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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喜歡

    “變態”影山譴責了一晚上自己的良心,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早上頂著一雙熊貓一般的黑眼圈來到排球部,連發球的動作都顯得有點力不從心。

    菅原孝支和澤村大地的信息還沒有更新到這個最新版本,畢竟影山和李千樹的關系起承轉合了好幾遭,他倆還停留在李千樹剛進排球部的“疑似對影山有意”這個階段,沒想明白影山是鬧了什么脾氣,臉和球說不清到底哪個更臭。

    日向嘰嘰喳喳和影山吵了一頓,指責對方今日的托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不順手,影山和他吵了幾句嘴,卻沒有真的發火,哼唧了幾句思緒就轉到別的地方了。

    這回連日向都發現他無精打采了,納悶地問:“影山怎么了?是因為今天沒贏過我氣餒了?”

    氣餒一詞千樹剛教過,也難為日向就能這么文縐縐地用了出來。他瞥了日向一眼,只覺得看他也莫名來氣,別過腦袋:“沒什么。”

    誰知他腦袋別過去后,正好能看見月島正在和千樹說些什么,千樹昨天晚上被他擾了清夢,也沒休息好,這會兒打了個哈欠,沖著月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影山驀然想起昨天自己腦海中浮現的千樹身影,又急急地把腦袋轉了回來,和日向探究的眼光對了個正著。

    “干……干干什么?”影山因為心虛,一句簡單的質問讓他說得干巴巴的,且底氣尤為不足。

    日向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又順著他剛才的視線看向了千樹,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

    他聲音太大,惹得周圍人全都往這邊看,影山手忙腳亂地捂住了日向的嘴:“別亂說話!我沒有!別胡說!”

    日向好容易才從他手上掙脫出來,眨了眨眼迷惑地問:“胡說什么啊!我還什么都沒有說啊!”

    影山嘴唇碰了碰,又覺得說什么都欲蓋彌彰,日向倒是沒理他,湊上來神秘兮兮地說:“據我觀察,月島最近和千樹桑走得很近誒!”

    影山不滿地斜了日向一眼,心想早看出來了還用你說。

    “你說月島是不是喜歡千樹桑啊?”日向又補充。

    影山簡直懶得聽日向這一嘴過時的新聞播報,心里格外不爽地拍著手里的球,也不知道那在地上砸變形的到底是排球還是月島的腦袋,就又聽見日向說:“谷地桑和我說,千樹桑的幾個好朋友,都很喜歡月島呢!”

    影山手里的球歪了點力,沖著一邊直直飛了出去,沒彈回影山手里。

    “都很喜歡月島?”

    “對啊!”日向信誓旦旦地說道,“谷地桑親口和我說的,那還能有假?她和千樹可是好朋友誒!”

    “雖然月島這家伙看起來惹人厭了一點,但是確實要承認他個子高,長得也帥……當然比起我還是要差上那么一點點的。”日向忍辱負重地夸了月島一嘴,還不忘記給自己臉上也貼點金,“而且聽說他最近對千樹特別好,經常給千樹送這送那的,對千樹和她的朋友們也很照顧。”

    “喜歡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日向一錘定音。

    又是喜歡,影山心想。

    在前十六年里,“喜歡”這個詞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影山的詞典里,他不解其意,也沒有想過要對它追根究底,卻在最近一次又一次地在他邊上放下炸彈。

    究竟什么是喜歡?

    以少年十余年匱乏的人世浮沉經驗,以及幾乎可以為0的社交歷程,他想不出答案。

    如果照日向說的,月島對千樹這么好,那么之后的千樹會喜歡上月島嗎?

    影山忽然不愿意繼續想下去。

    他只好把剛才被自己打飛的球撿回來,徒勞地一次又一次砸向墻面,發泄著自己毫無來由的壞情緒——

    “影山君最近是不是狀態不對?”我看著明顯魂不守舍的影山,皺著眉和月島商量,“昨天晚上還和我打電話說睡不著。”

    “他和你打電話?他說睡不著?”月島君像是被這句話給震驚了,“沒心沒肺的人怎么會睡不著?”

    說罷,他似乎是意有所指:“有心事的人才睡不著。”

    “是呢,”我憂心忡忡地和月島君分享,“他昨天晚上說他要考試了壓力太大,怎么也睡不著。”

    月島:“……”

    他看著我的表情似乎寫著“這個單細胞如果會因為考試而睡不著我就把這個排球給吃下去”,但他最終還是沒說,反而冷笑了一聲:“他哪里是狀態不好,我看他是狀態很好。”

    我不知道月島在說什么,安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結果拽男開始給我打啞謎:“我看他是快想通了。”

    幾句話說得驢唇不對馬嘴的,我啥也聽不懂,皺著眉還想要他解釋,他卻墊著球走到一邊,接著訓練去了。

    莫名其妙,我撇了撇嘴。

    仁花在排球部體驗了一段時間,部內事務上手了不少,但最主要的還是拉著她給日向補了不少習。正式入部沒多久,正經活沒干上,反而先從這附加的事務干起,我不免對仁花覺得有些抱歉。

    不過她倒是不在意,很是樂在其中,在排球部里和大家相處時,話也多了不少。

    連正式入部都少不了日向在其中推波助瀾,給了仁花臨門一腳的勇氣,兩人關系攀升的很快,沒多久就聊得熱火朝天的。

    另外,期末考試,終歸是在我們或期待、或害怕的心情中,到來了。

    我拿到國語試卷的時候就在心里暗叫不好,這次考試的題型和以往有點不同,影山花了大功夫背的詞語解釋,這次不過考了寥寥幾個,反倒是他不擅長的閱讀理解占了大頭。

    “影山君覺得這次考試怎么樣,難嗎?”我考完試就抓緊時間去找影山,我可沒忘記他要是這次考試過不了就沒有辦法去東京遠征合宿。

    影山君原本還信誓旦旦地和我說“還好”,結果目光和我相交的那一瞬就底氣不足地蔫了下去。

    完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抹了一把淚。

    隔壁的日向也對自己的成績很有信心,安慰著比他還擔心他的成績的仁花說絕對沒問題。

    然后成績出來后,兩人雙雙不及格。

    影山不出我所料地敗在了國語,而日向因為答題卡抄串行扣了一大片分。

    仁花當場嚎啕大受打擊,我差點就給她上呼吸機送去醫院搶救了。

    還好排球部靠譜的前輩田中學長站了出來,給影山和日向指了一道明路,讓兩人參加補考之后再趕來東京。

    日向撓撓頭,問我:“千樹桑,補考考什么啊?我不會補考還不過吧?”

    我看著他誠懇地道:“不好意思,人也是有短板的,從來沒有補考過,這種事情我真的幫不了你。”

    影山猶猶豫豫地走到我面前,看起來是想和我道歉,但是眼睛七拐八拐就是不往我身上瞟,大概自己都覺得我費心勞力給他補習他還沒有考過這件事丟人得有些離譜了。

    在他張嘴以前,我率先制止了他:“不用道歉了,你之后再努力些就好,我不在意的。”

    他的表情很糾結,好像想說的不是這個,但是囁嚅半晌,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別的內容來。

    我朝他友好地笑了笑,打開了暑假的計劃本。

    遠征合宿的事情自然要早早和其他幾個高校的經理們安排,但是在合宿之外,我也還有別的要做的事,下個學期開學沒多久各個學科的競賽就要開始了,我要提前做好暑假的學習規劃。

    真是充實的暑假啊!——

    影山今天晚上也睡不著。

    他已經連著好幾日都沒睡好覺了,一閉眼滿腦子都是李千樹的樣子,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大概是個變態,甚至在學校看見千樹的時候看著看著都會滿臉通紅。

    這可不行啊,沒聽說過誰做朋友做到這個地步的。

    不過影山這幾日都把手機鎖在了柜子里,以免自己再做出回過神來電話已經打給了千樹這種不理智的事情。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影山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最終還是把鎖著的抽屜打開,撥通了美羽的電話。

    “你最好是有什么事。”美羽的聲音裹著濃濃的睡意和怒氣從電話那頭傳過來,她可還沒忘記前些日子飛雄給她打了個電話以后啥事沒有就掛掉的事情。

    要是今天飛雄還一句話不說就掛掉電話,她非得回家揍他一頓不可。

    影山被她的聲音嚇得噤了聲,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說:“……我好像是變態。”

    “哈?”美羽的怒火被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澆得又漲了三分,“睡傻了?”

    “沒……還沒睡呢,睡不著。”影山小聲說。

    “你還能睡不著,稀奇。”美羽揉了揉眉心,知道這一時半會兒是睡不去了,把枕頭擺了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著眼睛問,“你怎么就是變態了?”

    影山郁結,這么丟人的話他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美羽在電話的那一頭等得幾乎不耐煩了,才聽見影山結結巴巴地說:“排球隊里有一個女生……”

    美羽睜開眼,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確認這是自己的傻弟弟沒錯。

    她都懶得聽影山后面絮絮叨叨的來龍去脈:“戀愛了?”

    “啊?沒沒沒沒……就……就是……”

    “嗯,戀愛了。”

    影山呆呆地拿著電話,心里那點窗戶紙被人捅破,頓覺眼前一片明朗起來。

    原來他不是變態,他只是喜歡千樹而已。

    第32章 戀愛教學

    美羽等了半天對面的答復,結果除了呼吸聲什么也沒有。

    按照她對自己弟弟的了解,那個笨蛋估計現在正在宕機,主機重啟還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

    她困得不行了,連親弟弟的八卦都沒有心思吃,放下手機就一頭栽倒進了枕頭里快樂地會周公。

    至于陷入戀愛煩惱的弟弟?

    有些苦是要當事人自己吃的。

    這邊影山沉默了不知有多久,繞了地球一圈的腦回路終于成功對接,然后又“嘭”的一聲炸掉了。他果然沒在想起來之前他還在和美羽打電話,無聲地把自己熟透的腦袋埋進被子里,裹了幾層。

    然后因為憋得喘不過氣徒勞地扯著頭上的被子,快窒息了才呼吸到新鮮空氣。

    人心情好的時候,只是這樣簡單的新鮮空氣也讓人覺得愉快。他精力過剩地繞床轉了一圈,撿起床邊的排球墊了幾下,直到看見隔壁大半夜莫名其妙亮起了燈才趕緊停了下來。

    果然,那家等了一會兒沒聽見聲音,就又把燈關掉睡覺了。

    影山松了一口氣,沒敢再接著打球,倒是想出門去跑一圈,但是考慮到明天還有早訓,于是還是規規矩矩地在床上躺好,打算勸自己好好睡覺,臉上的笑容卻怎么也褪不下去。

    他喜歡千樹,月島也喜歡千樹,他和月島就是情敵……田中前輩西谷前輩和日向都說過,他們班里有好多男生都對千樹很有好感,他必須要再有點危機感才行。

    不過,他肯定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影山想著想著,又想得臉頰通紅,在床上滾了半圈,把刻在臉上的嘴角藏到連月亮也看不到的地方,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一件事情。

    “雖然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影山君了……”

    千樹的話歷歷在目。

    等下!

    她不喜歡他了!

    影山臉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這天晚上,影山做了個夢。

    他夢見他拿了春高的冠軍,喜滋滋地捧著獎杯去找千樹,千樹這個時候已經是他的女朋友,看見他手里的獎杯卻沒有露出半分高興的表情。

    “怎么了千樹?你看,我拿到冠軍了誒!”影山興奮地沖著千樹搖晃著獎杯。

    千樹冷笑一聲:“腦子里只有排球的白癡,誰要做你女朋友,我們分手吧!”

    他還沒來得及抓住千樹的衣角,就眼睜睜看著她和月島牽手站在了一起。

    混蛋月島得意的嘴臉和漫畫里的反派有些重合:“哎呀,王者就是王者,是不可能迎娶公主的!”

    然后千樹的追隨者站在月島的身后,他們幸福地簇擁在千樹身邊,諷刺地看著他:“猜猜是誰不能和千樹在一起?是你!只知道打排球的笨蛋!”

    “不!”影山悲憤地大喊,卻被千樹的追隨者無情地踢開,嘰里咕嚕滾下臺階。

    “咚”一聲,影山從床上滾到地上,醒了。

    好消息,千樹還沒有成為月島的女朋友。

    壞消息,千樹也還不是他的女朋友。

    影山飛雄,一個腦子里只有排球的笨蛋,在出生十多年來,第一次坐在地板上,開始思考一個他以前從來沒有納入過知識范圍的問題。

    到底應該怎么追喜歡的女生?——

    期末考試考完排球部也還是要訓練,天氣熱,我做了點清涼的綠豆湯,留出表哥和小櫻姐他們的份以后,我把剩下的包好,準備帶到排球館去。

    奇怪,小櫻姐和知世姐兩個女生明明吃的不多,表哥雖然是個男生,但是食量也就是正常水平,為什么每次做甜品零食的時候,他們都能吃掉那么多東西呢?

    我看了面前明顯多于三個人分量的綠豆湯,還是短暫地把這個疑惑拋至腦后。

    還沒走到排球館,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響亮的問好聲:“千樹早上好!”

    我本來就抱著那一大桶綠豆湯看不清路,被這聲問好嚇得一激靈險些把手上的綠豆湯全撒了,好容易穩住身形,這才結結巴巴地轉頭看向聲音的主人:“早上好,影山君。”

    “這是什么?”他看著我手里的東西好奇地問。

    “是綠豆湯,解暑的。”

    月島君大概是聽見了影山剛才那一聲地動山搖的問好聲,也從體育館里走出來,換了鞋,十分自然地就把我手里的綠豆湯接了過去:“這么沉,你一路就自己抱過來了?”

    “哪里有你說得這么沉,好歹也在運動社團做這么久的經理了。”我一邊笑著一邊換鞋。

    “下次給我發消息,我幫你去搬。”月島君言簡意賅道。

    “哪里需要麻煩你。”

    影山君不知道為什么瞪了月島君一眼,立刻上前表忠心:“我也可以幫忙搬的,我家還離千樹家近,下次千樹叫我就好了!”

    我沒看懂他莫名其妙的殷勤是為了什么,半晌只好道:“……其實也不用……總之謝謝你們倆了。”

    耳后傳來風聲,我頭也不回地向體育館里走去,慢悠悠地提醒:“要打架可以,要是把綠豆湯打翻了你們就完了。”

    風聲停了。

    影山君率先一步追上來,和我并肩走,還結結巴巴地問:“千樹……千樹還能給我補習嗎?”

    月島君跟上來,一把扣住他的肩:“之前千樹給你花了那么多心思都沒能通過考試,就別再想著麻煩千樹給你補習了吧?”

    “混蛋月島,關你什么事?”

    眼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我只好捏了捏眉心制止住兩人:“不要吵了。”

    “其實之前能教影山君的我已經都教了,知識點已經全部講透了,重點在影山君自己消化,而不是再由我補習。”

    影山君肉眼可見地蔫吧下去,月島君則沖著影山君挑了挑眉。

    為了不打擊影山君的信心,我還是給他澆了點水:“不過如果遇到問題了,還是可以來找我的,我很樂意幫影山君解答。”

    影山君的眼睛“倏地”一亮,月島君冷哼一聲。

    我無奈地搖搖頭,沖著體育館里喊道:“來喝綠豆湯啦!”——

    放學后的影山來到了書店。

    月島那家伙明顯心懷不軌,期末考試都結束了還要堅持和千樹一起回家,他自然也不能落下,看著千樹和月島聊得那么投機,他就氣得牙癢癢。

    問題是戀愛這個話題實在太陌生了,比英語單詞還要陌生,影山實在是沒有相關的經驗,網上搜索的結果又五花八門,他只好來書店碰碰運氣。

    走到書店門口的拐角的時候,他聽見街口傳來吵架的聲音。

    “整天就是排球排球排球,你除了排球還知不知道點別的啊!”

    “對不起嘛奈奈子,今天練球不小心練過頭了,我保證下次再也不會了!”

    “還下次?我在這里等了你一個小時誒!說過很多次的吧?有約會的時候不要加練!又不是第一次了!”

    “奈奈子不要生氣嘛!生氣就不好看了!這樣,及川大人去給奈奈子買杯奶茶,然后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好不好?”

    “電影都開場半個小時了蠢蛋!分手吧!”

    接著,那個街口走出來一個打扮精致但怒氣沖沖的女孩,而跟在她后面追出來的,正是影山十分熟悉的身影。

    “奈奈子——”及川追出來后,和影山撞了個正著。

    大概是這樣大型的被分手現場被影山撞見有點尷尬,及川瞬間調整了自己的狀態,一只手叉腰,裝出一副冷酷的樣子問:“你怎么在這里?”

    影山沒回答他的話,轉頭看了一眼蹬著皮鞋越走越遠的漂亮女生,沒忍住問:“不去追女朋友嗎,及川學長?”

    他隱約記得昨天晚上他在網上搜索的時候,惹女朋友生氣但是還不道歉這種事排在“十大禁忌”的第一位。

    及川的眼神艱難地追了一下那個窈窕的身影,最終還是揚了揚頭發不甘心道:“就算追回來我也不能保證同樣的事情下次不會再犯,對她來說或許分手也好……”

    注意到對面的影山流露出一點疑似可憐的眼神,及川立刻叉腰抬起下巴驕傲道:“……但是喜歡及川大人的女生很多,只要我想,什么樣的女生我追不到手?”

    及川說這話半真半假,但最主要還是為了在影山面前裝一個吹破天的牛,不過他很快想起來對面這個小子是個比純牛奶還純粹的排球腦袋,帶了點前輩的老氣橫秋擺了擺手:“唉,和你說你也不懂……”

    誰知對面影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立刻鞠躬:“及川前輩,請教我如何追女孩子!”

    及川:?

    “不要!”他下意識地拒絕了,影山成天找他學習發球托球技巧也就算了,怎么追女生也要跟他學?

    他是什么?影山的教科書嗎!

    “及川前輩!”影山的請求喊得震天響,“求求你了!”

    這會兒本來就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他這一聲喊得響,周圍的路人全都忍不住看了過來。及川連忙堵住影山的嘴:“好了好了!教你!不要喊了!”

    影山這才閉上嘴,及川長舒一口氣,忍不住好奇到底是哪個女生這么倒霉,被影山這種愣頭青喜歡上。

    誰知一說到這個,影山還扭捏起來,囁嚅了半晌沒說出口。

    及川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又開始冒壞水:“我教你也可以,但是你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才行。”

    影山:“沒問題的!及川前輩!”

    第33章 奶茶

    “女生啊,最喜歡聽甜言蜜語了。”及川一本正經地給影山示范,“你喜歡一個女生,就要不停地夸她,夸她好看,夸她聰明,哪怕昧著良心也得夸。”

    “可是她本來就又漂亮又聰明。”影山誠實地道。

    及川:……

    他勸自己忍住火氣,耐著性子繼續給影山教學:“……除此之外呢,你還要投其所好,她喜歡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影山皺起眉頭:“她喜歡學習,但是我學習很差怎么辦……”

    及川:……

    他忍住吐槽的欲望繼續給影山支招:“另外你要多花點時間陪伴她,讓她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時間……”

    “我經常和她在一起,”影山表情認真地點點頭,隨即又皺起眉,“及川學長剛才是不是就是因為沒有陪女朋友所以被甩了?”

    影山隱晦地看了一眼剛才女生離開的方向,及川終于炸毛:“你還學不學了!還有,我沒有被甩!”

    “學的!”影山連忙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及川從鼻孔里重重出了口氣,想到自己的壞主意又勾起了嘴角:“另外啊,女生很喜歡男生反駁她們,而且反駁的時候越霸道,她們越喜歡。”

    影山明顯遲疑了,他昨天在網上搜索的時候,網上好像不是這么說的。

    及川怕再晚一點他就回過神了,連忙補充:“怎么,你不信我嗎?那你走吧,別再問我了。”

    “不!我相信及川學長!”影山連忙站直身子,嚴肅說道。

    “嗯,以后有問題再來問我。”及川徹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擺出一副教師的派頭,目送著影山離開,“一定要記得,反駁的時候要兇一點啊!”

    影山則沒有再糾結建議的真實性,感激地沖著及川鞠了躬,這才一邊走一邊思考該如何實施這些建議。

    及川一直維持著那個高傲的派頭,確認影山已經消失在街角,再也看不見了才放下自己高傲的頭顱,忙不迭掏出手機給奈奈子發消息,然后收獲了紅色感嘆號。

    他又給奈奈子打電話,拉黑。

    他只好給巖泉一打了電話過去:“嗚嗚嗚小巖,我被奈奈子討厭了……”

    對面男生的聲音忍無可忍地傳來:“我都說了今天你和奈奈子有約會,讓你早點過去的吧!還非要打球,活該!”

    說罷,巖泉也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小巖!”他不滿的尖叫也沒能留住無情的巖泉一,還收獲了來自路人疑惑的二次窺探。

    他遮住臉,假裝無事發生地研究墻上的海報,然后在心里陰暗地畫圈圈。

    哼!祝影山也追不到女朋友!——

    【影山飛雄君】:千樹,奶茶。

    【影山飛雄君】:奶茶照片.jpg

    我莫名其妙地退出了line,又點進去重新打開和影山君的聊天框,確認了這確實是影山君發的消息沒錯。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影山君居然喝奶茶?

    我點開那張圖片看了一眼,是商業街新開的那家奶茶店,我都還沒來得及去喝過,之前和仁花千代與戈薇約好要一起去,但是因為戈薇又生病了沒來學校,就一直拖著。

    【千樹】:好喝嗎?

    【千樹】:小狗歪頭.jpg

    對面很快回復。

    【影山飛雄君】:不知道,但是這家店人很多,應該好喝吧。

    【千樹】:誒?影山君還沒喝嗎?

    【影山飛雄君】:我可以喝嗎?

    我簡直莫名其妙,這說的是什么話?

    【千樹】:為什么不能喝?

    【影山飛雄君】:給你買的奶茶,我先喝不好吧……

    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影山君的消息已經發來:

    【影山飛雄君】:我在樓下,你方便下來嗎?

    什么情況?

    我稀里糊涂地打開窗戶,果然看見影山君站在樓下,手里提著一袋什么東西,聽見聲音,抬起頭和我招了招手。

    “稍等一下,我馬上下來。”我沖著窗外喊道。

    表哥和小櫻姐出去了,不在家,倒是省了和他報備的功夫。身上的衣服雖然是居家的睡衣,但是穿了內衣,倒是不至于見不得人,我懶得再換衣服,揣上鑰匙就出了門。

    影山君看見我,略帶興奮地跑了兩步到我跟前,把奶茶遞到我手里:“給你。”

    他見我接過奶茶,還結結巴巴地補充了一句:“你今天……今天很漂亮!”

    “謝……謝謝?”我遲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最簡樸可愛的卡通風,因為穿了好幾年所以幾乎洗變了形,連上面卡通圖案都黯淡了不少,只是因為布料很舒服,在家穿也不用出去見人,所以一直沒有換而已。

    “我還蠻喜歡這件睡衣的。”我禮貌地回應。

    “我也很喜歡!”影山君立刻跟了一句。

    “你也有這套睡衣?”我疑惑地問道。

    “我……我沒有……在哪里買的?”

    “在網上……需要我把鏈接發給你嗎?”我遲疑地問道。

    這件衣服雖然是可愛風的,但確實不是只有女孩子能穿,是中性風的,男生女生都能穿,影山君會喜歡……額,也沒有什么問題。

    “請務必發給我!”影山君的表情很認真,在收到我發送的鏈接之后,還接著問我:“千樹喜歡在網上買衣服嗎?”

    “還……還行。”話題朝著一些奇怪的地方發展過去,我干巴巴地回道,“大部分時候還是去線下買,日本的網購沒有中國那么方便……”

    “哦……”影山低下頭,不過很快又抬頭道,“那下次我和千樹一起去買衣服吧!”

    為什么啊?!

    我只見過影山君的兩件私服,“二傳之魂”和“二傳之道”,純黑的T恤配上這幾個大字,他明明是崇尚這種極簡風格的,我平時的穿衣風格和他大相徑庭吧?為什么要和我買衣服啊?

    難道他最近想換風格?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禮貌地答應了影山君。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么要給我買奶茶啊?”我搖了搖手里的奶茶,奶茶加了一點點冰,在夏夜里滲出細密的水珠,溫度微微地刺激著我的手心。

    “因為及川學長的女朋友……啊不對,前女友,說這家奶茶很好喝。”影山君說道。

    “哎!及川學長和女朋友分手了?”我瞬間被八卦挑起了興致。

    影山點頭:“嗯,好像因為及川學長一直在打球,忘了陪女朋友去約會了,所以奈奈子學姐和他分手了。”

    “嘶,難怪了,確實是及川學長能干出來的事呢。”我點點頭,“要是我,我也會很生氣,畢竟是約定好的事情嘛。”

    “不過以后影山君談戀愛應該也是這樣吧?”我摸著下巴道,“因為影山君和及川學長一樣,一打起排球來就什么都忘了呢!”

    “不會!”影山斬釘截鐵地反駁,臉上的表情無比認真,甚至看著我有些錯愕的神情,又堅決地補充了一句,“絕對不會!”

    影山皺了皺眉,露出一點兇巴巴的表情,卻在話說到一半時泄了氣:“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這樣想我……”

    竟然還變得委屈巴巴的。

    這兩種情緒是可以互相轉換的嗎?

    “不……不會,嗯對,不會……”我尷尬地笑了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下意識地順著他說,并且向他豎了一個大拇指:“不愧是影山君!”

    他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真是不知道他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我看了看手里的奶茶,又看了看面前似乎還不打算離開的影山:“這個奶茶你喝不喝?我回去拿個杯子,我們倆一人一半?”

    我搖了搖那個奶茶杯,冰塊在里面嘩啦作響:“太晚啦,要是一整杯喝下去,晚上會睡不著的。”

    影山君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你跟我進來吧。”我揚了揚手里的鑰匙,對他說。

    鞋柜里有備用的拖鞋,我給他拿出來放在門口,自己先進去拿水杯,結果端著兩杯奶茶出來的時候,他還對著那雙拖鞋大眼瞪小眼。

    “看什么呢?拖鞋也不會自己跑到你腳上呀?”我忍不住笑了,“還不進來?”

    影山君猶豫了一下,小聲地說了一聲“打擾了”,然后拘謹地穿拖鞋進了房。

    我把奶茶遞給他,先在沙發上坐下,喝了一口:“真的很好喝!”

    影山君拘束地坐在我邊上,也喝了一口:“嗯……”

    我快活地捧著杯子,發出滿足的喟嘆:“下次要帶仁花她們也去喝,她們肯定也很喜歡,之前一直沒有喝上真可惜呢……”

    “喜歡的話,下次……”影山君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我探過頭去,看見是表哥回來,立刻高興地跟他招手:“表哥你回來啦……”

    話音未落,身邊的影山君仿佛彈簧一般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同手同腳地走了兩步,和表哥沉默地開始對視。

    表哥挑了挑眉,我連忙向他介紹:“這個是影山飛雄影山君,之前表哥你也見過的,是我們排球部的二傳。”

    接著我又轉頭看向影山:“影山君,這是我的表哥李小狼。”

    表哥好像不太高興,高冷地沖著影山一揚下巴:“你好。”

    我連忙和影山君解釋:“表哥他不是兇,他就是這樣的,是個酷哥,你別緊張。”

    只是效果似乎不太好,影山君結結巴巴地和表哥開始介紹自己:“您……您好,初次見面,我叫……我叫影山飛雄。”

    表哥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沒有說話,我連忙打圓場:“影山君今天是不是還沒有復習呢?抓緊時間回去溫書吧,還要補考呢……”

    “呦,”表哥陰陽怪氣,“期末考沒及格啊……”

    影山:“是!我下次會努力的!”

    我:……倒是也不必如此。

    “那個,”我小心地開口,“影山君下次有機會再來我家玩吧?”

    影山:“好!”

    第34章 遠征

    “他今天怎么過來了?”表哥看著我手里的奶茶擰著眉毛問。

    “來給我送奶茶,挺好喝的,表哥你也喝一點嗎?”我一邊說著,一邊拿了個杯子給表哥倒了一點,“這家店新開的,下次你可以買給小櫻姐喝。”

    表哥接了奶茶,一臉欲言又止,半晌才說了一句:“下次不要把男生單獨請到家里來。”

    說完,表哥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至少要在我在家的時候。”

    我點點頭,但還是滿不在乎地說:“表哥放心啦,影山君腦子里只有排球,根本不想別的事情的。而且他以前還親口說過,他一點都不喜歡我。”

    我捧著杯子笑瞇瞇地對他說道:“要不是親耳聽過他說這些話,我也要想歪了。”

    表哥:“……算了。”

    手機“滴滴”響了一聲,我打開手機,發現是影山君給我發的消息:“晚安,千樹。”

    我給他回了消息:“嗯嗯,明天見!”

    影山和日向的補習依然繼續,仁花還在堅持幫兩人補習,我只時不時地過去看一眼,然后發現了一個華點。

    “補考考的是同一張卷子嗎?”我看著那張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卷子,迷茫地問道。

    幾人都沖我點了點頭。

    “那應該沒什么問……”我湊過去看兩人的分數。

    48。

    52。

    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模一樣的卷子一模一樣的題!答案死背都背下來了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兩人,影山君和日向君捂著自己的腦袋,慘白著臉說:“總感覺考完試以后,知識隨時隨地都在從腦子里溜走……”

    我:……

    “雖然是個笨辦法,但是既然考一模一樣的卷子,單純為了通過補考的話,先把答案背下來吧。”我捏著眉心道,“我不是說考試的知識點不重要的意思,知識點也要復習也要補,只不過是權宜之計……”

    兩個人悲哀地點點頭。

    但只能說,在知道考同一張卷子之后,我對兩人未免更擔心了。

    坐在前往東京的大巴上,我心不在焉地刷新手機的消息,雖然知道他們應該還在考試,卻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還在擔心王者和小不點?”月島看見我的動作,挑了挑眉。

    “是啊……”我忍不住嘆了口氣,“萬一真的考不過……”

    “那倆家伙,應該拼死都要考過吧?”月島君冷笑一聲,“這都考不過的話,找個排球撞死算了。”

    我:……

    大巴終于到了場地,田中前輩和西谷前輩看見路邊的鐵塔,立刻激動地大喊:“天空樹!”

    “不是哦,”我提醒兩人,“田中前輩,西谷前輩,那只是一個普通的信號塔,天空樹不長這樣。”

    “千樹去過天空樹嗎?”

    “沒去過,但是電視里和書上看到過。”

    眼看著音駒的隊長頂著雞冠頭一臉壞笑地看著這邊,我連忙催促兩個前輩:“快去吃點東西熱熱身吧,不要給音駒抓住機會了。”

    黑尾前輩:“我還什么都沒說呢!”

    烏野和音駒的關系不錯,大家進行了一番“親切友好”的交談,上次音駒來的時候仁花還沒進隊,她有點怕生,一直躲在我身后,我則牽著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繞過群魔亂舞的運動少年,跟著潔子學姐朝著體育館走去。

    但是果然,躲是躲不過去的,音駒的莫西干頭又發出了絕望的叫喊:“烏野的經理變成三個了!”

    田中前輩,不要露出奇怪的表情……

    梟谷學園聯盟除了梟谷和音駒外,還有生川和森然兩所學校,好處是除了音駒之外,剩下的學校都有經理,倒是不用擔心所有的工作都要落到我和仁花潔子學姐三人身上。

    “需要做什么呢?”我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規模的合宿,沒有什么經驗,小聲問潔子學姐。

    不過其他學校的幾個經理都很熱情,她們經常湊在一處做后勤工作,合宿的工作和流程都已經得心應手了,白福學姐笑瞇瞇地和我們三人說合宿的安排和各項工作,我們也拿出筆記本,一一都記了下來。

    “哎呀,烏野這次合宿看來會很辛苦呢……”白福學姐看著又一次繞場一圈魚躍的烏野眾人,忍不住道。

    “因為……烏野還有大殺器沒有來嘛!”我笑瞇瞇地回道。

    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仁花和潔子學姐都看向我,我連忙掏出手機,是影山君傳來的消息。

    “通過啦!”我的聲音終于藏不住雀躍,“正在馬不停蹄朝這邊趕來!”——

    影山把那張卷子上自己不懂的題目搞明白了十之七八,又死記了接下來的答案,終于堪堪飄過了補考的通過線,接著就和日向朝教學樓外飛奔。

    他對千樹的敬佩又上一層,這么難的卷子,他做好幾遍都做不明白,千樹居然第一遍做就能夠拿那么高的分數,他和千樹的腦袋果然不是一個構造的吧!

    為了節省時間,他坐上冴子姐的車之后才掏出手機給千樹發消息,結果剛剛打完一個“我”字,車就猛地一甩尾巴,手機飛了出去。

    他座椅上爬起來,把飛出去的手機撿起來,那個“我”字已經發了過去,千樹給他回了一個問號。

    他連忙撿起手機把剩下的字打完:“我通過了!”

    “日向也通過了!”

    “已經坐上車了,冴子姐說東京分分鐘就到!”

    【一年五班李千樹】:小狗撒花.gif

    影山看著那個蹦蹦跳跳的小狗撒花表情包,沒忍住漏出了一點微笑,像是偷嘗夏日里的雪糕一般,眼疾手快地把表情包收藏了,然后合上手機,向前看去,卻對上了冴子姐一臉玩味的表情。

    “給誰發消息呢,笑這么開心,女朋友啊?”冴子姐揶揄道。

    “不……不是,不是女朋友……”影山結結巴巴地反駁道。

    日向忍不住哈哈笑起來:“冴子姐,這個家伙不可能有女朋友的啦,他人緣可差了!”

    “混蛋日向你說什么!”

    “影山,被我說中了吧!”

    “不是女朋友,那就是喜歡的人吧?”田中冴子一副看透了的表情,“這個表情出現在你臉上確實還挺新鮮的,和你不太搭。”

    日向又是沒心沒肺地擺了擺手:“影山那個家伙不可能的啦……”

    “嗯……”后座傳來細若蚊吶的一聲輕哼。

    日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嘲笑聲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轉過頭:“你說什么?你有喜歡的女生了?”

    影山把頭又往手里埋了埋,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應了一聲:“嗯……”

    有如晴天霹靂打在日向頭上,他身子晃了晃,生無可戀地倒在座位上。

    “影山有喜歡的人了,你這么絕望干什么?”

    “我還沒有喜歡的女生,”日向雙眼空洞地看向窗外,“輸給影山了……”

    田中冴子哈哈笑了幾聲,又忍不住和影山八卦:“喜歡的女生什么樣啊?放心,姐姐我絕對不說出去。”

    “嗯……她,她很漂亮,”影山結結巴巴地說,“也很聰明,成績很好,人也很好,所有人都很喜歡她……”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雖然不會打排球,但是對排球很了解,而且做事情非常認真。”

    影山笨拙地夸獎著,他不知道怎么描述千樹是一個多好的人,但總覺得似乎用什么樣夸獎的詞匯來形容千樹都不為過,田中冴子聽著,還多少覺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誰知日向立刻就反應過來了:“影山,你喜歡千樹桑啊?”

    日向的語氣聽起來太過震驚,以至于影山下意識兇巴巴地反駁:“是啊!”

    反駁完他又覺得自己喜歡千樹似乎是有些不知好歹,語氣慢慢弱了下去:“怎……怎么了,不行……嗎……”

    “倒是別泄氣啊,怎么說話聲音還越來越小了呢?”田中冴子好笑地從內視鏡里看了一眼坐在后座委屈巴巴的影山,“那女生呢,喜歡你嗎?”

    “千樹桑怎么都不可能喜歡影山吧……”日向打量了一番影山,老氣橫秋地發表了看法。

    “嗯……”影山小聲承認,“她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站起來挺高的一個男生,怎么說起這事來畏畏縮縮的?你打排球的時候也這樣嗎?”田中冴子不滿地皺了皺眉。

    “當然不是!”影山立刻反駁。

    “那不就行了?拿出你打排球比賽的態度去追唄!”田中冴子給他鼓勁,“大大方方的,就算女生最后拒絕了你也沒事啊,至少你努力過了啊!”

    “可是……可是……我不會追女生……”影山小聲道。

    “這有什么不會的?”田中冴子苦口婆心,“時時刻刻想著女生,用盡渾身解數對她好,怎么對人好你還不會嗎?”

    影山沉默了一瞬,小聲說:“在學了。”

    日向沉痛地道:“影山,任重而道遠啊!”

    “閉嘴,日向!”

    去東京的路途很長,影山在后座躺下,卻沒能睡著。

    他確實不知道該怎么對人好。

    不過千樹對他很好,這他還是知道的。

    所以,至少千樹怎么對他,他就應該怎么對千樹吧?

    影山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探尋“對人好”這三個字的邊界,終于熬不過困意,沉沉睡去。

    第35章 分糖

    “千樹學妹,這就是你們烏野的秘密武器?”和西谷學長抹了同樣分量發膠的木兔學長站在我身邊,好奇地看著正在因為長途坐車嘔吐的日向以及因為日向而手忙腳亂的影山。

    雖然兩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倆笨蛋愣頭青……

    “是的,木兔學長。”我禮貌地回話。

    “嘿嘿嘿!我等不及要和烏野打一場了!”貓頭鷹學長雙眼發亮。

    “木兔學長,”赤葦學長冷靜地開口,“下一場梟谷不和烏野對戰。”

    木兔學長不死心:“那再下一場……”

    “這是今天最后一場了,木兔學長。”

    高大興奮的木兔學長瞬間變成豆豆眼,生無可戀地看向赤葦學長:“赤葦……”

    我明顯看見赤葦學長表情一僵,冷靜的聲音也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慌亂:“……但是明天早上第一場就是和烏野對戰,木兔學長,要為明天的練習賽做好準備。”

    “哦——”木兔學長瞬間信心滿滿地揚了揚手臂,朝著梟谷的練習場地跑了過去。

    赤葦學長這才松了口氣。

    我震驚地看了看梟谷王牌的背影,又看了看臉上顯出一點劫后余生模樣的梟谷二傳,他沖我點了點頭:“見笑了,木兔學長如果情緒不好的話,會很麻煩。”

    我:“……理解。”

    突然感覺烏野的這群一年級也沒有那么難搞。

    我從包里找出幾枚糖果,遞給剛剛漱完口的日向:“日向君,吃顆這個糖吧,暈車的時候吃點酸的會好很多。”

    橘子小狗顫顫巍巍地接過糖果,面色灰白地和我道謝。

    看來冴子姐姐的車技確實……出類拔萃。

    “千樹,我也想要。”本來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影山君也出聲和我要糖果。

    “哎?”我驚訝了一下,還是把糖遞了過去,“影山君也暈車了嗎?”

    面色紅潤的影山君躲開我的眼神中氣十足地應了一聲。

    “在說什么?”山口君也湊上來。

    “在分糖,山口君要嗎?”我給山口也遞了一顆。

    “我也要。”月島站在山口身后開口。

    我:……

    你們是什么幼稚園生嗎?排排坐吃果果?

    “好好好,都有都有……”身為幼稚園老師……不對,身為球隊經理,這一碗水我當然得端平,保持著微笑給大家都分了糖。

    “混……月島能吃這么酸的糖嗎?”影山瞪著月島。

    “我就喜歡吃酸的。”月島面不改色。

    依稀記得月島喜歡吃甜食的我:……

    幼稚園對他們來說,是不是還是大了一點。

    和教練他們打過招呼的冴子姐看見我們湊在一處,也走過來:“這么多人,在干什么呢?”

    我習以為常地遞過去一顆糖:“在分糖,田中姐姐吃嗎?有點酸。”

    “叫我冴子姐就好啦!”她接過糖,撕開包裝丟進嘴里,立刻被酸得把五官皺成一團,“……好酸,你們都喜歡吃這么酸的?”

    月島影山:“對!”

    冴子姐若有所思地看看面無表情吃著糖果的排球部員,又看了看我,突然問道:“你就是李千樹吧?”

    “是的,冴子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驚訝地道。

    身邊影山君不知為何突然手忙腳亂起來,兩只手愣是被他揮出了三頭六臂的殘影。

    “影山君?”我疑惑地開口,“你被糖果嗆到了?要給你用海姆立克急救嗎?”

    “又不是小孩子了,還會被糖果嗆到,真不愧是王者。”月島君不忘開嘲諷。

    “我沒有!”影山君惡狠狠咬牙,“你才是小孩子!”

    冴子姐一攬我的肩膀,十分自來熟地和我親熱道:“哎呀,早就聽過你的名字了,我家龍一直受你照顧了呀!”

    “沒有這種事冴子姐,”我連忙道,“是我一直受田中學長照顧才對。”

    “哎呀,龍那家伙我還不知道嗎?”冴子姐沖我眨了眨眼,“早就聽說你人又好,成績又好,長得又漂亮,果然是名不虛傳呀!”

    我簡直受寵若驚,一邊摸不著頭腦地連連道謝,一邊疑惑地看見影山君的臉莫名其妙變紅了。

    冴子姐是在夸我沒錯吧?

    冴子姐“嘿嘿”一笑,似乎還想說什么,卻被教練和小武老師叫走了,他們幾個作為在場為數不多的成年人,大概晚上要一起去喝一杯。

    我收拾收拾準備開始今天最后一場練習賽,影山卻在一邊徘徊。

    “影山君,還不去熱身嗎?練習賽馬上要開始了哦!”我提醒他。

    他如夢初醒一般,直接在我身邊開始熱起身來,一邊活動著自己的手指和關節,一邊問我:“千樹今天怎么樣?”

    “烏野今天不太好,打到現在一次都沒贏過,梟谷聯盟里的所有學校都很強,不止是音駒。”我摸著下巴說,“音駒不用說,梟谷的王牌狀態好的時候可以排進全國前三,生川的發球很強,森然的多發式同時進攻也讓人目不暇接。”

    我搖了搖手里的本子,眼睛閃閃發亮:“學到了很多呢!”——

    影山不是在說這個……

    一向喜歡和人家說排球的影山,第一次感受到別人和他對牛彈琴時的無奈。

    冴子姐說對一個人好就要從關心一個人開始,他這才一上來就問了千樹今天怎么樣。

    結果千樹渾然不覺,而是一門心思地和他點著在場各個學校的優點。

    他在期待落空的失望里,又發現自己松了口氣。

    他究竟是希望千樹發覺,還是不希望她發覺呢?

    影山察覺自己的心意不過這么幾天,都已經陷入了這樣的糾結里,那在從前影山渾然不覺的日子里,千樹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和他相處的呢?

    裁判吹哨,最后一局練習賽即將開始,影山看著背過身整理東西的千樹,張口問:“千樹,七夕祭……”

    “王者,該上場了。”月島站在他身后,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話。

    “嗯?你剛才說什么?”千樹轉回頭,迷茫地看向他。

    “沒什么,”影山看著目光沉靜的月島,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晚些再和你說。”

    他是故意的,影山聽見心里的聲音道。

    月島喜歡千樹,是他早就已經發現的事實,而現在,他喜歡千樹,月島也知道了。

    影山默不作聲地走到月島面前,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情和想法比球場上的布局還要清晰。月島比他稍微高一點,他不得不微微揚起下巴,才能直視月島的眼睛。

    “我會贏的。”他毫不退讓地看著月島。

    “這不是比賽。”月島眼里也沒有退意。

    “在說什么呢?就算不是比賽,練習賽就不該贏下來了嗎?”田中龍之介狠狠地一拍兩人的背,“快點!要發球了!”

    月島被田中拍得彎了彎腰,扶正歪掉的眼睛,沒再糾纏,走到網前雙手放到后腦勺,目光卻往場邊靠了靠,千樹和谷地同學站在一處,千樹正在細聲細氣地和谷地同學交代需要她記錄哪些東西。

    這不是比賽,他把眼神挪回來,重新關注著場上那個小小的三色球,在心里想。

    但是他也不會輸的。

    烏野終于贏下了今天的第一局,第一次免去了環繞場地一周魚躍的命運,烏野眾人眼里都放出了生還的光芒。

    影山活動活動肩膀,他才打了今天的第一場練習賽,和他平日的運動量而言根本不算什么,甚至遠遠沒有盡興。

    “影山!”日向喊他,“自主練!”

    影山自然沒有異議。

    一天下來,烏野和其他學校的差距盡顯,每個人心里都多多少少產生了一點焦慮感,思考著自己究竟該如何才能繼續進步。

    月島自然不會參加自主練,練習賽一結束就找地方休息了。

    “千樹桑!”日向沖著場邊收拾場地的女生招了招手,“幫我們拋球吧!”

    千樹從前從不會讓影山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影山看見女生看著他們,歪了歪頭,張嘴剛要說話,就立刻皺了眉,訓斥日向道:“也不能總讓千樹幫我們拋球吧!她做了一天經理的活,很累的!”

    場上寂靜了一瞬,烏野的眾人都停下手里的動作看向影山,目光無比驚異。

    影山渾然不覺,繼續皺著眉和日向說:“而且都到千樹休息時間了,她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啊!這又不在排球部經理的職責范圍內!”

    日向遲鈍地轉了轉眼珠,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

    遠處本來要跑過來的女生因為影山剛剛那句話左腳絆右腳,華麗地上演了一個平地摔。

    之前每次影山因為排球受傷,千樹都會第一時間過來,問他有沒有事。

    于是等她從地上抬起頭來,揉了揉自己因為砸到地上變得通紅的鼻尖時,影山已經蹲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結結巴巴地問:“要……要不要去醫務室?”

    像是這樣的動作和臺詞對他來說都還不熟練,他在心底揣摩了幾百遍,這才青澀地在眾人面前上演一樣。

    菅原澤村和緣下開始抱胸思考,田中和西谷也顯得表情古怪,不過還是很快也湊上前:“千樹學妹,沒事吧?”

    “啊,沒、沒事。”李千樹結結巴巴地說,猶豫了一下,借著影山的手起身。

    在她伸手抓住影山手的一瞬間,影山感覺自己的手顫動了一下,忍住了沒有縮回手。

    掌心和另一只柔軟的手掌相貼,即便他只在劇烈的心跳和幾乎窒息的氛圍里悄悄瞥了一眼,也能發現李千樹的手比他小了很多。

    少女的手一觸即離,起身后李千樹就神色自然地收回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和影山道了謝。

    “沒事。”影山悄悄把那只手藏到身后,感覺心里又生出了一點隱秘的渴望,像是還想繼續打排球一般的貪婪和不盡意。

    下次,想握得再久一點。

    第36章 影山織

    總之最后稀里糊涂的,白福學姐催著我們幾人早些去吃飯,不然錯過了飯點就只能餓肚子了。在暑期巨大的訓練量背景下,一肚子餓到第二天早上,可不是什么輕松的事。

    所以大家的自主練都被迫暫時停止,推推搡搡朝著食堂進發,我也就沒有幫影山君和日向君拋球。

    影山君沒有第一時間和那些運動少年們跑去吃飯,而是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在體育館邊上沉默地用腳底碾著地上的草芽,聽著蟲鳴聲發呆。

    窗外一直有屬于夏季的蟲鳴聲,在夏夜里顯得愈發吵鬧,嗡鳴著喧騰夏日的暑氣,擾得人都心浮氣躁的。

    我看見門口還未離去的身影,疑惑地出聲:“影山君?”

    他像是被我的叫聲嚇了一跳,背著我手舞足蹈了半晌,這才轉過身來,結結巴巴地和我打招呼:“千……千樹。”

    “怎么還不去吃飯?再不去可沒東西吃了。”我穿好鞋,走到影山君身前。

    “吃!”影山君人站得筆直,像一張拉緊了的弓,幾乎讓人擔心他一不小心就會崩斷,“千……千樹要、要不要一起去吃?”

    “好啊,走吧。”我將肩膀上的背包又往上提了提。

    “背包很重吧?我、我來幫千樹提吧!”影山君伸出手。

    “啊,沒事……”我下意識拒絕道。

    但是影山君已經伸出手,不由分說從我肩上接過了背包,背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我的背包不用裝排球的那些用具,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白色單肩包,別了幾個可愛的徽章,還掛著一個排球的掛件,綴了零星兩三個銀色的小鈴鐺,在影山的動作下免不了相撞,發出清脆的叮咚聲。

    影山君的排球包也是白色的,比我要簡樸許多,除了牌子的英文字母和幾道花紋,便只掛了我上次送給他的御守,別的什么也沒有。

    兩個包貼在一起,一大一小,同樣的色系,居然莫名讓人覺得是同一系列的背包,好像是約著一起買的一樣。我看得臉熱,連忙移開眼睛,卻看見影山君看了一眼那個排球掛件,又開了口:“這個掛件……千樹之前不是說改日給我一個?”

    “啊,掛件啊……”我開始沉默。

    影山君半天沒等到我的回答,有些慌張起來:“我……我不是在和千樹要東西……不是,千樹不想給也沒有問題的!”

    “不是不是,影山君別誤會,其實掛件……我算是準備好了。”我艱難地開口,“只是……”

    影山君迷惑地歪頭:“只是?”

    “那個,本來打算送給影山君的排球掛件,是我拿毛線自己鉤織的,但是做得很丑,就沒好意思拿給影山君……”我不好意思地說道。

    明明教程看起來很簡單,知世姐姐鉤織出來的排球也很規整,看著知世姐姐的動作,我以為我手里的排球也能和她手里的長得一樣整齊好看,但是我自己鉤的排球,就像是把哈哈鏡里的自己當成了偶像,堅定不移地向著歪曲的方向進發。

    “怎么會!千樹織的排球肯定很好看!”影山君兩眼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不要被我的外表和我平時做餅干的表現蒙蔽啊影山君……

    “影山君想要嗎?就算那個排球真的很丑?”我小心翼翼地問。

    影山君的頭點得和他的眼神一樣堅定。

    “那你等一下。”我繞到他身側,在我的包里開始翻找。

    排球的掛件被我擱置在書包里很久了,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里,我只好伸手進去在深處仔細翻找。

    我本想把背包拿下來,影山君卻表示不用,他繼續背著就行,我就只好站在離他只有咫尺之距的地方,努力地在夏夜里尋找那個黃藍白相間的蹤跡。

    影山君雖然剛剛打完球,身上卻沒有班級男生上完體育課時常會有的那樣難聞的汗臭味,反而透著洗滌劑清清爽爽的香味。因為離得太近,我甚至能聞出來他用來洗衣服的是哪個牌子的洗衣液。

    臉上好像有點燙。

    東京的夏天真熱——

    李千樹比影山要低將近一個頭,她低著頭在自己的包里翻找東西時,毛茸茸的發頂就剛好停在影山眼前,頭頂有幾根發絲翹起,在體育館透出的光亮里顯得亮晶晶的,連帶著千樹都好像是從動物園里跑出來的小動物,可愛又懵懂。

    夜風裹起千樹的發絲,送來一股甜絲絲的荔枝香,擠進影山的鼻子里,惹得他鼻腔也癢癢的。

    千樹身上似乎總有這樣甜絲絲的荔枝味,從上次千樹幫他看后腦勺傷勢的時候影山就聞到了,就是一直不知道為什么她身上總有這種甜香。

    影山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下意識想伸手揉一把千樹的發頂,但好在在他的手即將摸上千樹的頭發時回了神,及時停住這危險的想法。

    千樹抬起頭,看見他抬到一半的手忽然拐彎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疑惑地瞇了瞇眼。

    影山不敢再動,僵硬地站著,干巴巴地開始找話題:“沒有……我不是……我是想問……千樹噴香水了嗎?身上好香!”

    千樹的表情變得奇怪了一些,不過還是好好地和他解釋:“不是哦,是我的洗發水沐浴露和洗衣液吧?我很喜歡荔枝的香味,所以都用的荔枝味。”

    她一邊在書包里翻找,一邊漫不經心地提醒影山:“不過下次不要輕易和別的女孩子說她身上很香哦,會被當成變態的。”

    影山的笑容再次凝固在嘴角。

    他就說為什么剛才千樹用那樣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到底什么樣的關心才是關心,什么樣的關心算是騷擾啊!

    影山皺著眉頭開始新一輪的思考,卻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以前每次打完球,美羽都會很嫌棄地把他趕走先去洗澡,說他打完球身上臭死了,禁止他和她有任何一米以內的接觸。

    他是不是不應該在打完球的時候離千樹這么近的?

    千樹身上香香的,他身上該不會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可是周圍除了千樹身上甜蜜的荔枝香,影山什么也沒聞到,甚至連夏夜里常常隨著蟲鳴一起喧鬧起來的青草香都被千樹的味道給蓋過了,影山隱蔽地四下里聞了聞,除了荔枝,一無所獲。

    不知千樹找了有多久,影山覺得仿佛一個世紀過去了,才終于聽見她興奮地喊了一聲:“找到了!”

    千樹抬起眼笑了笑,眼睛完成一個月牙,人往身后撤了一步,眼里的銀色的月光卻絢爛了起來。隨著她的后撤,空氣里的荔枝甜香也淡了些,青草的味道驟然鉆進鼻腔,影山恍惚間居然覺得有些落寞。

    “影山君,這個……真的沒關系嗎?”千樹將手里的掛件又提了提,看上去十分沒有自信。

    她手里提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排球鉤織掛件,和她包上掛的差不多,也綴了金色銀色的小鈴鐺。如她所說,掛件有些粗糙——排球都不圓了——但是影山卻覺得,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藝術品。

    他小心翼翼地咽了口唾沫,這才開口珍重地問道:“可以給我嗎?”

    “哎?影山君不嫌棄的話就拿著吧,之前就說要給你的,就是做得太丑了一直沒好意思送……”千樹撓了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

    “十分感謝!”影山輕輕從千樹手里接過那個排球掛件,又仔細地掛在排球包上,和之前千樹送的御守掛在一起。

    夜風吹過,他包上的鈴鐺與千樹包上的鈴鐺一同響了起來,分不出究竟是誰的鈴鐺發出的輕響。

    “影山君要掛包上嗎?嗯……果然還是等我織個好一點的再送給影山君吧?這個實在是太丟人了……”千樹看見他把排球掛到包上的動作,一下子顯得有些慌亂。

    “不用,”影山認真地說,“這個就很好了,謝謝千樹。”

    千樹自己手織的排球……就算針線有點歪又怎么樣?這可是千樹織的排球!找遍全世界,也就只有這一顆!和其它排球都不一樣!

    影山用手小心地撫摸著排球上針織的紋路,看見它和御守貼著,皺了皺眉。

    掛在包上的話,他每天背著包走來走去,如果一不小心碰到什么東西,會不會很容易把這顆排球刮壞?可是他又想要這顆排球時時刻刻陪著他,不想把它放起來……

    “影山君?”千樹的聲音把影山拉回現實,“在想什么?”

    “在擔心掛在包上會不會壞。”影山誠實地道。

    千樹愣了一下,又在包里開始翻找,這回東西找得很快,是一個透明的自封袋。她把袋子套在排球上,捏緊袋口,將鏈條與鈴鐺重新掛回袋子留的小口上:“你看,這不就行了!”

    千樹低下頭,把那個掛件重新掛在影山的包上,她還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那個小排球,嘆了口氣:“真不想承認這個排球是我織的……應該叫排球影山織。”

    影山:?

    千樹抬起頭,一本正經地道:“因為這個排球很有影山君的風格,所以應該叫影山織。”

    影山腦子轉了轉。

    千樹的意思是不是,這個排球因為很丑,所以很像是他織的?

    他剛要反駁,千樹已經眼疾手快地對著那個小排球道:“好,從今往后你就叫影山織了!”

    影山嘴角無意識地上揚了一點,腦子卻遲鈍地冒出一個想法,把他從脖子燒到耳朵根。

    “影、影山君?你沒事吧,臉好紅,是太熱了嗎?”千樹關心地道。

    影山克制地悄悄向后撤了半步,把自己從淡淡的荔枝香里再次拉出來,好叫自己清醒一點,不要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

    “是、是天太熱了吧。”影山支支吾吾地道。

    “是啊,今天好熱。”

    第37章 校園怪談

    影山背著那個帶著“影山織”的背包,感覺自己的腳底都打飄,一步步好像踩在棉花里,險些撞在食堂門口的玻璃門上。

    好在李千樹眼疾手快,在他就要撞上去前一把把他給拉了回來。

    影山道完謝,看見食堂里陸陸續續有學生走了出來,李千樹和站在遠處的仁花招了招手,便轉頭和影山道:“謝謝影山君,包給我吧,我和仁花一起去吃飯。”

    “可以和我一起吃嗎”這句話在嘴里轉了兩圈,還是被千樹這話給擋了回去,影山垂頭喪氣地拿下肩膀上的背包,遞給千樹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問道:“以后還可以幫你背包嗎?”

    李千樹愣了愣:“呃,當然可以,就是會不會太麻煩影山君了?”

    “不麻煩不麻煩!”影山的背都立刻挺得直了些,“千樹快去吃吧,一會兒飯都涼了!”

    他美滋滋地看著千樹背著包走向仁花,接著把自己的包從側面轉到前面,刻意一路走得大開大合,讓書包上綴著鈴鐺的排球上下蹦跳,隨著他的動作發出響亮清脆的鈴聲。

    “哇,影山,你包上掛了個什么?”日向果然被他吸引,“一個藍白黃的……嗯魔方?”

    “是排球,你個笨蛋!”影山大聲反駁道,路過月島和山口時,還故意停下來系鞋帶,好讓那個排球掛件在月島眼前多停留一會兒。

    “這怎么可能是排球嘛,排球是圓的又不是方的!”日向大聲笑了起來。

    影山帶著警告的微笑看了一眼日向,又下巴揚起看了一眼月島,最后仰著頭高傲地走了。

    月島:“他什么毛病?”

    山口:“不知道……”

    影山用飯堵住日向的嘴,又拍掉了日向想要摸一摸排球掛件的手,矜持地將包放下,仔細地擺好掛件,這才狼吞虎咽地開始吃飯。

    前后反差過大,以至于大家不免對那個掛件又多看了幾眼。

    “影山,這個排球是別人送的嗎?”菅原問道。

    “是的。”影山認真地吃著飯,用力地點了點頭,“它還有名字。”

    菅原和澤村對視了一眼:“什么名字?”

    “影山織!”影山得意地一揚頭。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影山織哈哈哈哈哈哈哈!”日向把嘴里的飯咽完了,笑得前仰后合,“還別人送的,就是你自己織的才織得這么丑,所以叫影山織吧!”

    影山面無表情地把日向按進了飯碗里。

    菅原和澤村心里有了數,沒有再繼續詢問。全程圍觀的黑尾鐵朗吹了個口哨,露出一點壞笑,把場面引向另外一個話題:“話說回來,烏野是第一次來參加合宿呢,也得虧你們能順利地走過來。”

    影山眉毛一皺,但看向這位比他大兩年的學長,還是老老實實用了敬語:“黑尾學長這是什么意思?”

    黑尾笑了笑,刻意壓低了聲線:“你們不知道吧,關于這所學校的怪談。”

    “怪談?”木兔光太郎好奇地湊上前,日向等人都忍不住原地打了個哆嗦,緊張地望向笑得不懷好意的黑尾鐵朗。

    “音駒有這樣一條禁忌哦,天黑之后,是不能單獨走在校園里的。”黑尾搖著手指,一臉玩味。

    日向咽了口口水,問道:“為什么?”

    “據說這所學校建起來之前,這里都是一片墳場,如果在天黑之后單獨走在學校里,容易被一些東西盯上。它們會偽裝成學生的樣子,假裝讓你指路,或者說它的東西掉了,讓你幫忙找一找之類的。如果你答應它,就相當于答應它打開通往陰界的路,從此你就會被它們抓走,再也回不來了!”

    “啊啊啊啊啊——”日向翔陽和木兔光太郎一起尖叫起來,抱著自己的腦袋瑟瑟發抖。

    “赤葦,如果我被鬼抓走到陰界了,我還能打排球嗎?”木兔瞪著豆豆眼,問坐在自己身邊慢條斯理地吃飯的赤葦京治。

    貓頭鷹飼養員福至心靈:“肯定是不能的,木兔學長。”

    “啊?那怎么辦!被鬼抓走了我就不能打排球了!”

    “所以木兔學長不要亂跑,吃完飯以后跟隨大部隊活動,不要落單就不會被鬼抓走了。”

    “對哦!”木兔一拍腦袋,“赤葦,你好聰明哦!”

    赤葦:“……謝謝夸獎。”

    孤爪研磨看著坐在一邊看樂子的黑尾,忍不住偷偷吐槽:“小黑,音駒什么時候有那種怪談了?”

    “噓——”黑尾沖他比了個手勢,“這樣比較有意思嘛!”

    日向害怕地看了看四周,小心地扯了扯影山的袖子:“喂,影山,怎么辦?你、你怕不怕?”

    影山卻在聽見這個怪談的瞬間想起來另外一件事情。

    他看了看手邊的排球掛件,又看了看坐在餐廳另一側、聊得正歡的女孩子們。

    千樹她……很怕黑——

    “怪談?”我好奇地歪了歪腦袋,看向白福學姐,“是什么?”

    仁花顫巍巍地扯了扯我的袖子,我放下筷子和勺子,貼心地捂好仁花的耳朵:“是什么?”

    白福學姐看了看已經面如菜色的仁花,又看了看眼中閃爍出強烈好奇的我,沒忍住扶額:“千樹,你不害怕嗎?”

    “不怕啊,”我坦然道,“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的。”

    我抽出一只手點著手指:“什么《X怨》《午夜X鈴》《X靈》,我都看過,我是恐怖片愛好者哦。”

    因為我抽回手,露出了仁花一邊的耳朵,她不可避免地聽見了幾個恐怖電影名,臉又白了幾分。我連忙沖她抱歉地笑了笑,重新伸手捂好她的耳朵,她抿了抿唇,白著臉把自己的眼睛也捂上了。

    “所以怪談是什么?”我再次好奇地詢問。

    “是黑尾君和我講的啦。”白福學姐笑了笑,把怪談和我說了一遍。

    沒什么嚇人的,甚至還不如日式校園里常見的花子君,我失望地皺了皺眉,松開了捂住仁花的手。

    “講完了嗎?”仁花顫顫巍巍地從手里露出一只眼睛。

    “講完了哦。”我笑道。

    “千樹膽子真大,千樹有什么害怕的東西嗎?”仁花也放下自己的手,白著臉問道。

    我給仁花倒了一杯熱水壓壓驚,一邊笑著說:“也有,我怕蟲子。”

    “什么蟲子?”

    “什么蟲子都怕。”

    幾個經理學姐突然看著我露出了一點憐憫的眼神,我心道不好,僵硬地問:“怎、怎么了?”

    白福雪繪:“雖然這次合宿在音駒。”

    雀田加央里:“但是過兩天東京會很熱。”

    宮之下英里:“所以會把地點放在森然。”

    大瀧真子:“而森然的特點是——”

    幾個球隊經理異口同聲:“蟲子特別多!”

    我:?!

    “都、都有什么蟲子?”我還試圖掙扎,“像蚊子蒼蠅這種,我還是不怕的。”

    幾個經理看著我的眼神愈加憐憫了,雀田學姐溫柔地安慰我:“什么蟲子都有。”

    天塌了。

    看著搖搖欲墜的我,清水學姐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多帶點驅蟲噴霧吧。”

    經理學姐們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艱難地開口:“是、是驅蟲噴霧沒有用嗎?”

    幾人沉痛地點頭,真子學姐努力安慰我:“也、也不能說一點用都沒有……只不過只有一點用……”

    我慘白著臉起身:“再見了朋友們,我這就打道回府,下次合宿我不來了嗚嗚嗚嗚……”

    話雖這么說,我還是有好好地完成經理的工作,餐廳的工作比較重,學姐們主動攬了活,把去檢查體育館清點體育器械的活交給了我。

    本來這個活是給仁花的,但是她雖然沒有聽到那個鬼故事,還是對音駒的黑夜產生了恐懼,所以拜托我去體育館。

    我手上拿著學姐們給的地圖,捏著一個小手電,在音駒的校園里走著。

    那個怪談其實漏洞百出,音駒又不是寄宿制學校,怎么會有晚上還留在學校里的人?就算現在有社團的合宿,也是暑假,其他學生們不可能在學校里待到天黑透。

    不過也正因如此,校園里的路燈不是很多,我一個人摸黑在路上走著,全憑著手上一支手電照著前方的一小塊土地。

    我最后檢查完所有體育館和器材的時候,時間已經走到了晚上九點多,好在體育館已經收拾好,器械全部歸位,倒是不用再費心力去找。

    “哎呀……”我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電筒。

    手電筒是宮之下學姐給我的,她倒是有提醒我電池可能不夠了,檢查的時候要抓緊時間,但是剛才我在體育館里,就是這么剛好地忘了關開關。

    黯淡的小手電在我面前可憐地閃了閃,無聲地熄滅了。

    手機放在包里,包留在餐廳拜托仁花幫忙帶回宿舍,這會兒手上會發光的東西竟然一樣也沒有。

    音駒到底是第一次來,我對路還不太熟,夜晚的校園又和白天看著完全不一樣。我只好在路燈底下看看學姐給我畫的路線圖,再憑著記憶勉強在夜晚辨認方向。

    “這個交叉口往哪里走來著……”我看著面前幾乎一模一樣的三條路,徹底忘記了路線,掏出手里的地圖,僅僅靠著月亮的光輝,仔細辨認著紙條上的字跡,“往……”

    “你好。”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后響起,我嚇了一跳,手里的路線圖都掉到了地上。轉頭看去,一個女生穿著音駒的校服,看了一眼我腳邊的路線圖,撿起來遞給我:“我的貓不見了,你能幫我找一下我的貓嗎?”

    第38章 迷路

    女孩的頭發很長,面容在夜里看不真切,只能看見一雙眼睛亮得嚇人,直勾勾地盯著我,見我沒有回應,又重復了一遍:“我的貓不見了,你能幫我找一下我的貓嗎?”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一朵云,輕易就吹散在夏夜里了。

    回想起剛才白福學姐講的鬼故事,居然嚴絲合縫地對上了。

    這次合宿只有我們幾個學校參加,除了幾個經理之外再沒有女生。音駒學生全部放假,學校里也不該有別的女學生。

    饒是一向膽大的我,看見這個場面,也不由得心里發毛,小小地后退一步。

    她真的是鬼嗎?

    我低頭看了看地面,月亮正好被云層遮住,沒有了光亮,地面上看不見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好吧,雖然我一向不信鬼神之說,但是既然根據我看怪談的經驗,不論回答是或不是,都容易被鬼抓到空子給抓走,所以比起回答,詢問更能拖延時間。

    “你的貓長什么樣?”我冷靜地問道,觀察著身后的三條路。

    雖然不是特別清晰了,但是出發前還是有仔細看過路線圖,我記得應該是向左跑才對。

    “你愿意幫我找貓嗎?”那個女生突然激動起來,一把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臂。在這個溫熱的夏夜,她的手竟然是冰涼的,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涼意沿著我的胳膊一路往上,凍得我打了一個寒顫。

    表哥之前倒是有說過要給我護身符,被我拒絕了,當時想著世界上沒有鬼,我怎么會需要這種東西。

    現在看著直勾勾盯著我、雙手冰涼的女生,雖然我內心還在堅定地念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不由得心里發毛了。

    退一萬步講,就算她是個人,大晚上這么抓著我,也是很嚇人的。

    我沒有回她的話,重復了一遍我的問題:“你的貓長什么樣子?”

    雖然在漆黑的晚上,我也看見她的嘴角勾了起來,她松開抓住我胳膊的手,笑道:“是一只奶牛貓。”

    她轉身指了一個方向:“往那邊跑了……”

    就是現在!

    我轉過身,連路也來不及看,抓著一個方向就悶頭沖了起來。

    耳畔的風呼嘯而過,我從沒覺得自己有跑得這么快過。女生的聲音還是在我身后不遠的地方響了起來:“不要跑呀!等等!”

    她居然還會追!怪談里可沒說這個!

    我咬了咬牙,跑得更快了。

    回去要不還是找表哥要一張符吧,這種東西,有備而無患啊!

    前面拐角處突然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咚、咚、咚”,與我的節奏全然不同,仿佛在暗處還有什么人在等著我自投羅網。

    身后的女生輕輕笑了起來:“都說讓你不要跑了……”

    她是不是鬼我不清楚,但是確實有這樣的新聞,有女子會故意找落單的女生幫忙,用找貓找狗的方式降低落單女生的警惕心,實際上等她走到僻靜處,就會和同伙一起把她綁走。

    前面等著的不會是同伙吧?

    這好歹是東京的音駒校園,應該不會有這么差的治安吧?

    我這么胡思亂想著,聽見拐角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盯著面前唯一的路,思考著該以什么樣的角度才能從埋伏著的同伙手底下逃脫。

    誰知就在此時,一束手電筒的光突然從墻角轉了出來,晃到了我的眼睛,我一時不察身子歪了歪,險些摔倒,還是從拐角轉出來的這人扶住了我。

    因為我沖得太快,他一時也沒站穩,和我雙雙倒在了灌木叢里。

    身后的女生像是完全沒預料到面前還會出現一個人,發出了一聲害怕的尖叫——

    影山聽完那個怪談后,便想著要不要等一等千樹一起回寢室,但是男生和女生不同宿舍,她們又要留下來收拾東西,大概率會幾個人一起走。

    影山不好意思再去女生群里把千樹叫出來,既然她們會一起回寢,也就回了宿舍。

    只是他到宿舍洗漱完,還是覺得不放心,給千樹連著發了兩三條消息,都沒有回音,一下子心就懸了起來。

    他又想給別人發消息問一問,卻想起來自己還沒有谷地同學的聯系方式,只好又去找日向。

    谷地同學倒是很快就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

    【影山飛雄】:你好谷地同學,請問千樹回來了嗎?

    【一年五班谷地仁花】:還沒有誒,她去檢查體育館了,沒有和我們一起。

    【一年五班谷地仁花】:不過奇怪,都這么晚了,應該回來了呀……

    【影山飛雄】:千樹帶手機了嗎?

    【一年五班谷地仁花】:啊!完蛋了!千樹的手機在包里,包在我這里!怎么辦,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一年五班谷地仁花】:不該讓千樹一個人走的,萬一和白福學姐說的怪談一樣!都怪我,聽千樹說不怕黑就讓她幫我……

    千樹也聽了那個怪談?

    影山心里“咯噔”一聲響。

    手機對面的谷地仁花因為太過擔心,已經忘記了這是她平時幾乎不太敢單獨說話的影山飛雄,胡言亂語地開始擔心和自責讓千樹一個人去檢查體育館。

    【影山飛雄】:我去找她。

    影山立刻拿起手電筒和手機,匆匆往外走去。

    他出門太急,撞到了剛剛從浴室里出來的月島,月島眉毛一豎瞪了他一眼,影山則匆匆地說:“千樹不見了。”

    雖然他很不喜歡月島這家伙,但是至少他對千樹還蠻在意的。如果多一個人去找,或許就能快一點找到千樹,千樹也就不用一個人在外面這么害怕了。

    果然,月島沒有再和影山吵嘴,將手里的毛巾塞給山口,就跟在影山后面匆匆向外跑去:“我也去找。”

    影山和月島拿著手電筒,分別向兩個方向走去。月島在出發前,謹慎仔細地和影山規劃了兩個人要找的路線,并且考慮到影山的路癡屬性,把簡單一點的那一條分給了影山。

    兩人都沒再耽擱,提著手電筒,一路喊著千樹的名字。

    千樹很少迷路,即便是外面很黑,她也應該能夠有辦法自己找回來,最大的可能還是她因為天太黑不敢走,或者是路上出現了什么事情。

    影山意識到這一點時,愈發心焦,再次后悔自己沒有留下來等千樹一起走。

    明明知道她會怕黑,自己怎么就那么放心地離開了呢?

    學校晚上路燈不太多,音駒校園里又有不少貓,隨著影山的腳步一路細聲細氣地叫喚,時不時就從灌木叢里竄出來,把影山也給嚇一跳。

    影山越發覺得,千樹大概是在哪個角落瑟瑟發抖,害怕得淚流滿面了。

    手機依舊沒有消息音,如果千樹沒有遇見他和月島,自己回到了宿舍,一定會給他發消息。

    他腳步驟然快了起來,聽見前面拐角有一聲幽幽的女聲,被風裹得模糊了,聽不清是什么。

    似乎還有跑步聲。

    影山又向前走了兩步,一個身影突然從一處拐角沖了出來,被他手中的手電筒晃了眼,本能想停住步子,身子卻向前沖去,眼看就要撲到地上。

    影山還沒能看清那身影,夜風卻已經送來了甜甜的荔枝香,他手比腦子反應快,一把扶住了她,整個人卻和她一起倒進灌木叢里。

    身后應該是壓折了幾根灌木,硌著他的背,影山卻無暇顧及這些,女生正趴在他胸口,他似乎被那股溫柔的荔枝甜香給包裹,夏季的衣服穿的太薄,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女生吐在他胸口溫熱的呼吸。

    “影山君?”千樹輕輕地問道。

    “是我。”影山回答。

    趴在他身上的人渾身驟然一松,像是舒了長長一口氣,卻遲遲不起來。

    “怎么了,是受傷了嗎?哪里疼?”影山立刻著急地問。

    “不是,”千樹的聲音還算冷靜,如果忽略她聲線里那一點細微的顫抖的話,“腳有點軟,一下子站不起來。”

    影山笑了笑,伸出手扶住千樹的雙臂,一邊自己起身,一邊穩穩將她扶了起來:“腳沒事嗎?”

    千樹低著頭,輕輕搖了搖頭。

    她身后那個女生看見他出來的時候就尖叫了一聲,這會兒跟著千樹跑到他身前,上氣不接下氣,影山疑惑地看了千樹一眼,千樹低著頭要拉著影山走:“她讓我幫她找貓。”

    影山臉色瞬間變了,這不是那個怪談的內容嗎!居然是真的!

    那個女生伸手還要抓千樹的手:“那個……”

    影山立刻站出來,用力打掉了女生的手,將身子往千樹面前一擋:“千樹快走!”

    “不是!”女生終于忍不住了,“我就想問問你們有沒有受傷,我有創可貼!”

    事情鬧到最后原來只是個烏龍,音駒校園里有很多貓,女生怕暑假沒有人喂貓貓會挨餓,這才偷偷跑進學校里,一只奶牛貓和她不太熟,看見她過來就受驚跑走了。她看見李千樹,這才過去問一問有沒有看見她的貓。

    影山皺了皺眉,還是一臉嚴肅地說:“但是你們音駒既然有這樣的怪談,晚上你就應該小心點啊!”

    女生:“嗯?什么怪談?”

    所以原來黑尾學長也是故意編出來嚇唬他們的嗎!

    女生連連給兩人道歉,說自己第二天再回來找貓咪喂食,接著一轉眼就跑走不見了,剩下影山和千樹兩人大眼瞪小眼。

    千樹剛剛才從剛才的驚嚇中回神,不好意思地和他說:“影山君,謝謝你……”

    “沒事沒事,我們、我們先回去吧。”影山也莫名臉紅,結結巴巴地道。

    兩人轉過身,影山卻面對著面前的路沉默起來。

    “影山君,怎么不走呀?”千樹疑惑地問道。

    影山:“……我好像迷路了。”

    第39章 牽手

    我輕輕吐了一口氣,和影山君借了手電筒,照了照手上的路線圖,指了一條路:“走這邊。”

    那張路線圖被我捏得皺巴巴的,我不動聲色地把紙張撫平了一些,悄悄往身后藏了藏。

    影山君倒像是沒有注意到這個,跟著我往回走。

    我嘆了口氣,好在夜色太濃,影山君應該看不見我通紅的臉頰和耳朵尖。

    太丟人了……

    明明信誓旦旦地說過自己不怕黑也不怕鬼,結果碰上這種事居然還是嚇得魂飛魄散,還把影山君也給撞進了灌木叢里。

    我羞得把臉偏了偏,用一只手捂住眼睛,恨不得把腦袋給鉆進地里。

    回去都不知道怎么和仁花和學姐們交待……

    “千樹……還、還害怕嗎?”影山君的聲音忽然在我身邊響起,結結巴巴地同我道。

    其實已經不怎么怕了,畢竟剛才的一切都是誤會,我也只是被剛才的氣氛給催到位了,一下子著急,連四處的破綻都看不見。

    但是這又該怎么和影山君開口解釋呢?

    還沒等我開口,他已經伸手牽住了我的手:“這樣、這樣就不害怕了。”

    “也、也好。”我干巴巴地說,“謝謝影山君。”

    我們兩人就這么沉默地牽著手,穿行在夏夜安靜的校園里。

    靜謐的夜把蟬聲無限放大,一陣陣高昂的蟬聲顯得愈發聒噪,甚至當我們穿梭在樹叢中時,那蟬聲似乎離我們愈發近了,仿佛就在我的耳邊鳴叫一般。

    連月亮這會兒都從云層里慢悠悠地踱了出來,清輝透過樹影落下斑駁碎影,灑在我與影山君身上。

    也灑在我與影山君交疊的手上。

    影山君的手比我大不少,剛好可以將我的手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凈,雖然作為二傳是球隊里觸球最多的人,以他的練習量,指尖卻沒有生繭。雖然比我要硬一些,但與我的手相貼時,卻還是柔軟的。

    他的力道很輕,像是在害怕什么一般,小心翼翼的,掌心與我相貼,其余四指輕輕攏住我的手。

    因為剛才的意外,我的手有些冰,影山君的手卻溫暖干燥,熨帖著我的掌心。

    影山君注意到我的腳步慢了些,立刻停下來,疑惑地望著我。

    “啊,沒事,”我搖了搖頭,和他笑道,“就是覺得影山君的手很暖和。”

    他握著我的手一瞬間緊了些,又連忙松開,像是擔心會把我捏疼一般。面對我有些疑惑的目光,他把頭也扭了過去,急忙往前走了兩步,意識到自己還牽著我的手,又趕緊停下,免得我跟不上他的步子摔倒。

    “冷、冷嗎?”

    “還好,”我眨了眨眼,開玩笑道,“而且就算我冷,影山君也沒法把衣服脫下來給我穿呀。”

    他今日只穿了一件短袖,出門前大概是因為著急,沒有來得及披外套,就算想耍個帥,也苦于沒有耍帥工具。

    不過最近的影山君,似乎變得細心了起來?

    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一點。

    影山君看著我,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最終鼓足勇氣道:“如果冷的話,抱……”

    “千樹?”有人適時地插了進來,影山君提起手電筒,有些不滿地看向來人,夜色里走來的人影高高瘦瘦,是月島君。

    “找到了怎么不發個消息?”月島君皺著眉,話卻是對著影山說的。

    影山君不情不愿地說:“忘了……”

    眼看兩人似乎又要吵起來,我連忙及時打圓場道:“真不好意思,怎么月島君也出來找我了?”

    等一下,我大晚上在音駒迷路了這事究竟有多少人知道?

    “你沒事就好。”他的眼神隱晦地在我和影山君牽著的手上落了一下,又移開了,“回去吧。”

    我這才想起來我和影山君還牽著手,剛才黑燈瞎火地走著也就算了,在人前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我屈了屈手指,想從影山君的手里輕輕掙出來,卻沒想到手一晃,影山君牽得更緊了。

    “怎么會迷路的?以你來說,不該發生這種事才對。”月島君走到和我并肩,低著頭問我。

    “手電筒沒電了,路上又碰見了人耽擱了一會兒,所以沒認清路,下次不會啦!”我晃了晃手里沒有電的手電筒,“讓你們擔心了。”

    “給學長他們發過消息了,再收不到消息,烏野可真要傾巢而出了。”他按滅手機屏幕,“下次……”

    “下次我和千樹一起走吧。”影山君搶先一步說,“如果千樹還有這樣的工作,叫上我一起。”

    “叫上你有什么用,你認路嗎?”月島君毫不留情地回擊。

    影山君沉默了,這個事實他確實無可辯駁。

    “其實沒事的,今天只是個意外,不會有下次了。”我擺了擺手,再次試圖緩和氣氛。

    “下次我和你一起。”月島君一錘定音。

    “那……麻煩月島君。”我只好謝道。

    一旁的影山君沒再反駁,只是低聲嘟囔了一句:“總之,下次千樹身邊要有人才行。”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但兩人倒是沒有再接著吵了,我一路膽戰心驚,總算看見了宿舍樓的燈光。

    仁花和清水學姐早就等在那里,白福學姐她們也在,一看到我回來,仁花眼中的淚就再也憋不住了,抱著我“哇哇”地哭了起來。我哭笑不得,只好一邊細聲細氣地哄著她,一邊和學姐們道歉。

    清水學姐松了口氣:“總之,回來就好。”——

    雖然月島已經提前發了消息和澤村他們說過,但是兩人回來之后,還是被放不下心的澤村和菅原叫來問東問西問了好一陣。

    好在千樹做事情一向滴水不漏,回到宿舍拿到手機,她自然沒有忘記給澤村幾人發消息報平安。確認了她是真的安然無恙,烏野的眾人才算是真的放下心來。

    至于隔壁音駒的宿舍為何出現了一些奇怪的慘叫聲,就不得而知了。

    “影山,你干什么呢?”日向看著坐在那里盯著自己手掌一動不動的影山,奇怪地問道。

    影山和月島出去找千樹,回來以后兩個人都很奇怪……也不能說都吧,月島那家伙平時臉就很臭,只是今天的臉感覺格外臭,但是他也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

    但是影山回來以后就跟失了魂一樣,只知道坐在自己的鋪蓋上,盯著手掌發呆。

    “牽到了。”影山喃喃道。

    “什么?”日向沒聽清,“千樹她沒事吧?她平時從來不會迷路的。”

    “她沒事,”影山抬起頭看向日向,表面平靜,語氣卻忍不住激動起來,“我牽到了!”

    “牽到什么了?”日向莫名其妙。

    “我牽到千樹的手了!”影山把自己牽過千樹的手高高舉起,神情萬分激動。

    “哇——”日向下意識地慶賀了一下,“怎么樣?”

    “什、什么怎么樣?”

    “就是……”日向試圖描述了一下,但由于自己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只好接著干巴巴地問,“感覺怎么樣?”

    影山的臉莫名其妙地紅成了西紅柿:“挺軟的……”

    日向不死心地再問:“那你準備什么時候和千樹桑表白啊?”

    “笨、笨蛋!怎、怎么可能這么快啊!哪里有這么快啊!笨蛋日向不要胡說吧、八道!”影山的臉一瞬間漲得通紅,說話也結巴了起來,兩只手拼命揮舞著,一下一下重重地拍著日向的背。

    日向忍無可忍地從他手下逃出來:“你才笨蛋!這不是正常追女生的流程嗎!”

    聽見這句話,影山遲疑起來:“真的?”

    “當然是真的了!這種事,只有影山才不知道吧!”日向瞪著眼睛看向影山,“要請女生喝奶茶看電影,在有紀念意義的時間和浪漫的地點表白,這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嗎!”

    揮舞著的雙手收了回來,影山用沒牽過千樹的那只手摸了摸下巴,奶茶請千樹喝過了,但是電影還沒有請千樹看過。

    啊,難怪上次月島周末想帶千樹去看電影,這家伙,圖謀不軌!

    影山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房間另一邊已經把自己裹進被子的月島。

    這場比賽,絕不能讓月島領先!

    “好了,別吵了,該睡覺了!”二三年級的學長陸陸續續洗漱完到了寢室,澤村大地拍了拍手,不由分說地關了燈。

    影山把自己也縮進被子里,月色從窗簾的縫隙里透進來,他卻怎么也睡不著。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虛空握了握,好像還在握著千樹的手一樣。

    影山想著想著,臉又熱了起來。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的手掌看了又看。

    明明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只手,明明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睡前經過了例行的手指保養,做了手指操,修剪了指甲,也狠心涂了護手霜,但是似乎手上殘留的荔枝香氣沒有完全被薄荷味的護手霜給掩蓋,到現在還一絲一絲地往他鼻子里鉆。

    影山把手收回被子里,在胸前握成一個拳,然后又張開。

    他把被子拉到頭,把整個人都縮回被子里,盯著手掌又看了兩眼。

    然后趁所有人都陷入熟睡時,他躲在被子里,把手掌移到唇邊。

    輕輕地、快速地、如同羽毛掠過湖面般,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

    甜甜的,有荔枝香。

    第40章 變強

    “赤葦,今天烏野第一場不是和梟谷打嗎?怎么又去和音駒打了?”木兔光太郎頂著豆豆眼走到烏野和音駒的場地邊,被扣到他面前的球嚇得一個激靈,“……打得好兇。”

    “換了一下順序。”赤葦京治言簡意賅地道,“昨天黑尾學長似乎惹烏野的隊員生氣了。”

    “嗯?”木兔瞪著眼睛,“怎么回事?”

    “這件事好像和白福也脫不了干系呢。”木葉秋紀看了一眼訕訕的白福雪繪。

    白福吐了吐舌頭:“我昨天給小千樹講了黑尾君告訴我的怪談,誰知道她晚上真的遇到和怪談里一模一樣的事情了。千樹被嚇到,差點在校園里迷路。”

    “哎?白福你什么時候聽的?黑尾不是昨天才說的嗎?”

    “哎呀我也記不得了啦……”

    “哎——”木葉拖長了聲音,下意識離排球場遠了一點,“還是不要惹千李學妹比較好。”

    烏野似乎特別護短呢……

    赤葦默契地點了點頭,也往后退了一步,并把在場邊探頭探腦的木兔也給拉了回來。

    “好厲害的球,我也想打打看呢……”木兔看著場上兩眼放光。

    赤葦看了一眼攔網已經攔得有些氣急敗壞的黑尾鐵朗:不,你不想。

    影山站在場中,冷靜地觀察了場中局勢,毫不猶豫地將球托至網邊。

    又拿一分——

    我的視線從場邊嘰嘰喳喳的梟谷隊員移回場上,有些無奈地扶了扶額。

    不過烏野的隊員意氣是意氣了些,對這場練習賽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松,都是卯足了勁打的。

    對進步和勝利的渴望,甚至短暫蠶食掉了團隊的默契,日向君與東峰學長撞上,大家的神經都變得緊繃,與音駒的不知第多少局對抗,我們還是輸了。

    仁花皺著眉看向場中氣氛有些低沉的烏野隊員:“感覺日向和影山君有點鬧別扭了,應該不是我的錯覺吧?”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筆記本,數據證明,不是錯覺。

    暫停之后,影山君基本沒有再將球傳給日向君過。

    “沒問題吧……”仁花擔心地喃喃。

    黑尾學長走過來和我道歉,站在我身邊,看著場中眾人魚躍的身影,問出了同樣的問題:“烏野沒問題吧?”

    “絕對沒問題的。”我堅定地說道。

    然而事情顯然沒能輕易解決,日向君被換下,直到合宿結束也沒能上場。

    木兔學長可憐兮兮地走到我旁邊,叫嚷著想和那個怪人速攻打一場,好在被赤葦學長拉回去了。

    等回到宮城,已是深夜了,體育館要檢修,近期社團活動暫停,也算是給大家放個假。時間太晚,月島君自然不可能再和我一道走,影山君則表示他會將我安全送到家。

    “千樹,那我先走啦!”先收拾完的仁花沖我揮揮手。

    “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我和仁花道別后,收拾好東西,在樓下等影山君。

    好慢……

    手機忽然“叮咚”一聲響,我疑惑地打開手機,發現是影山君發來的,說他要再和日向打會兒球,讓我先回去,他已經拜托田中前輩幫忙送我一段了。

    抬起頭,田中前輩站在遠處和我招了招手。

    這么晚了還打球?我把手機揣進兜里,剛想去體育館把他給揪出來,就看見仁花滿眼淚花地沖著我們跑過來:“田中學長、千樹,日向和影山君打起來了!”

    最后田中學長一人一拳,總算把兩人給打冷靜下來。

    仁花拽著日向,我拽著影山,硬生生把兩人扯開,影山君看見是我,把頭偏了偏,遮住了自己臉上的傷口。

    仁花有日向送到車站,我和影山君一路走,田中學長倒是可以提前卸任早點回家了。臨走前,他還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我們一眼,我擺擺手,示意沒有問題,讓他放心回家。

    影山君坐在街邊,路燈打在他身上,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燈下嗡鳴的蚊蠅不絕,蟲鳴聲倒是讓他顯得愈發孤寂了。

    我從書包里找出創可貼,遞給影山。

    自從到排球部以后,創可貼就是我包里的必備好物,也好在在包里常備了,不然在這個時候,我都不知道上哪給他找去。

    “不用。”他別過臉,把自己臉上的傷口藏得更深了一點。

    我嘆了口氣,走到他面前,微微俯下身,不由分說地把他的臉掰正,露出那道傷口。

    動作大了些,影山君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卻沒敢再動,只好任由我撕開包裝袋,把創可貼貼到他臉上。

    “為什么和日向君打架?”我一邊仔細地撫平創可貼的貼布,一邊問道。

    影山君張了張口,卻沒說話,等我收回手后低下頭,沉默地看著自己的手,半晌才抬起頭迷茫地問我:“我……又錯了嗎?”

    “我只是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贏。我明明是對的,為什么日向不聽我的……”

    影山君眼中的迷茫幾乎溢了出來,明明個子高大,卻如同一只受傷的小獸般坐在街邊,渾身透露著脆弱與無助。

    這樣的影山君,和一年前坐在預備席的影山君,竟然在一瞬間有些重疊。

    “影山君一直很崇拜及川學長,是因為及川學長有很多事情,影山君做不到,所以想不停地向他學習,對不對?”我坐在影山身邊,從包里掏出糖來,分給影山君一顆,“那影山君為什么要一直學習,去做自己現在做不到的事呢?”

    他剝開糖紙,不假思索地答道:“因為要變強,變強之后才會贏。”

    “所以說啊,想要變強、想要贏的心理,日向君和你是一樣的。”我看著他因為糖太酸而皺成一團的五官,舒展了眉目道,“日向君對于變強有多么渴望,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他是什么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我覺得,究竟應該用怎樣的戰術,又應該用怎樣的訓練模式,用怎樣的殺手锏,這樣的事情不用我說,你也好,教練也好,你們都比我更專業。”

    “影山君現在害怕迷茫,是因為害怕自己又走回北川第一的老路,對不對?”

    雖然眼前影山君的身影和一年前被場上換下的他有些重疊,但我心里清楚,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孤獨一身的影山了。

    影山君的眼神亮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黯淡了下去,像是糾結了很久才問出口:“千樹……是不是很討厭那時候的我?”

    我:?

    哪里來的謠言?

    “我被換下場的時候,有人給我塞了一顆糖。”影山君沒理會我疑惑的面容,自顧自地說道,“我當時不知道是誰塞給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糖,就記得很酸很酸。”

    “和千樹給我的這個糖一模一樣。”

    剛才給影山君遞糖果的時候,我自己也剝了一顆,酸楚還停留在唇齒間,刺激著我的味蕾。

    影山君低著頭,垂頭喪氣的:“我當時就想,這么酸的糖,一定是很討厭我,才會給我這么酸的糖。”

    我簡直哭笑不得:“也難為你還記得那顆糖,確實是我給你的。”

    “但是給影山君這顆糖,可不是因為討厭影山君。和剛才一樣,都是為了鼓勵影山君才給的。”

    我手中的玻璃糖紙還沒有丟掉,我小心翼翼地對折,手指翻飛幾下,那張漂亮的玻璃糖紙就變成了一只千紙鶴:“因為它很酸,有些時候能把人刺激得清醒一點,把自己從情緒里摘出來,更理智地思考問題。”

    “一年前是因為這樣,剛才也是,我沒有討厭影山君。”——

    影山有些時候在想,千樹是不是有讀心術,不然怎么能每次都這么輕易地讀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就像現在,他因為和日向吵架而產生的、連他自己都難以準確名狀的脆弱與惶恐,就這樣輕松地被千樹給點破了。

    “如果影山君真的在擔心會重蹈覆轍,那大可放心。我負責任地告訴你,你和在北川第一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少女快活的聲音在靜謐的夏夜響起,像是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在影山心里漫山遍野地飛舞著。

    “影山君,你有隊友、有朋友了啊!”

    像是心里深處有什么被輕輕撞擊了一下,難以言喻的酸楚忽然涌出鼻腔,影山重重吸了一下鼻子,讓那象征著脆弱的液體不要掉得那么輕易。

    “我……該怎么辦呢?”他喃喃出聲。

    他覺得自己是對的,卻無法說服日向,明明教練和學長都認同他,但是畢竟……日向才是他的“搭檔”。

    他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撞,卻總是不知道方向在何處,就算他想要張口問一問路,也沒有人能回答他。

    排球是如此。

    影山看向坐在他身邊無意識晃悠著雙腳的少女,她也是如此。

    “要說二傳和攻手的配合,果然還是及川學長最厲害了吧?”千樹拍了拍手,“要不去找及川學長請教一下試試?”

    千樹向影山眨了眨眼,影山贊同地點點頭,不過下一秒就深深皺起了眉頭:“但是……”

    “但是?”

    “及川學長把我拉黑了……”

    千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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