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偏執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7
果然不出衛崇所料, 次日梁遠便上了一道陳情表,懇請陛下允許他告老還鄉。
秦疏劍眉微挑,問:“梁遠可在?”
蘇懷信回道:“梁大人正在殿外等候, 陛下可要見見?”
秦疏:“宣進來吧。”
梁遠步入內殿, 二話不說便伏地叩首, “微臣愧對陛下, 懇請歸鄉, 以贖己過。”
秦疏看著他,平靜地說:“梁愛卿,你在朝堂多年, 鞠躬盡瘁。秦瓚之事,雖與你有牽連,但也不能全然怪你。”
梁遠雙眼泛紅:“可臣終究是沒有做到防微杜漸, 陛下還如此厚待于臣, 臣實在不知如何報答。”
秦疏:“不必說報答的話。朕派一支隊伍護送你歸鄉,也算是讓你衣錦還鄉了。”
梁遠再次伏地叩首, 聲音顫抖:“陛下圣明, 臣雖歸鄉,亦會日夜為陛下和社稷祈福。”再抬起頭, 已是老淚縱橫。
秦疏看著這位老臣,心中也有些感慨。他緩緩開口道:“梁愛卿,你多年來為朝廷盡心盡力, 亦是辛苦。歸鄉之后,便好好享受田園之樂吧。”
梁遠離京歸鄉的那一日,惠風和暢,京中也已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熱鬧,他坐在馬車里, 掀起車簾望著熟悉的街景,眼中淚光閃爍。
梁遠是不甘心的,青史留名,是他畢生所愿。每每想到陛下描畫的藍圖,便令他心馳神往。他想要參與其中,只是,一切都已成枉然。
回到眼下,太醫署中,刑太醫帶著弟子和一眾太醫調配解藥。
正所謂毒物百步之內必有解藥,閻王煞并非不能化解,只是根據他們查找的資料,需要大王蛇的蛇皮熬制方可。
但大王蛇是巨蟒,兇猛無比,沒有人會想不開去捕殺它。而且,大王蛇鮮少在凌國境內活動,流出的蛇蛻自然更少。
遠水解不了近渴,陛下下了死令,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替代之物。
刑太醫一手翻著《醫藥寶典》,另一邊快速地記著什么。
這部《醫藥寶典》乃是陛下于閩南時期偶然得到,及至陛下登基,便命人刊印此書。其上疑難雜癥,各色藥方多達上千種,甚至連肺癆中風也有醫治緩解之法。
刑太醫出身杏林世家,家學淵源,即便如此,第一次見得此書亦是嘆為觀止,將之奉若珍寶,他再想不到世間竟然還有如此詳實的一部醫藥集錄,怕是唯有醫圣才能有如此高深醫術。
他雖自負醫術高明,卻也不敢托大,是以便將希望寄托在寶書上,希望通過一些類似的病癥得到啟發。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三日期限的最后一刻,他們終于調配出了合適的解藥。
晚間,衛崇從秦疏口中得知此事,有些懊惱:“早知道太醫署這般厲害,我就不吃那藥了。”
能夠在瞬間解毒的靈藥,不知耗費了多少天材地寶,那可是保命的東西,就讓他隨隨便便吃了,實在可惜。
衛崇本來正念念叨叨地抱怨,忽然整個人一顫,轉頭就對上秦疏含笑的眼。
“你手往哪兒放呢?”衛崇現在根本經不起撩撥,他覺得應該克制一下,不是很想做。
秦疏面對他的警告無動于衷,還笑嘻嘻道:“當然是放在它該放的地方。”說著手上力道重了幾分。
衛崇被搔到癢處,控制不住地輕哼出聲。這聲被秦疏捕捉到,與鼓勵無異,一只手猶不解意,直接雙管齊下,手下的力道輕輕重重,不過須臾,衛崇便軟在了他懷里。
從前衛崇恨不能解,為何先帝明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還會耽于美色,以致早早地就沒了性命。如今他硬件正常,才終于明白了其中的滋味。
美人恩,帝王愛,隨便哪個他都受不住。是以,很快他就如被黏住四肢的昆蟲,被拉入羅網。
蛛絲千絲萬縷,一根又一根地纏繞,挑動著他敏感的感官。讓他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心思,只能馴服地承受。
當秦疏終于放過衛崇時,衛崇的眼神迷離,臉頰緋紅,墨發披散。
秦疏凝視著衛崇,眼中滿是眷戀與溫柔,這是命運賜予他的最珍貴的寶貝,他永遠都不會放手。
秦疏不時親吻一下衛崇的臉頰,享受著這種極致放松的狀態。
閻王煞被解決,他終于有心情去查看地府APP,之前彈出的通知讓他十分在意。
上面寫的是:地府APP管員蘇某南在任職期間以權謀私,畏罪潛逃,為了地府的穩定,將會關閉某些版塊,同時為了避免類似事件發生,將對商城使用規則進行調整,望周知。
單從這條通知來看,秦疏根本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商城這塊的調整卻是顯而易見的,隨便一樣商品,兌換的積分都在以倍數增長。
這還真是拿陰壽不當命了。
事關躺平大業,由不得秦疏不在意。秦疏遇事喜歡自己解決,所以對地府APP的利用率并不高。但他的聯系人列表里卻有一位沖浪達人。
這位同事靈魂純正,正是當初積分告罄挖紅薯那位。此鬼被分配到的是種田任務,積攢積分艱難,總是在魂飛魄散的邊緣掙扎。
有過命的交情在,這位十分認真地維護兩人的交情,每次前往新的任務世界都會給他送些特產。
禮尚往來,秦疏每次也都會回個感謝紅包。
一來二去,他的倉庫里面各種蔬菜水果不知道堆了多少。之前他都沒怎么動過,到了這個世界,一半進了肚子,另一半被司農官組織種植推廣,倒是幫了大忙。
秦疏直接戳了個消息給對方,詢問通告的內情。
原來,蘇從南自打被陸府君罰去做反派任務,便心存怨懟,開始鉆系統漏洞,借著職務之便,挖地府墻角。
他原本就是個技術大拿,也不知他是怎么操作的,反正從個人記錄上完全看不出來他將大量積分據為己有。
最后,蘇從南竟然從地府的花名冊中消失了,神不知鬼不覺地重獲新生。
挖紅薯同事跟他蛐蛐:“陸府君這回臉丟大發了,他那么看好的下屬,叛逃的丁點兒不猶豫。”
秦疏一下子就想到蘇從南拜訪那次,當時只覺得那人太茍,如今看來,他還是將人看得簡單了。越過地府,直接通過任務卡將他送走,恐怕就是姓蘇的在做測試。
如果他猜得不錯,經過這么長時間的謀劃,蘇從南從某種意義上恐怕已經做到了永生。
對面開始敲他。
秦疏回道:“蘇從南人品有瑕。”
挖紅薯同事氣鼓鼓:“遙想當年,地府為了改革,特意推行了積分制,還試圖將主意打到鬼使們的陰壽上。如今好了,直接被偷家了。
雖然這樣說府君大人們很不厚道,可我還是想說,當初錄用蘇從南的那位真是瞎了鬼眼。”
秦疏看著對方發出的文字,想要提醒一下,想了想,還是算了。他也覺得陸府君太大意了。就是能力出眾又如何,行事全憑本心。剛入地府兩年,還未在崗位上錘煉出來便被委以重任,不出事就怪了。
只是,波及到其他鬼使就不好了。猶記得他初入這個世界,被形勢所迫,兌換了一枚解毒丹,當時用了5000積分,前日兌換的那枚直接用了五萬。
之所以提價幅度這么高,秦疏猜測就是為了交易稅。地府被卷跑了一大筆積分,總得從其他的地方找補,普通魂體最多不過幾十年,他們這些陰使便成了最好的韭菜。只要任務不停,就能提供一茬又一茬。
秦疏有些后悔,當初做剪輯師的時候,為什么只是學了個皮毛,沒有深耕一下計算機領域。如今,只能希望下一個任務世界是科技社會了。
秦疏結束了和同事的聯系,懷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人睡得更舒服一些。自己也閉上了眼睛。
第213章 偏執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8
崇安三年四月, 以沂川王勾結外敵一事為開端,秦疏開始有計劃地抑藩。
同年五月,他下令在國子監增辟國學館, 所有宗室子弟, 未滿十六歲皆要入館讀書。
這一消息通過邸報很快傳遍四野, 各地宗室藩王反應不一。灃京乃國都所在, 能夠進京入學, 對于宗室子來說大有裨益。
可凡事都有兩面,尤其是沂川王之事在前,不免讓人懷疑陛下用意, 是否想要借此以宗室子為質。
國學館八月便要入學,路途遙遠的最晚五月底便要啟程。正在各地藩王還在觀望之際,一封密信攪亂了平靜的湖水。
這封信是信陽郡王之女秦紫苑所書, 秦紫苑九歲那年成了孤女, 被外祖家接了過去撫養。
外祖母很疼她,舅母對她也很好, 還經常說要將她當做親女兒疼, 等她長到十二歲,更是明說想要將她留在膝下, 讓她做自己的兒媳。
她原本只將表哥當兄長看,可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若是嫁給表哥,似乎也不錯。
信陽郡王只有秦紫苑一個孩兒,性子與一般女兒家不同,十分疏朗。后來雖然寄人籬下,卻也沒生出多思敏感的心思來。
可她漸漸卻發現事情不似她想得那般簡單。比如, 每日的餐食中總有兩道她不喜歡的,她起初只當是廚房的疏忽,可次數多了,心中難免起疑。
再觀察舅母和表哥的言行,也覺出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舅母對待她看似比待娘家侄女親近,話里話外對她亦是多有贊賞,可每次分給幾個女孩的禮物,她的似乎總要差那么點兒意思。
她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最開始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可事情發生得多了,秦紫苑終于發現,舅母并不是真心想要她做兒媳,表哥對她的態度也不再如從前那般純粹。他們想要的只是爹娘留下的錢財。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她開始留意府中的種種跡象,這才發現處處都是漏洞,而她已經陷入了一個精心編織的網中。
尤其是在她某日試探外祖母的態度時,心更是涼了半截,曾經以為的溫暖親情,不過是鏡花水月。
她想過要找外援,可她身上沒有爵位,便是想要出府都要與長輩請示,便是不愿又如何呢?她甚至都不敢將真實想法表露出來,內宅中,想要一個未長成的孩子消失的法子太多了,秦紫苑生平第一次學會了謹慎。
似乎是她的態度引起家中人的警惕,舅母對待她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開始不動聲色地給她立規矩。
及笄的日子越來越近,府中已經默認她要嫁給表哥,她每一天都想要反抗,到底沒有魚死網破的勇氣。
就在她以為這輩子便要被困在這座牢籠中時,偶然間聽到府中下人議論國學館之事,秦紫苑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回房后,她直接寫了一封密信,信中她并沒有多言自己的處境,只是詢問所有宗室子弟是否包括女子,表達了想要入館的愿望。書信甫一寫好,便令奶哥哥想辦法送到暗察司,以達天聽。
就在這年六月,朝廷頒發了兩道明旨。
一日,舅舅將她叫去書房說話,她去時心懷忐忑,離開時卻是滿心雀躍。尤其是看見舅母強顏歡笑的臉時,眉梢的喜意卻是壓也壓不住。
壓在她頭頂的大山,就這樣被移開了。
離開信陽的那日,她知道,此生她絕不會再回來。
城門口,一左一右張貼著朝廷的布告,秦紫苑聽到衙役大聲宣講。
天子詔令:即日起,三代以內禁止通婚,近親成親,所育子女易早夭、天殘。一經發現,杖五十,服役三年。舉報者免三年勞役,為官者罷黜。
天子詔令:所有宗室子弟,無論男女皆要入國學館讀書,十六歲后方可婚配。
這兩道圣旨掀起的風浪遠比前沂川王通敵叛國之事更為巨大。總有人不信邪,可圣旨不是討價還價,刑杖之下,那些抗旨不遵的無一不被打了個皮開肉綻,三個月過去,再沒人敢以身試法。
至于第二道圣旨,看似與普通百姓無關,其影響卻是潛移默化的。
朝廷雖然限制的是宗室女的婚配年齡,可這些女孩的伴讀也同樣會受到影響。貴女們的婚配時間推遲,尋常百姓家早晚也會被動地接受這一觀念。
尤其是在工部普及新型織機后,那些心靈手巧的女子每月至少能賺一兩銀,能夠織出提花的甚至能達到五六兩,這比一個成年男子一年的收入還要高。
女子做工,在無形中改變了家庭結構,便只是從利益角度,父母兄弟也舍不得家中女兒早嫁。
秦疏用幾世的眼光,堅定地推行著自己的治國之策。他原本以為會遭到朝臣的反對,卻遲遲沒有等來勸諫的奏折。
衛崇見他皺著一雙好看的眉頭,奇怪道:“想什么呢?”
兩人如今相處已是十分隨意,秦疏正好有些累了,便拉著人在一處說話。
“你說,怎么一個反對的都沒有,難道是梁遠退了,這些人精也都跟著謹慎起來了?”那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成為一個說一不二的君主確實很威風,長此以往卻并非什么好事。尤其是對于秦疏來說,他如今已經站在了權力的頂峰,不需要再膨脹了。
秦疏還沒意識到的是,如今內閣和他穿一條褲子,朝堂已經往一言堂的趨勢發展了。
衛崇:“你也說他們是人精了?于國而言,陛下的旨意乃利國利民的良策。于私來說,既沒有危及他們的利益,還會給他們帶來好處,為什么要反對?”
衛崇沒說的是,還真的有御史不開眼地大放厥詞,還沒等他這邊出手,便被內閣給擼了。
衛崇對張度最滿意的一點正在于此,這天下是陛下的,內閣自然要和陛下一條心才是。只要是陛下的想法,都應該堅定不移地執行。
衛崇身居高位久了,平日習慣性端著,給人的感覺總是鼻孔看人,秦疏還不知道他的枕邊人已經變成了腦殘粉,還在那奇怪地嘀嘀咕咕。
衛崇被他念得心煩,戳了下他的腦門,說:“這有什么好奇怪的,織機在陶然坊剛上架,就直接被守株待兔的各府管事瓜分了,一共一百架,外人一件都沒買到。如果不是陛下有先見之明,他們會直接堵在工部的制器坊,連搬運的功夫都能省下。”
“沒搞限購嗎?”秦疏心里盤算開了,“不會是有人想要借此囤購織機,待價而沽吧。”
陶然坊是內侍省和戶部的合作項目,算是公私合營,秦疏的初衷是在給員工提供福利的同時,也給百姓提供一個休閑消費的場所。他可不想看到某些人借此搞壟斷。
衛崇翻了個白眼:“限購才搶得更兇啊,陛下你要不要數一數灃京有多少官員?”
秦疏皺眉:“不行,得讓工部加大力氣,生產更多的織機,我的目標是每十戶擁有一架織機。”
物以稀為貴,衛崇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織機那么多,棉線不夠,買來積灰嗎?”
“怎么會?可以搞出口啊,這樣的好東西運出去不知道有多受歡迎。至于棉線——”秦疏手指習慣性地敲擊著,很快便想出了辦法,“那就擴大棉桃種植的范圍,孟西郡的日照條件不錯,今年是來不及了,最晚明年,我們要讓灃京棉桃在孟西開花。”
衛崇唇角抽了抽。陛下雄才偉略,就是沒有什么起名字的天賦,真真是懶到家了。
給太子起名字隨意,給織機和良種命名亦是如此。比如說織機,普通織機叫崇安織機,后來改良的提花版織機叫崇安織機二代。
還有灃京紅薯、灃京玉米、灃京白玉豆腐。除此之外,還有灃京水泥、崇安玉版紙等,簡直無力吐槽,偏偏他本人還沾沾自喜,覺得十分有治國特色。也就從這些細節依稀能看出他的紈绔本色。
秦疏吩咐蘇懷信,“去內閣那邊通知一聲,讓孟西郡做一下規劃宣傳,明年治下每戶留出百分之七十的土地用來種植灃京棉桃,秋后賦稅便可用棉桃來抵。其他各州郡鼓勵百姓開荒,種植普通莊稼的免五年賦稅,種植棉桃的免十年。”
蘇懷信得令去了。
等到書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衛崇說出心中的擔憂:“原來開荒不是都免三年的嗎?怎么忽然免這么多。還有孟西郡,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土地種植莊稼,會不會太少了些。”
“按照這兩年的產量,糧倉不會空著,農戶不易,便讓利于百姓吧。而且地荒著沒人開墾豈不是更可惜?至于孟西郡,比起種糧,種植棉桃才能發揮出那里的優勢。”秦疏將人抱到腿上坐著,在他頰邊親了親。
衛崇順勢靠在他懷里,說:“陛下似乎格外在意棉桃的推廣。”
秦疏也不瞞他:“我看了農事官的折子,這幾年春天比正常年歲都要遲一些,尤其是今年,足足推遲了一旬,我怕接下來幾年會迎來嚴冬。”
這片土地將要迎來小冰河,這是秦疏根據原本的世界線知道的,秦疏睿做了亡國之君,一半是人禍,另一半卻是天災。
衛崇神情一凜,酷寒可不是鬧著玩的,難怪陛下要百姓大量種植棉桃。
他思量片刻,“我讓小春去新余那邊親自盯著。”這幾年服刑的囚犯大多都被發配去那邊挖礦了。
自打秦疏上位以來,便命人去各處探查礦藏,尤其是煤礦和鐵礦,更是探查的重點,幾年下來也有了些成果。
尤其是新余,有一處露天煤礦,立了首功的還是當年那位在進京途中截殺他們的刺客頭目,秦疏大筆一揮,直接赦免了他的罪責。
秦疏聞言,看著他目露欣賞,倒是給衛崇看得有些許不自在,“梓潼越來越有國母風范了。”
衛崇滿臉黑線,“你可閉嘴吧。”
秦疏見他都不用敬稱了,看來是真的有些氣,連忙告饒,“口誤,口誤。應該是越來越有國父風范了。”
衛崇一撇嘴:“……我可真是謝謝你。”
秦疏聽到這么具有時代特點的金句,忽然笑出了聲,笑得衛崇莫名其妙。
秦疏一手攬著他,努力壓著嘴角,隨手畫了一幅畫像。只見畫中小人線條古怪夸張,腦袋倒占了身體的一半,眼睛又占了臉的一大半,偏偏打眼一看便知道畫的是誰,倒有幾分稚拙可愛。
衛崇正看得驚奇,就見秦疏在小人的腦門上,用圓潤的字體寫了一行小字:我可真是謝謝你!
衛崇再看不出秦疏是在笑話他,他就白活了這么多年,他直接拿起宣紙,啪嘰,往秦疏腦門上一粘。
字跡未干,就這么水靈靈地貼在了秦疏腦門上。
等到秦疏將宣紙取下,衛崇已經走出了書房。
秦疏看著畫像中的小人輕嘆,提筆又提了幾個字,目光柔和。
秦衡今日正好在內閣,蘇懷信過去傳話,被他聽個正著,覺出其中的古怪便往內書房這邊來,遠遠看到阿父腳步匆匆,他叫人都沒聽到。原以為有什么急事,進了書房才看到他爹腦門上糊成一片的字跡。
秦衡現在可不怕他,直接扒在人面皮上瞅,努力辨別上面的字跡。等到看清,心下一轉,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當下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秦疏看他前仰后合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他和衛崇之間再如何都是情趣,這小子倒也來嘲笑起他來了,真是皮癢。
秦衡見勢不妙,轉身便想要逃跑,只是他不過一小小少年,如何抵得過他爹的天生神力?
秦疏沒費多大力氣便將他抓住,撈起一旁的什么照著屁股啪啪兩下。
秦衡在他爹面前也沒什么太子包袱,當下便鬼哭狼嚎起來,結果沒嚎兩聲,眼角瞥見桌上的畫像,小人旁邊寫著五個字:我叫不高興。
秦衡瞬間繃不住了,哭嚎聲劈了個叉,變成了哈哈哈,結果捅了馬蜂窩,秦疏原本只用了一分力,現在瞬間加到了三分。
蘇懷信回來復命,剛好看到這古怪的一幕,他趕忙低頭退了出去。
天家的事,實在讓人看不懂。
第214章 偏執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9
連年的低溫, 直接造成糧食減產,隨之而來的變化是邊境沖突不斷。
只是,凌國有秦疏這個人形作弊器, 不僅抗住了小冰河的影響, 更是趁勢崛起。
在周圍國家深受凍餒之患時, 凌國的百姓不說處處豐衣足食, 至少能夠保證基本的溫飽, 灃京更是前所未有的繁華,冬日里,陶然坊的一角熱氣升騰, 終日不斷,那里正是養生香湯的所在,只這一點就足以令人眼紅。
秦疏知道這次低溫期前后將持續一個世紀之久, 缺衣少食是會將人逼入絕境的, 不管是出于本國穩定,還是從人道主義的角度考慮, 他都不會限制過糧種外流, 煤炭的使用也沒有藏著掖著。但并不是所有的國家都如凌國這般擅長并重視農耕,也不是所有國家都有能力開采煤炭。
對于挑起戰火的國家, 秦疏的手腕異常強硬,就一個字——打,而且是強攻。
只有用最短的時間結束戰爭, 才有可能挽救更多的人命,這是曾經的某段經歷教給他的。
這一年,是崇安五年。
凌國的鐵騎成為了北部列國的噩夢,馬蹄聲處,玄色幡旗在異國的城墻翻飛作響, 此后數年,直接將凌國的版圖擴大三分之一。
書房里,秦疏佇立在巨幅輿圖面前,靜默沉思。
書桌兩側,衛崇和秦衡一人把著一邊,正在批閱奏折。衛崇當先看完,抬眼就看到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問:“你怎么了?”
秦疏回神,先是嘆了一口氣,還不等說話,就聽一道低沉的少年音響起:“還能怎么,不甘心唄。”
衛崇給了他一個不贊同的眼神,“太子,莫要這般與你父皇說話。”
秦衡心里委屈,果然不是“親生”的。想當年,好吧,當年阿父也不是個溫柔性子。秦衡吐了吐舌頭,繼續埋頭干活,他還是少刷存在感好了。
衛崇走到秦疏面前,秦疏將被兒子截住的話說完:“人到用時方恨少啊。”
衛崇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國界線的最北邊,和從前相比,那里足足增加了一掌的距離。國界之外是大片的無主之地,雖然空著很可惜,但那里多是森林和雪原,有些地方甚至是終年積雪的不毛之地,占來做什么?
不過,考慮到每個帝王都有開疆擴土的野心,衛崇并沒有說掃興的話,“現在有兩個辦法,一是將原塞平、術鸮、烏日等地的百姓北遷。”
秦疏搖頭:“以現在的氣候,只能內遷,將人遷到北邊就是送死。而且,他們剛剛歸順,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為了安穩民心,此時不宜妄動。”
衛崇贊同:“現在還有小股勢力反叛,鎮壓后再行教化之事,怎么也要經過兩三代人,才能讓他們從心上認同凌國人的身份。所以,陛下還是遣人樹幾塊界碑過去好了。”
默默干活的太子殿下直撇嘴,北邊的那些國家一個個的小的可憐,不過彈丸之地,便是遷徙又能遷出去多少人。
就說烏日,方圓不過十里,還沒某些村子大。從前便是凌國的附屬國,每年都要過來打秋風,歲貢些土特產,帶著大把的賞賜回去。還是后來鴻臚寺開始創外匯,烏日發現沒利可圖,這才消停了。
秦衡心里吐槽,又翻開下一本折子,看到上面的內容,樂了。
“不必派人了,”他揚起手中的折子,“鎮北將軍狩獵,順便帶了幾塊界碑過去,恭喜父皇,國界線再移二百公里。”
*
崇安九年,安分數年的赤焰國開始小動作頻出。
赤焰國上一任首領覬覦凌國的土地,派遣探子一路投毒,便是衛崇也著了道。
有秦疏提供的解毒丸,衛崇這才順利解除了鬼臉菇的毒性。他不是吃虧的性子,身體恢復之后,便派人前往赤焰國刺殺普米爾。
赤焰國本來就是個部落聯盟國,各個部落之間并不如何親密,秦疏深恨普米爾謀害衛崇,加之普米爾是個好戰分子,便也使了些手段,在各個部落之間制造矛盾,讓好不容易有了集權趨勢的赤焰國再度分崩。
普米爾死后,整個國家形如散沙。只是氣候的變化卻又滋長了某些人的野心,新的普米爾應運而生。
赤焰國信仰那迦祖神,那迦在赤焰國的神話中是半人半蛇的形象,掌管繁衍和守護。
與其他國家相比,地處熱帶的赤焰國的氣候可以說得上舒適,適宜的溫度更適合人類的生存繁衍,他們將這一時期稱之為神眷期。
新的普米爾是個野心家,他利用神眷期的到來,將各個部落再次聚集在一起,開始從凌國搶奪資源。
這次朝會,商議的正是此事。
眾臣對待赤焰國的態度不一。
凌國與赤焰國中間隔著一片密林,陳腐的落葉滋生了瘴氣和毒蟲,對于凌國人來說,越過密林作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當一部分人覺得,攻打赤焰國沒有必要,占領那里意義不大。
在凌國人眼中,赤焰國就是一群沒開化的蠻子,和他們根本沒有道可講。只要守住密林,不讓他們再越界侵擾便是。
不過,他們也知上座的天子主意大著呢,最終的決定權還要看陛下。
作為一個心懷仁德的君主,面對鄰國的挑釁,秦疏言之鑿鑿,為了本國本性,迫于無奈,便也只能還之與刀戈。
朝會結束,秦疏轉頭便與幾位閣老在內書房開小會。
自打崇安三年那件事后,凌國一直防備著赤焰國,赤焰國在這個時候不老實,真就是主動往槍口上撞。
連年的戰爭已經將幾位閣老磨煉出經驗來了,打仗確實勞民傷財,可戰爭結束后,收繳的財物足以彌補之前的損失。陛下既然決定出兵,其中定然有利可圖。
幾人就人員調配,糧草物資,水陸配合等等事宜磋商,除此之外,還要考慮拿下赤焰國后的管。
這個過程,秦疏只要坐在那里點頭搖頭就好,他的大臣們能自會將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秦疏雖然經歷過現代文明的洗禮,卻也不覺得占領他國有什么不對,至少,他視人命,如己命。作為統治者,他比普米爾強上千萬倍。
弱肉強食,只要有生命的存在,爭斗便也會生生不息。
就像工業文明必將取代農耕文明,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看,這對還保留著原始文明的赤焰國來說,是件好事。
人類發展的速度還是太慢了。
秦疏:“赤焰國有一奇異樹種,名為橡膠,流出的白色乳液具有一定的黏性和彈性,這種樹有大用。交戰的時候,少使用火藥,要最大限度地保證橡膠樹的存活。”
張度等人心下恍然,原來是為了這種異樹啊。
秦疏又想到了金雞納和奎寧,奎寧不僅是治療瘧疾的神藥,而且還能鎮痛解熱,治療心疾,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的赤焰國有沒有金雞納樹,不過沒有也沒關系,他可以用積分兌換樹種。
熱帶雨林就是一座巨大的寶庫,秦疏久違地激動起來。
君臣就用兵之事達成共識,時間已過了正午。
榮喜公公見狀,說:“衛大人在隔壁為幾位大人備了午膳。”
秦疏:“他吃了沒?”
“大人說等陛下一起吃,太子殿下也在。”
秦疏聞言,當先起身往外走:“咱們君臣也好久沒在一處用膳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一起。”
帝后一起留膳,這是莫大的榮耀,以張度為首,幾人麻溜地跟了過去。
到了隔壁才發現竟然不是分餐,屋子的正中放著的是一張巨大的圓桌,上面還放著轉盤。
沒見過,這要怎么坐?
張度也沒見過這樣的桌子,可他如今是首輔,必須得穩住。天子坐北朝南,他站在門口這邊準沒錯。
“餓了吧,都坐。”秦疏說著,坐在了正北的位置。
衛崇和秦衡分坐在他的東西兩側,余人這才一一落座。
侍者魚貫而入,幾息之間,桌上便已擺滿了豐盛佳肴。最后一人在離去時,不知做了什么,只聽咔嗒一聲,之后圓盤竟然緩慢地轉動起來。
李繼忠如今已經是位成熟的財務部長,他看著圓桌雙眼發亮,“陛下,此物可要出售?”
尋常百姓家或許用不上,大戶人家卻是一定好買,還有那些茶樓酒肆,李繼忠似乎已經看到白銀嘩啦啦地流往國庫。
“可,這個是內侍省那邊新造出來的,回頭你派人過去商談吧。”秦疏看到圓桌的時候,便猜到了衛崇的意思。
衛崇自打見識了陶然坊的吸金能力后,衛崇就好似打開了任督二脈,將內侍省經營的有聲有色。
國庫的錢碰不得,內侍省卻是他們的私產,尤其當家的那位是個散財童子,每到年節時必要給手底下的人發福利。
凌國有品級的官員兩萬三千余人,役使小吏更是不計其數,隨隨便便就要十幾萬兩,這些全部出自內侍省。
因為秦疏將內侍省全權交給衛崇,是以臣子們對衛崇的態度大為改觀。衛崇貪權戀財不假,卻也十足的精明能干,陛下有這么一位賢內助,臣子們擺正心態后,竟然覺得也不錯。
皇帝動了筷子后,臣子們跟著開動,只是到底顧忌禮儀,免不了拘謹。
秦疏卻是和平時一樣,他們一家三口隨意慣了,更沒有食不言的習慣,他隨意地與妻兒閑談說話,幾位臣子心下驚奇的同時,也被這種氛圍影響,跟著放松下來。
秦衡如今還跟著太傅讀書,過來才知道要和赤焰國開戰,雖然還沒發兵,結果如何根本沒有什么懸念,他關心的是另外的事情。
“父皇,聽說赤焰國有很多甜果子,也不知道運到灃京會不會壞掉。”
秦疏:“你又不喜食甜,關心這個作甚。”
秦衡彎起一雙桃花眼:“我喜不喜歡不要緊,阿父喜歡啊。”
張度幾人原本聽到赤焰國的甜果子,心里還挺好奇,若是能夠運過來,他們這些近臣少不能能夠嘗嘗鮮,結果話沒說兩句,太子殿下竟然調侃起陛下來了,這是他們能聽的嗎?
一個個的登時化身吃貨,眼睛只往餐食上瞧,筷子飛舞,仿佛生怕慢上一點就吃了大虧一般。咀嚼間,更是連皺紋似乎都在訴說著享受。
臣子們裝聾作啞,衛崇眉眼冷淡,掩飾著心底的羞澀。目光掃向旁邊的父子倆,兩人都在那傻樂呵,渾然不覺得當著臣子的面說這樣的話有什么不對。
愣神間,碟子里多了一塊蜜酥肉。
秦疏:“快吃,一會兒都被搶光了。”
臣子們:“……”
與陛下同桌而食,他們很注意禮儀好不好,不過陛下語氣中帶著調侃,明顯是在玩笑,并不是真的在責怪他們貪嘴。
裴雄是個粗中有細的,早知道陛下獨寵衛崇,只是沒想到兩人會這般肉麻。他目光瞥向對面,很快又收回目光。
衛大人容貌昳麗,平日里卻總是冷著一張臉,看人的時候也帶著倨傲。如今眼角帶笑,桃花眼光瑩水潤,多情又純情,哪里還有往日盛氣凌人的影子?
他們的陛下,真是不得了呢。
裴雄伸出筷子夾了一塊蜜酥肉,贊嘆道:“怪道衛大人喜歡,這蜜酥肉當真是美味至極啊!臣等今日有口福了。”
其他臣子也反應過來,紛紛附和,一時間餐桌上的氣氛又活躍了起來。
衛崇低下頭,輕輕咬了一口蜜酥肉,陛下在臣子面前表現出來的在意體貼,他心里十分受用,甜蜜的味道在口中散開,仿佛也甜到了心底。
*
崇安五年至崇安十一年,近七年的時間里,凌國共蕩平大小國家一十五個,成為了這片土地上國土面積最大,人口最多的國家,可謂前無古人。關鍵是在這樣頻繁的戰爭下,國力亦是前所未有的強盛。
茶樓酒肆,一個個故事流傳出來,訴說著皇帝陛下的乾綱獨斷,圣人之姿,百姓對陛下敬仰有加,秦疏的聲望如日中天。
外患已平,秦疏將視線轉移到了國內。
凌國實行的是郡國并行的體制,實權王爺掌管地方的軍政大權,這樣的制度極易滋長人的野心。若是太平年間還好,一旦國家動蕩,便是亂國最大的隱患。
當初秦瓚謀逆案,一部分便是因封地的利益被觸碰。
秦疏可以給予皇室成員應有的爵位和優厚的待遇,也可以為有能力者提供一展才干的機會,但是封地,只能是虛領。封地的稅收全部歸屬于國庫,地方軍權更是想都不要想。總之,絕不能國家安定造成威脅。
至于如何將權力順利收回,秦疏早已有了主意。
這一年,國舅宋觀將大通錢莊奉上,李繼忠主持錢莊改制,更名“崇安錢莊”,帝心大悅,親筆為錢莊題字。
不過半年的時間,崇安錢莊遍地開花,遍布凌國的每一處郡縣。
次年,太子秦衡代君巡視宇內,途經廣平郡時,親自探望伯父。
同年,廣平王上書,言明國家有今日之盛世,全賴陛下英明。他身為秦氏子孫,食君之祿,卻未能替君分憂,羞愧不已,為此夙夜難眠。
輾轉多日,終于尋到一條出路。廣平王懇請陛下收回封地的軍政大權,非如此不能心安,萬望陛下成全。
廣平王此舉一出,各地皇室宗親暗罵不已。
怎么那么巧,前頭太子剛離開,后面他就上書表忠心。
太子可是廣平王的親兒子,他手里的權力讓得輕松,是因為終有一日,最大的權力會握在他們那一支手中,其他人可沒有那個好運氣。
盡管私下里不滿的話說了一籮筐,卻也知道太子此行,明顯是天子授意。大勢所趨,避無可避。
陛下的鐵血他們都是見識過的,結果自然是紛紛響應,皆表示愿效仿廣平王,以國家大義為重。一時間,凌國上下一心,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之象。
*
秦疏十九歲登基,在位三十二年,之后便禪位于嗣子,秦衡登基后,改元興衛。
遠離了朝堂的紛擾,秦疏計劃與衛崇過上了逍遙的養老生活。二人每日迎著陽光漫步于山間小徑,坐在溪邊看潺潺流水奔流,很是享受了一段悠閑時光。只是好景不長,身康體健的衛崇拒絕躺平。
秦疏又不能回去奪兒子的權,只好將目光投向海外,決定組建一支船隊。
秦衡得知此事,篩選了一批有經驗的好手給雙親送來,海船、物資、武器和裝備,樣樣不必二人操心。
終于,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船隊揚帆起航,兩人攜手并肩,開啟了又一段傳奇故事。
第215章 重生黑蓮花的聲優老攻1
秦疏剛回歸地府, 就有鬼上門。
看著被塞到手里的孟婆湯,秦疏臉色陰沉:“什么意思?”
“秦使君勿要多想,非常時期, 還請配合。”對方用陰惻惻的聲音恭敬道。
秦疏一下子想到此前的公告, 問:“蘇從南還沒有抓到嗎?”
“陸府君與謝、范兩位大人正在全力追捕, 想必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使者回話時, 幽幽的目光一直死死盯著他手里的孟婆湯。
秦疏沒想到連陸府君都公出了, 這說明蘇從南惹出的事情遠比紅薯同事告訴他的還要嚴重,只希望不要影響他做任務。
使者見他久久不動,催促道:“秦使君, 任務緊急,還是速速飲下湯水才好。”
秦疏原本有些心緒不寧,聽到這話, 反而安穩下來。他將瓶口湊到嘴邊, 一飲而盡,在人世間累積的七情六欲瞬間被孟婆湯沖擊得淺淡了。
使者見到他眼底恢復成熟悉的沉靜, 露出一個冷颼颼的笑。
和活人待得久了, 乍然看到還真有些不適應。
秦疏向他詢問新近的情況,得知之前一直在推進的AI辦公已經推遲, 地府APP的某些功能也暫時關閉了。
秦疏默默地聽著,等到對方順著門縫飄了出去,他調出系統頁面, 發現一些商品變成了灰色,已經無法點擊兌換。
秦疏查看各種分類,很快就摸清了規律。無法兌換的都是適用于任務世界的,這樣的變化明顯就是防著他們這些任務者有異心,擔心再出來第二個蘇從南。
再看最新公告:為方便管, 即日起,陽間公派恢復從前的模式,系統不再為任務者篩選宿主,望周知。
秦疏挑眉,說是為了方便管,聯系當下的情況,秦疏合懷疑蘇從南正在某個世界,頂著別人的身份逍遙。
若是從前,秦疏很難解,如今有了牽掛,倒是有些明白了蘇從南的處心積慮。
想到那個人,秦疏思緒萬千。點開個人信息,略過上面的各項數據,直接看向最下面,看清上面的數字,秦疏笑了,皇帝的身份真的是刷分神器,如今他的積分總額已經達到了八位數。
秦疏抓過任務卡,開始查看下一個任務。
*
佟壘看著周圍的環境,有一瞬的茫然,他不是死了嗎?
很快,他便鎮定下來。此時,他正在廁所的隔間里,正對著他的門板上用狗爬一樣的字體寫著“胡欣瑤我喜歡你”,上面還畫了一個大大的愛心,稍上一點的位置是另一個人的筆跡:胖頭魚是個大傻逼。
類似的話還有不少,這樣的留言十分具有辨識度,佟壘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高中男廁,他回到了高中!
外面很安靜,沒有說話的聲音,按照經驗判斷,此時應該是上課時間。某段不愉快的記憶襲上心頭,這讓他整個人都變得陰郁起來,不過很快,眼底就染上了玩味。
佟壘的人生就是一盆狗血。
在十六歲以前,他一直生活在甘縣,日子卻過得十分苦。他有一個老實懦弱的媽,一個奸猾殘暴的爸,從小就是在母親的哭泣聲和父親揮舞的拳頭下生活。
對母親的心疼和對父親的憎惡在他的心底一日日地累積,終于有一天,他在那個男人再次揮動拳頭時,用盡全身的力氣回敬。
那時他才剛上初中,無論是力氣還是個頭,都遠比不上對方,結果自然是被揍了一頓狠的。
但也許是母親的哀求喚醒了他殘存的父愛,也許是佟壘斷了兩條肋骨仍然不肯求饒的倔強驚醒了他。總之,自打那次以后,那個男人再沒有伸手打過他,甚至看他的眼神還隱隱帶著防備。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佟壘年紀雖小,卻也知道他那個爸靠不住。老師說,讀書可以改變命運,希望他們努力考出去,去見識外面的世界。
佟壘將老師的話奉為圭臬,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名。中考結束,他順利拿到了縣里提供的貧困生助學金,繼續他的艱難求學路。
佟壘沒什么太大的人生目標,和初中一樣,他只有一個最最樸素的愿望,就是考上大學,離開甘縣,至于將來如何,還不在他的考慮范圍內。
高中生的日常是單調而又辛苦的,佟壘每天都在埋頭苦讀,不敢浪費一點兒時間。也唯有書本才能讓他暫時忘掉現實的窘迫。
就在他高二那年,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向另一個方向。
佟壘很清楚地記得,那天從早自習開始天色就非常陰沉。濃重的鉛云讓燈光都變得壓抑,直到一道驚雷響起,天空就好似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大雨傾盆而下。
數學課時,班主任過來叫他出去。前往校長辦公室的路上,對他說,“一對夫妻自稱是你的親生父母,他們正等在辦公室。”
佟壘的第一反應是不信,可是班主任說,是他的養父母陪著兩人一起來的。
佟壘的腦子里亂糟糟的,班級距離校長辦公室也不過是兩層樓的距離,并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思緒。
在距離辦公室幾步遠的地方,班主任拉住他,按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他們看起來家境很好,能夠尋過來,說明對你也很重視,佟壘,不要怨恨,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等到推開校長室的門,佟壘才明白為什么老班要這么說了。
辦公室里涇渭分明,打眼一看,兩個陌生人與周圍格格不入,他們衣著光鮮,容貌出眾,身上還有一種特別的氣質,讓人自慚形穢。
校長給雙方做了介紹,然后就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從他們口中,佟壘得知了他的身世。
他的親生父親佟長宇是著名的鋼琴家,母親施琳是個畫家,當年佟長宇隨團到甘縣進行慰問演出,施琳那時候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跟著過來寫生,因為喜愛這里的自然風光,便多留了一段日子。
某天意外摔了一跤,動了胎氣,醫生建議臥床靜養,施琳就這么留了下來,直到生產。
佟壘的養母那個時候大著肚子在外做工,可能是平日營養不良,孩子早產,被人就近送到了醫院。
然后,他和夏家的孩子就此交換了人生。
佟壘靜靜地聽著,直到對方停下,他問:“現在是要換回來嗎?”
佟壘看到,坐在對面的養父母坐直了身體,目光中傳達的東西實在復雜,讓他一時難以分辨。
他收回目光,看向對面的兩人。
施琳漂亮的眼睛輕輕眨動,看著對面瘦削的少年,說:“我們已經和夏先生說好了,小卓還是留在咱們家,正好和你做個伴兒,他很懂事,你會喜歡他的。”
“您是舍不得嗎?”佟壘問,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線竟然有些顫抖。
對面的兩人沒有說話,這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佟壘將目光移向養父母,養母垂下了頭,拒絕與他對視。養父的目光卻是在佟家夫妻身上,也不知道在算計什么。
很久以后,佟壘才知道,為了將兩個孩子都留在佟家,佟長宇給了夏家一百萬。
佟壘覺得諷刺,他在泥淖中討生活,而佟卓替他享受了十六年的美好人生,還替他的親生父母賺了一百萬。
現在,他轉到恒城私立高中還不到一個月。
在這里上學的孩子非富即貴,他們從小就接受著最好的教育,佟壘曾經引以為傲的成績在這里只能吊車尾。他不適應雙語教學,回答問題時,濃重的口音總是引來他人的側目,少年人的驕傲無時無刻不在經受著折磨。
即便有很多的不適應,這樣的機會他仍然是珍惜的。整齊漂亮的制服,寬敞明亮的教室,現代化的教學設備,就像老師曾經告訴他們的那樣,這里的世界,很不一樣。
佟壘推動把手,果然沒有推開。他知道外面被拖布桿頂住了。
那是少年人的惡劣,卻也是對他的自尊的鞭笞。
上一世,為了及時趕回教室,他從廁所上面翻了出去,結果地面有水漬,太過濕滑,落地的時候他扭傷了腳。硬挺著上完了當天的課,晚上回去腳踝已經腫得不像樣子。
施琳知道原因后,那種眼神他現在還記得,就好像是在高檔餐廳就餐的人不能解吃路邊攤還要將剩菜打包一樣,雙方的世界觀唯一的交集也許只有血緣。
雖然知道外面有人的可能性很小,佟壘還是喊道:“有人嗎?”
出口的聲音讓他有些意外,后來他的普通話已經很好了,如今聽著久違的甘縣口音竟然還有些懷念。
只是,物是人非。
意料之中的,并沒有任何回應。佟壘當然不可能再如上輩子那樣翻廁所,他觀察著這小小的隔間,目光定在合頁上面。
他的動手能力向來很強,只要不考慮破壞公物,其實解決問題的方法有很多。
正在他準備動手拆門時,一道干凈清越的聲音響起,“有人,需要幫忙嗎?”
外面的男生并沒有等他回話,輕微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之后是硬物和地面摩擦的聲音,關閉著他的這扇門,被從外面打開,帶著一室光亮。
看到外面的人,佟壘十分意外。男生俊帥有型,穿著簡單的校服,身姿格外挺拔。襯衫上面的兩粒扣子解開,脖頸修長,劍眉星目,長相十分有辨識度。
男生很高,至少比他高二十公分,此時正歪著頭,對著他說:“佟壘,出來啊。”
佟壘疑惑:“你是?”
男生好看的眉頭微蹙,似乎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問。
佟壘的心提了起來,然后就聽到對方用帶著無奈的語氣說:“你是臉盲嗎?我是秦疏,你同桌啊。”
佟壘:“……”
第216章 重生黑蓮花的聲優老攻2
此時陽光正好, 明亮的光線透過玻璃窗,投射在秦疏的側臉上,讓他整個人都熠熠生輝。
佟壘疑惑, 他在恒城私立高中待了近兩年的時間, 外形如此出眾的人物他竟然沒有絲毫印象, 這讓他開始懷疑, 自己真的重生了嗎?還是, 他現在所在的并不是原來的世界。
這些念頭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佟壘壓下心頭的疑惑,才發現這個自稱是他同桌的人竟然一直在盯著他看, 佟壘心頭有些怪異。
他心底還凝聚著前世的怨氣,看到對方這么不禮貌,十分不悅, 說話也帶著不客氣:“你看什么?”
少年虎著一張臉, 因為不滿,眉毛都帶著鋒銳, 生機勃勃。秦疏眼神柔和下來, 語氣自然:“沒什么,我只是忽然發現, 你瑞鳳眼也挺好看的。”
佟壘蹙眉,這說的叫什么話,他生出來就是瑞鳳眼, 秦疏的話倒好像他突然變成瑞鳳眼了。
秦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道:“走吧,趕緊回去上課。”
佟壘看秦疏往外走,奇怪道:“你不上衛生間嗎?”
秦疏隨口回了一句:“不上啊。”
佟壘心里的怪異感更重了,“都上課了, 不上衛生間你來廁所干嘛?不會是特意過來找我的吧。”
秦疏回頭,沖他眨了下眼睛:“你上課都沒回來,我以為你上廁所沒帶紙。”
佟壘一噎:“那你還挺友愛同學的。”
秦疏心里一動,覷了門外一眼,“我可沒那么博愛,誰讓你是我對象呢。”聲音是少年人情竇初開特有的羞澀。
佟壘蒙了,就跟被天雷劈中了一樣。
啥玩意?
秦疏看他呆呆的樣子,笑得露出了幾顆牙齒,“有沒有很感動?”說著去牽對方的手。
佟壘觸電一樣,一把將他甩開。
秦疏有些受傷,這倒不是演的,兩人幾輩子的夫妻,這還是他第一次被愛人甩開。
少年人好看的眼睛眸光顫動,佟壘竟想上前將人抱住安慰,意識到這一點,他不只沒有上前,反而警惕更甚。
就算他喜歡同性,也絕不是眼前的這一款,他喜歡的是——
某個名字剛剛在腦海中浮現,佟壘便生性地厭惡,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秦疏本來就將目光放在佟壘身上,自然沒有放過他的神情變化。他大概能猜到對方此時在想什么,心里有些許的不舒服,便想將對方的注意力又拉回自己身上,說:“你說你喜歡我,想要我做你男朋友,現在我答應你了,你不會是想反悔吧。”
佟壘面部不受控制地抽動兩下,真是越說越離譜了。就算他的記憶出了錯,他的做人本能也不可能干出轉入一個新學校不過一個月,在方方面面都不適應的情況下去搞早戀,還主動表白,就是重來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也不可能。
似乎看出他的不可置信,對面的少年沉默,放棄掙扎道:“好了好了,是我喜歡你,我就是過過嘴癮,別生氣哈。”
秦疏想得明白,趁著佟壘剛重生,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趕緊把人劃拉到自己的領地范圍,這樣佟壘以后有什么,他參與進去也名正言順。只可惜他老婆不是個傻白甜,警惕心太強,所以只能換條路了。
佟壘定定地看著他,秦疏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半晌后,佟壘忽然指向鏡子,秦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薄唇微抿。
鏡子占了半面墻,清晰地映照著他們兩個。
佟壘前面十六年過得不好,個頭堪堪達到一米七,被佟家接回來也才一個月,看著和在甘縣時真的沒什么區別。因為整個夏天都在打工,外露的皮膚都帶著黑紅。
加上正在長身體,細腳伶仃的,瘦得人都有些脫相,眼睛也就顯得格外大,冷臉的時候帶著陰郁的兇狠,狼崽子一樣。
反觀秦疏,一米八的大高個,正在抽條的年齡也沒讓他顯得單薄,骨肉勻停,原本就白皙的皮膚和他站在一處,就更是白得發亮。
少年的眼神太過真摯,剛剛有一瞬間,佟壘差點兒真的信了秦疏的話,只是鏡子中的影像給他澆了一盆涼水,讓他瞬間清醒。其他不論,單只外形來看,秦疏眼瘸了才會喜歡他。
佟壘看著鏡子中的秦疏,眼神嘲諷,轉身大步離去。
秦疏撐著洗手臺,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閉了閉眼,他好像弄巧成拙了。
佟壘不是感情小白,重生前,他已經二十六歲。骨子里的好強讓他成了一個真正的精英,可就是這樣一個心強大的人,卻被親情和愛情摧殘得千瘡百孔。
這樣的佟壘,根本不可能單純。
秦疏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收起頹喪,趕忙追了上去。
不就是搞砸了嗎?沒關系,他還可以亡羊補牢。
總之,老婆還是得自己養。
*
高中的兩年,對于佟壘來說,印象深刻。哪怕時間久遠,他依然輕易地找到了班級的位置。
這節是英語課,他敲了敲門,外教點頭示意他進去。
秦疏和他幾乎是前后腳進的教室,佟壘無視了或明或暗的視線,徑直走向教室的最后面。
兩張空位并排列在那里,佟壘皺眉。
上輩子,他的同桌是過道旁邊那個小胖子,而現在,那個小胖子單人單座,書本的遮擋下,正在往嘴里塞東西。
佟壘坐下,快速掃過教室,八行八列零三個,一共67人,而他記憶里,班里明明是66人。
這不對勁,很不對勁。佟壘對自己的記憶有絕對的自信。他看向秦疏,這家伙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秦疏彎了下眼睛,佟壘冷臉對之。
秦疏也不生氣,雖然佟壘又黑又瘦,和任務卡片里很不一樣,但因為熟悉的靈魂,他只覺得安穩滿足,尤其是在將那個討厭的家伙弄走之后,繃著臉的少年在他眼里更添了些可愛。
秦疏在去衛生間找佟壘時,遇到了一個俊秀的少年,對方臉上鑲嵌著他熟悉的桃花眼,樣貌與戀愛卡上提供的一般無二。
只是,在看到對方的第一眼秦疏就感覺到了一絲違和。
“佟壘”在看到秦疏時,停住了腳步,漂亮的眼睛就像春日的湖水,里面閃著細碎的光,那是秦疏最喜歡的樣子。
秦疏的目光在對方身上一寸寸掃過,直到“佟壘”白皙的臉龐染上薄紅,這才開口,語氣中略帶責備:“上課了也不知道回教室,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佟壘”昂起下巴,如傲嬌的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就是晚了幾分鐘嗎?你竟然就找過來了。”
秦疏似乎對他這副模樣沒有絲毫的抵抗力,伸手摟住他的肩膀,眼神寵溺:“你有多重要你知道的,我可得把你看緊點兒。”
“佟壘”眼里盛滿了笑,明顯對他的回答十分滿意,然后,在某個瞬間,那笑忽然碎掉了,臉上是明晃晃的驚愕。
“這不可能,你怎么發現的?”
秦疏沒有回答他,開始讀秒:“3-2-”
不等最后一個數字出口,“佟壘”已經消失不見。
空曠的走廊里,秦疏目光冷然。
他將摟過對方的手在衣擺上摩擦兩下,之后便疾步向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剛剛那個人是蘇從南,在感到違和感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懷疑了,并在第一時間選擇了舉報。
后來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順便印證而已。
秦疏推測,蘇從南早就在他的任務卡上動了手腳。蘇從南是計算機方面的高手,極有可能利用早先的數據推測出了愛人的形象和行為模型。只是對方如今在逃,對于細節便難以掌控。
蘇從南的偽裝很好,只是有一點是對方沒有想到的,佟壘是重生的。
看到一個記憶中從未出現的人,以一種十分熟人親昵的語氣和他說話,竟然沒有絲毫懷疑,這便是最大的疑點。
按來說,蘇從南躲他還來不及,如今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在他的任務中橫插一杠,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對方的目的。
空氣有瞬間的扭曲,兩道熟悉的身影出現,與秦疏交談兩句,這里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秦疏嘆氣,可惜讓對方跑了。
他繼續思索之前的問題,阻止他去救佟壘對姓蘇的有什么好處?
按照原本的世界線,佟壘回教室前,其實會遇到一個人,那個人名叫顧醇。
顧醇看出他腿腳受傷,提出要送他去醫務室,只是被佟壘拒絕了。雖然拒絕了,可這是他在這所學校得到的第一份善意,尤其是在他被人整了之后,就更是彌足珍貴。
可以說,這是他對顧醇感情的開始,也是又一盆狗血的開始。
秦疏甩開心里的嫉妒,吃醋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不能讓那些惡心人的玩意兒干擾自己。
秦疏定了定神,想:如果佟壘先遇到顧醇,他的任務還能順利進行嗎?
以及,他如果一直沒有識破蘇從南的偽裝,那是不是——
秦疏雖然之前沒有出過外勤,卻也知道他的任務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樣。
他曾經逃避喝孟婆湯,從后來崔府君親自監督他喝來看,對方是知道他違規操作的,卻并未點明,也沒有阻止他繼續任務,有的只是不痛不癢的無言警告。
地府的當務之急就是解決亡魂再投胎問題,可是他在做影衛的那個世界,手段激烈了些,造成了大批亡魂。最終也只是封印一世記憶,取消了他的金手指而已。
還有剛剛結束的這次任務,他人剛回地府,陰使就火急火燎地過來送湯,言語間還提及“任務緊急”,明顯不想讓他耽擱。
凡此種種,加到一起結果就顯而易見了,在他完成任務之前,一切都可以讓步。
其實,這在他的任務卡上已經提示得很明顯了——以愛渡生死。
地府對公務員的要求是有愛嗎?
不,需要的是責任。
可他的愛人需要被愛才能跨越生死之間的界限,他需要在一次次任務中,將這五個字徹底點亮。
每一次任務,愛人都是殘缺型人格。這樣的人為什么會成為他的任務對象?他想,與其說他是在做任務,不如說他是在收集愛人的三魂七魄。因為,只有完整的魂魄才能投胎。
能夠讓地府耗費力氣收集的靈魂,肯定有特別之處。
蘇從南到底有什么目的?
從他鬧出的事情來看,這是個高智商的利己主義者,他這樣做肯定是有利可圖,他究竟想要什么呢?
秦疏心神一凜,將過往一幀一幀地翻出來查看。
陸府君和崔府君關系不錯,陸府君撈了個高尖端人才,秦疏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他這個人不喜社交,在小兩年的時間里,從來沒有和蘇從南說過一句話。
兩人的交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秦疏記得很清楚,那時他剛剛完成第二次任務,正準備查看任務卡,蘇從南突然造訪。對方看到他的任務卡后,說有新消息,隨手那么一戳,然后就將他隨機傳送去了修真世界。
當時他只是感慨,原來任務之間其實是可以無縫銜接的,以及蘇從南太沒有邊界感。
回頭再看,蘇從南能讓地府高層震動,怎么可能是個不知所謂的愣頭青?隨機傳送,怎么就那么巧,行云也剛好在那里。
電光石火,秦疏便已經清了其中的細節。蘇從南在覬覦愛人的魂魄,他不想一直被通緝追捕,所以盯上了愛人,只等時候一到,便搶占先機。
秦疏心疼了。
佟壘感覺到秦疏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忍了又忍,終于受不了了。他眼神如刀,唰唰直射過去,然后就扎進了那一汪憐愛之中,頓時一個哆嗦。
搞什么啊!
第217章 重生黑蓮花的聲優老攻3
佟壘將頭轉向了另一邊, 發現小胖子還在偷吃,此時已經進行到餐后水果的階段了。
小胖子有個十分陽光的名字,叫陳晨。陳晨偷吃被新同學發現, 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只是看對方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出于胖者對瘦者的同情, 挑了個飽滿多汁的水蜜桃遞了過去。
佟壘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最后卻伸手接了過來, 無聲地說了聲“謝了”。
既然人生已經重來,這次,他想拋掉包袱, 活得輕松一些,肆意一些。
陳晨的善意被接納,肉乎乎的臉上現出兩個梨渦, 之后腮幫鼓動, 繼續啃果子。
上輩子,佟壘對這個小胖子并沒有什么好感。陳晨一看就是在蜜罐當中養出來的。每天都有專車接送, 這樣好的條件, 卻整日里不思進取,成績比他現在還差, 三年蟬聯班級倒數第一,十分愛崗敬業。
在嫉妒和輕視下,兩人雖然做了兩年的同桌, 佟壘和陳晨的交流卻少得可憐。
至于為什么明明氣場不合,他們還能同桌兩年,這就要從班里的座位制度說起了。
他們實行的是選座制,在每月月考之后,按照成績排名的順序自主選擇接下來一個月的位置。
佟壘在班里處于被孤立的狀態, 也不想去人堆兒里找不自在,后來雖然成績上去了,依然選擇最后一排。至于陳晨,他是倒數第一,根本沒得選。
經歷的事情多了,見證了人情冷暖,才知道陳晨這樣的人其實很適合做朋友。
陳晨是咸魚了些,卻從來沒有看不起他,遠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可愛。后來他做風投,陳晨還支援過他。這一次,他再不會抱著脆弱的驕傲去俯視別人。
秦疏在旁邊看到小胖子用一個水蜜桃就把佟壘感動得不行,他可不能落在外人后面,當即將手伸進書桌,借著遮擋兌換了一盒草莓。
他將果盒塞到佟壘手里,佟壘可不敢接他的東西,反手就推了回去。
秦疏看著沒送出去的草莓,今天他太激進了,他如果硬要將東西塞給佟壘,佟壘會生氣的,他知道。
眼下正是佟壘警惕心最強的時候,秦疏警告自己,要慢一些,不要將人嚇到。
盡管如此,秦疏心里還是不爽。他的目光掠過還穩穩地被握在佟壘手心里的桃子,抬眼看著佟壘,一時無言。
兩人中間不過二十公分,自然光下,佟壘直面美顏暴擊,不得不說,秦疏的骨相和皮相都十分優越。
秦疏的眉骨高,眼窩呈現出歐式風格,眼型卻具有典型的東方特點,眼角內勾,眼中偏圓,眼尾線條流暢,瞳仁黑亮,雙眼皮很窄,睫毛細密不卷翹,看人的時候自帶深情。
佟壘實在受不了這個人的眼神,他怎么從這雙眼睛里看出委屈來了?這一定是錯覺。
然后,他就聽到秦疏用氣音委委屈屈道:“你不是很喜歡吃草莓嗎?為什么陳晨的桃子可以,我的就不要。”
佟壘也不清楚之前兩人是怎么相處的,不過他確實喜歡軟甜的水果,只含糊道:“那不一樣。”
佟壘是外冷內熱的性格,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秦疏決定采取懷柔策略,當即控訴:“是不一樣,我還是你同桌呢。”
佟壘心底有片刻的松動,很快便又冷硬起來。他懷疑秦疏是想整蠱他。從前他就見識過,某些人閑得無聊,用感情做釣餌,看著獵物被自己戲耍得團團轉,等到對方泥足深陷,又轉身瀟灑離開。
秦疏絲毫不知自己佟壘心里把他想的有多渣,還在試圖用小動作催促對方接受。
他們兩個雖然動作幅度很小,卻依然引起了外教的注意。
威廉站在講臺前,敲了下講桌,開口道:“Qin and Tong,come to the front.Lets have a dialogue imitating a business negotiation scenario.You can start now.”(秦和佟,到前面來。咱們模仿一個商務談判場景進行對話。)
聽到威廉的要求,秦疏和佟壘還沒怎么樣,前面同學的目光唰唰地都投向了教室的角落。
秦疏是學校從市一中挖來的學霸,一來就把原來的校草擠下去了。佟壘是國內著名鋼琴家流落在外的親兒子,真假少爺,狗血照進現實,最近的熱度也很大。
尤其是這位真少爺不僅一點沒有遺傳到藝術家的基因,還天天沉著一張臉,好像大家都欠他的一樣。佟壘長得還跟名字一樣土,班里有挺多人看不慣他。
程墨就是其中之一。程墨和佟卓關系不錯,自打佟壘回了佟家,佟卓氣質都憂郁起來了,每次兩人見面,佟卓都在強顏歡笑。程墨為了給好兄弟出氣,帶著和他玩得好的一起孤立佟壘,今天把人關在廁所就是他干的。
現在班里的兩朵奇葩被一起叫到前面,就佟壘那一口土話英語,肯定會被狠狠按在地上摩擦,可有樂子看了。
兩人走到教室前方,開始模擬對話。
兩人都是經歷過職場浸淫的,往那一站,自帶氣場。
秦疏率先開口,單只聲音就十分醇悅,不愧是學霸。
秦疏自帶光環,大家倒也并不意外。等到佟壘開口,大家伙才是真的驚訝。雖然佟壘的語調還帶著鄉音,流利程度比起秦疏卻也不分伯仲。
兩人就營銷策略、分銷網絡、客戶群體、利潤分配等進行了交談,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就好像他們真的是代表兩個公司在進行商業會談一樣。
這個班里有一半的學生和外國人對話無壓力,在最初的驚訝后,他們的神色都認真起來,對話全程進行了大概五分鐘。
等到兩人握手,會談結束,教室里先是一陣寂靜,隨后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外教老師滿意地笑著說:“Excellent!You two have shown great language skills and business acumen in this dialogue.”(太棒了!你們倆在這段對話中展示出了很棒的語言技巧和商業頭腦。)
兩人微笑道謝。
回去座位這短短的幾米距離,佟壘沒有錯過同學們的微笑和掌聲,甚至有人還在吹口哨,那是給他的。
果然是高中生,就是再早熟,也比社會人單純。不過是換了一種開局方式,事情的走向就已大相徑庭。
這一世,希望他們井水不犯河水。不過,某些人,他絕對不會放過。佟壘對上程墨的目光,緩緩勾唇。
程墨登時一個激靈。他掏出手機,給佟卓發消息:“你確定土包子只是個土包子?”
等了半天,對面也沒回。程墨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也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佟壘抬起頭,直直地看向他,程墨被他眼里的冷意驚了一下,連忙轉頭。
轉回來后又意識到他這樣好像怕了對方一樣,用惡狠狠的目光又看了回去,結果就見佟壘埋頭寫著什么。
那感覺就好像游樂園里的大擺錘,一口氣不上不下的。
正在他要收回目光時,卻撞上了秦疏的視線。秦疏看著他,明明一臉平靜,程墨后頸的汗毛卻一下子豎了起來。
程墨注意到秦疏的一只手臂正搭在佟壘的椅背上,他機械地移開視線,剩下的半堂課也不知道怎么過的。等到下課鈴聲一響,他忙竄出教室,他得去高三找佟卓問問,他那個便宜弟弟是怎么回事,還有和秦疏是什么關系。
*
一天的學習結束,終于放學了。按照上輩子的習慣,平時他和佟卓住學校附近的麗水嘉園,只有周末回家住。
佟壘想,他和父母關系淡薄的根子就埋在這里。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夫妻倆又總是國內外的飛來飛去,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能親近起來就怪了。
尤其是還有佟卓橫在他們中間。
佟卓立志繼承佟長宇的衣缽,每天都要練琴,麗水嘉園是家里為了方便佟卓特意租的,后來又多了一個他。明明他是親兒子,卻處處都像順帶的。
佟壘十分渴望得到父母的關注,上輩子,他一直在努力找補遺失十六年的親情,所以努力學習鋼琴,學習畫畫,也曾得到夫妻倆的夸贊,只是比起從小就被精心培養的佟卓,他這個草根兒子就像是個贗品。他的存在對于夫妻倆來說,就是赤裸裸地嘲笑。
平心而論,佟家在物質上沒有虧待他,相比于夏家人,他們算是負責任的父母。只是有佟卓珠玉在前,
路燈昏黃,循著記憶,佟壘往小區方向走去。
在他前面幾十米的距離,是兩個個頭相當的男生。雖然只是背影,佟壘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他的便宜哥哥,以及顧醇。
佟壘放慢腳步,本能地想要遠離那兩個人。
他和佟卓,相看兩相厭,不過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不,是仇人。
佟卓別看從小就被藝術家的清高熏陶,基因卻自帶著自私自利,十足是個表里不一的貨色,在佟家夫妻倆面前時就嘴甜會討巧,對著他時立馬換成另一副嘴臉,也只有施琳才會覺得佟卓懂事。
至于顧醇,他是高三的學長,還是奧林匹克競賽國家集訓隊成員,在高二時就已經獲得了保送名額。
對于這樣的人佟壘是佩服的,他和顧醇在高中時的交集并不多,短暫的幾面給他留下的印象都是正面的。
顧醇待人溫和,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從容和優雅,與他說話時,目光專注,好像,好像他是對方十分重要的人。
說來可笑,顧醇十分符合佟壘想伴侶的模板,結果顧醇也不是個好東西。
他也是后來才知道,顧醇暗戀佟卓,兩人原本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在察覺他對顧醇的情愫后,佟卓對顧醇的態度卻發生了變化,兩人之間忽然曖昧起來。
顧醇善加利用,讓他成為兩人感情的催化劑,需要了就拿出來刺激一下。
佟壘發現顧醇的目的后,就主動遠離了,哪里想到最后還被設計成了襯托小偷幸福人生的炮灰。
其實,在他死后,他的靈魂并沒有立刻消散,而是跟著佟家人飄蕩了幾年。
他看到自己死后,父母悲慟傷心,看到他們在佟卓的安慰陪伴下,漸漸走出痛苦。看到顧醇求婚成功,他們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共享天倫之樂。
就好像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當這個錯誤消失后,在他離開后,一切都回歸了正軌。
每一個人的結局都很好,除了他。
佟壘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佟壘嚇了一跳,轉頭就看到了秦疏。周身凝聚的負面情緒因為他的驟然出現而退散,佟壘皺眉:“怎么是你?”
男生驚訝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什么怎么是我,咱們是鄰居,住對門,你忘了?”
佟壘深吸一口氣:“……很好。”又一個意外情況出現了。
秦疏心下暗笑不已,他努力壓著嘴角,故意用一種慢悠悠的語氣道:“我也覺得很好,這叫什么你知道嗎?”
佟壘知道這人嘴里吐不出象牙,壓根不想回他。
秦疏沒等到他的回答,一錘定音,自顧自道:“這就是緣分!”
佟壘翻了個白眼,將人丟在身后,也不管會不會遇到那兩個人了,加快了步伐。
秦疏挑眉,邁開長腿,幾步就跟了上去。
他撞了下佟壘的肩膀,“好歹是鄰居,怎么也不等等我。”
佟壘埋頭走,不搭他。
秦疏伸手撈過他的書包,佟壘肩上一輕,終于停了下來,他伸手去搶書包,秦疏避了過去。
佟壘咬牙:“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疏摸摸鼻子:“關愛鄰居。”
第218章 重生黑蓮花的聲優老攻4
時隔多年, 重回故地。佟壘的心情原本還有些復雜,尤其是在看到那兩個人的背影后。
秦疏的出現讓他再沒有心思去想其他,所有的傷感、怨懟都被身邊的人搶占, 這個人的存在感實在太討人嫌了, 哪兒哪兒都有他。
“你別離我這么近。”
話說出口, 佟壘自己先就驚訝了。上輩子, 便是讓他反感不喜的人, 他也能做到波瀾不驚,喜怒不形于色。可如今,怎么就這么輕易地失了態呢?
“哪里近了, 在班級里不也是這個距離嗎?”秦疏下巴往前面一點,“你看前面那兩個男生不也跟咱們一樣嗎?”
佟壘順勢看去,喉嚨頓時像是卡了個蒼蠅, “鬼才跟他們一樣。”
秦疏口中的兩個男生正是佟卓和顧醇, 兩人正單元門口分開,顧醇看不到人了才離開。
麗水嘉園是個老小區, 燈光昏黃的跟燭火有一比, 即便如此,佟壘也能看出顧醇有多戀戀不舍。
看到這一幕, 佟壘只想對自己說,他上輩子還真是眼瞎心瞎,難怪會被人利用。
因為這個小插曲, 他也就沒再和秦疏掰扯,再如何,秦疏也只是個高中生而已,跟個毛頭小子計較,跌份兒。
秦疏在認出前面兩人是誰后, 心里有些后悔。他老婆一直認死兒,還有些戀愛腦。現在帶著記憶回檔,萬一想不開,還想守著歪脖子樹,他哭都沒地方去。
此時佟壘周身彌漫著低氣壓,還有些喪喪的,明顯是想起了傷心事兒。秦疏原本還提醒自己要慢慢來,看到他這個狀態,本能先于智,伸手繞過對方肩膀,稍一用力,便將人攬進懷里。
佟壘倏然抬頭,雙眼在黑夜里顯得格外明亮。
秦疏手指微動,還是沒有松手,反而借著這個姿勢輕撞了下他的肩膀,“你說的對,咱倆這才是真的近。”聲音帶著高中生特有的痞氣,卻不遭人厭煩。
佟壘肩頭抖動一下,試圖將肩膀上的手臂抖下去。他不喜歡這個姿勢,對方比他高了一頭,讓他心情很不美麗,感覺整個人都被對方的氣息包圍了。
秦疏十分自然地收回手,從口袋里掏出門禁卡,上前兩步,將磁卡靠近感應區。
“嘀——”
門口了,秦疏拉開單元門,門童一樣行禮:“歡迎業主回家。”
佟壘被他這滑稽的舉動弄得一愣,緊繃的情緒也放松了些許。他白了秦疏一眼,抬腳走進門里。
秦疏見狀,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趕忙跟上。兩人走進電梯,狹小的空間里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氣氛。秦疏按了樓層按鈕,電梯緩緩上升,他偷瞄著佟壘,發現他正盯著電梯的樓層數字發呆。
“今天作業挺多,你還差多少?”秦疏沒話找話,試圖活躍下氣氛。
“不想寫。”佟壘的目光依然落在控制面板上,上面只有數字9亮起,那正是他所在的樓層,看來秦疏真的沒有騙他。可他明明記得,上輩子住在對門的是個附中的小姑娘。
秦疏:“別開玩笑了,你那么重視學習,怎么可能不寫。”
“我只是忽然想開了,反正我也不會。”佟壘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情緒,這人很了解他,難道他真的是到了平行世界?
秦疏知道他是在編瞎話,卻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我學習還成,要不你來我家,咱們一起寫作業,遇到不會的我還可以給你講講。”
恰在此時,電梯門打開,佟壘掏鑰匙開門,用實際行動給出了答案。
秦疏也知道今天就將人騙回家的可能性太低,趁著對方還沒有進家門,趕忙道:“那你早點兒休息,明天咱倆早些去學校,到時候我再給你講,六點怎么樣?”
佟壘進門、關門,一氣呵成,徒留秦疏的尾音還在空氣中飄蕩。
秦疏看著把門的鐵將軍:“得意吧?得意吧!也就多久好得意的了。”
秦疏打開902的房門,正在他準備進去的時候,身后忽然傳來房門開啟的聲音,他驚訝回頭,就聽佟壘說,“好啊,謝了。”臨關門時又探出頭來,“明天見。”
“明天見。”秦疏看著緊閉的房門,凝神靜立。他想知道,是什么讓他改變了主意。
*
901室內,佟家養了十六年的養子和剛找回來不足一個月的親子兩兩相對。
佟卓客氣道:“小壘回來了啊,我還要去練琴,就不陪你說話了。有什么事就跟張阿姨說,不要客氣,這里也是你的家。”
其實,佟壘在回來前有想過,現在一切還沒有發生,他是不是真的要帶著仇恨活著。他也許應該去申請宿舍,以后住在學校,也免得彼此都不自在。
可在聽到佟卓拿話陰陽他,他立時便改了主意,記憶中,佟卓特別喜歡用這種溫和的語氣說一些盛氣凌人的話,讓他十分不爽。
哪怕這里真的是平行世界,佟卓也一樣的無恥討厭。他們兩個如果有一個需要離開,那也一定不能是他。
佟壘當即懟了回去:“確實,兩百萬的鋼琴呢,要不是我走了狗屎運,你就是下輩子也沒機會碰。”
佟卓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之前佟壘一直很沉默,帶著小地方出來的拘謹,他沒想到佟壘今天這么不留情面,直接把話挑明了。
佟卓咬了咬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小壘,你這是什么話,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這么計較呢?”
佟壘冷笑一聲,“一家人?有你這樣福澤深厚的家人,我怕自己會倒霉死。”
佟卓的雙手在身側不自覺地握緊,他深吸一口氣,想要反駁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
在知道佟壘的存在后,佟卓有一段時間確實很驚惶。這種驚惶隨著同住一個屋檐漸漸消弭。
不過是幾次試探,他就明白:佟壘,不是他的對手。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佟壘并不是個自卑懦弱的小可憐,他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強硬得多。
佟壘欣賞著佟卓憋屈的樣子,心中涌起一絲暢快。他繼續說道:“你去練琴吧,可別因為我這幾句話就亂了節奏,否則就可惜了鋼琴了,畢竟,兩百萬呢。”
說完,他便不再會佟卓,轉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佟卓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廚房里,張阿姨等到兩人都回了房間,這才敢出來。
她在這工作了兩年多,佟家的事情也知道個七七八八,要她說,佟先生夫妻倆別看在外面受人尊敬,家里的關系處得還真是一塌糊涂。
親兒子接回來還沒一個月,兩人就包袱款款去高校講座去了,就是親兄弟還要爭個高下呢,更何況他們家的情況要復雜得多。把兩個半大小子擱家里也放心?
之前小壘不聲不響的,他還以為是個老實頭,不過看今天這個架勢,以后還有得鬧呢。
門外,秦疏聽完全場,肅著眉眼回了房間,卻怎么也靜不下心來。
他滿腦子都是佟壘的事情,他有辦法替佟壘出氣,可一想到佟壘的性格,還是決定按兵不動。比起讓他幫忙,佟壘肯定更愿意自己解決。他需要做的,就是護在人身邊,用愛來治愈他的創傷。
*
佟壘失眠了,看到佟卓,很多不愉快的記憶紛至沓來。
佟壘上輩子其實就懷疑過,他和佟卓可能是被調包了,只是時間久遠,他并沒有查到什么證據。
他也是死后才知道,事情還真是他猜得那樣。只是始作俑者不是他以為的養父,而是他那個委曲求全的“可憐”養母。
而他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還和佟家給出的一百萬有關系。一百萬,可以在小地方過得很舒服,夏父有了錢,立馬抖了起來。后來找了個半老徐娘,兩人離開甘縣,不知去哪里雙宿雙飛了。
夏母本來身體就不好,經過這一回更是大受打擊。后來年紀大了,做工也沒人敢要,便尋到了佟卓。
佟壘正是從兩人交談中得知的真相。
當時的情形歷歷在目。夏母佝僂著背,頭發已經花白,她那個眼神是佟壘從來沒有擁有過的。
夏母當時說:“你是早產兒,身體弱,托生在咱們家就是遭罪來了。我知道養不活你的,可也不忍心看著你死,只要一想到心里就跟刀剜的一樣疼。小壘媽媽我是聽說過的,懷著孕還在控制體重,他雖然是足月生的,也不顯個頭。你倆換過來對兩個人都好,你們都能活。”
佟壘被她那一腔拳拳愛子之心刺激得不輕,也許是老天也看不過去,一下子就把他送到這里來了。
是重回高中時代,還是穿到了平行世界,佟壘目前還難以分辨得清。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佟壘腦子里跟走馬燈一樣,亂糟糟的。
他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月掛中天,還是沒有絲毫睡意。他干脆翻出手機,向網友求助:睡不著怎么辦?
夜貓子有很多,很快便有熱心的網友給出真誠建議。
[睡不著?那你可以數羊啊,一只羊,兩只羊,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數著數著你就會發現,哎呀,怎么這么餓,然后你就可以起來吃個夜宵,回來再睡,保證倒頭就著。]
[可以背誦元素周期表,親測有用。從氫氦鋰鈹硼開始,背到鈣的時候要是還沒睡著,那你就是學霸體質,不配擁有睡眠。]
[可能是床的姿勢不對,可以把床倒立過來試試]
[睡不著可能是眼皮還不累,多睜一會眼睛,時機一到它們就會乖乖閉上啦]
……
網友給出的建議五花八門,佟壘上輩子是個時間管大師,他要學習鋼琴、練習繪畫,更重要的是要兼顧學業,工作后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時間精確到每分每秒,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網絡的有趣,不知不覺半個小時就過去了。
佟壘悚然一驚,老師說了,高二是最關鍵的一年,他絕不允許自己沉迷網絡。
他在眾多的建議中終于篩選出一條還算靠譜的,在應用商店下載了一個名叫“貓爪”的APP,打算用睡前讀物試試。
下載安裝后,佟壘也沒細看,隨便點了一個進去,然后將音量調低,關燈戴上眼罩,一副隨時進入睡眠的狀態。
伴隨著舒緩的配樂,故事娓娓道來。佟壘總覺得耳邊的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那聲音像是一陣輕柔的風,拂過他的心頭,一時難以捕捉。
他一邊漫不經心地聽著,一邊在腦海中搜索,試圖把這個聲音和記憶中的某個人對應起來。就在他快要摸到尾巴的時候,睡意襲來,讓他徹底沉入了黑甜鄉。
第219章 重生黑蓮花的聲優老公5
第二天早晨, 佟壘剛出門就看到對門也跟著打開了。
他看見秦疏沒說話,徑直往樓下走。
秦疏對這種感覺還挺新鮮的,以往兩人在一起, 活躍氣氛全靠對方, 從上個世界倒好像調過來了。
秦疏咂咂嘴, 感覺還不壞。
他瞥了一眼電梯, 趕忙跟上。電梯的指示燈沒亮, 估計是壞了,老小區避免不了。
佟壘聽著身后的腳步聲,眉目微動。
他看了眼手表, 現在是五點半,他懷疑這個人是在守株待兔。
兩人原本一前一后,秦疏偏要跟人并排走, 樓道并不如何寬敞, 偶爾會發出衣料的摩擦聲。
此時,大多數人還沉浸在睡夢鄉, 好像整棟樓只有他們兩個活物。細小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道中被無限放大。
佟壘呼吸間全是男生身上清淡的冷香, 讓他只想快點逃離。
偏偏,他快, 對方也跟著提速。
秦疏根本沒意識到佟壘的別扭,他的目光跟著佟壘頭頂的兩撮呆毛,那兩綹頭發隨著佟壘的動作一跳一跳, 就像佟壘這個人,硬茬茬地倔強。
走出樓道,空氣是暮秋晨起時特有的冷冽,讓人頭腦跟著一清。陽光透過淡薄的云層,灑下柔和的光線, 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金色的紗。
道路兩旁,稀疏的黃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似乎是在訴說著最后的不舍。
秦疏的手指在佟壘的眼下虛拂:“不是說六點起嗎?我看你眼底有些青,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經他一提醒,佟壘這才想起,是他昨晚親自答應對方要一起去學校自習的。好在他剛剛沒有說什么過分的話。
“馬上要月考了,我基礎差,想多些時間備考。”
上輩子,他一心想要得到父母的關注,累死累活地拼命學,最后也只堪堪和佟卓考了差不多的分數,只是佟卓大學直接申請去了國外的音樂學院,身上的光環讓佟壘黯然失色。哪怕他后來成了金融領域的新秀,在那些人眼里也只不過是滿身銅臭罷了。
經過一夜的沉淀,佟壘已經想明白了,他就是小心眼。重來一次,他要把對方秒成渣渣。
秦疏看著他臉上變來變去,最后定格在雄赳赳氣昂昂,好像隨時能扛槍上戰場,給敵人一梭子。
秦疏不需多想,很快就明白了佟壘的小心思。
他垂眸看著佟壘,開口道:“我明年想參加高考,你要不要一起。”
佟壘瞬間心動。
對啊,他怎么沒想到還可以這樣操作。
在學習上,他從來不怕吃苦。盡管已經脫離高中很久,佟壘對自己的學習能力卻是相當自信。有上輩子的磨煉,這次,他絕不會再沉浸在苦悶中。
和佟卓同屆,在分數上碾壓對方,只要想想對方不可置信、備受打擊的模樣,佟壘就能笑出來。
他也真的笑了出來。
“傻笑什么呢,喝杯豆漿暖暖胃。”
手里被塞了一杯豆漿,佟壘這才發現,他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了學校附近的小吃一條街。
佟壘心頭狐疑,他是怎么回事?明知道秦疏對他有所圖,竟然跟斷片了似的,未免也太不設防了。
佟壘覺得秦疏這人有毒,正在他考慮要不要換同桌的時候,手里又被塞了一袋小籠包。
佟壘抿抿唇,他應該拒絕的,可他不想拒絕。這樣的關懷,他渴望了太久太久。
上輩子他至死也沒得到過的溫暖,時間回溯,終于得到了。哪怕只是廉價的路邊攤。
原來,他并沒有想象中的堅強。有人說,童年的潮濕要用一輩子去烘干。面對風霜刀劍都巋然不動的佟壘,不過是強撐罷了。
佟壘上輩子學了一肚子的禮儀,骨子里卻還是甘縣那個為了吃穿而焦慮的少年。
走在上學路上,佟壘吃口包子,再喝口豆漿,看著清晨遛彎的老人,還有和他們一樣身穿校服的學生,只覺分外滿足。
秦疏看他狼吞虎咽的,有心想要提醒兩句,可看著他眼睛都瞇了起來,便將喉嚨里的話咽了回去,只是有意地放慢了速度。
他第一次以高中生的身份做任務,雖然才只一天,卻也深刻體會到了高中生的不容易。不過,倒是可以學學高中生怎么談戀愛。
那種暗戳戳的喜歡,情不自禁地炫耀,只是想想,秦疏的情感細胞就仿佛被再次激活。
感謝地府,感謝崔府君。哪天他就去判官廟給大人上供,祝他陰壽綿延。
兩人邊吃邊走,間或交談兩句,等到了校門口,剛好將早餐消滅。
*
進了教室,班里已經有一個人在了。
那是個叫童燕的女生,她的成績本來應該去恒城一中,他們招生辦橫插一杠,使用鈔能力將人撬了過來。不僅學費全免,學校還倒貼,一年的獎學金比他爸媽兩人加一起掙得都多。
童燕不是頂聰明的女孩,但是她足夠努力,且后勁兒十足。佟壘曾聽老班預言,如果不出意外,童燕絕對能夠考上top3。只是后來偏偏出了意外,童燕退學了。
佟壘那個時候發了瘋地學習,并沒有關心她退學的原因。
童燕聽到聲音,從書本中抬起頭,清秀的巴掌臉,鼻梁上掛著厚厚的眼鏡,看到門口的兩人,點了下頭,接著又開始奮筆疾書。
努力的狀態是能感染人的,這也是很多家長哪怕入不敷出也要讓孩子上名校的原因。
佟壘上輩子就是個卷王,不甘落人后的態度讓他很快就無心其他。
偶爾遇到叫不準的,兩人就互相交流幾句,很快又恢復原狀。
人一旦進入某種狀態,時間就會過得很快。一時間,教室里面只有筆尖擦過紙面的沙沙聲。漸漸地,有更多的聲音匯入其中。
程墨進到班級,習慣性地想要去刺佟壘兩句。
他走到教室后排,坐在外側的男生抬頭,看到是他,眉頭微挑:“有事?”
明明是程墨站著,對方坐著,他卻覺得被對方的氣勢壓制住了。
秦疏這人有些邪性,他學習好,長得好,按來說肯定會成為學校的風云人物,情書收到手軟那種。只是這人好像自帶屏蔽功能,看著謙和有禮,卻和誰都是淡淡的。目前為止,只有一位勇士,而且還鎩羽而歸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這樣的高嶺之花程墨還是挺怵得慌的。他移開目光,落在靠窗的男生身上,只能看到佟壘的頭頂。
程墨被無視了,心頭火起。
正在他想要繞過秦疏,將里面的人薅出來時,卻被一只手攔住。
秦疏起身,湊到他耳邊問:“昨天的拖布桿是你放的?”
“昂~”程墨還沒意識到危險。
秦疏扯了下嘴角:“那就好。”
好什么?
程墨隱約意識到什么,可他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對。為兄弟出氣,常規操作而已。
秦疏眼神微冷,然后程墨就被秦疏一把薅住了。
兩人個頭差不多,秦疏看著還比他瘦削,也不知道秦疏怎么那么大的力氣,程墨就這么華麗麗地被拎出門了,因為太過震驚,以至于忘了掙扎。
教室里響起竊竊私語聲,值周老師路過,很快又安靜下來。
佟壘抬頭,目光定在門口,那里早已沒了兩人的身影。
秦疏,好像真的在追他。
秦疏將人拽出去干了什么,他沒說,佟壘也沒問。不過他想,廁所是個好地方,和程墨很配。
下午體育課,佟壘注意到程墨戳在見習的學生堆里。周圍大多數都是女同學,男生里面除了他,就只有兩個特體。
佟壘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看向隊伍最前面的男生。
他們學校擁有一座超大的體育館,每次體育課都是全年組一起,八個體育老師加上十六個班的學生,站在場地里還是很壯觀的。
體育節匯演就在月考后,他們年組要出的集體項目是軍體拳。原本他們班級的領操是程墨,現在程墨含恨見習,體育老師就直接把秦疏叫到了前邊。
佟壘看著秦疏的動作,自然流暢,行動如風,十分干凈利落,關鍵還有外貌加持,只是看著就是一種享受。匯演那天穿上迷彩作訓服不知道有多帥。
這么一個大帥哥在前面杵著,其他班級的同學也拋棄了本班的領操員,只盯著秦疏看。
美色當前,佟壘也不能免俗。越看越高興,有了秦疏,程墨那個狗逼這次是別想登臺了。
佟壘正在暗爽,秦疏在“反彈側擊”時,忽然沖著他眨了下眼睛。
佟壘嘴角的笑一僵,等到秦疏回身后,這才無聲嘀咕一句:花孔雀。
佟壘悶頭悶腦地做了兩組動作,然后就又抬頭看向領操臺。秦疏站在前面,不就是給大家看的嗎?別人能看,他也要看。
然后他就發現,秦疏類似的小動作真做了不少,一旦跟他的目光對上,整個人就跟開了屏一樣,透著股洋洋得意的嘚瑟勁兒。
佟壘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周圍,并沒有注意到兩人的貓膩兒。隨即反應過來,他又不是真正的高中生,別扭個什么勁。佟壘這樣一想,瞬間坦然了。
等到了自由活動時間,就有幾個同學過來找秦疏搭話,其他班級的學生也三三兩兩地湊過來。
佟壘在人群外圍看著,秦疏正在應付同學們的好奇心,謙和中帶著疏離,簡直是高嶺之花本體具象化。
這時,一個討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呦呦呦,土包子又落單了呢。”
佟壘上下掃視他一眼:“程墨,被秦疏收拾了一通,很爽吧。”
程墨頓時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你胡說什么?誰——誰被收拾了。”
佟壘挑眉,好像在說,沒被收拾你心虛什么?
“你要干什么?”
一個身影攔在他和佟壘之間,這人正是秦疏。之前圍在秦疏周圍的人,目光也都落在了程墨身上。
程墨臉頓時黑了,合著他現在連話都不能說了是吧。
看到秦疏,他身上就隱隱作痛。
這人也就腦袋上頂著個學霸的光圈,看著風光霽月,其實心黑手黑,偏偏他身上什么痕跡都看不出來。
程墨也是要面子的,他又不能到處跟人說他被秦疏揍了。估計就是說了,別人也不會相信。他有苦不能說,只能牙齒和血吞。
佟壘從秦疏身后探了個腦袋出來,欣賞著程墨臉上變幻的神情。
程墨的臉頓時更黑了,掀了掀嘴唇,卻憑著動物的本能將嘲諷咽了下去。
秦疏順著他的目光側頭,撞上佟壘的視線,眼神頓時柔和下來。
佟壘唇角漾出淺淡的笑意,高中生耍帥很有一套嘛。別說,他還真挺吃這一套。
上輩子,直到死,他所求的也不過是被需要,被重視。不管秦疏是別有所圖,還是真的少年人的情不自禁,至少現在,讓他有了一種他很重要的錯覺。
程墨處在漩渦中心,第一個察覺到身周氣息的變化。他的目光在秦疏和佟壘之間游移,忽然意識到什么,頓時瞪大了雙眼。
臥槽~王子和灰小子?
好像有什么不對。不行,他得去問問他好兄弟。
第220章 重生黑蓮花的聲優老攻6
高中生的日常十分規律, 佟壘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
經過秦疏持之以恒的努力,兩人現在幾乎是同進同出,每天的早餐都是在小吃街解決的。
佟壘本來也沒想天天跟秦疏湊一塊, 只是他不喜歡佟卓, 所以也就不想跟他坐在一個桌邊吃飯。
出去吃, 每次兩人都能碰上, 他也沒辦法。
現在天亮得晚, 攤位前面都拉著電燈,倒有點兒晝夜顛倒的感覺。
就著明亮的燈光,坐在暖和的棚子里, 品嘗熱騰騰的食物,特別有生活的感覺。
秦疏也沒想到,佟壘就這樣輕易被包子油條豆腐腦給俘獲了。每次坐在簡陋的桌邊, 都覺得委屈了他。
心里打定了主意, 等到兩人關系再親近一些,就拉人回家開火。
佟壘起初以為秦疏是個富二代, 偶然才得知這家伙竟然是個孤兒, 每個月領著政府發放的2000塊基本生活費。
佟壘當時都驚了,麗水嘉園最便宜的房子每月都要1500。他們住對門, 兩邊的格局一樣,月租5000,且一年起租。
都孤兒了, 住校不香嗎?學校都不會收他住宿費,省錢還有人氣兒。
他是真的不解秦疏的消費觀,這個家伙根本就沒有財的概念。如果不是有高額的獎學金,估計他就得靠吸風飲露活著。
秦疏無辜,他的賺錢能力很強好吧, 養老婆絕對沒問題。而且曾經的經歷告訴他,這些錢他不花最后也沒法帶走,還不如讓自己過得舒服點兒。
不過秦疏的敗家也有一樣好處,佟壘看不過眼,開始幫他管錢了。
佟壘曾經從事的就是金融領域的高端行業,投資賺錢對他來說真不是什么難事兒。
秦疏大方地把自己的小金庫交給對方,佟壘看著里面七位數的存款,默了。
現在孤兒的含金量都這么高了嗎?
*
周六下午放假,佟壘打開房門,換鞋時看到并排擺放的兩雙皮鞋,動作一頓。
一陣腳步聲響起,伴隨著一道溫柔的女聲:“小壘回來了。”
佟壘抬頭,看著走向自己的女人,她漂亮、知性、優雅,同時還有文藝工作者特有的清高。
在她身后不遠處,站著的是他的父親。
“嗯,回來了。”佟壘揉了下鼻子,那里有些酸澀。
學習之余,他設想過再次見到父母時自己的表現,平靜、怨憤、不甘、激動,沒想到最先涌上心頭的還是委屈。
施琳上前拉住他的手,“媽媽給你買了衣服,快來試試合不合身。”
佟壘想起來了,記憶中也有這么一遭。
佟壘當時聽到施琳這么說,滿心是孩子得到父母惦念的欣喜,等到換上新衣服,一路被帶去法國餐廳,才知道所謂的禮物不過是為了裝點門面罷了。
那次就餐他全程都很沉默,他的親生父母卻并沒有發現,因為有那個感情更加親密的養子在。
他們熟練地使用刀叉,談笑風生,聊些他根本聽不懂的話題,像是真正的一家人,只有他是多余的那個。
飯后,他們驅車回到市中心的別墅,他的房間有滿滿一大行李箱的禮物。
得到禮物高興嗎?高興吧。畢竟沒有人不喜歡收到禮物。
只是有之前的事情在,那種喜悅已經大打折扣。
佟壘有時候也在想,他是不是太貪心了。離開貧困的小縣城,住進寬敞的大房子,接受著最好的教育。比起夏家夫妻,他的親生父母對待他十分大方。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可他就是意難平,生命中前十六年,他不怨他們。可是之后的日子,哪怕他們對待他和佟卓一視同仁他都受不了,更何況那三個人明顯更親近。
佟卓無法在空間上驅逐他,就從情感上下功夫。施琳和佟長宇是成年人,他們真的看不出來嗎?
別說藝術家不懂人情世故,如果真的清高,那一輩子只能在犄角旮旯里彈棉花。
佟壘穿好三件套走出來,施琳說:“挺精神,你爸訂了餐廳,就穿著這身去吧。”
佟壘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還是黑瘦的模樣,頭發也有點長了,穿上西裝顯得不倫不類。
他扯了下嘴角,十分苦惱的樣子:“可能要讓媽失望了,我最近背上有濕疹,只能穿寬松的衣服。”
施琳沒想到會這樣,看了一眼丈夫,隨即露出一個得體的笑:“你這點隨了你爸,剛來恒城定居的時候,他也起了兩年濕疹,還是后來適應了才好。”
“原來是遺傳啊,”佟壘唇角的笑容真誠了些,很親近地抱怨道,“癢死了,早知道應該多像媽媽一點的。”
施琳仔細端詳兒子,說:“小壘還是像爸爸多一點,只有眼睛像我。”
兩人都是瑞鳳眼,細窄的內雙像天然描畫的眼線,內斂有神。
佟長宇走到他們身邊,看著鏡子里的兒子,點頭表示贊同說:“小壘的五官輪廓像我,就是太瘦了,得好好補補。”
在兒子身上看到屬于自己的外貌特征,這對于父親來說是一件很驕傲的事。
三人站在一處閑話,竟然也有了幾分其樂融融的味道。
“爸,你訂了哪里的餐廳啊,需要穿正裝嗎?”佟壘狀似不經意道。
“艾麗莎,”佟長宇想到佟壘的身體情況,“起濕疹不能吃海鮮的,一會兒咱們換個地方。”
“小壘有什么想吃的嗎?”
佟壘沒謙讓,直接說了自己喜歡的:“糯米排骨吧,早就想吃了。”
佟長宇:“下次想吃跟張姐說,她做飯的手藝很不錯。”
佟壘笑笑沒說話,張阿姨的手藝確實好,只是想到飯桌上有討厭的人,再好吃的東西也是味同嚼蠟。
施琳:“長宇,要不咱們去江南小筑?”
樓下,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已經停在那里了。車上的人看到幾人,迎了過來,開口叫人:“爸,媽。”
佟卓跟兩人打過招呼,目光落在佟壘身上,“小壘怎么沒有換衣服?艾麗莎對顧客的服裝可是有要求的。”
佟壘心頭微訝,沒想到這個時候的佟卓段位這么低,不就是拉踩嘲諷嗎?當誰不會啊。
“我不太能接受法國餐,總感覺像是沒消化的胃溶物似的。”
施琳眉心微蹙,畫面感太強,她杜絕深想,拉開車門示意兒子上車:“咱們去吃江南菜。”
周六中午,是恒城私立和市一高放假的時間,不少家長過來接孩子,道路十分擁堵,車子走走停停,真皮座椅的味道沖擊著鼻腔,佟壘胃部和大腦一起發出抗議。
施琳注意到他臉色不對,“小壘是不舒服嗎?”
佟壘聲音虛弱:“皮革味道有些大。”
施琳將車窗降下一些,“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佟壘聲音有些軟:“謝謝媽媽。”
施琳笑了,“這有什么,回頭將座椅換成布藝的。”
佟壘受寵若驚:“會不會太麻煩了。”
施琳溫柔地摸了摸佟壘的頭,說道:“這有什么麻煩的,只要你能舒服些就好。”
佟卓在一旁聽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沒忍住嘟囔出聲:“矯情。”雖然聲音很小,但空間就這么大,該聽到的還是聽到了。
佟壘垂下頭,掩住眼中的嘲諷,一副傷心落寞樣。
佟長宇微微皺眉,佟卓這樣子太小家子氣了。
佟壘牛刀小試,對結果還算滿意。只是他確實不舒服,此時無心欣賞,便靠在車窗上,塞上耳機,希望睡前讀物能夠拯救他。
只是樹欲止而風不靜,佟卓忽然開口道:“爸媽,你們還不知道吧,小壘這次進年組前五十了呢。”
佟壘睜眼看向佟卓,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
施琳驚喜地看向佟壘:“小壘,這是真的嗎?你可真是太棒了。”
佟壘謙虛地笑了笑:“只是運氣好,這次的題目很多都是我復習過的類型。”
佟長宇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沒想小壘在學習上這么有毅力。”
佟卓意味不明道:“你們一定很奇怪,他是怎么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進步這么大的吧。”
佟壘坐直身體,臟水來了,洗耳恭聽。
“小壘他同桌是年級第一,還是校草,聽說對他特別好。小壘和人形影不離的,張阿姨做飯都不吃,天天跟人去吃路邊攤。”佟卓那個眼神,那個語氣,擺明了其中有貓膩。
佟長宇的雷達瞬間被觸發:“小壘,可不能早戀啊。”
施琳的關注點卻有些不同:“年級第一還是校草,他看上你什么了?”
佟壘:“……”他有這么拿不出手嗎?
沉默,無聲蔓延。
早戀的話題無疾而終。
*
秦疏發現佟壘身上的陰郁勁兒散了不少,料想應該和佟家父母有關。
這天下課,秦疏拉著人套話:“佟壘,我看你最近狀態好多了。遇到什么好事兒了?”秦疏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佟壘的表情。
佟壘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說:“好事?也算得上吧。”
秦疏湊得更近了些:“快和我說說。”
佟壘轉著簽字筆,慢悠悠地說:“嗯,現在單身的特別多,你知道的吧。”
秦疏心里一驚,難道他老婆這輩子不想結婚了?那他怎么辦?
秦疏小心翼翼地問:“然后呢?”
佟壘睨了他一眼,繼續道:“有些人不想找伴兒,又覺得寂寞,就會養寵物。”
秦疏有些迷糊了,佟壘到底想說啥呀。
看出他的困惑,佟壘將筆扔到一邊,湊近了些:“我覺得我爸媽養孩子就跟單身人士養寵物似的。”
秦疏摸到了一點邊角,靜待下文。
佟壘:“如果是飼主和寵物的關系,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有些人并不擅長做父母,佟長宇和施琳就屬于這一種。他們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為孩子提供優渥的生活,同時,他們想要的是能帶給他們正面情緒價值的孩子。
曾經的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寵物”,所以哪怕他們之間有血緣作為牽絆,他依然比不過更光鮮亮麗,更會討巧賣乖的養子。
這次見面,讓他看清了自己,哪怕再不想承認,他對親情還是渴望的。
那是他親爸媽,憑什么讓給別人?
佟壘此時的眼睛亮得驚人,秦疏喉結滾動,有點兒想親。
還是班級里的嘈雜聲拖拽回了他的智,他輕聲詢問:“你想怎么辦?”
佟壘笑了:“有一個詞,叫反向調jiao。”
秦疏下意識抓住自己領口,佟壘凝眉:“你這什么反應?”
秦疏坐正,輕咳一聲:“你一定是個中高手,我看好你。”
上課鈴聲恰在此時響起,輕快的音樂聲中,夾雜著一聲輕哼,尾音上揚,聽在秦疏耳中,鈴聲都更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