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女裝大佬的剪輯大神老攻28
這天晚上, 夏文洋收到了“魚刺”的消息。魚刺是樂果平臺的主播,和夏文洋也一樣,也是個女裝大佬, 曾經(jīng)兩人還一起連麥PK過。
雖然彼此添加了聯(lián)系方式, 關系只能說一般, 所以在看到對方的消息時, 夏文洋還挺意外的。
魚刺:“Sivan, 今天在嵐衢拍到你了,不介意蹭個熱度吧。”
夏文洋挑挑眉,將屏幕亮給秦疏。秦疏正忙著給咕嚕洗澡, 今天出去玩沒帶它,回來才發(fā)現(xiàn),它把自己折騰成了小臟包, 身上又是蛛網(wǎng)又是灰, 不洗是沒法看了。看到屏幕上的消息,他無可無不可道:“你決定就好。”
男朋友的寬容超出他的想象, 夏文洋原本沒想著營銷, 但飯都喂到嘴邊了,就沒有往外推的道。
他回了個“OK”的表情, “隨便蹭,別忘了修圖,我可是靠臉吃飯的。”
魚刺:“放心吧, 不修圖你倆也是最亮眼的。”
夏文洋:“鏈接給我,我轉(zhuǎn)發(fā)。”
魚刺本來只是禮貌詢問一下,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想到最近團隊念叨的事,他試探道:“現(xiàn)在直播不如之前好做了, 你那邊要是有機會,拉小弟一把啊。”
女裝大佬這個賽道,出圈的也有幾個,可最有紅運的絕對是Sivan,如果能在Van有引力的劇里露露臉,也能多一條出路。
夏文洋現(xiàn)在事業(yè)愛情雙豐收,也有了與人為善的心情,今天拍到他們的絕對不只魚刺一個,就他看到的就有三個賬號帶著他的名字發(fā)了物料,目前只有魚刺詢問他這個當事人,再一回想魚刺在圈兒里的口碑,似乎還不錯,便沒有拒絕。
舞蹈視頻傳出,秦疏的樣貌出現(xiàn)在了更多人的視野中。經(jīng)過24小時的發(fā)酵,他的個人信息被扒了個底兒掉。
秦疏有且只有一條動態(tài)的洋蔥賬號,迎來了新一波的評論熱潮。
*
Van有引力的成員聽從Sivan的召喚,正在前往巫閬族的路上,看到Sivan甩在群里的鏈接,自覺轉(zhuǎn)發(fā),之后就在小群里聊開了。
崔又凡:之前挺不解的,Sivan雖然走的是女裝大佬的路子,但有才有貌,想要找什么樣的女朋友找不到,把自己跟另一個男人搞到一起真不至于,現(xiàn)在忽然有些解了。
譚壯:我早就看明白了,擱你身上,要是遇到一個形象氣質(zhì)佳,方方面面都合心意的優(yōu)秀女生,你也會控制不住心動,Sivan會無心事業(yè)也很正常。
尤斯斯:看看公布的數(shù)據(jù),身高186,體重150斤,腰圍76,腰細腿長,還有腹肌,形象管滿分,優(yōu)秀自律,還愛干凈,每天健身……我都堅持不了一直把身材維持得那么好。
王振東:“不是,你從哪兒看出人有腹肌的?”
尤斯斯:“視頻1分32秒,拿走不謝。”
王振東:“我又不想看大神腹肌。”
譚壯:“斯斯姐是眼饞有腹肌的男人,凡子,把你腹肌亮出來,給斯斯姐解解饞。”
崔又凡的回答是將手探向譚壯的衣服下擺:“來來來,先給斯斯看看你腰上的肥膘。”
“草,我盤靚條順,睜大你的狗眼看看。”
尤斯斯也不水群聊了,一雙卡姿蘭大眼睛跟打了光一樣,拿著手機就把后排兩人的互動拍了下來,轉(zhuǎn)手就發(fā)到了群里,@了“拿走不謝。”
畫面里,譚壯主動拉起衣服下擺,露出一截勁瘦腰身,崔又凡似被眼前的美景蠱惑,控制不住地伸手,兩人一個下巴高昂,眼神傲嬌,一個目光炙熱,不由自主。
王振東以一個上升期導演的眼光點評:澀氣滿滿,拍得不錯。
只能說,氛圍感這個東西,真的很迷。
兩個直男齊齊打了個哆嗦。
尤斯斯眼神睥睨:“我只是在用現(xiàn)場教材告訴你們,我這不叫眼饞,這是一個專業(yè)人士的審美修養(yǎng),懂?”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誰敢說不懂?
第二天中午,夏文洋訂了位置請他們吃飯。
席間,幾人的目光不時往秦疏這邊飄。
秦疏看了過去,眉眼冷淡:“有事?”
譚壯跟他打交道的次數(shù)多些,大著膽子道:“大神,我們只是沒想到您竟然還會跳舞,有些意外。”
“我也很意外。”秦疏道,洋洋對竹椅舞很感興趣,他總不能讓洋洋和別人一起。
“誒?”
夏文洋矜持微笑:“哥哥也是現(xiàn)學現(xiàn)賣而已。”
此言一出,噓聲一片。
幾人又各自點了一份涼茶,狗糧太干噎得慌,多喝點兒涼茶順順。
幾人邊喝茶飲邊商量著之后去哪兒玩,聽意思明顯是打算分散開。
“合著你們過來就是為了宰我一頓啊?”夏文洋語氣挺意外,雖然他本來也沒打算和他們一起行動。
崔又凡翻了個白眼:“開玩笑,我們過來可不只是為了感受祈鼓節(jié)的文化。”
尤斯斯化身檸檬精:“和你比不了,靠秀恩愛粉絲就能噌噌往上漲,我們還是得腳踏實地,一心搞事業(yè)才行。”
夏文洋被嘲諷也不生氣,“既然如此,咱們打個賭怎么樣?”
王振東是個非酋,可能是命里缺啥就在意啥,所以和運氣有關的事情他都感興趣,聞言眼睛頓時亮了:“賭什么?”
夏文洋:“我們把社交賬號的關注量都截個屏發(fā)群里,等回去看誰粉絲漲幅最高,輸?shù)哪莻負責一個月的早飯,怎么樣?”
譚壯第一個提出反對:“這不公平,你的熱度本來就最高,現(xiàn)在還跟大神在一起,我們怎么可能比得過。”
王振東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那我就更不同意了,我一個導演,累吐血也比不過你們,粉絲漲得最高的那個負責早飯還差不多。”
“粉絲都有了,還在乎幾頓飯?關鍵是Sivan,”尤斯斯目光在他和秦疏身上轉(zhuǎn)了一圈,輕笑著說,“你這邊得有限定條件。”
“說吧。”
尤斯斯:“在這期間,你不能營業(yè)。”
夏文洋:“我只能答應不主動營業(yè)。”
夏文洋說這話的語氣帶著自得,一直置身事外的秦疏忽然看向他,夏文洋察覺到他的目光,和他對視了一眼,看得其他幾人一陣牙酸。
秦疏對這幾個人的目光已經(jīng)免疫,見洋洋的杯子空了,十分自然地給他續(xù)杯,一看類似的事情就沒少做。
尤斯斯拿出小鏡子,對著自己照來照去,還鼓著兩腮,怪模怪樣。
夏文洋凝眉:“干什么呢?注意形象管啊。”
尤斯斯戳了戳臉頰:“干什么?我擔心塞在頰囊里的狗糧掉出來。”
夏文洋將茶水一飲而盡,拉著秦疏起身,“你們好好玩,我們這就走了,免得大小姐變成大漏斗。”
*
祈鼓節(jié)之后,小情侶告別了熱情的Dng狐一家,帶著樂不思蜀的咕嚕踏上了歸途。
在前往市區(qū)的路上,還遇到了一個小插曲,他們撿到了一個小孩,一開始他們還以為遇到了碰瓷兒的,因為小孩突然從旁邊跑過來,撲到他們搭乘的車子前邊摔倒了,幸好司機反應迅速,及時踩了剎車。
司機按了幾下喇叭,小孩兒晃晃悠悠爬起來,他們這才看清,這是個男孩子,瘦瘦小小,還臟兮兮的,也就三四歲的模樣。
他們等著小孩兒走開,結(jié)果那小孩兒晃悠著細胳膊細腿,奔著車門就來了,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后座的兩人。
夏文洋對上孩子烏亮的眼睛,呼吸一窒:“難道是和家里人走散了?”
司機四處張望,確定周圍沒藏著什么人,開口道:“不至于吧,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他降下車窗,“娃娃,你哪個寨子的?叫什么名字?”
小孩兒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話,只是期待地看著后座兩人,見兩人只是眼神陌生地看著他,然后兩眼一翻,暈了。
司機被唬了一跳,半天沒敢動。夏文洋推了秦疏一把,秦疏打開車門,將小孩兒提了上來。
司機一臉為難,秦疏知道他的顧慮:“先帶上吧,聯(lián)系派出所,怪不到你頭上。”
司機松了一口氣,忙道:“正好咱們互相做個見證。”
司機給派出所打電話,將事情交代清楚,民警得知小孩兒暈倒了,交代他先往最近的醫(yī)院開,他們會派人過去。
夏文洋將手指放在小孩鼻子下面,感受到平穩(wěn)的呼吸,“難道是睡著了?”
秦疏目光在他小雞爪子似的手上掠過,“也有可能是營養(yǎng)不良。”
夏文洋拿出濕巾替小孩將外露的肌膚擦干凈,擦到脖子的地方,發(fā)現(xiàn)小孩還戴著一把小斧頭,斧頭的材質(zhì)不是桃木,也不是這邊常見的銀飾,顏色烏黑,還挺沉。
夏文洋沒放在心上,又將小斧頭放進了衣領中,“長得還挺白凈,先天不足吧。看看這眉眼,以后肯定是個小帥哥。”
秦疏看著小孩,卻是皺起了眉:“這孩子——”
“怎么了?”
秦疏看了一眼耳朵豎起的司機,搖頭:“沒什么。”
一直到醫(yī)院,小孩也沒醒。警察調(diào)取了行車記錄儀,確定跟他們沒關系,又走了流程,之后就讓他們走了。
離開了美麗的嵐衢,回到熟悉的城市,幾個人吵嚷著兌換賭約,夏文洋雖然沒有主動營業(yè),但他的粉絲漲幅卻是遙遙領先,十分痛快地貢獻了一個月的早飯。
秦疏在沐湘陪了他一個月,之后帶著貓一起回到衡祁。夏文洋知道秦疏不喜歡被人關注,雖然不舍,也沒有開口讓他繼續(xù)留下來。
秦疏為他做得已經(jīng)夠多了,他不能一味地索取。
而且,只要男朋友在身邊,他就無心其他,公司的招牌鞭笞著他殘余的事業(yè)心,還是得努力搞錢。
兩人各自經(jīng)營著自己的事業(yè),每個月都會抽出時間彼此陪伴,生活忙碌而規(guī)律。
Van有引力發(fā)展迅速,又是三個月過去,一集短劇的廣告報價已經(jīng)到了20W。Van有引力在洋蔥的年度評選中,一舉奪魁。在新的一年,夏文洋拿到了首個一線代言——繁星珠寶。
夏文洋一共拍攝了兩支廣告,分別穿了男裝和女裝。繁星的廣告一經(jīng)發(fā)布,播放量就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增長,也讓夏文洋的個人知名度堪比流量明星。
在男裝廣告中,夏文洋身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搭配簡約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領帶,他戴著鑲嵌著鉆石的手表和一枚造型獨特的戒指,寶藍色袖扣低調(diào)內(nèi)斂,舉手投足間散發(fā)著自信與魅力,展現(xiàn)出男性的干練與穩(wěn)重,一看就是個職場精英。
另一則廣告的風格與之相反,夏文洋妝容精致,發(fā)型優(yōu)雅,身著一襲華麗的晚禮服,修長的脖頸上佩戴著璀璨奪目的珠寶,獨自一人在華麗的宮殿中翩翩起舞,左手持著高腳杯,里面紅色的液體輕輕蕩漾,在燈光的照耀下,整個人似乎也閃爍著耀眼的光芒,與滿身華飾相得益彰。
廣告發(fā)布后,還有人跑到“和你不熟”的賬號下面,跪求大神給他男朋友的廣告來個混剪。
有好事者跟風,在他的評論區(qū)蓋起樓來。
這些網(wǎng)友玩笑的居多,沒想到,秦疏還真剪了一版出來,只是和大家期待的版本大相徑庭。
網(wǎng)友想看的:極限拉扯,曖昧橫生。
秦疏出品:貌合神離,兩地分居。
網(wǎng)友辣評:這你都醋,怕不是醋精轉(zhuǎn)世。
夏文洋看到,笑得打跌,差點兒滾到沙發(fā)下面,秦疏伸手將人摟住。
夏文洋笑著打趣:“沒想到啊,沒想到。”
秦疏不動如山:“有什么問題嗎?”
夏文洋捧著他的臉頰,在他腦門親了一下,“就喜歡你的醋勁。”
秦疏手上一個用力,兩人頓時上下顛倒,夏文洋笑盈盈地看著他,十分順從,讓人只想狠狠地吻他。
秦疏順從本心,將人吻得七葷八素,直到身體都起了反應,洋洋眼底漾著水光,漂亮極了。他撐著沙發(fā)靠背起身,將人打橫抱起,一路走回臥室。
夏文洋陷進柔軟的被子里,正準備迎接暴風驟雨,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是秦疏的手機。
夏文洋伸手想要掛斷,結(jié)果卻不小心接了起來。
聽到聽筒里的內(nèi)容,夏文洋周身的血液仿佛被瞬間抽走,怔怔地看向秦疏,臉色煞白。
第182章 女裝大佬的剪輯大神老攻29
“請問, 是秦疏先生嗎?”
“我是。”
“我是今晚的值班保安,您家小孩在崗亭這邊,方便過來接一下嗎?”
“什么?”
“不方便我們也可以給您送過去。”
夏文洋聽到保安的話, 先是臉色煞白, 既而眼圈兒紅了。
秦疏見狀, 直接一句“找錯人了”就掛斷電話, 開口解釋:“洋洋, 這一定是搞錯了,我有沒有孩子你還不清楚嗎?”
“我們才認識半年,還是異地戀, 誰知道是不是你之前的風流債找上了門。”
秦疏見他因為一句話就給自己扣個莫須有的帽子,好氣又好笑:“在你之前我根本就沒談過戀愛,哪來的風流債?總不能是憑空掉下來的吧。”
夏文洋被他提醒, 乍然發(fā)現(xiàn), 很多事情都不大對勁。
秦疏雙親早逝,很小就能自立, 性子其實獨得很, 沒長歪就不錯了,可自打兩人在一起, 秦疏凡事都不用他操心,他怎么那么會照顧人?
秦疏的廚藝也很不錯,如果是家常菜, 還說得過去,關鍵是他還會做各種小食,有些他做完甚至一口都不碰。以往他沒多想,只以為是專門為了他做的,可他其實很少點餐, 類似奶油布丁這種他以前更是壓根沒吃過,秦疏又不靠廚藝吃飯,他為什么要學這個?
最最關鍵的是,兩人的第一次,秦疏的表現(xiàn)根本就不像個初哥,后來用在他身上的手段更是一套一套的,他到底跟誰練就的本領?
夏文洋只要一想到,在他之前,有一個人得到了秦疏的悉心呵護,對方還給他生了個孩子,整個人都像被泡在醋罐里,酸得不行,眼淚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孩子都找過來了,孩子他媽還會遠嗎?說不定正在那邊等著跟他破鏡重圓呢。
他被這狗東西騙了,夏文洋淚眼汪汪,既氣秦疏,更氣自己。他接受不了秦疏和別人生孩子,可悲的是,他更接受不了離開秦疏。
他特么就是個戀愛腦!沒治了啊!
縱有千般無奈,萬般委屈,也只能無力地哭泣。
電話再度響起,秦疏直接掛斷。
過了兩秒鐘,鈴聲又響了起來,還是之前的號碼,秦疏只能接電話:“我這邊有事情要先處一下,一會兒過去。”
對方大概聽到了這邊的不對,沒有再多說什么。
秦疏嘆氣,抬起洋洋的下巴,確定對方直視著自己,開口道:“我說我沒有孩子,你哭什么?”
夏文洋一噎,難道他真的誤會了?可一想到秦疏的種種違和之處,酸意又沖上了天靈蓋,脫口就是質(zhì)問:“那你說,你跟我上床的時候怎么那么熟練的?”
秦疏:“……男人的本能。”
夏文洋才不信:“那我怎么沒像你那樣?”
秦疏:“你在下面,又不用動。”
夏文洋眼里還汪著一泡淚,聽到秦疏的話,莫名羞恥,眼神也開始躲閃起來。
秦疏心頭微松,總算不鬧了。就著這個姿勢,低頭去吻他,等到唇瓣分開,夏文洋的醋勁也被中和了。
秦疏撫摸著他的后腦勺:“剛剛我親你,你是不是很喜歡?”
秦疏也不用他回答,繼續(xù)道:“在你不知道的時候,為了討你歡心,我做過很多功課,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夏文洋原本哭得真心實意,現(xiàn)在秦疏兩句話,一個吻,徹底就打亂了節(jié)奏。
秦疏語氣受傷:“洋洋,你應該多信任我一點的。”
秦疏向來穩(wěn)重自持,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過話,夏文洋再一回想剛剛,不過就是外人的一個電話,他怎么就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他剛剛無取鬧的樣子哥哥一定很失望吧。
想到自己那樣質(zhì)疑對方的人品,夏文洋一時有些無措。
秦疏將人摟在懷里,“現(xiàn)在冷靜了,嗯?”
夏文洋掙了一下不動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如果換作是你,聽說我有一個孩子,現(xiàn)在還找上門來了,你能冷靜嗎?”
秦疏想說“能”,只是一想到孩子背后代表著什么,這個字簡直如鯁在喉,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秦疏選擇放棄,又安撫地在他臉上親了兩下,這才說道:“你先休息,我去崗亭看看什么情況。”
“我跟你一起。”夏文洋才不想一個人待在家里,“萬一是來碰瓷的,我也能幫忙處。”
乘著夜色,兩人一路來到崗亭,進門就見到一個背對著他們的小小身影。
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兒原本正捧著熱水小口小口喝著,聽到他們和兩位保安說話,當即滑下椅子,上前兩步,仰頭看向兩人。
看清小孩兒的模樣,兩人都有些意外,沒想到還是個熟人。原來,這正是之前他們離開嵐衢時遇到的那個小孩。
秦疏見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問:“你怎么跑過來的?警察沒有找到你爸媽嗎?”
小孩兒先是一愣,隨即像明白了什么,控訴道:“你把我忘了?我費勁巴拉地找過來,你竟然把我忘了!”
秦疏神情不悅,這個小崽子的話實在容易引人誤會。再看向他的時候,目光也冷了下來。
保安看看同樣冷臉,神情肖似的父子倆,再看同樣紅著眼圈,一雙眼睛如同復制粘貼的母子,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遲疑道:“要不,你們回家解決?”
夏文洋看向年輕的保安:“之前我和我愛人在嵐衢旅游的時候,他剛好倒在我們搭乘的出租車前,我們和司機一起將人送去了醫(yī)院,聯(lián)系了當?shù)嘏沙鏊诖酥埃覀兏緵]見過他,你聯(lián)系民警吧。”
之前還與秦疏怒目而視的小孩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指著自己的鼻尖:“你要把我送走?”小手指顫啊顫。
夏文洋面對指責,有些莫名,“你又不是我家孩子,不把你送走,難道還帶回家養(yǎng)著?”
小孩兒十分受傷,他好不容易偷渡過來,明明雙親健全,難道要變成孤兒了?
保安在一旁看著,都替孩子不值,他蹲在小孩面前,“告訴叔叔,你爸爸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秦疏,春秋秦,生疏的疏。”小孩說話雖然還帶著奶音,吐字卻十分清晰。
夏文洋上次沒注意,只覺得小孩長得好,現(xiàn)在越打量就越覺得這孩子和秦疏長得像,也就是現(xiàn)在人又小又瘦,等到骨骼撐起來……
秦疏可沒忘剛剛洋洋的失控,見他一臉的若有所思,忙道:“不要胡說,我沒兒子。”
夏文洋強迫自己冷靜,他問小孩:“那你媽呢?”
小孩兒的回答是抱住他的小腿,還在上面依戀地蹭了蹭,仰頭看著他,滿眼孺慕。
夏文洋覺得荒唐,“有一件事你可能搞錯了,我是男的,生不出孩子來。”
此言一出,兩位保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夏文洋出門比較急,隨手套了件白色短款羽絨服,下面是牛仔褲,腳踩雪地棉,很中性的打扮。也許是潛意識作祟,之前他們只覺得他個子比一般女性高,沒想到竟然是個男的。
夏文洋揚起下巴,露出喉結(jié),因為工作,他確實經(jīng)常穿女裝,可工作之外,尤其是在家的時候,他可從來沒穿過。
秦疏沒有特殊癖好,他也不想玩什么角色扮演,萬一哪天秦疏因為他的不謹慎真的喜歡女人了,他哭都沒地哭去。
兩位保安臉上都有些訕訕。其實,在兩位業(yè)主到來之前,他們已經(jīng)被小朋友俘獲了,再一看他們的長相,心里已經(jīng)認定這兩位是孩子的父母,沒想到竟然會出現(xiàn)這樣的烏龍。
小孩想要說什么,嘴巴囁嚅兩下,還是選擇閉嘴,只是看著兩人的目光倔強,眼圈兒又有泛紅的趨勢。
秦疏對小孩說:“人有相似,你認錯了。”
“你就是不想認我,以前你就嫌我礙事。”小孩兒說這話的時候冷靜又怨氣十足。
秦疏眉心一跳,看過騙錢騙保的,沒見過騙爹騙媽的,而且,這孩子雖然滿嘴胡話,條卻十分清晰,腦子轉(zhuǎn)得也快,根本不像個稚童。他預感到這是個大麻煩,掏出手機,“既然如此,那就報警吧。”
秦疏的態(tài)度讓夏文洋的心安定下來,他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防人之心不可無,哪怕是個小孩子。
小孩兒對這個結(jié)果意外又不意外,哼,他有的是時間跟他們耗,總有辦法讓他們認他。
附近出警很快,來的是個老民警,對在場幾人做了例行詢問,詢問到小孩的時候,秦疏發(fā)現(xiàn)他有些蔫噠噠的,也許是看到這身制服,終于知道害怕了吧。
通過數(shù)據(jù)庫,民警確定秦疏和夏文洋目前錄入的親屬關系中確實是沒有孩子的,至于其他,還需要進一步的確認。
至于這個自稱“巫衡”的小孩兒,則完全是個黑戶。小孩子嘛,認知有限又執(zhí)拗,不過他也不敢肯定這孩子說的就一定是假話,主要是他與這個年輕人是真的很有父子相。
既然之前已經(jīng)在嵐衢那邊備了案,回頭與嵐衢當?shù)鼐铰?lián)系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情況。
警察錄完筆錄,說:“我先把人帶回去,回頭有需要二位的,再聯(lián)系你們。”
“好的,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巫衡聽著雙方的對話,不吵不鬧,安靜得不像話,秦疏還挺意外。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民警的對講機響了,片區(qū)有人尋釁滋事,需要他前往解決。
幾人的注意力都在警察身上,沒人看到巫衡翹起的唇角。
民警有些為難,他跟兩人打商量:“我這邊有事情需要去處,不管怎么說,這孩子是奔著你們兩口子來的,現(xiàn)在天也晚了,如果方便先讓這孩子在你們家住一晚?”
剛剛才說要全力配合的兩人能說不方便嗎?
來回折騰了快兩個小時,還是得把人帶回家,兩人的心情都說不上好。
他們在前面走,巫衡在后面跟,他現(xiàn)在是個小矮子,努力倒騰也跟不上兩個成年人。
而且,為了把老民警支走,他還用了些非常手段,整個人都有些脫力,如果一個不小心暈了,搞不好又會被丟下。
反正這里也沒人認識他,跟自己親爹服軟,不丟臉。做好心建設,巫衡小聲哼唧兩聲,果然,他親爹停住了腳步。
夜色如墨,只有甬路兩旁的路燈散發(fā)著暈黃的光,秦疏看著小崽子小跑著跌跌撞撞地往這邊趕,雖然明知道這是個大麻煩,冷硬的心腸還是軟了半截。
等到巫衡跑到他跟前,秦疏長臂一伸,勾著他后背,將人提了起來。
巫衡被提起的那一剎,整個一僵。
他偷渡過來的時候沒經(jīng)驗,被這邊的天道發(fā)現(xiàn)了,各種不平等的條約簽訂一大堆才被放行。
盡管憋屈得不行,能夠見到雙親他還是很高興的,萬萬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是這個待遇。他是什么阿貓阿狗嗎?這種感覺,真的太遙遠了。
本來他現(xiàn)在就渾身無力,現(xiàn)在更是覺得被抽空了似的,整個人都軟塌塌的,像是沒了筋骨。
夏文洋一直控制不住去看他,這個叫巫衡的小孩不動不笑的時候和秦疏真的好像,脫離了剛才的環(huán)境,他又控制不住地胡思亂想,懷疑這是哪個女人用了什么手段,偷偷給秦疏生的。
此時注意到小孩的狀態(tài),心里不落忍,別扭著伸手:“你這樣他會不舒服,要不,還是我抱著吧。”
秦疏左手倒右手,避過他的動作:“不用,小心臟。”
小孩兒抬頭,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等秦疏看過來,將小腦袋一扭,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
秦疏覺得有趣,也不嫌他灰撲撲的了,將人抱進了懷里。
路燈下,秦疏一手抱著巫衡,另一邊牽著夏文洋,將他冰涼的指尖收進掌中,一并插入自己的大衣口袋,三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交疊成一片。
第183章 女裝大佬的剪輯大神老攻30
又是一日清晨, 陽光突破云層,將光輝灑向大地。
丁香灣的某棟頂樓,厚重的遮光窗簾將陽光阻擋在外, 床鋪上, 兩個身影相互依偎, 分外溫馨。
一點兒聲響打破了靜謐, 一只萌噠噠的矮腳貓輕巧地穿過貓洞, 直奔床鋪而去。
睡在床鋪外側(cè)的人,身后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在貓咪開始例行跑酷前, 回手攔住了貓咪跳躍的動作。
咕嚕出師未捷,一個倒栽蔥,倒在了地板上。咕嚕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它支著四肢, 小爪子在空氣中抓來抓去。秦疏瞧得有趣,指尖在小肉墊上蹭了蹭, 貓咪就像缺水的魚一樣, 身體沒骨頭一樣扭來扭去,金銅色的貓眼也半瞇起來。
正在它準備迎接主人的臨幸時, jiojio上的那點溫熱驟然離去,咕嚕眨巴眨巴眼睛,翻身騰躍, 跳到了床上,只見主人正在給人掖被角。
咕嚕伸出小爪子,小眼神里是期待的光,明顯是想要愛的撫摸。結(jié)果主人只是在它腦袋瓜上敷衍地按了一下,隨即去了洗漱間。
咕嚕目送主人絕情的背影, 最后在軟乎乎的被子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趴下了。
等到秦疏從洗漱間出來,發(fā)現(xiàn)夏文洋竟然醒了,有些意外:“怎么不多睡一會兒。”不工作的時候,洋洋可是很能賴床的,每天都說要跟他一起晨練,結(jié)果十天里面有一天能起來就不錯了,每次都要他做好飯,催了又催才肯起。
“你去看過巫衡了嗎?”夏文洋的聲音帶著晨起特有的沙啞。
昨晚一通折騰,心里又有事兒,睡得就挺晚,按照他以前的習慣,能睡到日上三竿,可今天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家里多了一個人,似乎生活的節(jié)奏也被打亂了。
可以預想到,那孩子的事情不解決,未來的一段時間他也別想休息好。
秦疏看著他垂首的模樣,開了口:“洋洋,找時間我會去做親子鑒定。”
夏文洋沉默片刻,“我和你一起。”
秦疏拉開窗簾,大片的陽光涌入室內(nèi),他這才發(fā)現(xiàn)洋洋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秦疏探向他的額頭:“怎么臉色這么差,是哪里不舒服嗎?”
夏文洋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沒事,哥哥讓我靠一下,醒醒盹兒就好。”說著將頭埋進秦疏懷里。
也許是日有所思,他竟然夢到自己真的給秦疏生了個兒子,長得還和賴上他們的小崽子一模一樣,就離譜,他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這才發(fā)現(xiàn)咕嚕趴在他的胸口,不過虛驚一場。
秦疏手上微微用力,替他揉按著頭頂,洋洋的睡眠質(zhì)量向來很好,這么反常明顯是被昨晚的事情影響了。
等到夏文洋緩過勁兒來,秦疏就去了隔壁客臥。巫衡身上有秘密,本來昨晚他就想好好盤問一番來著,只是給那小子洗澡的時候,對方竟然睡著了。
就算心里認定巫衡是個小騙子,那也還是個孩子,不讓人睡覺也太不人道了。
客臥里一片昏暗,秦疏打開燈,床鋪綿軟,巫衡又太小只,幾乎看不到起伏的弧度。
小孩兒兩頰染上淺粉,呼吸淺淡,睡得酣熟,看起來乖得不行,很難與昨晚的欠揍模樣聯(lián)系到一起。
秦疏默默地看著他的睡顏,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巫衡的眉眼上,每天早晨,他最先看到的都是相似的輪廓。當初在嵐衢,他就覺得這孩子的眉眼和洋洋十分相像,只是那個時候卻忽略了他更像自己。
秦疏盯著巫衡看了很久,多神奇啊,一個既像他,又像洋洋的小孩正躺到他們家里。如果他和洋洋真的有一個孩子話,也就是這副模樣了吧。
大千世界,想要找到一個同時和他們兩人相像的孩子也不容易。
秦疏想起曾經(jīng)看過的一則新聞,某個犯罪集團專門盯著有錢人,他們謀取錢財?shù)姆绞椒峭话悖瑸榱藢①Y產(chǎn)合法過渡,他們的招數(shù)可謂五花八門,最常用的就是遺產(chǎn)繼承。
他們雖算不得豪富,資產(chǎn)加起來也有大幾千萬,如果只需要出動一個容貌和他們相似的小孩,就可以將幾千萬收入囊中,似乎也沒什么奇怪。
秦疏想,若是他被什么勢力控制了,就憑他這副長相,他們也一定會想辦法救他脫離苦海。
秦疏沒有叫醒熟睡的孩子,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結(jié)果他做完飯,巫衡在睡;他們吃完飯,巫衡還在睡。
夏文洋有些擔心:“怎么這么能睡?不會是生病了吧。”
秦疏叫人,沒叫起來,后來直接將小孩從被窩拎出來,竟然還沒醒,他們都沒接觸過這么小的孩子,卻也知道這么睡絕對不正常。
夏文洋臉色凝重:“去醫(yī)院。”
秦疏點頭,用被子將小孩兒一裹,抱著就走。
夏文洋拿上手機和證件,跟著一起出門。
路上,車載電話響起,是昨天的那位彭警官,三聲過后,自動接聽:“秦先生您好,我是昨天的民警彭景光,現(xiàn)在方便嗎,請來一趟派出所。”
“彭警官您好,我這邊暫時走不開,巫衡一直睡到現(xiàn)在沒醒,我和我愛人正帶他去醫(yī)院。”
聽秦疏說要帶巫衡去醫(yī)院,彭景光便道:“這樣,你們?nèi)ト海抢锸俏覀兊暮献鲉挝唬疫@邊也過去,咱們在醫(yī)院會合,正好采集一下那孩子的個人信息,免得他趁人不注意又跑了。”
秦疏直覺不會再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在掛斷電話之前,他詢問道:“如果確定這孩子沒有父母,那警方會怎么安頓他?”
“我們會盡力尋找孩子的其他監(jiān)護人,如果確定沒有親人,會移交給民政部門,按慣例他們會將孩子送去福利機構(gòu),并尋找合適的領養(yǎng)家庭。”
秦疏:“好的,我知道了。”
彭景光將查到的信息簡單跟他們交代了一下。
原來巫衡當初在嵐衢的醫(yī)院醒來后,趁醫(yī)護人員不注意,偷偷地跑了出去。
醫(yī)院報了警,只是警方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少,最后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行蹤。因為沒有收到報兒童走失的案件,那邊警力有限,便將此案擱置了。
彭景光在和兄弟單位溝通的時候簡直驚掉下巴,以前一直聽過一個詞兒——多智近妖,他現(xiàn)在特別好奇這個叫巫衡的孩子到底是怎么跑來衡祁的。
夏文洋他看著裹在被子里的巫衡,忽然道:“這么大的小孩兒其實是最好玩的時候。”
秦疏眉目一動:“你想養(yǎng)?”
夏文洋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個孩子出現(xiàn)得太蹊蹺了,如果說上次是意外,那么誰能告訴他,一個三歲的孩子如何避過監(jiān)控不被發(fā)現(xiàn)。嵐衢到衡祁飛機都要飛兩個多小時,一個三頭身的小朋友是怎么跨越這2000多公里的距離的?
成年人做決定時總喜歡各種衡量,但秦疏看得出來,如果沒有那么多違和的地方,洋洋估計真的會收留這個送上門兒的孩子。
彭警官要比他們還快一些,他們到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彭警官帶著他們走了特殊通道,各種檢查一路做下來,最后得出結(jié)論:啥事兒沒有,身體健康著呢,就是太累,睡著了。
彭景光守了兩個小時,結(jié)果巫衡睡得死沉,壓根兒沒有要醒的意思。他現(xiàn)在不比小年輕,昨天就值了夜班兒,這又熬了一上午,精神有點支撐不住,跟護士交代一聲,讓她們多多留意,就找了一張空床睡下了。
秦疏和夏文洋也采了血樣兒,和巫衡的做DNA對比,秦疏多掏了一筆加急費,下午就能出結(jié)果。
反正沒事,兩人便待在醫(yī)院里,絮絮低語,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彭景光醒來的時候,看到兩人守在病房里還有些意外,“你們沒走啊?”
夏文洋:“您昨晚不說了嗎?這孩子是奔著我們來的,總要看到他醒來才安心。”
“該說不說,這孩子和秦先生長得確實像。”似是覺得自己的話容易引起誤會,就又補了一句,“輪廓像秦先生,眼睛像你。”
彭警官的這句話,讓他想起了幼時和桃姐去探望鄰居家小寶寶時的經(jīng)歷,當時桃姐就是這么夸那家小嬰兒的。
夏文洋覺得有些別扭,便解釋了一句:“我和他都去做了DNA,再過半個小時就能出結(jié)果了。”
彭景光玩笑一句:“哎呀,這個我們是不報的。”
秦疏:“本來就是我們的個人行為。”
彭景光只覺得這個年輕人過分嚴謹了,他知道同性情侶的不易,便說:“巫衡精致的跟年畫娃娃一樣,養(yǎng)胖乎點,不定多招人喜歡,三四歲的年紀,說記事兒記得也不太清晰,只要真心待他,不怕養(yǎng)不熟,像他這樣條件的孩子,多的是家庭想要領養(yǎng),你們不必有負擔。”
夏文洋將巫衡身上的諸多疑點說了出來。
彭景光聽完后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我不能保證這種情況一定沒有,但可能性微乎其微,天眼遍布,咱們也不是吃素的。”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秦疏他們要去取報告,譚景光也跟了過去。一半出于職責,另一半是出于八卦。
看到結(jié)果,彭景光還有些失望,他們倆和巫衡都沒有血緣關系。
與之相反,秦疏明顯能夠感覺出洋洋整個人松弛下來。
他看得好笑:“都說我沒孩子了,就這么不信任我啊。”
夏文洋有些不好意思,看著秦疏,語氣認真:“不是不信任,只是太在意。”
*
巫衡醒來,彭景光將兩份報告放在小孩兒面前,跟他解釋上面的內(nèi)容。
巫衡臉色臭臭的,皺著小眉頭:“我不管什么鑒定,他們一個是我父親,另一個是我阿父,我不可能認錯。”
巫衡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看彭警官,而是盯著站在他身后的雙親,語氣特別嚴肅認真,板著小臉的模樣和秦疏如出一轍。
夏文洋在旁邊看著,被萌得心肝一顫。
沒有了男朋友欺騙的顧慮,他現(xiàn)在看巫衡這張小臉是加了濾鏡的,就連小家伙的性格似乎也變得討喜起來。
彭景光從來沒遇到這么難搞的小朋友,而且聽聽他說的話,這是三歲孩子能說出來的嗎?
彭景光跳過這個話題,“你是怎么來的衡祁?又是誰告訴你,他們住在丁香灣的?”
“坐火車。他是我父親,我能找得到。”
巫衡被限制在小小的軀殼里,有力量也無法使出,做什么都不方便,憋屈得要死,唯一的好處就是這里的人對待小孩子特別寬容。
他相當于一路乞討過來的,這么有損顏面的事絕對是黑歷史,他當然不會說了。
彭景光循循善誘,巫衡遮遮掩掩,最后他們得出的版本和事實也相差無幾了。
巫衡仗著個頭小,裝成乘客的小孩混上列車,又靠賣萌混吃混喝,跨越兩千里,完成了小蝌蚪找爸爸的壯舉。
彭景光:“告訴叔叔,你還有沒有其他的親屬。”
巫衡:“我有雙親還不夠嗎?”
“你們并沒有血緣關系,如果你沒有監(jiān)護人,那么最后你將會被送往福利院。”彭景光見他情緒低落,再接再厲,“你說你的名字叫巫衡,你是巫閬族的人嗎?”
“我不是,我可以改姓的,姓秦、姓夏都可以。”巫衡看向雙親,眼神期待,結(jié)果這兩個人沒一個接茬的,巫衡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就算記憶被刷新,審美應該還在吧。他難道長得不好看嗎?明明見過他的人沒有一個不夸他精致可愛,為什么這兩個人就能做到無動于衷?
啊啊啊啊!他這么生氣,他們竟然還在那兒眉來眼去。父親當初離開的時候,明明說讓他努力成就大道,有朝一日,一家三口定能再度團圓。
現(xiàn)在他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找來了,結(jié)果這兩人依舊相親相愛,只有他是多余的那個。
第184章 女裝大佬的剪輯大神老攻31
巫衡處于一問三不知狀態(tài), 除了固執(zhí)地說秦疏和夏文洋是他家長外,彭警官并沒有從他口中詢問出其他有用信息。
彭景光覺得這個娃娃有些難搞,如果是一般的孩子, 不怎么記事兒也很正常, 可眼前這個可是憑借三歲稚齡跨越兩千公里的超級娃娃。
彭景光溫聲道:“你如果不能提供更多的有用信息, 最后只能被送去福利機構(gòu)。”
巫衡看了雙親一眼, 賭氣道:“那就送去好了, 反正我也沒人要。”
彭景光聽出了他的潛臺詞,說:“他們你就不用指望了,他們倆根本不符合收養(yǎng)條件。”
巫衡繃著小臉, 手下意識地摸向頸間的小斧頭。來到這里的這幾個月,他已經(jīng)摸清楚了,在這兒, 小孩子根本沒人權(quán)。
不過沒關系, 規(guī)則對于他來說就是用來打破的,他會用實際行動向雙親證明, 想要甩掉他, 沒門!
事情解決,跟秦疏他們就沒關系了。離開醫(yī)院的時候, 夏文洋神情有些怏怏。
秦疏大概猜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時卻又不知道要怎么勸,孩子不是小貓小狗, 說養(yǎng)就養(yǎng)。而且龐警官有一句話說得不錯,他們根本就沒有領養(yǎng)資格。
想來洋洋不過只是一時的念頭,見不得一個稚童被安置在福利院,尤其那孩子和他們還有些緣分。他攬著夏文洋的肩膀:“別想了。”
夏文洋忽然停住腳步,直視著秦疏說:“如果一輩子沒有孩子, 哥哥會覺得遺憾嗎?”
秦疏從小親緣淡薄,對于血脈傳承還真沒什么執(zhí)念,卻也聽出洋洋這句話中潛藏的隱憂。洋洋總覺得是他引誘了自己,將他生生掰彎的,雖然沒有明說,秦疏卻知道洋洋是在擔心他哪天會反悔。
秦疏不擅長甜言蜜語,只能交給時間來證明。因著在外面,他也不好做什么親密動作,只輕撫一下他的鬢發(fā),“說什么傻話,難道你還真能給我生個孩子不成?”
落日熔金,將天邊染成一片絢爛的橙紅。夏文洋不期然又想起那個荒誕的夢境,趕忙掐住念頭,一張臉卻是羞紅了。
秦疏望著夏文洋鋪上粉霞的臉,眼中滿是戲謔的溫柔。
哥哥向來克己,出門在外向來注意分寸,鮮少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夏文洋被看得有些羞惱,一把抱住秦疏手臂:“落到我手里,你這輩子是別想了。”
秦疏心道,只身邊這個就能占據(jù)他全部的心力,哪里還有時間去分撥給其他人。見人還在看著他,秦疏緩緩笑開:“求之不得。”
兩人剖白了心意,之后便驅(qū)車回了丁香灣。因著昨天沒睡好,秦疏簡單煮了兩碗面,吃過之后便準備睡了。
秦疏洗過澡,掀開被子,就撞上一雙桃花眼,原來洋洋一直沒睡,發(fā)現(xiàn)被抓包,也不慌張,只拿一雙含情目挑逗著他的神經(jīng)。
“怎么不睡?”
之前還有些困頓的人很不老實,在他躺進床鋪的第一時間便立馬八爪魚一樣地纏了上來,湊到他頸邊,輕輕蹭著他的肩膀,小聲說:“我睡不著,哥哥幫幫我。”
秦疏無法拒絕這樣的愛人,握住他的兩手按在腦側(cè),低頭含住他的唇瓣,直將人親得渾身軟綿,眼底迷蒙一片,一副任他為所欲為的模樣。
此時的夏文洋就好比一顆酒心巧克力,甜蜜的外殼下,是更加誘人的醇香,讓人忍不住反復品嘗啜飲。秦疏被他這副模樣逗得心頭微燙,調(diào)暗了燈光。
房間里彌漫著溫馨而曖昧的氣息,兩人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安靜下來。
*
這天,夏文洋完成一幕劇的拍攝,縮著腳坐在電暖器邊上取暖,捧著保溫杯灌了兩口熱水,胃里這才有了熱乎氣兒。進了十二月,沐湘簡直冷透了。
尤斯斯給譚壯使了個眼色,譚壯搖頭,這位大小姐自己八卦,偏要他打先鋒,他才不干。
兩人那么大個個子,在對面擠眉弄眼,夏文洋又不瞎,當即揚眉:“有話快說。”
譚壯沒防備被尤斯斯推了一把,踉蹌一步,回頭瞪了她一眼,這才湊了過去,看著夏文洋欲言又止。
夏文洋靠進寬大的椅背,目光在譚壯和尤斯斯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別磨蹭,趕緊的!”
Sivan現(xiàn)在越來越有老板派頭了,尤其是不笑的時候,那雙桃花眼倒似結(jié)了霜,譚壯還真有點怵得慌。
他撓撓頭,看了眼尤斯斯,見她雙手抱胸,一臉威脅的表情,這才硬著頭皮開口:“Sivan,那個……今天看到一則消息,說你和大神……”
夏文洋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說我和秦疏怎么了?”
譚壯咽了咽口水,貓眼兒卻是晶亮:“說你們倆崩了,是不是真的啊?”
夏文洋坐直了身子,目光變得嚴肅起來,“這都是哪兒傳出來的閑話,我和哥哥好著呢!”
尤斯斯在一旁忍不住插話道:“有網(wǎng)友爆料,說大神結(jié)婚了,這是不是真的?”
譚壯趕緊描補:“只說是結(jié)過婚,可能早離了呢。”
夏文洋皺了皺眉,“沒影的事兒。”明知道這消息是假的,心里還是會不舒服。
譚壯和尤斯斯對視一眼,有些悻悻然。夏文洋心里有些煩躁,低頭又喝了口熱水,哥哥有沒有結(jié)婚他還能不知道嗎?上次因為那個小屁孩,秦疏把戶口本都拿出來了。
想到那個叫巫衡的小崽崽,夏文洋心里一動,“到底是從哪兒傳出來的這個消息。”
譚壯:“有網(wǎng)友看到大神帶著一個孩子在肯叔叔家吃炸雞。”
尤斯斯:“以往這個時候大神肯定來沐湘探班了,現(xiàn)在一直沒來,我們看到消息才多想了。”
“你們說的那個孩子,不會恰巧和他長得很像吧。”
譚壯驚訝:“你知道?”
夏文洋聽他這樣說,忽然笑了,果然是他。
“誒,不對呀。”
“什么不對?”
聽到譚壯詢問,夏文洋才意識到他下意識竟然把自己的心里話說了出來。
他不答反問:“你們是在哪兒看到的消息?”
他平時的消遣就是刷手機,并沒有看到和哥哥有關的消息啊。
“小粉紅論壇。”
小粉紅論壇比較小眾,里面的內(nèi)容和大眾有壁,用戶一般都圈地自萌,內(nèi)容只在小范圍內(nèi)傳播,很少有出圈兒的。
夏文洋對這個論壇倒是清楚得很,他的鐵桿粉絲可都是小粉紅的資深用戶。
夏文洋打開軟件,畫面跳轉(zhuǎn),竟然崩了。夏文洋皺眉,小粉紅別的都行,就服務器實在垃圾。
他將手機里面其余的軟件都關了,力求保證每一點流量都流向小粉紅,再次進入,果然成功了。
看到首頁飄紅的幾個標題,夏文洋很輕易就找到了譚壯所說的那則消息。
開局一張圖,正是秦疏和巫衡。肯叔叔的角落,一大一小相對而坐,秦疏開著筆電辦公,另一邊,一個三頭身的小崽崽鼓著腮幫子吃得正歡。
樓主言說自己在肯叔叔偶遇Sivan老攻,對方疑似已婚,(大哭.jpg)嗑的cp塌了。
這則消息的發(fā)布者是夏文洋的一個粉絲,發(fā)布時間是昨天晚上,目前蓋了五十多頁,已經(jīng)加精,下面評論說什么的都有。
在夏文洋翻看消息的時候,Van有引力手里沒活的都圍了過來,一個個都試圖從他臉上看出個究竟來。顯然,這條消息他們互相都已經(jīng)傳遍了。
夏文洋皺著眉頭,一言不發(fā)地繼續(xù)翻看評論。
還是譚壯最沉不住氣,期期艾艾詢問:“Sivan,這是大神家親戚啊。”
夏文洋抬眼掃了一圈眾人,原本不想解釋什么,想到那個外冷內(nèi)熱的男朋友,緩緩說道:“不是,這是我和秦哥在外游玩的時候偶然認識的一個小朋友,網(wǎng)友喜歡臆測,沒必要大驚小怪。”
王振東小心提示:“這帖子傳得這么兇,會不會對大神有影響啊?”
夏文洋抿了抿嘴,哥哥不混圈,影響的只會是他還有他身后的團隊:“先看看情況再說,也許過兩天熱度就下去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夏文洋的心思卻早已飄遠。他現(xiàn)在疑惑的是,為什么本該在福利院的小朋友竟然跟在哥哥身邊,昨晚他們還通了電話,哥哥也并沒有提及這件事。
夏文洋起身,去過道給秦疏打電話。
大家這才安靜下來,各自回到座位上,但眼神還是時不時地往夏文洋那邊瞟。
秦疏電話響的時候,巫衡聽出這是阿父的專屬鈴聲,頓時看了過來。
秦疏瞄他一眼,巫衡撇撇嘴,到底不敢忤逆,只是人卻沒動,耳朵高高豎起。
秦疏起身,接了電話,往陽臺走去。
對面的聲音委屈巴巴:“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秦疏輕笑:“你說的是哪一件?”
夏文洋如何聽不出他語氣中的逗弄,故意道:“看來你瞞著我的事還不少呢!哼,今天這事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你怎么把巫衡帶出來了?”
秦疏心下輕嘆:“果然瞞不住你,不過他是自己跑出來的。”
夏文洋早就知道那個孩子精怪,卻沒想到他竟然從福利院自己跑了出來,“哪家福利院?管也太松懈了吧,竟然連一個三歲的孩子都看不住,萬一出點什么事可怎么好?”
秦疏看了一眼客廳方向,眉頭一皺,剛剛巫衡明明還坐在那里,怎么兩句話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他目光在室內(nèi)寸寸掃過,這才發(fā)現(xiàn)這小崽子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已經(jīng)摸到了陽臺這邊,此時正躲在一株巨大的盆栽后,和咕嚕一起貓貓祟祟觀察著他這邊。
巫衡被發(fā)現(xiàn),索性邁著小短腿悠悠然地踱到他腿邊,張嘴一個“阿”字還沒吐出來,便被捏住小嘴巴,掙扎無果,他終于放棄,腳下卻是紋絲不動,打定了主意要偷聽。
秦疏細數(shù)他最近給自己添的諸多忙亂,和對面的人道:“郝院長是管不住他的,他已經(jīng)跑出來七次了。”
“什么?”夏文洋這次是真驚了,他回沐湘也才十天而已,“你跟我仔細說說?”
原來,自打巫衡被送去福利院后就沒有一天老實的,見天地琢磨法子往外跑,第一次人不見的時候,把一眾工作人員嚇得夠嗆,還是秦疏將人送回去那顆心才落回到肚子里。
郝院長將人好一通教育,結(jié)果巫衡人小鬼大,根本不聽他的,依然照跑不誤。
郝院長不信邪,在秦疏有一次將人送回去后,便將人帶在身邊,連上廁所都得安排個人看著,結(jié)果巫衡偏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
郝院長又不能把人關起來,知道他每次都是出來找秦疏,后來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秦疏也是擔心他人太小,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險,前天人跑來蹲在他家門口,如果不是郝院長問他巫衡是不是又跑來找他,搞不好對方要在門口睡一夜。
當時秦疏就氣笑了,巫衡明擺著就是在使苦肉計,偏偏他就吃這一套。
巫衡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適可而止,打蛇隨棍上,央他要去吃炸雞。秦疏原本不想帶他去,可被那雙烏溜溜的眼睛一看,鬼使神差地竟然答應下來。
“事情就是這樣,也不是故意瞞你,我總想著將態(tài)度擺出來,他總會死心,哪里想到他竟然是個死心眼。”
巫衡聽到這話,鼻音一哼,他才不是死心眼。
秦疏被他抱住膝蓋,抬腳在他小屁股上輕踢了一下,巫衡只得撒手。
“別跟著。”秦疏按住聽筒說。
隨即快步穿過陽臺,進了主臥,將門關上,這才繼續(xù)道:“那小子打定主意要賴在咱們家了。洋洋,你想養(yǎng)他嗎?”
夏文洋反問,“哥哥早就想養(yǎng)了吧。”
哥哥就是心軟,當初他就是憑著一股執(zhí)拗勁兒追到哥哥的,現(xiàn)在換了個小娃娃,哥哥還是一樣的沒有抵抗力。
秦疏沉默片刻,“現(xiàn)在確實有這個想法。”
夏文洋小聲嘟囔:“那就依哥哥的意思,養(yǎng)著好了,但你以后有事可不能再瞞著我了。”
秦疏應道:“好,不會了。”
兩人達成默契,之后又說了些拍戲中遇到的趣事,漫無邊際地閑聊著,等到夏文洋那邊有人催了,兩人這才戀戀不舍地掛了已經(jīng)滾燙的手機。
秦疏打開房門,一個小小身影晃悠著就要跌倒,秦疏伸手拎住他后領,等人站好,張嘴開訓:“怎么這么沒規(guī)矩,”
巫衡默默垂首,一副我錯了的模樣,心下卻在腹誹,他這不是實力受限嘛,否則哪里用得著聽壁腳。
不過想聽的倒是沒聽漏,換了一個世界,雙親哪怕失去記憶,還是拒絕不了他這么優(yōu)秀的崽崽,嘿嘿!
第185章 女裝大佬的剪輯大神老攻32
秦疏在決定和夏文洋在一天的那刻起, 娶妻生子就不在他考慮范圍內(nèi)了,乍然給人當?shù)鋵嵾挺不適應。好在巫衡雖然有些古怪, 卻十分好養(yǎng), 也不需要人如何照顧。
這天, 夏文洋滿心歡喜地奔赴愛巢, 還沒進家門, 就聽到里面一陣機器的轟鳴。
他將行李放在門口,循著聲音過去陽臺,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幾位工人師傅正忙著,機器切割大石的聲音聽著讓人牙酸。
他走到秦疏身邊,疑惑詢問:“哥哥, 這是想要修個游泳池嗎?”
秦疏拉著人回到客廳, 將內(nèi)外陽臺的門都關上,噪音頓時小了不少, 秦疏這才解釋道:“只是修個養(yǎng)魚池子。”
“怎么又想起養(yǎng)魚來了, 不怕咕嚕淘氣了?”夏文洋記得之前閑聊的時候,哥哥提起過魯晉齊送了兩條極名貴的觀賞魚, 結(jié)果都慘死于咕嚕爪下,后來索性就不養(yǎng)了。
“巫衡喜歡吃魚。”
夏文洋被他這簡簡單單一句話干懵了:“哥,他喜歡吃魚就要費勁巴拉修個池子?”
原來的陽臺多美啊, 現(xiàn)在弄得亂糟糟的,幸好是在角落,否則不知道有多丑。
秦疏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反正家里夠大,不過是孩子喜歡吃魚, 自家養(yǎng)的總比外面的干凈,咱們又不是養(yǎng)不起。”
夏文洋輕易就被勸服了,“也是,聽說好多水產(chǎn)都是激素催起來的,巫衡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在吃上確實要精心些。”
秦疏將繪制好的圖紙給他看:“現(xiàn)在天氣還冷,等再過一個月,放些魚苗,種上睡蓮,看魚戲蓮葉間,也是入畫的一景。”
夏文洋看著成品圖,魚池貼著墻壁,修成不規(guī)則的花瓣形狀,旁邊還有葡萄架,下面還放了藤椅,不僅不丑,反而多了幾分田園風味,確實不錯。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秦疏就催他去洗澡了。洋洋這次是自己開車回來的,肯定乏了。
等到夏文洋從浴室出來,聽到外面已經(jīng)沒了聲音,看過才知道幾位師傅已經(jīng)被打發(fā)走了,不必問他也知道這是愛人心疼自己,為著他的體貼,夏文洋心里有些甜蜜。
秦疏看他發(fā)梢還有些滴水,接過毛巾替他擦拭,開口問他:“是先睡一會兒,還是先吃些東西。”
夏文洋回身,雙手搭在他的肩上,看著他的一雙眼睛光彩熠熠,“都不要。”
秦疏低頭,兩人接了一個長長的吻,稍解相思之苦。
一吻結(jié)束,兩人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夏文洋眼底水光瀲滟,嘴唇更是像涂了胭脂一般,長腿一抬,便盤在了秦疏腰間。
“抱我去床上。”
秦疏被這直白的邀請激得眸底一暗,托著他的屁股,一路將人押送上床。
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夏文洋就似沙漠中的旅人,長途跋涉,終于見到了綠洲,沉醉灑滿甘霖的仙境中,秦疏懷抱著愛人,又溫存了好一會兒,直至對方昏昏睡去。
眼看著到了幼兒園放學的時間,秦疏這才不得不起身。
他輕聲道:“我去接小衡回來,你睡。”
沉睡中的人眉目安然,自然是什么都沒有聽到,秦疏又在他額上親了親,替人將被子掖好,這才出門。
電梯下行,秦疏看著自己唇角牽起的弧度,暗道:他現(xiàn)在也算有妻有子了,除了妻子的性別不對,兒子是不知哪里蹦出來的,倒是和他曾經(jīng)的人生規(guī)劃不謀而合,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圓滿。
*
巫衡還未走出校門,就看到了父親。跟他一起出來的小胖子有些羨慕,“你爸爸可真帥。”
“這算什么。”巫衡語氣淡然,心中卻是驕傲,若是讓這些人見到父親御劍而行的仙姿,怕是要羨慕死了。
秦疏見巫衡拽著小步子,裹在毛茸茸的小熊外套中,倒是多了幾分圓潤,果然小孩子還是要肉肉的才好看。
巫衡極力保持沉穩(wěn),見到父親后卻還是控制不住地加快腳步,眼里也帶了笑。只是到了近前,往車里一探,發(fā)現(xiàn)只有父親一人,不免有些失望:“阿父沒有回來嗎?”
“回來了,開了一路車,累了。”
巫衡看父親一臉的饜足,立馬明白了,意味深長道:“開車啊~”
秦疏哪里想到三頭身的芯子里竟是個老妖怪呢,只覺得這孩子說話的腔調(diào)怪怪的,“你們老師是這么教你說話的?”
巫衡將小書包往旁邊一扔:“我不要上幼兒園了。”
秦疏擔心他是和人相處得不愉快,便耐心詢問:“是和小朋友相處得不開心嗎?”
提起這個,巫衡嫌棄的小臉皺成一團:“今天又有人拉褲子里了。”
之前他不知道幼兒園是什么地方,父親送他入園便也沒有拒絕,結(jié)果去的第一天就后悔了,堅持了一周,巫衡已經(jīng)到了極限,他覺得自己是不可能和人類幼崽好好相處的。
“那就不去。”
秦疏沒有育兒經(jīng)驗,作為一個新手爸爸,最近送他上學也見識到了人類幼崽的多樣性,有些小朋友確實很能折騰,巫衡早熟,不適應也很正常,強行讓他融入,反而不好。
兩人回到家,夏文洋正在廚房里洗菜。
秦疏有些意外:“怎么不睡了?”
夏文洋有些赧然,嗔了他一眼。對著巫衡招招手,巫衡看到阿父,就倒騰著小短腿顛顛兒跑了過去,夏文洋拿了顆草莓塞到他嘴里。
豐沛的汁水溢滿口腔,果香四溢,巫衡笑瞇了眼,吃完又張開嘴,跟嗷嗷待哺的雛鳥一樣,撒嬌道:“阿父,我還要。”那黏糊糊的勁兒,簡直沒眼看。
夏文洋挺享受投喂的樂趣,便又喂了兩顆,當然也沒有忽略一家之主。
秦疏直接將人趕出廚房,“一會兒晉齊和樊雅過來,晚飯我來做。”
夏文洋和巫衡識趣地出去,沒有他們的幫忙,秦疏一個人還是挺快的。
果然,他這邊飯菜剛好,魯晉齊就踩著點兒上門了,手里還拎著從他爸那順的好酒。
秦疏他們不符合收養(yǎng)條件,巫衡的戶口還是魯晉齊找人幫的忙,他對這個孩子倒也不陌生,“小衡衡,見到叔叔怎么不叫人?”
巫衡翻了個白眼。
秦疏剛好看到,屈起指節(jié)敲了下桌面:“禮貌呢?”
巫衡腹誹,讓我叫叔叔的人早就不知入了幾道輪回了,卻還是乖乖地開口叫了人,一雙眼睛卻憋憋屈屈地看向阿父。
夏文洋摸了摸他的小腦瓜,好笑道:“一般人想叫他叔叔還沒機會,你倒是委屈上了。”
巫衡也知道他這位便宜叔叔家中豪富,他們家現(xiàn)在的房子都是魯爺爺送的,所謂拿人手短,便有些不好意思,將頭埋進了阿父腰間。
魯晉齊見他賴在夏文洋身邊跟個大號貓咪似的,親近極了,嘖嘖稱奇:“哥,這真不是你倆的親兒子?”
秦疏有些無語:“我倆都是男的,怎么生?”
“怎么不能?N國那個研究室的最新研究成果,自己跟自己都能生了。”
秦疏骨子里還是一個傳統(tǒng)的人,對這樣有違人倫的實驗并不認同,“再生一個自己出來?自產(chǎn)自銷?”
魯晉齊和樊雅對視一眼,轉(zhuǎn)了話題,問夏文洋:“之前聽小雅說你還要再拍兩天的,怎么今天就回來了?”
夏文洋將巫衡塞進兒童座椅,這才道:“斯斯被范導相中去演女二了,機會難得,她那邊還需要進組培訓,手頭這部劇就直接砍了。”
“嚯,厲害了,沒想到她是第一個起飛的。”樊雅驚訝道。
魯晉齊自覺地給幾人盛飯,隨口道:“話也不能這么說,范導的劇是有名,片酬還真不一定比得上洋哥這邊。”
夏文洋搖頭:“從長遠看,在短劇圈子名氣再大,還是比不過影視圈。”那些明星,隨便接個代言賺的就比他們工作室一年的收入還多。
“那你怎么還把這個機會讓出去了?”
秦疏此話一出,魯晉齊和樊雅才知道范導最開始找的是夏文洋。
夏文洋笑笑:“現(xiàn)在挺好的,我又不想當明星。”
魯晉齊:“明星也不是好當?shù)模司不溫不火沒意思,如果躋身一線,長期暴露在聚光燈下,丁點兒隱私都會被扒出來,要是人品有瑕,真就社死。”
樊雅想起劉可芮,點頭,“幸好繁星和劉可芮及時解約,否則她現(xiàn)在塌房,損失的可不只是一星半點兒。”
魯晉齊問他今后的計劃,夏文洋想了想,“暫時再拍兩年,也找些可投資的項目,我是不可能一直拍戲的,想要多陪陪他們都沒時間。”
他現(xiàn)在還年輕,穿著女裝也毫無違和感。等再過兩年,面部線條硬朗些,再反串就不倫不類了。其實他外形條件不錯,轉(zhuǎn)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所處的生態(tài)圈也不是那么健康,少不得會受到極端粉絲的攻訐。
而且,當初去演戲也只是形勢所迫,當演員從來不是他的目標,他只是想要賺錢而已。
樊雅調(diào)侃:“洋哥現(xiàn)在越來越居家了。”
夏文洋一愣,隨即笑道:“確實。”
原本正在埋頭苦吃的巫衡忽然抬頭,看著雙親,十分認真地說:“我以后會努力賺錢的。”
夏文洋不妨聽到他這樣說,笑瞇瞇道:“那我就等著衡衡長大孝敬我了。”
秦疏雖然沒有說什么,卻夾了一個丸子到巫衡碗里,顯然心里也是極熨帖的。
樊雅看著一家三口的相處,原本備孕的都有些不耐煩了,現(xiàn)在忽然覺得有個孩子似乎也不錯。
*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巫衡卻似乎被時間遺忘了,一直都是三頭身,沒有絲毫長大的意思。
當魯家的金孫會爬了,夫夫倆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家小孩的不對勁。
兩人帶著他遍訪名醫(yī),也沒能找到對癥的治療方法。
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秦疏和夏文洋不得不面對現(xiàn)實:巫衡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他智力正常,生長激素正常,甚至身體各項數(shù)據(jù)都遠遠高于平均值,唯一的問題就是長不大,任誰見了都只會認為他是個奶娃娃。
巫衡看著雙親為他苦惱,心下愧疚又歡喜,他不是此界中人,天道為了壓制他,也不可能給他長大的機會。
他想要將其中內(nèi)情告訴雙親,只是想盡辦法也無法說出,后來干脆放棄,轉(zhuǎn)而展現(xiàn)出自己驚人的學習能力。
看到自己的天賦,雙親就會放心了吧。
巫衡創(chuàng)辦公司,進行風投,在短短的一年時間里,就讓家里的資產(chǎn)翻了兩番,說是商業(yè)奇才也不為過。
過年的時候,他將銀行卡拍在雙親面前:“這是兒子孝敬你們的。”
巫衡卻不知,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正因為他聰慧,兩人的憂心更甚。
偶然的一次,他聽到雙親談話,兩人擔憂他們百年之后,小小的他無人照料,或是被有些人限制利用,將他視作賺錢工具,或是用他做實驗研究。
那天,巫衡哭了。雖然雙親不記得他了,對他的寵愛卻比上一個世界更甚。
因為他一直是幼童模樣,他們疼惜他,哪怕知道他心智與成年人無異,日常待他還是如同對待珍寶。巫衡擁有了一個無比漫長的童年,享盡了寵愛。
*
夏文洋在79歲這年突發(fā)腦溢血,沒有痛苦地走了。秦疏料完他的喪事后,精神大不如前,又擔心幼子,身體每況愈下。
巫衡日夜侍奉在側(cè),寸步不離。
他來到此間,明明是為了盡孝,最終卻讓雙親操心了一輩子,實在不孝,偏偏又無法說明真相,憤懣又愧疚。
秦疏這天醒來,身體分外輕快,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他看向身側(cè)的小床,巫衡正皺著小眉頭在那敲擊鍵盤,人小手也小,莫名可愛。
在他身側(cè),一只矮腳貓正欠欠的伸出爪子,被巫衡一指頭鎮(zhèn)壓,不過片刻,就又伸出爪子去。
這只貓自然不是曾經(jīng)的那只,毛色卻和他最初養(yǎng)的那只一般無二,性子也是同樣的活潑,咕嚕這個名字也就沿用下來,過往的時光似乎就此停留。
秦疏盯著兒子瞧,按說,巫衡現(xiàn)在也60多歲了,便是個頭不長,皮膚也不應該像嬰兒一樣嬌嫩,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家來了個小仙童。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秦疏只覺一道閃電當頭劈下,心下一片澄明,“原來,是衡兒啊。”
巫衡整個一僵,抬頭看向父親,四目相接,嘴唇翕動,無聲地喚了一聲:“父親。”
秦疏應了一聲,含笑閉上了眼。
他的孩兒,有通天徹地之能,并不需要他的擔心。
這日,天朗氣清,巫衡背著雙親的骨灰,登上北望山。雙親當年在這里初遇,若是知道自己選了這里,應該也會很滿意吧。
巫衡極目遠眺,看著虛空中的一點:便是限制了我又如何,父親依然認出了我。
有了這次教訓,等到下個世界,他絕對不會再被發(fā)現(xiàn)。
他抱著匣子,縱身一躍,跳下了懸崖,灰白色的粉末被山風卷起,縈繞在他的身側(cè),在與澗水相觸的前一刻,倏然消失。
第186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
寒燈如豆, 昏黃的光暈在房間里搖曳不定。
秦疏看著對面的人還有些懵,他沒想到剛進入這個世界就見到了愛人。四目相對,秦疏卻分明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絲輕視,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氛圍, 秦疏覺得有些不對。
衛(wèi)崇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 秦疏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 愛人的手指修長而纖細, 還是這么好看,就是過于蒼白了些,仿佛從未被陽光親吻過。
順著修長的指尖向上, 是同樣蒼白的手背,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仿佛輕輕一觸就會破裂, 在那薄如蟬翼的皮膚下不安地游動, 宛如蜿蜒的青色小蛇,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呵護。
衛(wèi)崇見這位王世子跟個呆頭鵝一樣盯著他的手發(fā)呆, 眸底閃過不耐, 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空長了一副好皮囊。
自從他架空了蘇大監(jiān)以后, 還從來沒有和人溝通這么困難過,一時讓他懷疑起了自己的選擇。
不過這種想法也只停留了一瞬而已,閩南王這一支只剩下這一位男丁, 秦疏衡的外家又是商戶,比起其他幾位候選人,家世要簡單得多。更為關鍵的是,這人好控制。
反正距離入京還有月余,若是這人實在不堪, 再換不遲。
衛(wèi)崇心頭有些煩躁,停下敲擊的動作,端起茶盞,一飲而盡。秦疏似有所覺,也跟著收回目光。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這一口,他就察覺出了味道不對。
他低頭看向腰間玉佩,一個篆體的“衡”字躍入眼簾,頓時有如一道霹靂當頭落下,原來他這個身體的身份竟然是閩南王獨子秦疏衡,而不是沂川王次子秦疏睿。
秦疏衡,出了名的紈绔,也是出了名的沒腦子。在他短短的十九年的人生里,干過的最沒腦子的事兒就是受人挑唆,給當朝九千歲衛(wèi)崇下毒,之后橫著被送回了閩南。
秦疏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但當務之急是給衛(wèi)崇解毒,順便保住小命。
匆忙間,他打開地府APP,兌換了一枚解毒丸。見對面的人似有不適,提起茶壺,借著倒水的空當,不動聲色地將解毒丸混入其中。
藥丸入水即化,無色無味。秦疏親手將茶水奉上,“衛(wèi)督主,請。”
衛(wèi)崇伸手似是要接,目光卻落在秦疏臉上,在手指觸碰到杯子的一剎那,忽然將茶盞掃落,秦疏眼疾手快地接住掉落的茶盞,放回桌面。
衛(wèi)崇大驚,看著對面的小子,眼底是森森寒意,真是沒想到,終日打鷹,今天竟是著了道。
“來——”
一句“來人”尚未出口,就被堵住了嘴。
秦疏可不敢讓他叫人進來,以這位的性子,真叫了人進來他恐怕真得橫著出去了。
秦疏仗著力氣大,一邊將人控在懷里,另一只手伸手倒茶,此時他已經(jīng)感覺到懷中的身體在顫抖,他趕忙將茶水遞到衛(wèi)崇唇邊:“快喝,喝完就不難受了。”
衛(wèi)崇只覺得一股燥意在體內(nèi)沖蕩,激得他頭腦昏眩,也不知道對方用的是什么毒,竟然如此厲害。現(xiàn)在竟然還想灌他更多,哪里肯喝。
秦疏習慣了愛人的乖順,如今衛(wèi)崇卻掙扎不休,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喂到他嘴邊的茶水竟然大半都灑落在外,已經(jīng)喝到嘴里的也被吐了出來。
事關對方性命,由不得秦疏不上心,正在他想要強硬一些,直接拎著茶壺開灌的時候,忽然被撲倒在地,衛(wèi)崇牙齒撞在了秦疏唇上,勁頭太大,疼得他眼里都帶了淚花。
榮喜聽到里面聲音不對,在外面叫了兩聲督主,沒有得到回應,又細細聽了一回,確定聲音確實不對,他不再猶豫,推開房門,見到的就是督主強迫皇儲,儲君唇瓣染血,羞憤落淚的一幕。
榮喜再沒想到還會見到這個,慌忙退了出去,定了定神,又吩咐值夜的人遠著些,只自己牢牢地守著房門。
秦疏被衛(wèi)崇沒頭沒腦地親了一回,陡然意識到那藥究竟是什么了。
資料上明明是說原身給衛(wèi)崇下毒,原來竟是春藥嗎?
那當初,兩人有沒有——
這個念頭甫一冒出,秦疏心底就仿若點起一叢暗火,唯有徹底將人占有才能紓解。
“督主,讓小王來幫你。”
秦疏聲音輕柔,帶著衛(wèi)崇墜入了一場旖旎的迷夢。
行過兩回,衛(wèi)崇混沌的大腦終于有了清醒的意思,他知道世子荒唐,卻沒想到竟然荒唐到這種程度。
回想此前種種情狀,衛(wèi)崇揚手就是一巴掌過去。
秦疏沒防備,被打得一蒙。歷經(jīng)幾個世界,愛人哪次不是一顆心撲在他的身上,對他從來只有迷戀,挨巴掌還是頭一回。
秦疏見他明明發(fā)絲凌亂,躺在自己身下,卻依然仿若高踞著俯視一般的眼神,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只發(fā)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自我寬慰:打是親,罵是愛。
也許是秦疏的目光太過震驚,原本底氣十足的衛(wèi)崇竟然少見地閃過心虛,唇瓣下意識地抿緊,那一抹殷紅在燭光下顯得格外誘人,猶如熟透的櫻桃,引人采擷。
秦疏低頭,噙住那兩片殷紅,不容拒絕地親吻著,衛(wèi)崇不知出于什么心,竟然也沒有拒絕。
寬大的手掌沿著衛(wèi)崇的身軀緩緩游走,所到之處燃起簇簇火苗。衛(wèi)崇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那胸膛的起伏如同洶涌的海浪。
秦疏終于放過可憐的唇瓣,俯身下去,親吻著衛(wèi)崇的脖頸,如同細密的雨點,紛紛灑落。
衛(wèi)崇忍不住輕哼出聲,那聲音似痛苦又似歡愉,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撩人。秦疏受到這聲音的鼓舞,動作愈發(fā)大膽起來。
兩人的身軀緊密相貼,汗水交織,仿佛要將彼此融入骨血之中。每一次的律動都帶著無盡的渴望與深情,燭光跳動,映照著一室靡亂。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激烈的纏綿才徹底平息,只留下滿室的曖昧氣息。
*
翌日,秦疏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jīng)空了。他也沒有著急起身,打開APP咨詢。
很快,鬼服就給出了回應:尊敬的轉(zhuǎn)生指大人您好,通過評估,秦疏睿背后勢力復雜,不利于任務執(zhí)行,是以在進入該世界時,為您分配了更合適的身份,接下來您需要以秦疏衡的身份執(zhí)行任務,如有疑異,可報錯。
睡都睡了,還報什么錯?
使用源世界的身體,身份都是固定的。只是地府在經(jīng)歷了幾輪任務后,發(fā)現(xiàn)捏造一個新的身份會給源世界考古帶來隱患,便限制使用了,好在這副身體還算出色。
驛站的另一處房間,榮喜躬身匯報:“督主,查過了,茶水并無不妥。”
衛(wèi)崇抬眼看他,輕聲重復:“沒有不妥!”
榮喜吞了吞口水,姿態(tài)愈發(fā)恭謹:“是。”
衛(wèi)崇輕笑出聲,榮喜意外抬頭,見到督主臉上的神情打了個哆嗦,督主明顯不高興,看來,有人要倒霉了。
衛(wèi)崇垂眸半晌:“那茶水還有剩嗎?”
“有的。”
“給世子送去。”
榮喜應了,猜到昨夜應該并非他想的那般,如此便是他的失職了,好在督主并未怪罪。
榮喜又覷了一眼督主面色,微腫的唇瓣殷紅如血,讓他不敢細看,在督主注意前垂下眸子,小心翼翼地詢問:“督主可要用膳?”
“嗯,傳吧。”
不一刻,膳食便已擺好,衛(wèi)崇見到桌上的菜色,無一不清淡,他沒說什么,坐下享用。
動作間,里衣蹭到胸口,衛(wèi)崇微微蹙眉。
果然是個紈绔,還是個牙口好的紈绔。
待到早膳撤下,榮喜再次進來稟告:“世子已用過茶水,如今正在后院馬廄。”
衛(wèi)崇并未出言,只揮了一下手。榮喜默默退下,等到了無人處,這才思量開來,若事情真的如他所想,督主竟然還能容下那位,真是奇怪也哉!
衛(wèi)崇怎能不氣?脫離了意亂情迷,他滿腹的陰謀論。他喜歡男子這事,從未與人說起,他自信也沒有在人前落下過痕跡,世子一直生活在閩南,如何得知的這一點?
他出身寒微,后來被家人賣入宮中,茍延殘喘地活著,能有如今,不知經(jīng)了多少權(quán)力爭斗,各種陰私手段不知遇到過多少。
他對杏林之術也有幾分研究,昨晚那茶水卻沒喝出絲毫異樣,榮喜也未查出不妥,而這,正是最大的不妥。
說不得,是某些人按捺不住,借著他離京的機會,開始出手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誰。
衛(wèi)崇倒是沒有懷疑世子,就昨天對方按著他又親又舔的勁兒,丁點兒不情愿都無。他更傾向于某些人熟知此子性情,利用他接近自己,為的就是謀取他手中的權(quán)力。
覬覦他的權(quán)力,呵呵~
先帝體弱,自登基以來朝政就一直仰仗內(nèi)閣,偏偏他又是多疑的性子,后來屬意蘇大監(jiān)組建鷹眼衛(wèi),監(jiān)察文武百官。
因先帝病體沉疴,蘇大監(jiān)手里權(quán)力日盛,便是虎賁、紫金衛(wèi)亦能隨意調(diào)遣,先帝悚然。
后來就提拔了他,由此又有了神機衛(wèi)和暗察衛(wèi)。如此,天子六衛(wèi)增為九衛(wèi)。
衛(wèi)崇是個權(quán)力欲重的,不過短短的兩年時間,就架空了蘇大監(jiān),便是其他六衛(wèi)也是任他差遣,先帝制衡的目的并未達到,反而還失了更多的權(quán)力。
皇帝應是后悔了吧,只是他手里的權(quán)力全是先帝親口允的,便是后悔又如何,總不能為了削他的權(quán),就讓九門圍了宮城吧。
先帝臨終前著他并內(nèi)閣幾位重臣遴選新帝,并命他親迎入京,就是想要借此將他擠出權(quán)力中心。
呵呵,吃到嘴里的就休想讓他吐出來。
皇位空懸,耽誤不得。時辰一到,車馬便要啟程。
秦疏看到衛(wèi)崇,本還有些擔心對方氣他,結(jié)果對方一個眼神都欠奉。
秦疏:“……”這難道就是用完就丟,翻臉不認人?
第187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
秦疏衡從閩南出來的時候, 身邊一共帶了四個人,現(xiàn)在重新啟程,四個變成了三個。
秦疏看了一眼程管家, 程管家上前替他打簾, 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耳語:“李闊方才被陸統(tǒng)領帶走了。”
秦疏微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陸統(tǒng)領為何要將人帶走, 沒人比他更熟悉其中內(nèi)情。
這事還要從兩日前說起, 當時他們到了一處比較大的城鎮(zhèn),原主日日被困在馬車上,閑得無聊, 便趁著修整的空當帶著李闊去街上逛了逛。
李闊狀似無意地與他說,滿庭芳最近排了兩出新戲,十分不錯。秦疏衡是個愛熱鬧的, 聽到有好戲開演, 便直奔滿庭芳,正好可以解悶兒。
戲園子里幾乎座無虛席, 秦疏衡便與一位錦衣公子同列一處, 那公子十分健談,后來不知怎的, 秦疏衡提及家里有一仆侍,仗著有伺候家里老祖宗的情分,便鼻孔朝天, 實在可恨。
對方當時給他分享了整治家中下人的手段,原主簡直心花怒放,恨不能將對方引為知己。
秦疏也是讀取了原主的記憶才發(fā)現(xiàn),他確實吩咐李闊去過藥房,也只是起了整治衛(wèi)崇的念頭, 并沒有真正下手。茶壺里面的東西,自然也不是他下的。
不是他,自然只能是李闊。
如果不是李闊,原主未必會去滿庭芳。昨晚,他本該守著自己,偏偏壞了肚子,世上哪有這么多的巧合?
陸統(tǒng)領負責此次出行的安危,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李闊被帶走也不足為奇。
秦疏踏入馬車,思量開來。背主之人自是不能留的,便是對方僥幸被饒過這一回,秦疏也不敢再用他。
他是內(nèi)廷與內(nèi)閣共同定下的新帝人選,但那些老臣無一不是浸淫官場多年,深知雞蛋沒有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道。
所以,此次進京的除了他,另有幾名宗室子也一并進京,只不過是以入朝朝賀的名義。
皇權(quán)就如一支誘人的胡蘿卜,誘惑著人伸手采擷。
利用李闊攛掇原主的無非兩種人,要么覬覦皇位,要么忌憚衛(wèi)崇的權(quán)力。
想到衛(wèi)崇,秦疏手指撫上嘴唇,昨天被撞了一下狠的,后來在興頭上,也顧不得其他,現(xiàn)在過了一個晚上,不免有些腫痛。
如果只是他一人也就罷了,偏偏衛(wèi)崇與他一般模樣,讓人不想多想都不能。
秦疏安慰自己,他如今的人設就是個紈绔,便是離經(jīng)叛道也沒什么,原主被選中不也正因如此嗎?
秦疏用指尖沾了茶水在幾上隨意地描畫:不想當紈绔的皇帝不是好傀儡。
沒有人對他治國安邦有期待,他的任務是繼續(xù)紈绔下去,同時,盡可能活得長壽,內(nèi)閣已經(jīng)被秦氏皇族的短命給整怕了。
馬車猝然顛簸,秦疏身體隨之晃動,茶幾上唯余一片水痕。他看著殘余的水漬忽然笑了,他早已不是曾經(jīng)的他了。
馬車行了兩個時辰,在一處平坦開闊處停了下來,隨扈熟練地壘鍋起灶。
這時,一位身著藍色服飾的內(nèi)監(jiān)走了過來,秦疏認出對方是跟在衛(wèi)崇身邊的瑞禧。
瑞禧的目光在眼前這位的唇上一掠而過,隨即眼觀鼻,鼻觀心地傳話:“督主大人命小的過來告知世子,出行路上難免簡陋,還請世子擔待,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盡管吩咐小的,小的定會盡心竭力滿足世子的要求。”
“有勞公公了。”秦疏道,心下卻是苦惱,原想著和對方說上兩句,現(xiàn)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此前,衛(wèi)崇哪怕看原身不起,為了拉攏,也會做個樣子,現(xiàn)在忽然派個內(nèi)侍過來傳話,實在不大美妙。
瑞禧告辭離開,程管家上前相送,塞了一顆金珠子在他手里,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瑞禧沒有拒絕,笑吟吟地接了。
這天直至入夜,秦疏都沒能和衛(wèi)崇說上一句話。
接下來兩日也是如此,秦疏起初只以為衛(wèi)崇羞惱,這才有意避著他,等到第三天,秦疏就有些坐不住了。
山不來就我,那便我來就山。
經(jīng)歷了幾個世界,愛人早已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決不允許兩人就此生分。
秦疏打定主意后,精心挑選了一份禮物,那是一塊罕見的美玉,雕刻成了貔貅的形狀,周圍輔以同色珠子,做成了串珠手鏈。
他換上了一身素雅卻不失華貴的衣裳,以他對愛人的了解,對方最喜歡他這樣裝扮了。
到了衛(wèi)崇下榻的院門前,秦疏了一下衣袖,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從容。踏入門內(nèi),卻被守門的侍衛(wèi)攔下。
“世子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秦疏暗嘆,“難怪會有那么多人看他不順眼了。”
秦疏不忘自己的人設,語氣跋扈:“本王有事與你們督主商量,還不快快讓開。”
侍衛(wèi)自然知道這位極有可能是未來的皇上,且看這性子,得罪他少不得會吃掛落,只是,若是不得罪這位,便要得罪里面那個,督主大人可不是好相與的,侍衛(wèi)臉上露出一絲為難。
秦疏一把將人推開,看著也沒用多大力氣,那侍衛(wèi)卻是身形不穩(wěn),等到秦疏的身影消失,旁觀了全程的同僚對著侍衛(wèi)豎起了大拇指。
侍衛(wèi)苦笑,他說自己真被這隨手一揮推了個踉蹌,對方能相信嗎?
誰能想到這位宗室中有名的紈绔,竟然還是個隱形的高手呢?
秦疏如果知道,一定會告訴對方:他不是什么高手,只是力氣大罷了。
秦疏進去的時候,只見衛(wèi)崇正坐在書桌前,手中拿著一本書,卻沒有看,似乎在想著什么。
衛(wèi)崇抬眼,沖著榮喜揮手,這才將目光放在秦疏身上。
見到今日閩南王世子的打扮,他的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個詞:蓬蓽生輝。
衛(wèi)崇在心里又贊了一回對方的好皮囊,面上卻依然八風不動,語氣淡淡:“世子深夜造訪,可是有事?”
秦疏正要開口,話在舌尖滾了個來回,再開口時,頗有些孤注一擲的味道:“長夜漫漫,督主可要小王相陪?”
衛(wèi)崇被他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盯著,被刻意遺忘的荒唐再度涌上腦海,他萬萬沒想到這位王世子竟然會自薦枕席,還是對著他這個無根之人。
哪怕已經(jīng)歷了一次,衛(wèi)崇還是會覺得驚愕,對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他的目光在秦疏身上上下掃過,不得不說,今日世子殿下這身裝扮實在養(yǎng)眼,只這樣不張嘴,看著倒有了幾分讀書人的風雅。
秦疏見他眼神時而挑剔,時而欣賞,只是看著自己不說話,心下久違地升起忐忑來。不拒絕就是默認,這樣一想,心里又多了些安穩(wěn)。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微笑著遞上禮物,“這是小王親手挑選的,希望督主喜歡。”
衛(wèi)崇沒接,目光掠過錦盒,下巴微點:“不會又下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吧。”
秦疏眉心一跳,偏又不能說不是自己,畢竟,他該干的不該干的都干了。這輩子落了這個短兒在愛人手里,余生都要矮上半頭。
秦疏伸手打開錦盒,走到衛(wèi)崇近前,將里面的東西亮給他看:“只一眼,我就覺得這手串與督主極為相配。”
衛(wèi)崇看了一眼正中那尊玄紫色的貔貅,憨態(tài)可掬,除了顏色,哪里與他相配了?
秦疏又往前挪了一步,卻是親手為他戴上了手串。
秦疏目光毒辣,選的這串珠子不大不小,剛剛好,繞在衛(wèi)崇白皙的手腕上,說不出的貴氣。
秦疏這兩天也在復盤那晚的細節(jié),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衛(wèi)崇確是得了趣味的。開篇已成定局,秦疏也無法扭轉(zhuǎn),但至少可以肯定,對方對他也不是完全無意。
秦疏見他眉目不動,只能厚著臉皮繼續(xù)上前,輕聲說道:“督主,這幾日你避著我,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
衛(wèi)崇抬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涼涼。
秦疏決定不要臉了,繼續(xù)道:“那天我也是初次,孟浪了些,以后自會以督主的需求為要。”
衛(wèi)崇:“……”
第188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3
這天, 秦疏生平第一次憑借著厚臉皮成功留宿。
門外,榮喜安靜地守著,在習習夜風下, 微微瞇眼。想起義父曾經(jīng)說過的一句話:要說這做人哪, 一是要有權(quán), 只要手里有了權(quán)力, 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二是要識時務, 只有那些懂得審時度勢的人,才能走得更長遠。
不得不說,這位世子對自己是真的狠, 竟然會為了皇位,主動爬上督主的床。易地而處,他自問沒有這樣的魄力。只是這人對于權(quán)勢如此熱衷, 他日大權(quán)在握, 督主恐難全身而退。
榮喜想過一回便丟開了,督主胸有丘壑, 自然有應對的手段。
就這樣, 他從二更天守到了三更天,又從三更天守到了四更末, 終于聽到里面叫水的聲音。
榮喜看著天上星子,嘆道:年輕人是真能折騰啊!
幸好夏日和暖,否則守上幾個時辰, 他還真受不住。
榮喜命人抬了浴桶進去,床幔輕薄,雖然遮得嚴實,卻也能影影綽綽看出床上兩人的情形。他看得分明,其中一個正飲了茶水哺給另一個喝。
榮喜心下咋舌:世子果非常人也, 可真夠賣力氣的。
榮喜看了兩眼便不敢再看,盯著兩個小侍將東西擺好,就帶著人退出門外。他拍了拍熱氣上涌的臉頰,心下好笑:在宮闈服侍這么多年,什么場面沒見過,不過是乾坤顛倒而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忽然想到一句讖語:乾坤顛倒掌權(quán)柄,男生女相帝皇命。督主樣貌佼佼,便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在其面前也要遜色兩分。如果能一直拿捏住里面那位,和做皇帝也沒差了。
*
當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秦疏便已醒了。雖說昨夜睡得晚了些,可他向來習慣早起,愛人倒是個喜歡賴床的,按照以往的習慣,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肯起的。
床幔透著微光,秦疏仔細去看枕邊人的容顏,之前為了小命,他還沒好好看過衛(wèi)崇的長相呢。
果然,不管經(jīng)歷了多少個世界,老婆的臉還是一樣的好看。秦疏現(xiàn)在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就是個顏狗。
想到這個詞不屬于這個世界,秦疏嘴角不由自主地牽起,眼底也浮現(xiàn)出笑意,他也早已不是曾經(jīng)的那個他了。
正在他出神之際,衛(wèi)崇醒了。
還未睜眼,他就感受到一道強烈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臉上,長期以來養(yǎng)成的警覺讓他習慣性地將手探入枕下,結(jié)果,指尖就探到了一片溫熱的肌膚。
衛(wèi)崇倏然睜眼,便對上世子溫情脈脈的目光,警覺稍去,心下一哂:這位可真是豁得出去,若是不知內(nèi)情的,還以為他愛慘了自己。
兩人如今不著寸縷,昨夜情濃時還不覺什么,現(xiàn)在肌膚相貼,卻是別扭得緊。衛(wèi)崇迅速脫離對方的懷抱,不等秦疏反應,便撈過一側(cè)的衣服,三兩下已經(jīng)自己捂了個嚴實。
秦疏跟著坐起,目光在對方微紅的耳根掃過,原本因?qū)Ψ郊彼倨鹕韼淼氖湟粧叨铡K麩o視了衛(wèi)崇的疏離,替人將滑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語氣溫柔:“還早呢,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如果沒有人這么盯著他,他自然是要接著睡的。
“還要趕路。”許是昨晚哼哼多了,聲音帶著些許沙啞,衛(wèi)崇眉目肅然。
秦疏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雖然衛(wèi)崇習慣了不動聲色,他還是察覺到了對方的不悅,伸手取過茶水倒了一盞遞了過去,衛(wèi)崇飲下,面色稍緩。
秦疏這才附和著他之前的話道:“還是督主思慮周全,待會兒我讓榮喜公公將車輛好好布置一番,督主盡可在路上小憩補眠。”
秦疏說話時,一雙眼睛始終黏在衛(wèi)崇身上,讓人渾身不自在,兩人睡過了,衛(wèi)崇便無法當作無事發(fā)生,他下身還光著,又不想在秦疏面前穿衣,便想打發(fā)人走:“世子果然貼心,如此就勞煩您現(xiàn)在去吩咐一聲了。”
秦疏覺得他陰陽怪氣的還怪可愛,卻也不會真的聽他的話出去,昨晚他嘗到了厚臉皮的甜頭,此時自然要把握機會,讓對方習慣他才好。
想到心里的計劃,他當即披上寢衣,接著拿過衛(wèi)崇的褻褲,抖開示意衛(wèi)崇伸腿。
衛(wèi)崇眉心狠狠一跳,“不敢勞動世子金軀,我自己來就好。”
秦疏的手卻已探向衛(wèi)崇腳腕:“昨夜累到督主了,服侍督主也是應該的。再者,督主身上還有哪里——”
秦疏聲音頓了頓,似乎回味一般,繼續(xù)道:“我沒見過呢?”眼神曖昧,尾音上揚,挑逗意味十足。
衛(wèi)崇微瞇了眼,果然是個紈绔,油嘴滑舌!
雖然秦疏口出吐出的盡是調(diào)戲之言,衛(wèi)崇心里那點兒若有若無的尷尬卻就此消散,他主動伸出腿,坦然地坐在床上,凝眸看著青年要怎樣服侍他。
秦疏以進為退,細心地替他套上褻褲,沒有絲毫被折辱的模樣。動作間,指腹在衛(wèi)崇細膩緊致的肌膚上磨磨蹭蹭,活脫脫一個紈绔色批,直到衛(wèi)崇一腳將他不老實的手掌踩住,秦疏才消停些。
兩人也是老夫老妻了,秦疏還是第一次體驗到調(diào)戲人的快樂,做人果然不能太端著,回想曾經(jīng),也不知少了多少樂趣。
秦疏還未及冠,仍是少年模樣,又生了一副英俊的好相貌,便是動手動腳,也不會讓人覺得下流。不得不說,衛(wèi)崇還真被伺候得挺舒坦。
難怪先帝重疾纏身也離不得麗妃娘娘,如他們這等人,每日里汲汲營營,確實需要些消遣。更何況,這位可是板上釘釘?shù)幕实邸V灰氲轿磥砘实劢o他侍寢,他心里就說不出的爽快。
至于將來如何?那就各憑本事了。
秦疏被他這個睥睨的眼神勾得心里一蕩,如果不是不熟,他定要拉著人纏綿一番。解渴是不用想了,甜甜嘴還是可以的,所以他十分自然地拉過衛(wèi)崇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衛(wèi)崇這下是真驚到了,直到秦疏替他套上內(nèi)裳外衫才回神,看著眼前正低眉順眼,熟練地替他束著玉帶的男子,脫口道:“世子這伺候人的手藝果然不凡,莫不是在誰身上練過?”
衛(wèi)崇說完便有些后悔,因著這話實在是帶著醋味兒,這小子怕是要得意了。
秦疏心里自然是得意的,只是他也知道兩人現(xiàn)在的身份,未免讓愛人誤會他小人得志,只能將欣喜壓在心間。
秦疏拉著人在梳妝鏡前坐下,委屈剖白:“督主可真是冤枉了我,這天下,也唯有督主才能讓我折腰。旁人怎配與督主相提并論,督主今后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如果換作別人這般,定是諂媚的沒眼看,由眼前這人說來,偏偏就讓人分外窩心,衛(wèi)崇唇角勾起,當看到鏡中的自己時,心頭一震。
怪道說“美人鄉(xiāng)英雄冢”呢,果然色令智昏,他險些被這小子騙了過去,這般能屈能伸,怎么可能是個紈绔?
衛(wèi)崇心下驚疑,秦疏卻用實際行動打消了他心頭的疑慮。
只見秦疏從荷包中取出一枚玉佩,那玉佩溫潤通透,上面紋刻的花紋更是古樸大氣,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但讓衛(wèi)崇打消懷疑的卻不是這玉佩本身,而是其背后代表的含義。
原來,這是大通商行的憑證。大通商行背后的東家正是閩南王妃的娘家。
可以這么說,將來,真正支持世子的不是他,也不是內(nèi)閣,而是和他休戚與共的宋家。
為什么貴族出身的老王妃堅持為兒子求娶宋氏女,還不是看中了宋氏的財力。雖然商人地位一直被打壓,但財可通神,只要有了錢,就能得到大把人手效忠,對于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宋氏出了一位王妃,背靠西南,海上貿(mào)易如火如荼,攢下了偌大家業(yè)。只可惜海貿(mào)利潤高,風險也大。據(jù)他所知,宋氏現(xiàn)任家主自五年前出海,一直未歸,有傳言說他已葬身魚腹。
宋家人丁不興,宋家老太爺憂心過重,在兩年前撒手人寰,宋家主有二子,彼時皆未及冠,雖能力不俗,但商場如戰(zhàn)場,其余人等自然想要分一杯羹。
宋家雖然有一門得力姻親,只是王府只剩一屆女流,一個紈绔,震懾力自然不如以往,由是支撐的也是艱難。
其實,這里面也有先帝的一份“功勞”,原本閩南王薨逝,按例世子應該襲爵,只是先帝一直壓著請封折子,留中不發(fā)。
越是位高權(quán)重的人,越是不肯放權(quán)。就像他和內(nèi)閣看好秦疏衡一樣,先帝也一樣看好他,雖則閩南王世子紈绔,可他好拿捏,只顧吃喝玩樂,其他全不關心。
先帝為著自身的緣故,挑選嗣子一則不想挑個實權(quán)王爺,二則閩南王世子外家在朝中無人,第三,他尚未婚配。若選為嗣子正可以趁機撤藩,收回閩南一地的軍政大權(quán)。
先帝的這番思量,能看出來的不在少數(shù),宋家自然也不例外。
商人精于利益權(quán)衡,和閩南王這一支又是天然的聯(lián)盟,早早下注在王世子身上,自然會盡全力輔佐。
這枚玉佩,便是宋家的投名狀。只要拿著這枚憑證,便可去大通錢莊支取銀兩,去各地商行調(diào)用物資人手。
現(xiàn)在世子忽然將這枚玉佩取出來,不會是想要送給他吧。
衛(wèi)崇眼底暗潮如涌,聲音卻是平淡無波,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這是什么?”
秦疏目光灼灼:“督主,這是我家傳之寶,今日我將它贈予您,以明心意。”
猜測得到證實,衛(wèi)崇都不知道擺什么表情好了,難不成這人還真是個斷袖?而不是在扮豬吃老虎?
衛(wèi)崇仔細分辨對方神色,見他果然一副墜入愛河的毛頭小子模樣,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衛(wèi)崇平生最不屑的就是情種,說什么海誓山盟,不過是貪戀對方顏色好罷了。先帝寵愛麗妃,最后如何?死因?qū)嵲诜Q不上體面。而那位寵冠六宮的麗妃娘娘,最后被寵愛她的皇帝親下口諭鴆殺,紅顏枯骨,不過一念之間。
不過,若真是如此,倒也說得通,督主大人對自己的美貌還是相當自信的。
衛(wèi)崇心念數(shù)轉(zhuǎn),就算這人是個色批,他還是想說:真特么是個敗家玩意兒。
然后,他將玉佩接了下來。這樣的好東西,放在敗家子手里才是可惜,正該他來保管。
衛(wèi)崇故作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玉佩,“昨晚不是剛送了一個,怎么今日還要送,難不成以后你過來一次,便要送一樣禮物?”
衛(wèi)崇說完,微微皺眉,這話聽起來怎么怪怪的,搞得跟女票資一樣。落在青年身上的目光也帶了審視,四目相對,青年眼中火熱,眸子比外面的天光還要亮。衛(wèi)崇眉心舒展開來,他也是被這蠢物影響到了,怎么凈想些不著邊際的事,沒得編排了自己。
秦疏尚且不知,向來崇拜他聰慧的親親愛人已將他歸到蠢物那一類,還在表著衷心:“督主要是喜歡,便是每日都送又如何?”
“哦?為何要送我?”衛(wèi)崇語帶調(diào)侃,他倒要聽聽這人還能說出什么傻話來。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注】秦疏深知表白要趁早,這是前面幾輩子,愛人身體力行教給他的道。
衛(wèi)崇神色復雜地看著秦疏,心中五味雜陳。在朝在野,真心難得,可眼前之人的種種作為又讓他難以分辨真假。
也許是被這似真似偽的心意亂了心神,衛(wèi)崇忍不住問道:“你如此待我,究竟所圖為何?”
秦疏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我所圖的,不過是能得督主垂青,朝夕相伴。”
衛(wèi)崇沉默良久,秦疏的話他自是不信的。真心是最珍貴,也是最廉價的東西,于他而言,真心還抵不過一錢碎銀。
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緩緩勾唇:“但愿你所言非虛。”
這話似是應了他,但秦疏知道,衛(wèi)崇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宮廷沉浮多年,如今又處于波詭云譎的朝堂,早已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想要奪取這顆真心,還有好一段路要走。
不過既然應了他,那至少證明衛(wèi)崇不討厭他,不是嗎?尤其他本來的目的就不是為了權(quán)柄,他雖不知道衛(wèi)崇都經(jīng)歷了什么,卻了解他皮囊之下的靈魂,投其所好,賺得美人心不過是時間問題。
秦疏推著人坐下,看著鏡中的他道:“督主,小王替你束發(fā)可好?”說著伸手探向梳子。
衛(wèi)崇伸手攔下他的動作,秦疏不明所以,然后就聽衛(wèi)崇道:“你剛剛摸了我的腳。”
秦疏先是一怔,隨即笑道:“成成成,我先去凈了手再來服侍。”聲音清朗愉悅,聽得人心里都跟著敞亮。
秦疏果然凈過了手,替衛(wèi)崇束發(fā),冠帶。
秦疏看著鏡中的人,目光一時竟有些癡了。
許是早早凈身的緣故,衛(wèi)崇發(fā)絲散落時是有些陰柔的,此時露出光潔的額頭,整個人像是出鞘的劍,美得凌厲。
秦疏就像是被蠱惑了一般,微微俯身,從背后將人擁入懷中,低頭去吻他的臉頰。
頰上傳來一點兒溫熱,衛(wèi)崇眨了眨眼,對上秦疏隱藏著侵略性的目光,比起草食動物的憨傻,反倒順眼了些,便沒有拒絕。
秦疏得到鼓勵,就著這個姿勢,左臂繞過衛(wèi)崇左肩,扣在他的胸前,右手扶著他的下巴向后,這是一個半強制的動作,衛(wèi)崇有些不適,正想將人推開,秦疏的吻就落了下來,直吻得人喘不過氣來。
衛(wèi)崇氣惱,在那油滑靈巧的東西上面咬了一口,之后疾風驟雨終于和緩下來。
秦疏一邊親他,還一邊叫著他的名字,胡亂地許諾:“你想要江山,給你;想要權(quán)勢,也給你。我會一直待你好的,我只要你。”直讓人心煩意亂。
衛(wèi)崇主動加深了這個吻,讓人無法再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秦疏動作一頓,熱血鼓蕩。手上的勁道卻是松了,轉(zhuǎn)到衛(wèi)崇身前,親吻時多了繾綣的味道,如溫度適宜的泉水,直叫人筋酥骨軟。
衛(wèi)崇心頭的異樣剛剛升起就被另一種感覺蓋過。他一直都是個權(quán)力欲旺盛的人,見多了執(zhí)掌天下的皇帝私下的面目,他對皇室的敬畏早已消磨殆盡,對皇權(quán)的渴望卻日益加深。
聚天下之力供養(yǎng)一人,這樣的生活誰人不想要?只是他窮盡畢生,也無法坐上那個位置,所以他執(zhí)拗地想要得到更多。
此時,他卻有了那種權(quán)傾天下,志得意滿的感覺,做皇帝也不過如此吧!
不,有一點皇帝也比不過。至少,皇帝享受不到準天子如此溫柔小意的服侍。這讓他整個人都無比愉悅。
第189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4
等到兩人再次露面, 榮喜眼尖地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一樣了。
此前世子一直衣著顯貴,今日卻多了幾分低調(diào),他著意觀察, 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雖然穿著不同, 但站在一處卻分外和諧。
許是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 世子倏然望了過來, 對他微微一笑, 整個人說不出的文雅矜貴。
秦疏詢問:“馬車可安排好了?”
聽了一晚壁角的榮喜公公微微欠身:“已按世子的吩咐布置了。”
秦疏擔心衛(wèi)崇打瞌睡,又叮囑一句:“天氣炎熱,雖少不了冰盆, 卻也不好貪涼,榮喜公公上心些。”
榮喜目光轉(zhuǎn)向督主,督主已是上了馬車, 對世子越俎代庖的行為只字未提。
榮喜心道:皇家果然沒有一個簡單的。面上卻已掛了笑, “世子放心。”
然后,他就看到這位不簡單的世子放棄了自己的座駕, 當著一眾扈從的面, 鉆進了督主大人的馬車。
榮喜一時都有些恍惚了,督主權(quán)勢滔天, 可結(jié)交內(nèi)監(jiān)向來為人所詬病,這位莫不是個缺心眼吧。
“你進來做甚?”衛(wèi)崇也沒想到他會上自己的馬車。
秦疏將剛穿上沒多久的步履一蹬,無視了衛(wèi)崇冷然的目光, 在靠里的位置坐了:“長路漫漫,自然是來與督主做伴嘍?”
衛(wèi)崇:“巧言如簧,顏之厚矣。”
秦疏暗笑他言語匱乏,“如此督主可是冤枉了我,不過是情之所鐘而已, 小王所言全部出于本心。”
“謊話連篇。”衛(wèi)崇冷哼一聲,到底沒有將人趕出去。
秦疏心下了然,果然跟著什么師父,學什么藝。
烈女怕纏郎,他有今天,全賴過去愛人教得好。至于對方的明嘲暗諷,秦疏全然不放在心上,只當對方和他打情罵俏罷了。
此后的日子里,秦疏與衛(wèi)崇同進同出,同車同寢,關系愈發(fā)親密。
起初只有親近的人對兩人關系有所猜測,結(jié)果秦疏大咧咧絲毫不加掩飾,大家伙都知道隊伍里最尊貴、最有權(quán)勢的兩人搞到一起去了。
玉姑姑看著世子日日作死急得不行,若是被王妃知道他這么胡鬧,遠在閩南也難以安寢。
這日她終于得了空,忙對秦疏道:“世子如今已是儲君,如何能與權(quán)宦走得這般近,若是被朝中大臣知道了,如何得了?”
秦疏知道衛(wèi)崇名聲不好,可看到身邊親近人阻止兩人在一起,心情還是不大美妙,臉上就帶出幾分來,只是玉姑姑關心情切,一時沒有注意到罷了。
這位玉姑姑是已故閩南王的奶姐,自小就照顧在他身邊,秦疏顧忌著情分,耐著性子聽她說完,這才開口:“玉姑姑覺得我的名聲如何?”
玉姑姑面上一滯,“世子只是年紀還小,貪玩些罷了。”
“在您和母妃心里,我的所有不堪自是都能找到由,可流傳在外的又是什么好名聲嗎?”秦疏語氣淡淡,卻令人無可辯駁。
玉姑姑急切道:“今時不同往日,您是要執(zhí)掌天下的啊。”
秦疏想到朝堂上下,笑了,“天下啊,不過是一盤棋。我便是那上面的將帥,只是擔了個名罷了,卻連九宮也走不出。”
玉姑姑有些心疼了:“世子不必自傷,以您的聰慧,早晚有一日——”
秦疏眉目一動,抬手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姑姑誤會了,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而且,我也并不覺得這樣有何不好,進攻防守自有車馬兵卒去操心,這樣不好嗎?”
玉姑姑脫口道:“這樣哪里好了,又不是養(yǎng)在內(nèi)院的閨秀。”
玉姑姑見世子有要走的意思,忙將人攔住:“世子,您——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男子了?”
秦疏:“那玉姑姑可見我喜歡哪個女子?”
玉姑姑訥訥,“世子難道不想娶妻生子了嗎?”
秦疏不以為意:“便是生了孩兒,也不可能承繼閩南王這一支的香火,費那個力氣作甚。”
玉姑姑如遭雷擊,再說不出一句話,心下一片愁云慘淡,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這里。
顯然,比起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要做個傀儡皇帝,她更難接受的是對方要絕后。
等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秦疏向某個方向看了一眼,這才抬步離開。
另一邊,衛(wèi)崇聽到鮑海的匯報,揮了揮手,鮑海便退下了。
衛(wèi)崇回身便看到榮喜一臉震驚的模樣,嗤笑一聲:“你不會信了吧。”
榮喜:“難道他說的都是假話?”
衛(wèi)崇搖頭:“多半是說給我聽的。”
榮喜震驚:“他發(fā)現(xiàn)了鮑海?”
“你還真當他是個紈绔啊。便是那一身神力便已舉世無雙。”衛(wèi)崇也是第一次遇到秦疏這樣的,其人種種,實在太具有迷惑性。
之前衛(wèi)崇確實差點兒被他騙過去了,只是秦疏偏偏要天天黏著他,那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細節(jié)、小習慣,倒是讓他看出了端倪。
榮喜驚訝:“世子力氣竟然這般大嗎?”
“招貓遛狗、揮金如土、喜好華裳美食許是有的,可他就算是個紈绔,也絕不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衛(wèi)崇神情有一瞬的恍惚,“力有千鈞。”
榮喜不敢深想督主是如何試出對方力氣的。連忙拍馬道:“督主眼光獨到。”
就在這時,秦疏回來了,榮喜行了一禮,之后便退到一旁,再不言語。
*
這日,因山路難行,他們錯過了宿頭,只能就近在黃松嶺夜宿。
這還是秦疏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宿在野外,剛下馬車就張羅著打些野味,然后就被衛(wèi)崇鎮(zhèn)壓了。
“之前一路皆是風平浪靜,如今距離京城不過旬日,某些人怕是按捺不住了。”
秦疏聽到愛人關心,心里美得不行,“知道督主關心我,如此我便只在營地范圍內(nèi)轉(zhuǎn)轉(zhuǎn)好了。”
又與陸統(tǒng)領道,“也不知林子里有什么好物,我是不得見了,陸統(tǒng)領著人隨便捉些來吧。”
這個時候,山肴野蔌正豐,秦疏哪怕只在附近轉(zhuǎn)了轉(zhuǎn),也采了不少山菇野菜,還打了幾只麻雀。他又熟知醫(yī),對各種草本木本植物知之甚詳,如此又摘了些可做調(diào)味的佐料。
衛(wèi)崇看他抱著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回來,好奇地看了兩眼,秦疏立馬獻寶:“今天運氣好,不僅采了不少蘑菇,還有野蔥和野姜,不管是直接拿來烤,還是做湯都很相宜,一會兒我給督主露兩手,嘗嘗我的手藝。”
衛(wèi)崇沒說話,只是眼神里分明寫著不信任。
秦疏如今已經(jīng)摸清了他的口味,見此只給了他一個“你瞧好吧”的眼神,之后便忙活開了。
麻雀個頭小,不過一刻鐘香味兒便已逸散開了,秦疏將烤好的麻雀并兩串香菇端到衛(wèi)崇面前,“嘗嘗合不合口味。”
衛(wèi)崇嘗了一口,微微點頭:“沒想到你還有這等本事。”
秦疏笑著說道:“督主喜歡,我下次還做給你吃。”
衛(wèi)崇對他的示好不置可否,秦疏也不在意,總歸他們是要在一處的,以后有的是機會。而且,衛(wèi)崇端著架子還挺好玩的,讓他總想逗一逗。
一行人吃飽喝足,早早便安歇了。
到了后半夜,正是最困頓的時候,秦疏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凝神細聽,耳畔只有風吹葉動的沙沙聲,他小心翼翼地起身,環(huán)顧四周,卻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樣。只是想到衛(wèi)崇之前的話,又總覺得不安。
此時,守夜的侍衛(wèi)注意到了他這邊的動靜,過來詢問:“世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秦疏怕吵醒了衛(wèi)崇,壓低了聲音說:“無事,不必管我,你忙你的,精心著些。”
“是。”
衛(wèi)崇本來就淺眠,已是被秦疏的動靜吵醒,他眼神凌厲地看向秦疏:“大半夜的不睡覺,折騰什么?”
秦疏壓低聲音回答:“我有點兒心慌,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
衛(wèi)崇皺了皺眉,迅速起身,示意眾人保持警惕。
就在這時,一陣陰森的笑聲在黑暗中響起:“哈哈哈,沒想到你們還有幾分警覺。”
秦疏聽到對方出場的方式,莫名想笑,小聲對衛(wèi)崇叭叭:“督主,這出場也太老套了。”
衛(wèi)崇瞪了他一眼,低聲呵斥:“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說笑!”
陸統(tǒng)領冷聲道:“來者何人?竟敢在此造次!”
那神秘人卻并不回答,只見周圍黑影閃動,一群黑衣人手持利刃,向著他們撲來。
眾護衛(wèi)們瞬間睡意全無,個個神色警惕,迅速抽出佩劍,自覺分成幾支小隊。一部分緊密地圍成一圈,將衛(wèi)崇和秦疏護在中間,目光死死地盯著沖過來的黑衣人,絲毫不敢松懈。
陸統(tǒng)領則率領另兩隊人主動出擊,一時間,刀光劍影交錯,很快便見了血。
秦疏收起玩笑心思,神情肅然地看著戰(zhàn)局。他博聞強識,雖然和這些扈從少有交流,卻已記得隊中每一個人的面貌。
他見到那個操著蜀中口音的護衛(wèi)在拼殺中不慎被黑衣人擊中肩頭,迸濺起一串血花,卻依然咬牙堅持,將刀舞得密不透風,不讓黑衣人突破防線。
看到那個一臉精明相的黑臉護衛(wèi)身手敏捷,與黑衣人正面交鋒,招招凌厲,守護著防線,始終沒有讓一個黑衣人突圍。
陸統(tǒng)領與黑衣人拼殺得尤為激烈,手中長矛虎虎生風,一掃一片,每下戳刺定要在敵人身上留下一個血窟窿。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時,黑衣人中有一人突然吹響了口哨,很快,又有一隊黑衣人從遠處趕來,局勢變得更加危急。
衛(wèi)崇神色陰沉,觀察著戰(zhàn)局,思索著對策。
黑夜迷惑了感官,黑衣人好似潮水般不斷涌來,漸漸地,侍衛(wèi)們開始體力不支,防線終被黑衣人攻破。
眼看一名黑衣人朝著秦疏刺來,還不等秦疏反應,只見衛(wèi)崇瞬間出手,他身形如電,招式凌厲,瞬間將那名黑衣人擊退。
很快又有三個黑衣人纏住了他,衛(wèi)崇知道這些人纏住他的目的,時刻注意秦疏那邊的情況,卻苦于無法抽身。
在這緊急關頭,有一名黑衣人瞅準時機,揮劍向秦疏砍來。衛(wèi)崇回轉(zhuǎn)不及,眼睜睜刀鋒距離秦疏越來越近,秦疏就跟傻了一樣,靜立在那。
衛(wèi)崇目眥欲裂,大喝一聲:“救世子!”
秦疏看向他,唇瓣翕動,好似說了什么。
這時,一名侍衛(wèi)飛身來護,一刀將黑衣人劈倒在地。只是他顧得了秦疏,卻顧不得自己,幾乎在他重傷敵人的同時,一把尖刀刺向了他的后心。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秦疏一把將侍衛(wèi)拉開,腳下一個用力,就將之前倒下的尸體踢飛,這下看似輕描淡寫,竟將那黑衣人撞開數(shù)丈之遠。
秦疏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除了偶爾的床上運動,還真沒好好試試他如今的力氣。此時熱血上頭,曾經(jīng)的記憶在肌肉中蘇醒,秦疏挑起掉落的尖刀,趁勢沖入敵陣,他力大無窮,所到之處,黑衣人紛紛被他擊退。
衛(wèi)崇哪里肯放任他亂來,也跟著離開了保護圈,他的功夫是實實在在練過的,招式利落又狠辣,秦疏沒想到他這般厲害,心里盤算著等這遭過去,就將荒廢的功夫撿起。
兩人的出手讓隨行護衛(wèi)士氣大振,他們彼此配合默契,逐漸扭轉(zhuǎn)了局勢。
黑衣人見局勢不妙,愈發(fā)瘋狂起來。黑暗中有人喊道:“別留手,速戰(zhàn)速決!”
秦疏和衛(wèi)崇卻絲毫不懼,秦疏憑借著天生神力,直接抓住兩個黑衣人的衣領,將他們的腦袋狠狠撞在一起,瞬間兩人便倒地不起。
衛(wèi)崇身形靈活,在人群中穿梭,劍劍致命。他一個轉(zhuǎn)身,刺中一名正要偷襲秦疏的黑衣人。
秦疏咧嘴一笑:“督主,謝啦!”
衛(wèi)崇冷哼一聲:“專心對敵!”
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拼殺,黑衣人開始且戰(zhàn)且退。
伴隨著最后一聲錚鳴響起,黃松嶺終于恢復了寧靜。
陸統(tǒng)領清點過人數(shù),與衛(wèi)崇匯報情況:“督主,虎賁衛(wèi)死二人,重傷三人,輕傷三十二人;驃騎衛(wèi)死三人,重傷五人,輕傷二十一人。俘獲活口二十三人。”
衛(wèi)崇之前一直眉眼不動,此時終于露出驚訝來:“竟然有這么多活口嗎?”
像這種暗殺手段,出動的不是死士,也是亡命之徒,只要交手,向來是招招致命,能有三五個活口已是多的了,這次竟然有二十多,實在稀奇。
陸統(tǒng)領看了秦疏一眼,“世子宅心仁厚,未下死手。”
秦疏自打被罰過一回,對待人命愈發(fā)謹慎,所以剛剛下手時十分注意分寸,此時聽到陸統(tǒng)領的話,他一拂衣袖,滿臉正氣:“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為人君者,當以天下萬民為己任,小王是不想辜負督主的期許。”
陸統(tǒng)領原本對這位皇儲殿下不大看得上眼,他是武人,天然崇拜強者,之所以倒向衛(wèi)崇,是因為衛(wèi)崇手腕高超,為人護短,曾在麗妃娘娘手下救了半個營的虎賁衛(wèi)。
今日對方的表現(xiàn)卻令他刮目相看,哪怕說話虛頭巴腦,至少在兄弟們拼命相護的時候,他沒有見死不救。在情勢危急的時候,他做到了挺身而出。單這兩點,已經(jīng)強過大半權(quán)貴。
衛(wèi)崇聞言刺了一句:“請問心懷天下的世子大人,您打算如何處置那些執(zhí)刀兵相向的殺手呢?”
秦疏注意到他手上的血跡,取出帕子沾濕,十分自然地給他擦拭,直到十根手指都是蔥白如玉這才滿意。開口道:“處置的方式多著呢,開荒種地,挖礦鋪路,都是正當年的壯勞力,便是倒夜香也比死了堆肥強。”
衛(wèi)崇厭惡皺眉,想要將手掙開,秦疏捉住衛(wèi)崇的手舍不得撒開,握在手里把玩,陸統(tǒng)領一個大活人杵在那里,都覺得羞恥。
秦疏壓根沒意識到問題,主要是牽個手實在太小兒科了,尤其是剛剛經(jīng)歷一戰(zhàn),他精神還有些亢奮。
至于衛(wèi)崇,自從他手握權(quán)柄,討好他的人有很多,但沒有一個似秦疏這般同他親近。
高處不勝寒,不管秦疏是出于什么心,伺候他確實無比體貼,衛(wèi)崇嘴上嫌棄,就還挺受用的。
只是世子到底出身宗室,不懂適可而止,衛(wèi)崇被他捏來捏去,見他還沒撒手的意思,深覺此人恃寵而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力抽回手指,起身道:“世子先歇息吧。”
秦疏可不想一個人,連忙跟上:“督主要去做甚?”
衛(wèi)崇連個眼風也沒給他,聲音幽幽:“世子既然要保住那些人的性命,在下總得去瞧一瞧,他們是不是擔得起您的這份厚愛。”
秦疏和陸統(tǒng)領對視一眼,用口型道:“又生氣了。”
陸統(tǒng)領眉心一跳,權(quán)當沒看見,忙綴在督主身后。看著前面的身影,陸統(tǒng)領思緒有些分散,這些時日,督主的情緒似乎確實外露了些。而這些變化無一不和世子有關。
想到世子的諸多操作,陸統(tǒng)領背脊都挺直幾分,看來,以后對待世子還需再上心些。
衛(wèi)崇情緒不佳,而且顯然是去審訊了,秦疏想了想,腳下一轉(zhuǎn),去了傷員那邊。
這邊,秦疏來到傷患處,摩拳擦掌,準備一展身手。
另一邊,衛(wèi)崇隨陸統(tǒng)領來到背風坡,那些黑衣人都被捆住了手腳,丟在這里。
鮑海見督主前來,忙上前行禮。衛(wèi)崇擺擺手,陸統(tǒng)領與鮑海耳語幾句,鮑海詫異挑眉,頓首聽命。
既然要這些人發(fā)揮余熱,自然要改變審訊的策略。
鮑海心念數(shù)轉(zhuǎn),揮手示意手下將破布塞進黑衣人的嘴里,二話不說,先上了兩道刑。
這些黑衣人原本就受了傷,總有扛不住的,領頭的就這樣被供了出來,這倒是意外收獲了,他們原以為首領已經(jīng)撤退了呢。
頭領對此早有預料,暗察司那群瘋狗兇名赫赫,刑訊手段頻出,只要還能喘氣,早晚得把肚子里的東西倒出來。
衛(wèi)崇坐在一旁,面色陰沉如水,靜靜地觀察著。他的眼神深邃而銳利,頭領如芒在背,整個人仿佛被看穿了一樣。
鮑海示意開始動手,扈從拿起一根皮鞭,在空中甩了一個響亮的鞭花,然后狠狠地抽打在黑衣人身上。“啪”的一聲,黑衣人身上瞬間出現(xiàn)一道血痕,他不受控制地打顫。
扈從毫不留情,繼續(xù)揮舞著皮鞭,邊打邊吼道:“還不老實交代!”
起初,他還能緊咬牙關堅持,如此過了幾十鞭,每一次抽打,都伴隨著黑衣人痛苦的悶哼聲。
衛(wèi)崇看他咬牙硬挺,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微微瞇起眼睛,手指在身后的樹干上輕輕敲擊,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扈從停下手中的皮鞭,喘著粗氣,看向上峰。
這時,衛(wèi)崇緩緩站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冷冷地說道:“即便你不說,我也能猜出是誰派你來的。你若現(xiàn)在招了,還能留你們一條活路,我朝遼闊,總有你們的容身之地。你若執(zhí)迷不悟,黃泉路上,也不必擔心寂寞,總歸有人與你做伴。”
他的聲音少有起伏,卻讓人不寒而栗。
頭領不由自主地看向與他同生共死的弟兄們,對上或畏懼或決絕的目光,心里閃過一絲猶豫。
*
秦疏再次見到衛(wèi)崇,是在天明時分。秦疏見他面色不好,試探問道:“是審訊不順利嗎?”
衛(wèi)崇唇角微勾:“這世上,就沒有暗察司撬不開的嘴。”
“問出來了,到底是誰?”秦疏看他臉色不好,還以為沒問出來呢。
衛(wèi)崇倒也沒瞞他:“廣平王。”
秦疏倒也不覺意外,昨晚那些黑衣人明顯是沖著他來的,背后之人目的為何,不言而喻。
衛(wèi)崇見他也沒過激反應,對他的養(yǎng)氣功夫倒是多了幾分佩服,問他:“你既然知道了,便當如何?”
“且先給他記上一筆,他日總有機會找補回來。”他又不是棉花,任人欺負也不知反抗。
衛(wèi)崇眼角一瞥,見他袍袖上沾染了血跡,下巴微抬,“怎么搞得這般狼狽?”明明記得之前是沒有的。
秦疏低頭一看,無所謂道:“給傷員治傷時不小心沾上的。”
衛(wèi)崇覺得不太像話,“難為世子屈尊降貴了,以后這些事讓隨行的大夫處即可。”
秦疏不知想到什么,笑了,“沒事,還挺有意思的。”
衛(wèi)崇聞聽此言,只以為他是去湊熱鬧,便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還是后來看到侍衛(wèi)們看他時的眼神又敬又畏,這才意識到不對。
詢問后才得知,他們這位紈绔世子竟然像縫衣服一樣,將那些腸穿肚爛的傷口縫補個遍,有幸見過那血腥場面的人,再也無法直視他。
敢為人先,總能得到更多的尊重。衛(wèi)崇知曉此事后,對待秦疏也多了些耐心。
秦疏察覺到他態(tài)度的微妙變化,自然又討到不少甜頭。
第190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5
灃京城外, 一隊車馬緩緩向城門而去,傳信的兩位騎兵背插白虎旗,很快消失在城門口。
臨近城門, 衛(wèi)崇對身側(cè)之人說道:“馬上就要入城了, 殿下還請移座。”
秦疏坐著不動, 試圖轉(zhuǎn)移話題:“督主怎么不叫我世子了?”
衛(wèi)崇語聲淡淡:“不一刻便要入城, 跨過城門, 殿下便要魚躍龍門,所以,還請移駕。”
秦疏不太愿意, “之前不都好好的嗎?督主莫不是想要用完就丟?”
衛(wèi)崇才不信他不懂自己的意思,“你若是看不起這皇位,大可坐著不動。”
秦疏就是要他知道自己的態(tài)度, 捉了他的手指送到自己唇邊, 輕輕一吻:“督主如果想要金屋藏嬌,小王也不是不能考慮。”
衛(wèi)崇見他這個時候還在沒臉沒皮, 沒了耐心:“不要胡鬧, 你若是坐不上那個位置,趁早回閩南去。”
情話沒有發(fā)揮應有的作用, 秦疏不免有些悻悻然,再說話時,眉心皺作一團, 無端帶上幾分可憐,“莫要這般冷臉,我聽你的話便是。”
衛(wèi)崇不為所動,只默默看著他的表演,秦疏嘟囔了句“郎心似鐵”, 戀戀不舍地看了衛(wèi)崇一眼,走向另一輛馬車。
*
灃京繁華,行人車馬絡繹不絕,但這一隊人一看就與眾不同。有眼尖地認出扈從的穿著,便已猜出這一行人的身份。
衛(wèi)督主回京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灃京城中該知道的便都知道了。
等到入了城門,早有儀仗隊在城門處列隊迎接,幾位朝中重臣皆位列其中。此時秦疏才有了身為儲君的自覺,真正意識到他將君臨天下。
首輔梁遠神色肅穆,帶領眾人一絲不茍地行禮。揚聲道:“恭迎殿下回京,愿殿下洪福齊天,佑我朝昌盛。”
眾人齊聲高呼:“恭迎殿下!”
秦疏淡淡地回道:“有勞各位。”
此時梁遠才真正將目光放在秦疏身上,他原本只是過來走走過場,全了禮數(shù),此時再看這位卻多了幾分慎重,單看這人面相氣度,實在很難將他和紈绔聯(lián)想到一起。
衛(wèi)崇雖是內(nèi)侍省出身,卻氣場十足,而他們“精挑細選”的這位儲君,站在他身旁卻絲毫沒有被掩蓋光芒。梁遠心中暗自思忖:“莫非消息有誤?”
梁遠的神情變化雖然細微,卻都被緊密觀察他的衛(wèi)崇看在眼里,衛(wèi)崇心中不期然涌起一陣自得。
回城的隊伍依然緩慢,衛(wèi)崇舍棄馬車,和梁遠并轡而行。
梁遠輕聲:“督主一路辛苦。”
衛(wèi)崇知道他想說的不是這個,不過對方既然想要兜圈子,那他就陪著好了,遂道:“不比梁相日萬機。”
“好說好說,分內(nèi)之事,都是為國分憂而已。”梁遠斟酌道,“閩南地處偏遠,一路行來可還順利?”
“還成。”
衛(wèi)崇滑不溜手,梁遠只能自己接著唱下去:“日前看到暗察司押解了一批人入城,這里可有什么緣故?”
衛(wèi)崇語氣淡淡:“皇權(quán)動人心罷了。”
梁遠與他交鋒已久,見他不想細說內(nèi)情,也不著惱,話鋒一轉(zhuǎn),說起另一件事:“日前廣平王幼子入京,此子聰慧異常,連日來,廣平王府門庭若市,屬實熱鬧。”
衛(wèi)崇心下一嘲,不過一黃口小兒罷了,掀不起什么風浪,口中卻道:“季安公子以垂髫之齡入京,背井離鄉(xiāng),諸公關心些也是人之常情。”
梁遠心下一動,“沂川王次子不日也將入京,聽聞這位公子文武雙全,足智多謀,有武帝之風。”
衛(wèi)崇得了他兩番試探,有些膩味,十分不客氣道,“是否有武帝之風我不知道,沽名釣譽倒是真的。”
沂川王次子便是秦疏睿,關于新君人選,朝廷的意見其實也并不統(tǒng)一,一部分希望君主垂拱而治,另有一部分吃夠了大行皇帝的苦,希望能輔佐一身康體健的仁主,共襄盛世。
“灃京距離封地路途遙遠,言過其實也是有的。”梁遠微微一笑,“不過,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衛(wèi)督主覺得,諸位公子接連入京,可會對朝局產(chǎn)生影響?”
衛(wèi)崇輕哼一聲,回道:“梁相多慮了。”
梁遠壓低了聲音:“衛(wèi)督主莫要輕視,廣平王與沂川王在封地皆有勢力,岳家亦是底蘊深厚,不是那邊能比的。”
衛(wèi)崇嘴角上揚,略帶嘲諷道:“那又如何?正所謂鞭長莫及,在這京城,他們休想翻出什么浪花。”
梁遠目光一凝:“衛(wèi)督主,話不可說太滿,乾坤未定,局勢瞬息萬變。”
衛(wèi)崇終于將目光轉(zhuǎn)向他:“梁相莫不是怕了?”
梁遠臉色微變,“衛(wèi)崇,休要胡言!老夫一心為了朝廷,豈會懼怕?”
衛(wèi)崇嗤笑道:“既如此,梁相又為何瞻前顧后?”
梁遠深吸一口氣,緩聲道:“衛(wèi)督主,你我雖政見時有相左,卻也都是為了朝廷安穩(wěn),百姓安泰。儲君事關國體,再謹慎也不為過。”
衛(wèi)崇一夾馬腹:“說白了你還是怕了,你怕身后背上罵名。”
梁遠鳳眼微凝,明顯被說中了心思。
衛(wèi)崇乃是權(quán)宦,自是沒什么名聲可言。他卻不同,如今他已是內(nèi)閣首輔,做到了文臣頂尖兒。細數(shù)歷朝歷代,重臣被清算的還少嗎?他想求個青史留名,自然不能如衛(wèi)崇這般不管不顧。
季安公子來京次日他便已見過,雖年齡尚幼,觀其言談,便是京中有名的神童與之相比,亦是稍顯遜色。
美中不足的是身體瘦弱了些,似有不足之癥。試若扶此幼主,也難以避開其身后的廣平王府。昔年廣平王尚在京中時,便不是個好相與的,如今在地方經(jīng)營多年,怕是更加難纏。
想明白了此中關節(jié),他驅(qū)馬跟上,放棄了與對方兜圈子,直言道:“君以為,諸公子孰更勝一籌?”
衛(wèi)崇眉峰微挑,桃花眼中盡是冷然:“棋局早已布下,落子無悔。看在同朝為官的份兒上,梁相聽我一句勸,若是用心輔助,假以時日,我朝再出一位明君也未可知。”
梁遠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此安靜下來。
馬車里,秦疏神情放松,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此時他的內(nèi)心并不平靜。
憑借著遠超常人的五感,雖然馬上兩人聲若蚊蠅,還是叫秦疏聽了個一清二楚。
原本他以為自己真的只是入京談個戀愛,順便做好傀儡,卻原來他還是想得簡單了。
想到遙遠的那一世,他初入朝堂,還未體會到其中的殘酷,便英年早逝。如今他以新的身份入局,是不是能走出一條康莊大道呢?
馬車在秦疏的默默籌謀中停下,車簾掀起,秦疏看著門上匾額,原來,他已是到了京中府邸。
這是閩南王在京中的賜宅,早在秦疏接到口諭的時候,宋王妃便已差了家中仆役前來灑掃安置,又與娘家侄兒去信,讓他們提前入京打點。
秦疏看著站在人前的兩個青年,知道他二人定是舅家的兩位表兄,宋通山和宋通海了。
秦疏向兩位表兄微微致意,之后看向梁遠,聲音里帶著感動:“沒想到梁大人考慮如此周到,只是天地君親師,禮不可廢,自皇叔父去后,小王風餐露宿,奔波數(shù)月,就是想要早些入京,以慰在天之靈。如今有了機會,自是要先去宮中祭拜一番。”
開玩笑,他是先皇看好的儲君,迎接的儀仗也是儲君的規(guī)格,都已經(jīng)到了這個時候了,自是要趁機住到皇宮去,也讓那些搖擺不定的墻頭草趁早歇了心思。
更重要的是,衛(wèi)崇在宮中。
梁遠可沒在這位臉上看出難過的意思來,對這位的厚臉皮有了初步認識,不過之前他已與衛(wèi)崇達成共識,自然不會阻攔。
車簾放下的前一刻,秦疏與衛(wèi)崇四目相對,秦疏清楚地看到對方眼底一閃而逝的笑意。
秦疏目光穿過珠簾,也笑了。
隊伍只停留數(shù)息,便繼續(xù)前行。這次,秦疏順順當當?shù)厝肓藢m城。又隨衛(wèi)崇來到了承輝殿。
先帝沒有子嗣,承輝殿也十分寥落。
庭院中,花草比別處來得肆意。回廊上,紅漆剝落,顯得灰撲撲的,仿佛在訴說著無人臨幸的寂寞。
只單看紅漆下的原木本色,就知道宮中對儲君的態(tài)度了。秦疏湊到衛(wèi)崇身邊咬耳朵:“難為督主大老遠地去接我,卻原來連廊柱都不舍得漆一下。”
衛(wèi)崇早習慣了他撒嬌賣癡,眉毛都沒動一下,敷衍道:“你又不住在這里,漆它作甚?”
秦疏不贊同:“大凡屋舍,都是要好好維護的,若是任它這般下去,早晚化作一堆朽木。”
衛(wèi)崇不想與他歪纏,“殿下不必擔心,等到您有了太子,這里自然會恢復喧闐華美。”
秦疏嗔了他一眼:“你看看你,我也沒說什么啊,你明知我的心意,下次可莫要說這樣的話來傷我的心了。”
明明是七月天,正是暑熱難耐的時候,衛(wèi)崇卻被他肉麻兮兮的話刺激得后頸起了一層小疙瘩。他忙快走幾步,也不顧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的了,當先踏入殿門。
一股清冷的氣息撲面而來。殿內(nèi)明顯是細心打過的,只是到底無人居住,少了人氣。
承輝殿就像是一座徒有其表的空殼,在歲月的流逝中,漸漸被遺忘在時光的角落里。
秦疏在殿內(nèi)走了一圈兒,評價道:“這殿名字起得不好。”
見衛(wèi)崇看過來,秦疏笑著解釋一句:“承輝殿,盛灰殿,先盛灰,后成灰。”
衛(wèi)崇聽著他在那跟自己玩文字游戲,有些無語。自打入了皇宮,這位不見激動,也無敬畏,反而這里溜溜達達,那里指指點點,還真是讓人不知說什么才好。
衛(wèi)崇難得有了和他說笑的心思,開口道:“那你覺得叫什么名兒合適?”
秦疏:“景陽殿不錯,景是日光,陽還是日光,雙重的光明和溫暖,光芒萬丈,比承輝強多了,督主覺得怎么樣?”
衛(wèi)崇點頭。
還不等秦疏高興,就聽他繼續(xù)道:“你怕是忘了,皇上的寢殿正是景陽。”
秦疏還真沒想到會這么巧,“寢殿叫景陽?這是不想好好睡覺了。”
衛(wèi)崇一時竟覺得他說得有些對,好奇地詢問:“那你覺得什么名字合適?”
秦疏想了想,“雍和殿吧。”
衛(wèi)崇:“你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哪。
不過就是改個名字,秦疏根本沒放在心上。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就注定了要當皇帝,問題只在做個什么樣的皇帝而已。
他還興致勃勃地給衛(wèi)崇解釋自己的靈感:“雍正平和,絕對睡得好,住在里面的人也一定會和諧美滿。”
秦疏說完,還去看衛(wèi)崇的反應。
衛(wèi)崇現(xiàn)在對他的甜言蜜語已經(jīng)免疫,再動聽的話也只是聽個響罷了,秦疏對這個效果不大滿意,之后沉默許多,倒惹得衛(wèi)崇多看了他幾眼。
等到進入內(nèi)殿,秦疏頓時支棱起來了,他沖著跟在后面的榮喜等人擺擺手,見對方退了出去并帶上了殿門。二話不說就將人摟進懷里,扣住衛(wèi)崇后腦吻了個結(jié)實。
衛(wèi)崇被這突如其來的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想要掙開卻敵不過秦疏的力氣。許久之后,秦疏才松了力道,此時衛(wèi)崇已是暈生雙頰。
秦疏抬手撫摸著衛(wèi)崇殷紅的唇瓣,終于滿意了:“果然臉紅是不會騙人的,還是身體的反應最誠實。”
衛(wèi)崇有些氣惱:“殿下如此孟浪,成何體統(tǒng)!”
“你竟然也說教起來了,”秦疏覺得好笑,拉著衛(wèi)崇坐到榻上,覺得不夠,又將人抱到腿上:“在你面前,我哪來的體統(tǒng)。”
衛(wèi)崇向來強勢,受不了被人這樣抱著,正要起身,卻被秦疏察覺。
秦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人放在床上,傾身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