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6
年終歲尾, 各部要為封印做準備,還要提前部署下一年的計劃。哪怕手底下有一票能干的臣子,秦疏依然不得閑。
這日小朝會, 秦疏提議:“朕欲在沂川郡建立碼頭, 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建立碼頭, 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只是如今國庫空虛, 想要興建碼頭殊是不易。
李繼忠身為戶部尚書,是有名的鐵公雞,眼見著到了歲末國庫剛充盈一些, 陛下又出了個燒錢的主意,當即拱手道:“陛下,此乃利國利民之策。沂川郡地位置優(yōu)越, 若建碼頭, 必能促進商貿(mào)往來,增加稅收。只是工程浩大, 所需人力、物力、財力皆非小數(shù), 還需從長計議。”
秦疏微微點頭:“李愛卿所言在。那依你之見,當如何籌備此事?”
李繼忠一噎, 難道我的潛臺詞不夠清楚嗎?
見陛下還等著他回話,他只能硬著頭皮奏對:“陛下,臣以為可先派遣官員前往沂川郡實地勘察, 了解地形、港口條件等情況,制定詳細的規(guī)劃后,再行商議不遲。”如此可以拖個一年半載,至于以后如何,到時候再說。
秦疏知道他是個鐵公雞, 看向梁遠:“梁相覺得呢?”
梁遠沉思片刻,“臣以為,興建碼頭于國于民確為好事。沂川碼頭若能建成,不僅能加強與望郡、夙燕郡、廣和郡的聯(lián)系,亦可削弱沂川王的勢力。不過,正如李尚書所言,當下國庫空虛,行事需謹慎。可先派官員勘察,同時擬定籌錢之策,或可從富商處募集資金,或加征商戶稅款,待資金籌備妥當,再行開工。”
秦疏挑眉,丞相的見地果然不一般,竟和他想到一處去了,難怪先皇叔父那般情況,江山也沒出什么亂子。
“愛卿所言有,此時正是賞梅的好時節(jié),這樣,戶部給富商廣發(fā)請?zhí)瑩袢赵诰┙济穲@賞梅,商議籌款興建碼頭之事,順便看看哪些人愿意捐贈海船。”
李繼忠聽得嘴角直抽抽,他是不愿掏國庫的錢,陛下夠狠的,不只不想出建碼頭的錢,連海船也想要現(xiàn)成的。
不過,只要不用戶部往外掏錢,怎么著都行。不就是和那些利益熏心、滿身銅臭的商人打交道嗎?沒問題!
李繼忠垂首應了。
“好,碼頭最晚明年三月動工,對于那些為國為民的商戶,可以減免賦稅,推薦入學,便是給個一官半職也使得,”秦疏目光掠過張度和周信,見兩人接收到信號,繼續(xù)道,“具體事宜你們幾個商量好了擬個折子呈上來,裴愛卿這邊還要關注一下水軍,來日海上行船,總不能辛辛苦苦,最后便宜了海匪。”
裴雄:“微臣領命。”
秦疏目光掃過眾臣:“諸位愛卿,可還有事要奏?”
張度從懷中取出一封折子:“陛下,這是禮部與觀星司共同草擬的年號,還請陛下過目定奪。”
秦疏差點把這事兒忘了,馬上就到新的一年了,他也能擁有自己的年號了,想想還挺激動,“呈上來吧。”
蘇懷信上前接過折子,呈給陛下。
秦疏打開來翻看,有祈求祥瑞的“永樂”“咸寧”,有彰顯德政的“仁德”“明治”,有紀念帝位更迭的“開元”“繼興”,有表達美好愿景的“太平”“崇安”,有宣揚皇權的“龍飛”“神武”……
秦疏朱筆一圈,“就定崇安吧,安居樂業(yè),國泰民安,寓意不錯。”
“陛下圣明。”
梁遠也跟著眾人一起俯身唱詞,只是有之前進言一事,難免會多想。那么多年號,怎么偏偏就選了“崇安”呢?
陛下到底想干什么?難道一點兒都不想遮掩了嗎?
梁遠離開御書房,心事重重地走在宮道上。
風雪中,一隊人向后殿而去,為首一人身著紫衣,正是衛(wèi)崇。
周信意味不明道:“如今衛(wèi)督主威風比從前更甚啊。”
李繼忠聞言附和:“是啊,自打商業(yè)新政推行以來,每次大朝會都少不了這位的身影。”
他轉向梁遠:“梁大人,這樣不合規(guī)矩吧。”
本來推行新政就艱難,上頭還有內(nèi)侍省這個婆婆盯著,他這邊不知收了多少抱怨。
衛(wèi)崇等人已消失在了拐角,梁遠卻知他十有八九是去了雍和殿,“陛下信重,我等能奈何?”這句話簡直像牙縫里擠出來的一般。
想到前兩日,梁遠就心氣不順。
那日退朝,衛(wèi)崇忽然提起沂川王次子秦疏睿發(fā)妻亡故之事,轉天陛下就給他和紅蓮賜了婚。
家里的女眷接到旨意,沒有一個不高興的,疏睿公子與紅蓮年紀正相當,紅蓮雖是繼室,前面那個卻并未留下一兒半女,這對孫女來說是門頂好的親事了,紅蓮將來就是妥妥的郡王妃啊。
讓他憂心的是這背后的關聯(lián)。
他向來看衛(wèi)崇不順眼,衛(wèi)崇這么做,無非就是借陛下賜婚來敲打他,警告他,讓他知道對方有影響陛下的能力。
裴雄和李繼忠都緩了腳步,怎么感覺首輔大人有些滅自己威風呢?
“花無百日紅,咱們做好陛下交代的事便是。”梁遠提醒道。
他對如今內(nèi)閣的幾位同僚還比較滿意,彼此配合默契,若是誰得罪了衛(wèi)崇,呵呵,那個小心眼的枕頭風一吹,之后可就不好說了。
秦疏還不知道他在梁遠心里已經(jīng)變成了耙耳朵,將事情交代下去,他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
回到雍和殿,一家三口用過膳,秦疏吩咐備車,他要帶著老婆孩子去京郊踏雪尋梅,自打來了這里,他們還沒一起出去玩過呢。
馬車里,銀霜炭散發(fā)著融融暖意。
秦衡這一陣子被拘著讀書,難得能出來透透氣,行車無聊,便開始跟父親比賽剝榛子。車廂里一時全是“咔咔”的響聲,碟子里的榛子仁肉眼可見的變多。
衛(wèi)崇喝著紅棗茶,吃著現(xiàn)成的榛子仁,整個人都有些懶洋洋的。
車廂隨著馬兒的奔跑輕輕搖晃,衛(wèi)崇困意上涌,就在快要睡著的時候,他聽到耳邊有人道:“阿父,衡兒手痛。”
衛(wèi)崇迷糊間,脫口道:“多大個人了,還撒嬌。”
話說出去,衛(wèi)崇頓時精神了,很有幾分后悔,衡殿下與陛下不同,他在心里暗暗告誡自己,不該失了分寸。
正在他想著要如何緩和時,小殿下卻忽然抱住他的腰,眨巴著一雙大眼睛:“阿父,你都不心疼心疼衡兒嗎?”
秦衡如今被養(yǎng)得很好,再不復曾經(jīng)的瘦弱,臉上還帶了些嬰兒肥,被他這么眼巴巴地看著,衛(wèi)崇竟真生出了這是他孩兒的錯覺,隨即就是巨大的荒謬感。
他看向陛下,希望對方能想想辦法。
秦疏看著他眼底的無措心下偷笑,表面上卻是不以為意:“不用搭他,這小子裝的。”他家崽兒什么德行他可清楚得很,在外人面前霸氣側漏,回到家那就是個撒嬌怪。
秦衡手指偷偷用力,隨即將之伸到衛(wèi)崇面前:“阿父,手指痛。”
衛(wèi)崇見他手指有些紅腫,微微蹙眉,伸手打開車廂暗格,取出一罐藥膏來。
秦疏揶揄道:“可得快點抹,慢了這點兒紅印子可就沒了。”
秦衡努嘴,他爹可真是能拆臺,正這樣想著,手指上傳來一陣清涼,秦衡將無良拆臺的老父親拋到一遍,繼續(xù)提要求:“阿父,要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衛(wèi)崇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對小孩子沒有抵抗力,在對方期待的小眼神兒下,還真的低頭吹了吹。
輕緩溫熱的氣流在手指上拂過,秦衡的唇角一點點地牽起,這么溫柔的阿父真是難得啊。
秦衡一副美得冒泡的模樣,秦疏簡直沒眼看,結果那小子還沖他得意地擠眼睛。
之后的路程,秦衡一直窩在阿父腿邊,充當大號掛件。
行了一個時辰,馬車終于抵達目的地。
這里名為梅園,實則是一座莊園,并不只梅林一處風景。一年四季,景致不同,各有各的意趣。
此時正值寒冬,梅花競相綻放,微風拂過,花瓣如紅雪般飄落,美不勝收。
一片花瓣墜落,衛(wèi)崇抬手接住。梅園從計入他名下至今已三年有余,這還是他第一次過來。回首過去,他早年為了溫飽掙扎,后來為了權力爭斗,有朝一日,是否也如這掉落的梅花,無論盛開時如何絢爛,終有凋謝的一刻。直至零落成泥,無人問津?
秦疏見他佇立在那,眸光淺淺地落在那片花瓣上,那姿態(tài)優(yōu)雅至極,又彌漫著落寞蕭索。
世間的一切在衛(wèi)崇面前都黯然失色,只要能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守著他,秦疏的心便能得到安寧。
只是這種靜謐很快就被打破,余光中,有什么飛了過來。秦疏本能地躲開,這才看清,那是個雪團,干出這事的除了臭小子就沒別人了。
只是他躲了過去,衛(wèi)崇卻遭了殃。雪團去勢不減,好巧不巧地砸在了梅枝上,簌簌雪花飄灑,落在了衛(wèi)崇身上,讓他發(fā)頂都染了白。
秦衡見此,吐吐舌頭:“我不是故意的。”
衛(wèi)崇自然不會介意這樣的小事,只是他不介意,秦疏卻氣兒子打擾他欣賞美景,俯身就抓了一大團雪。
秦衡見這架勢,拔腿就跑,雖在林中,跑得比兔子還快。
秦疏哪里能讓他跑了,手下用力,雪球直直地向秦衡拋去,伴隨著天女散花,秦衡直接被砸進了雪窩里,一動不動。
衛(wèi)崇心里猛地一緊,三步并作兩步過去查看,聲音里帶著焦急:“衡殿下,可有受傷?”
小孩依然一動不動地趴在雪窩里,衛(wèi)崇小心翼翼地將人翻過來,就見小孩緊閉著雙眼,衛(wèi)崇再沒想過不過一個雪球,竟然將人砸得暈死過去,心里不禁對陛下生了些埋怨,暗暗嗔怪道:“陛下也真是的,下手沒個輕重。”
見罪魁禍首不急不慌地走過來,橫眉冷目道:“你力氣有多大自己不知道嗎?怎么下手這么重。”
秦疏走到他身邊,用鞋尖輕輕踢了踢兒子的屁股,帶著幾分威脅的口吻道:“別裝了,小心下次出來不帶你。”
秦衡聽到父親的話,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小的身子窩在衛(wèi)崇懷里笑得渾身發(fā)顫,像只歡快的小鵪鶉。
衛(wèi)崇虛驚一場,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氣惱,將人往他之前栽倒的雪窩里一推,不管了。
秦衡一個骨碌從雪窩里靈活地爬了起來,臉上還沾著些雪粒,卻笑得格外燦爛,露出一口潔白的小米牙:“阿父,你好好騙啊。”
秦疏知道,衛(wèi)崇對衡兒的接近一直心有顧慮,機會難得,今日正是破冰良機。他覷了一眼衛(wèi)崇面上神色,腳尖兒一抬,一腳又將剛翻起來的兒子踢進了雪地,口中斥道:“你這個不孝子,連你阿父都敢騙,欠揍!”
衛(wèi)崇見陛下踢了一腳不夠,還想踢第二下,連忙將雪窩里的人抱了起來,孩子冰涼的小臉貼著他的,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閃著喜悅的光芒,還軟乎乎地叫了一聲“阿父~”聲音里是純粹的喜愛和依賴。
衛(wèi)崇被他叫得心頭一軟,不管怎么說,這孩子也叫了他半年的阿父。盡管他至今也想不明白,為何這位小殿下會那么毫無障礙地稱呼他。
衛(wèi)崇調(diào)整了下姿勢,托著他的屁股,讓他坐在臂彎里,伸手替他拂去身上的浮雪。
秦衡攬住阿父的脖子,對著父親眨了眨眼,兩指張開,比了個“耶”。
蘇懷信和衛(wèi)敬賢不遠不近地跟著。
看到這一幕,衛(wèi)敬賢擦了擦眼角。
蘇懷信:“……”大可不必。
第202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7
寒風凜冽, 鉛灰色的天空云氣低垂,一隊車馬在官道上蜿蜒前行。
“姑母,看天氣恐怕要下雪了, 鮑指揮使說前面再行十里, 就是有名的梅園, 不若在那里借住一晚, 等到明日雪晴入城, 也能討個好兆頭。”
宋王妃聽到侄兒提到梅園時,聲音有片刻遲滯,詢問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宋通海將聲音壓低了些, 說:“據(jù)我所知,這座梅園此前屬于衛(wèi)督主,后來到了陛下手中。”
車廂內(nèi)外一片沉默, 過了片刻, 宋王妃道:“就按鮑大人說的辦吧。”
宋通海得了姑母準話,驅趕馬兒, 追上鮑海傳遞消息去了。只是心里到底不得勁, 他和兄長怎么就沒想起給陛下送幾個莊子呢?
馬車里,宋王妃按了按額角:“碧璽, 將窗子打開些,車廂里太氣悶了。”
碧璽依然將窗子打開一條縫,冷冽的空氣涌入車廂, 帷幔被掀起一角,偶爾露出車內(nèi)宋王妃略顯疲憊卻依然端莊的面容。
宋王妃攏了攏華麗的裘皮披風,取過幾上的暖爐,抵御車外的嚴寒。
碧璽擔心她受寒,輕聲詢問:“王妃, 奴婢將窗子關上?”
“不必。”宋王妃看向遠方,“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我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
碧璽知道王妃指的是什么,勸慰道:“陛下年紀輕,有您在身邊教導,定能早日回歸正途。”
宋王妃撫弄著暖爐沒言語,形勢不由人,到底要如何,還要她親眼見過才知道。
雪花飄落,天色愈發(fā)暗淡,不過片刻,侍衛(wèi)們身上的盔甲便已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雪花,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瞬間凝結。馬蹄踏在雪地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伴隨著落雪,馬車終于抵達梅園。馬車長驅直入,一路來到主院。宋王妃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程管家和玉姑姑齊齊上前行禮。
玉蟬顫聲道:“王妃,可算把您盼來了。”
宋王妃看著他倆明顯蒼老許多的容顏,說:“辛苦了。”
玉蟬還想要說什么,程管家注意到鮑海與一眾侍衛(wèi),給她使了個眼色,玉嬋將滾到喉嚨的話咽了回去,只道:“王妃一路舟車勞頓,還請先稍事歇息。”
宋王妃頷首,被人伺候著沐浴更衣,用完膳后,這才又讓人叫來程管家,與她們一處說話。
等到室內(nèi)只剩下他們?nèi)耍坦芗液陀裣s雙雙跪地,羞愧道:“屬下/奴婢沒有照顧好陛下,有負王妃囑托。”
“和你們無關,不必自責。”
程管家老淚縱橫,王妃愈是寬和,他的心里就愈是羞愧。閩南王府就那么一棵獨苗苗,他們不僅沒有照顧好,還讓個心機深沉的太監(jiān)給拐跑了。
宋王妃原本并不急著入京,她在商戶人家長大,從小耳濡目染,做生意的手段并不比兄弟差,當初帶著大筆嫁妝嫁給閩南王,婚后婆家并未限制她,這么多年一直掌管著外面的營生。
后來收到侄兒和管家的書信,得知兒子竟然把大通商行的印信都送人了,這才不得不將手頭的生意交給底下人。
“說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管家與玉蟬對視一眼,上前道:“事情要從抵達云中郡說起……”
他到現(xiàn)在也想不明白,世子怎么就突然和個太監(jiān)糾纏不清呢?
玉蟬點頭附和:“之前世子都好好的,自打那日之后就像被下了降頭,恨不得從早到晚跟那位待在一處。奴婢私下勸過世子,不巧被暗察司的人聽到了,奴婢與程管家商量了一回,再不敢輕舉妄動,想著等到世子順利登基再勸不遲,只是……”
只是誰能想到,自打進京后,他們就被留在了閩南王府,便是想要勸上幾句也沒機會。
宋王妃點點頭,這事確實透著蹊蹺,她生的兒子,她再清楚不過。世子在府中時,并未與哪個丫鬟親近過,她當時還覺得欣慰,覺得兒子這點隨了王爺,只等將來開了竅便好。卻沒想到人倒是開竅了,只是開錯了地方。
收到書信,她一整晚都沒睡,次日就去拜了神妃娘娘,當時求的是一只上上簽,簽文她現(xiàn)在還記得:宿緣前世定,福澤共此生。
然后,她就更睡不著覺了。
神妃娘娘的指引,她不敢不放在心上,可讓她看著兒子跟個宦官攪和在一起,又實在是意難平。
想到侄兒查到的消息,她家那個不成氣的,登基后竟然不趁機收攏勢力,反而將天子九衛(wèi)都交給了別人。
明明已是天下至尊,卻如傀儡一般,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她只想讓王爺入夢,用家法好好伺候那個敗家子。
宋王妃心里轉過諸多念頭,見兩人還跪在地上,便道:“起來說話吧。”
衛(wèi)崇權勢滔天,有多盛氣凌人她是親眼所見,程管家和玉姑姑不過是王府下人,又能如何呢?
宋王妃想到這里又是心里發(fā)愁,有神妃娘娘的指示,她連婆婆的款兒都不敢擺。
“與我說說,陛下登基后,灃京城里的情況吧。”
……
次日,雪霽天青,閩南王妃——當今陛下生母入京,禮部準備了儀仗隊,將人一路護送至宮城。
秦疏早早便在宮門口等待,當車駕停下,秦疏快步上前,親自去扶宋王妃下車,跪地請安:“兒臣拜見母妃,母妃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閩南王妃眼中含淚,扶起秦疏,神情激動道:“我的兒,為娘終于又見到你了。”
她仔細端詳著他的面容,不過幾月未見而已,兒子身上便已多了說不出的威嚴,欣慰的同時又有些悵然,
目光右移,宋王妃看到了站在秦疏身側的衛(wèi)崇,目光中閃過一絲打量。衛(wèi)崇對人的目光向來敏感,一下子就感覺出了這與此前他前往閩南迎接陛下時的不同,看來,宋王妃是知道了的。
衛(wèi)崇恭敬地向她行禮,宋王妃微微點頭,“衛(wèi)督主,又見面了。”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
秦衡見這位皇祖母面色似有不喜,上前行禮道:“孫兒拜見皇祖母。”
宋王妃的注意力被拉回,垂眸打量著這個小少年,見他滿眼濡慕,看著就很是聰明伶俐,讓人見之欣喜。宋王妃將他扶起,之前一直在擔心陛下與衛(wèi)崇之事,倒是忘了陛下還從廣平王那邊給她搶來個孫子了。
她看著一臉沾沾自喜求表揚的兒子,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哪里還有之前的帝王之氣?
衛(wèi)崇是個細心的,示意陛下收斂著些。
宋王妃站在他們對面,將這一幕收入眼中,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秦疏輕咳一聲:“天寒地凍,還請母妃上轎。”
秦疏將人迎上暖轎,一路往慈安殿而去。
等到殿中只剩下母子二人,少了之前的母慈子孝,空氣中只余一片靜默。
還是秦疏率先打破了沉默:“我與衛(wèi)崇之事,母妃都知道了吧。”
宋王妃沒想到他一點沒遮掩,直接將事情挑破,連日來的擔憂徹底爆發(fā),“陛下,你糊涂啊!”
秦疏親自倒了兩盞茶,將其中一杯放到宋王妃面前:“母妃消消氣。”
宋王妃將茶水一口飲盡,疏衡自小在寵愛中長大,向來任性妄為,每每做錯了事,說上幾句好話便能免于責罰,以至于長成一副紈绔模樣。
她總以為時間還長,等到疏衡襲爵,成婚之后,便能變得成熟,哪想到朝堂風云變幻,讓他們家撿了個大便宜。
她原本擔心疏衡年輕,又未學過帝王之術,處政事會受到朝臣掣肘,卻不想還有更大的驚雷等著她。
“你有沒有想過,此事傳出去會如何?你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皇家將會威嚴掃地。”
宋王妃壓著火氣,說完已是淚流滿面,“早知今日,我當初還不如隨你父王去了,也好過操這沒邊兒的心。”
秦疏默默送上錦帕,心里道了句抱歉,只是衛(wèi)崇才是他來到此間的意義,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他也勢必要給衛(wèi)崇一個名分的。
等到宋王妃止了淚水,秦疏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說道:“母妃,兒臣知曉您擔憂,但兒臣與衛(wèi)崇之間卻并非一時沖動。兒臣有幾斤幾兩母妃再清楚不過。于公,衛(wèi)崇此人,良才美質,有治世之才。他對兒臣忠心耿耿,在政務上能為兒臣出謀劃策。于私,他姿容絕美,乃兒臣平生僅見,且性情與兒臣相合,實在難以割舍。”
宋王妃眉頭緊皺,一臉不贊同:“你想要良臣,這天下多少沒有?若看顏色,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得你垂青。為何偏偏與他糾纏,他的名聲、他的身份,哪點配得上你?”
秦疏心下一動,神色莫測:“正因如此,他才會對兒臣死心塌地。”
宋王妃神色一怔,看著他半晌沒言語。這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兒子身份的變化,衛(wèi)崇是個太監(jiān),名聲可止小兒夜啼,且勢力遍布朝野,他是在用感情設計他人的真心,獲取忠誠啊。
秦疏沉聲道:“母妃,內(nèi)閣把持朝政已久,說句不好聽的,龍椅上坐的是誰,甚至有沒有那個人,對內(nèi)閣來說并無太大影響。朝堂波云詭譎,若是沒有衛(wèi)崇,恐怕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安寢。”
宋王妃心頭悚然,“那,你現(xiàn)在放權給他,等到將來結婚生子——”
秦疏打斷她的話:“母妃,我對子嗣沒有執(zhí)念,便是結婚生子又如何?族譜上也是記在先帝那一支,閩南王這一支,在我這輩兒就已經(jīng)到頭了。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執(zhí)著于那些。母妃已見過衡兒,衡兒聰慧非常,兒臣十分喜愛。過幾日祭祖,我便正式將他記入名下。”
宋王妃出身商戶,做生意的人最講變通,倒也不會抓著規(guī)矩不放,更不想第一天跟兒子重逢就鬧不愉快,只是對于他的決定,宋王妃還是覺得太過草率,便道:“將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準,你難道還能一輩子不立后不成?哪日有了親生孩兒,又把過繼來的這個置于何地?”
秦疏踱步走到窗前:“開宗祠時,兒臣會將衛(wèi)崇一并記入族譜。”
宋王妃聽到這話,猶如被雷擊中,倏然起身,滿臉的不可置信,身子都晃了晃,聲音顫抖著:“你說什么?”
秦疏回身,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復了一遍。
外面的天光雪色投入室內(nèi),光影交錯,宋王妃視線朦朧,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喃喃道:“宗正不可能會同意的。”
秦疏嘴角微微上揚,又放出一道驚雷:“驪王已經(jīng)同意了。”
“同意了?”宋王妃眼睛瞪得極大,滿臉的驚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都變得尖銳起來。
秦疏微微點頭,神色從容淡定:“不過是在族譜上記個名字而已,我又沒說要昭告天下,有什么好反對的?”
原來,秦疏自打將衡兒扣在宮里,就已經(jīng)開始精心謀劃此事。
廣平王當初派人在新帝入京途中刺殺,一個不好就得戴上謀逆的帽子,結果旨意傳來,他不僅沒被針對,幼子還有可能被封為儲君,便是降了輩分又如何,那可是皇位啊,讓他當孫子都行。
等到看過傳旨太監(jiān)私下交給他的密信,更是高興地大宴賓客,足足擺了三天的流水席。皇帝那個大傻帽竟然要封衛(wèi)崇做皇后,兒子的皇位更穩(wěn)了,再沒想過還有這樣的好事。不就是入族譜嗎?他們廣平王府舉雙手雙腳支持。
驪王那邊更好搞定,驪王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兒沒女,秦疏用積分兌換了一枚孕子丹,別說女人,便是男子吃了也一樣能生出孩子來。
他派了“神醫(yī)”去給驪王醫(yī)治。月前,驪王府已經(jīng)傳來喜信,驪王一把年紀,好懸沒高興過去。再過幾個月,驪王府便后繼有人了。
至于其他宗親,秦疏保證,只要他們支持自己,便特赦他們?nèi)サ胤饺温殻灰荚u達成上等,便允其子嗣襲爵不降等。
宗室子弟只拿工資不干活,秦疏本來就覺得虧了,將人安排下去,哪怕只是去做個吉祥物也好。
宗室子享受慣了階級特權,有機會延續(xù)曾經(jīng)的榮耀,自然會抓緊陛下遞來的橄欖枝,他們手握大把資源,門客眾多,真心想要做出成績遠比普通人容易,如此皆大歡喜。
至于朝臣,只要內(nèi)閣點頭,其他不足為慮。而有暗察司幫忙,想要搞定幾位閣臣,真的沒有什么難度。
只能說,這個世界上還是正常的人多。
宋王妃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事聽來容易,想要辦成卻一點兒都不簡單。
“陛下有沒有想過,會遭天下人詬病,后世會如何評價?”
“他人詬病?”秦疏輕笑,“只要我大權在握,便沒人敢在我面前亂吠。至于天下人,他們并不在乎誰做皇帝,只在乎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宋王妃神色復雜,她的孩兒,真的長大了。
秦疏拉著母親坐下,語重心長道:“母妃,換個角度想,正因有了立后承嗣之事,才讓兒臣有機會打開局面。
母妃大可不必憂心,借著此事,余生兒臣定會富國強兵,發(fā)展民生,教化百姓,便是做不到千古一帝,中興之主應是無虞的。
人生百年,我養(yǎng)好身體,多活幾年,護著宋家也就夠了,至于百年之后,我人都沒了,就留與后人評說吧。”
宋王妃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算計到你母妃頭上來了。”
不過,陛下保證能護著宋家,她這個當母親的心里還是極為熨帖的。
數(shù)月未見,身份轉變帶來的陌生感,消逝在這親昵的一拍下,母子二人相視而笑。
第203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8
秦疏最近的日子過得美滋滋, 自打將愛人的名字記入族譜,衛(wèi)崇對他明顯更上心了,兩人如今的日子, 說是蜜里調(diào)油也不為過。
之前衛(wèi)崇待他也不能說不好, 也許是覺得年長他幾歲, 相處起來就會帶著些縱容, 只是總有種隨時會散伙的味道, 如今他明顯能夠感覺到,那種不確定感已經(jīng)消失了。
具體表現(xiàn)為衛(wèi)崇開始插手他的衣食住行了。
原本這些也是由內(nèi)侍省負責,只是按規(guī)矩還是按某人的喜好, 用沒用心,用多少心,其中區(qū)別還是挺大的。
不只是他, 秦衡也一樣被衛(wèi)崇照顧到。盡管秦衡如今的身體結實不少, 衛(wèi)崇也沒忘記他這個便宜兒子曾經(jīng)是個三天兩頭叫御醫(yī)的小病秧。
因為衛(wèi)崇以皇后的身份記入皇家玉碟這件事并沒有昭告天下,知道此事的只有特定的某些人, 而這些人根本不會將這么荒唐的事往外宣揚, 所以,在秦疏和秦衡看來, 是他們父子倆享受著無微不至的照顧,表現(xiàn)在外的卻是衛(wèi)崇對大內(nèi)的掌控更強了。
蘇大監(jiān)就是被蒙在鼓里的一個,從身份上講, 他其實是大內(nèi)總管,內(nèi)監(jiān)中的第一人,衛(wèi)崇只是他的下屬而已。可實際上他在前朝后期便已經(jīng)被架空了。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明明他已在暗中給梁相傳遞了消息,為何衛(wèi)崇的權勢不減反增。
蘇大監(jiān)對朝廷忠心耿耿, 絕不能眼睜睜看著衛(wèi)崇進一步坐大。既然內(nèi)閣指望不上,他便將目光轉移到了慈安殿。
蘇大監(jiān)雖權柄旁落,到底在宮中經(jīng)營多年,很容易便與太后娘娘搭上了線。此舉有一定效果,只是事情的走向卻令他迷惑不已。
宋太后本就對兒子的無腦行徑心懷憂慮,在蘇大監(jiān)釋放出信號后,也伸出了橄欖枝。
通過蘇大監(jiān),太后對衛(wèi)崇的勢力有了更深的認識。
衛(wèi)崇在皇宮中猶如一只無形的大手,操控著諸多事務。宮廷的守衛(wèi)換防,皆在他的安排之下,有條不紊且滴水不漏。各宮的用度分配,經(jīng)他之手調(diào)配,無人敢有怨言。
就連皇帝的日常行程,衛(wèi)崇也能了如指掌。
后宮中人,對他的命令莫敢不從,便是前朝,若有譏謗忤逆者,不出幾日便會被尋個由頭調(diào)任或貶謫。
越是了解此人,宋太后越是心驚,宮女太監(jiān)們對衛(wèi)崇的名字噤若寒蟬,提及之時眼神中滿是敬畏。
這日,太后去雍和殿看望皇帝。一路走來,路過御花園,正碰上衛(wèi)崇處兩名太監(jiān),也不知那兩人犯了什么錯,嚇得面如土色,連連磕頭求饒。
衛(wèi)崇看見了她的儀仗,抬臂一揮,身后兩人將那兩名太監(jiān)堵住嘴拖了下去,訓練有素,明顯是做熟了的。
衛(wèi)崇對著她行禮:“衛(wèi)崇參見太后娘娘,太后金安。”
宋太后坐在軟轎上,視野上比對方矮了一截,氣勢上好似也弱了幾分。說實在話,雖然很不想承認,宋太后內(nèi)心是有些懼怕衛(wèi)崇的,哪怕對方依附于皇權,哪怕對方如今是她的“兒媳”。
說到底,還是底氣不足。她們母子有今日,全靠撿漏。
宋太后手臂輕抬:“免禮。”
“太后娘娘可是要去雍和殿?”衛(wèi)崇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宋太后頷首。
衛(wèi)崇歉然道:“真是不巧,鎮(zhèn)遠將軍回京述職,陛下這個時辰應是還在御書房,娘娘可有什么要緊事?”
宋太后一噎,多年媳婦熬成婆,她也是從媳婦過來的,這夫妻一體的味兒她可太知道,她的目光從周圍人身上一一掃過,見他們俱是垂首斂目,動也不動,這種震懾令她心驚。
宋太后緩緩吸入一口氣,說:“無事,不過閑來無事,隨便轉轉罷了。既然陛下忙于正事,我這便回了。”
衛(wèi)崇嘆息一聲:“太后身邊也沒個得力人,蘇大監(jiān)雖年紀大了些,卻熟知宮中內(nèi)外,您若是中意,我便派人知會一聲,蘇大監(jiān)若是知道能陪娘娘解悶,定然十分歡喜。”
宋太后心中不禁暗暗吃驚,未曾想這衛(wèi)崇在宮中竟掌控若此,連她與蘇大監(jiān)暗中往來之事都已知曉。她心下驚疑不定,卻未在面上露出分毫,只婉拒道:“蘇總管那般人才,放在我身邊可惜了。”
“娘娘說的是,只是宮中并無其他女眷,娘娘身邊也沒個貼心人說話解悶,”衛(wèi)崇一指身后的衛(wèi)敬賢說,“此人慣來是個機靈又能說會道的,娘娘若是看得上,便讓他去慈安殿伺候?”
衛(wèi)敬賢垂首道:“奴婢參見娘娘。”
宋太后哪個都不敢要,強笑道:“不必了。我宮中還有事,這便回了。”
宋太后說完,頓感氣弱,心下懊惱。
衛(wèi)崇微微躬身:“恭送娘娘。”
等到太后一行離開,衛(wèi)崇這才站直身體。
衛(wèi)敬賢輕聲詢問:“督主,屬下還去慈安殿嗎?”
衛(wèi)崇敲了他一記:“剛說你機靈,沒聽娘娘說不必了嗎?”
衛(wèi)敬賢生受了,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督主,太后娘娘是不是生氣了呀,陛下那邊怕是不好交代。”
“不會。”衛(wèi)崇聲音篤定。他早就發(fā)現(xiàn)陛下對這位太后娘娘尊敬有余,親近不足,還不如對待秦衡那個名義上的兒子隨意親切。
他今日這般,正是為了試探。試探在陛下心中,他與太后孰重。
宗廟祭祀那日發(fā)生的事情他永生難忘。那日,他親眼看著驪王將他的名字寫在陛下的旁邊。
他親耳聽到陛下當著宗室中人許諾:“即日起,吾與梓潼共天下。”
陛下說出此言后,宗室中人神態(tài)各異,卻無一人反對。
那一刻,他整個人被一種特殊的情緒籠罩著。
從前,他執(zhí)掌內(nèi)侍省,宮中遍布他的觸角,他享受著權力帶給他的滿足。直到那天,他才意識到那與身為這座皇宮的主人,也是這天下的半主有多么不一樣。更讓他滿足的是,他的陛下對他交托了全部的信任,將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想他衛(wèi)崇,從前不過一微末燕雀,最大的野望便是化身振翅高飛的鴻雁。卻不想有朝一日能夠大鵬展翅,乘風而起,扶搖直上。以他內(nèi)監(jiān)之身,能有今日權勢,說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也不為過。
這一切是他費盡心機得來的,更是陛下帶來的,他與陛下夫妻一體,休戚與共,他不允許自己與陛下之間有任何不穩(wěn)定因素,便是陛下生母又如何?他總會將他想要的牢牢抓在手中。
*
衛(wèi)崇去了一趟暗察司,查看各處情報。太監(jiān)少有不貪財?shù)模菹伦屗麄儍?nèi)侍省協(xié)助戶部推行新政,他這邊派了一批又一批的監(jiān)察使出去,絕不允許手底下人胡亂伸手,壞了陛下的千秋大計。
這一忙直忙到了日午時分,他看了一眼桌上沙漏,吩咐道:“陛下也該到了,傳膳吧。”
衛(wèi)敬賢忙應聲而去。
果然,這邊膳食剛剛擺上桌,秦疏和秦衡便聯(lián)袂而來。
一日三餐,午膳最為豐盛。今日午膳有紅燒鯽魚,炭烤小羊排,清炒白菜,牛丸湯等。
三人圍桌而坐,秦衡見今日有炭烤小羊排,袖子一擼,便要伸手,見到他爹眼神不善,手下一轉,將羊排放到了衛(wèi)崇面前,笑嘻嘻地說道:“阿父,這小黃羊是秘制的,您嘗嘗可還喜歡?”
衛(wèi)崇看著足有自己半條手臂長的羊排,御膳房做的吃食何時這般粗獷了?這叫人怎么下嘴?
正在他這么想的時候,就見秦衡已經(jīng)抓起另一塊,啊嗚一口下去,啃下一口,順帶著蹭了一鼻子的油,丁點兒禮儀也無。
當初那個文質謙謙的小少年,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只是對比他如今肉肉的小臉,又讓人懷疑昔日廣平王府是否苛待了他。
秦疏無視了兒子的粗魯,他取過衛(wèi)崇面前的羊排,也沒見他用什么力氣,三兩下便將之分成幾段,也不可避免地弄了一手油。
已經(jīng)這樣了,秦疏便也和兒子一樣,直接上手。
與這父子二人相比,衛(wèi)崇顯得格格不入。
就挺荒謬的。
衛(wèi)崇胃不好,吃得也慢。秦疏吃完后,便開始給他挑魚刺。
席間提起鎮(zhèn)遠將軍討要軍備之事,“怪不得人都說狗皇帝呢,看我如今日萬機,累得可不像條狗似的?自打開年,以前的好日子便一去不復返了。天天睜眼是奏折,閉眼還是奏折,連打個盹兒都得掐著時辰。就這么干,掙的銀子還是不夠花的,等到了下輩子,可得投個好胎,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
衛(wèi)崇瞥了他一眼,沒出聲,他承認,他的陛下奉天承運,胸有韜略,是真正的天命所歸。日萬機許是有的,只是所謂“打盹都得掐著時辰”實在是大言不慚,就陛下如今的工作量,先帝與之相比,似乎都多了幾分勤勉。
至于下輩子不想當皇帝,衛(wèi)崇全當是屁話,這天下,誰不想當皇帝?
秦疏沒有得到愛人的解,便將目光轉向兒子:“衡兒,你爭點氣,爹能不能早些退休就全靠你了。”
秦衡是個事業(yè)批,當即拍胸脯保證:“老爹你放心,兒臣定當竭盡全力。”
秦疏露出欣慰的微笑,拍著兒子的肩膀:“不用以后,眼下正有一件事交給你來辦。”
秦衡沒想到,這么快便能一展身手,雙眼晶亮地看著父親。
秦疏一邊慢條斯地繼續(xù)挑魚刺,一邊道:“沂川那邊的港口下個月便要興建了,沂川王肯定不會舍得這塊肥肉,如今梁遠是沂川王的親家,其他人顧及首輔臉面,處起事情來難免掣肘,你已經(jīng)八歲了,也該去朝臣面前露露面,回頭我讓人在內(nèi)閣給你加張桌子如何?”
秦衡豪氣萬丈,稚嫩的聲音回得響亮:“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
秦疏十分滿意,對衛(wèi)崇道:“你看咱兒子,多能干。”
衛(wèi)崇:“……”槽多無口。
第204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19
慈安殿。
秦疏施施然坐下, 對宋太后道:“母后,聽說您找兒子有事?”
宋太后不答反問:“你那位皇后說的?”
秦疏察覺出她語氣中的不滿,這么多世界走過來, 他還真沒受過夾板氣, 就還挺新奇的。他抬袖給宋太后倒了一盞茶:“母后莫不是生氣了?”
宋太后見兒子聳眉搭眼的, 從前在閩南, 每每犯了錯, 他就用這副討巧賣乖模樣對著她和王爺,讓人再生不起責備之心,若非如此, 也不會那般不成器。
“也不知我前世做了什么孽,才生了你這個討債的。”話是這般說,宋太后還是喝了兒子敬的茶, 因著在衛(wèi)崇那邊碰的軟釘子而生的憤懣似乎也削減了。
秦疏打量了一眼殿內(nèi), 看到神龕上供奉的玉雕,對一旁侍立的碧璽道:“內(nèi)庫當中正好有一座神妃娘娘像, 回頭碧璽姑姑把偏殿收拾一下, 我讓蘇懷信給母后送過來。”
碧璽連忙應“是”。
宋太后臉上帶了笑模樣,卻還是拒絕道:“我這座可是在娘娘廟里求來的, 最是靈驗不過。”
秦疏笑道:“兒臣所說的娘娘像正是閩南進奉的,說是羅觀主親自開過光的,若是無人供奉, 不免可惜,母后殿中這尊,不若賜給表兄,也讓他們沾沾母后的福氣。”
宋太后搖頭:“你有兩個表兄,只這一座娘娘像, 賜給哪個都不好。”
秦疏無所謂道:“那有什么,我讓人在庫房里再尋一個便是。”
“還是算了,前兒個通海媳婦還與我哭訴過一回,賜個娘娘像倒是沒什么,就怕那妯娌兩個又生了攀比之心。”
提起這事,宋太后便心下郁郁,她就這兩個侄兒,實在不想看到兄弟鬩墻。
秦疏心下一動:“母后,不如趁這個機會給兩位表哥分家?”
這個時候講究的是同氣連枝,榮辱與共,宋太后不妨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今時不同往日,有一位皇帝表弟,宋家的產(chǎn)業(yè)再不必擔心他人覬覦。此前她從來沒想過讓兩個侄兒分家,不過,若是真的分府,倒也省去許多麻煩。
宋太后沉吟片刻,最后還是說:“再等等吧,等你舅舅回來再說。”
秦疏意外:“您得到舅舅的消息了?”
“沒有,我每年都去娘娘廟給你舅舅求簽,神妃娘娘沒說不好。”
沒說不好,那便是還有希望。
“你舅舅出海,到底如何誰都沒有親眼看到,我們得到的消息不知過了幾遍嘴,說不得就是某些人故意為之。”
秦疏沒吱聲:他們地府就是搞封建迷信的源頭。他私心里自然也希望舅舅安好。
話題有些沉重,宋太后想起在閩南的日子,提出要出宮,回閩南王府住。
秦疏挽留:“哪里有兒子當皇帝,要母親出宮別居的道。”
太后沒好氣道:“我怕哪天一個不慎,咱們娘倆讓人一鍋端嘍。”
秦疏知道她在擔心什么,語氣篤定:“那不能。”
宋太后見他這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簡直沒眼看。枉他生在皇家,竟然連助人強大,等于自取滅亡的道都不懂。
宋太后給他舉了個例子:“就說咱們王府,管家便有三個,府中生意也有一幫得力的掌柜幫忙,有王府的威懾在,每月我仍要親自過問衣食住行,查明賬目,卻從未想過將其交給下人。對外,有一班府臣出謀劃策,你父王從未偏聽偏信,你可知為何?”
秦疏知道她想說什么,只道:“母后想多了。我與衛(wèi)崇便似您與父王一般,正因有您主持內(nèi)宅,父王才能無后顧之憂。”
宋太后覺得不對,一時又沒想到哪里不對,目光無意間落在香爐上,那還是她入宮次日,秦衡那孩子送的。
“疏衡,”宋太后說完之后才反應過來,她這奇葩兒子,把自己名兒分了一半兒給孫子,關鍵是宗正竟然還同意了。
想到老驪王同意的原因,宋太后有些心梗,捂著心口:“你真不打算自己生一個了?”
秦疏眉毛豎起:“可是衡兒哪里做得不好?”
見他一副您說他哪兒不好,我立馬就去教訓的模樣,宋太后更心塞了:“秦衡那孩子挺好,可再好也不是我親孫兒。”
秦疏有些頭痛:“母后,您莫要擔憂,兒臣自有分寸,衡兒的品性兒臣信得過。”
宋太后氣道:“人心難測,人家親爹親娘活得好好的,你怎么就敢確定?”
秦疏無話可說,他總不能說廣平王家的小病秧子已經(jīng)一病嗚呼,現(xiàn)在裝在里面的真是他的崽兒。
“母后,兒臣知曉您是為了兒臣著想,可衡兒在兒臣心中早已如同親生。”
宋太后蹙眉,看著兒子,她到底生了個什么奇葩啊,從登基至今,滿打滿算才半年時間,哪來的“早已”,這么任性,真的能當好皇帝嗎?
秦疏被看得心里發(fā)毛,“母后?”
宋太后長嘆一口氣:“人說狡兔三窟,就沒見你這樣的,一個洞還沒挖好呢,就把其他的后路都堵死了。”
心里卻打定了主意,就算不能長期離宮別居,三不五時也要出去住上一陣子,以免哪天他們娘倆真被包圓兒嘍。
宋太后臉上的憂色猶如實質,秦疏知道他這般確實讓做母親的為難了,總不能讓她一直這般憂心,心有顧慮,于壽數(shù)有礙,遂伸手覆上宋太后的,輕聲道:“母后,兒臣所做一切皆為長遠計,還望母后信兒臣。”
聽到他意有所指的話,宋太后這才想起他曾經(jīng)的算計,只是這里面到底有幾分算計,幾分真心,她竟無法分辨,最后只道:“罷了罷了,你既如此堅持,為娘還能說什么。只盼著你莫要感情用事,誤了國家大事。”
秦疏臉上露出笑容:“多謝母后,母后放心,兒臣若無把握,又怎會將母后接入宮中。而且,衛(wèi)崇他其實單純得很,相處久了,您一定會喜歡上他。”
“喜歡他什么?”宋太后冷笑,“純真美麗殺人如麻?”
秦疏不妨聽到這么典的一句話,一個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咳得撕心裂肺。宋太后又是拍背,又是喂水,好一陣兒折騰秦疏才平復呼吸。
宋太后收起臉上的擔憂:“看把你嚇得,怎么,說到陛下心坎兒上了?”
“純真美麗是有的,殺人如麻就太夸張了,便是手上沾了人命他也是身不由己。”秦疏心疼道,“您也知道,他坐在那個位置,本來就是先帝打磨的一把刀,如今他母儀天下,便是為了皇后的身份,也會將鋒銳磨平。”
宋太后想到御花園中的交鋒,嘲諷道:“確實,軟刀子割人,那才叫讓人有苦說不出。”
秦疏仔細分辨她的神色,佯怒道:“這個衛(wèi)崇,實在是不懂變通,等回去我定要與他說道說道,怎能攔母后鳳駕,母后又不是旁人。”
宋太后翻了個白眼,“去去去,陪你的皇后去吧。”
秦疏自覺該說的都說了,拍拍屁股走人。
宋太后看他這么不著調(diào),想喝茶去去火氣,這才發(fā)現(xiàn)茶壺已經(jīng)空了,“碧璽,取茶來?”
“誒?”
宋太后見她一副狀況外的迷糊樣,說:“想什么呢,叫你都沒聽見。”
碧璽從小就跟在她身邊,聞言并不驚懼:“奴婢只是想不明白,既然有神妃娘娘的簽文為證,您為何還要這般提防皇后。”
宋太后想到當初的簽文“宿緣前世定,福澤共此生”,輕嘆一聲:“神妃娘娘的指引我自是不敢忘的,只是我又怎么確定與陛下有宿緣的是他呢?萬一弄錯了,誤的可不只是姻緣。”
*
秦疏回到雍和殿,發(fā)現(xiàn)衛(wèi)崇正臥在床上看書,燈下美人,分外養(yǎng)眼。
書卷上投下一片陰影,衛(wèi)崇挪了個位置,頭也未抬道:“回來了。”
秦疏好奇地湊過去:“看什么呢,這么入迷。”
察覺到他的靠近,衛(wèi)崇手上未動,卻是將視線挪到秦疏臉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眼睛睜大,輕笑道:“陛下覺得這書卷如何?”
秦疏將視線從糾纏的線條上移開,喉結滾動:“甚是有趣,只是這個姿勢不甚妥當啊。”
衛(wèi)崇勾唇:“有嗎?哪里不妥?”
秦疏手指一勾,扯開腰封,隨手將外裳扔到一旁:“具體哪里不妥,還需要皇后配合,驗證一番。”
衛(wèi)崇目光從他光滑緊實的胸膛掃過,眉眼輕佻:“陛下不愧是陛下,果然嚴謹。”
“你知道的,為夫向來是個實干派。”秦疏手掌鉆入衛(wèi)崇寢衣下擺,一路滑向后腰,掌下的肌膚細膩卻又充滿力道。
秦疏掌心帶著室外的寒涼,猝不及防之下,衛(wèi)崇被冰得一個哆嗦,衛(wèi)崇伸手去推他,“把你爪子拿出來。”
秦疏不僅沒將手抽出去,反而一路向上,寢衣下擺隨之卷起,他欣賞著愛人的表情,輕哼一聲,“敢對夫君不敬,這是對你的懲罰。”
大片的肌膚接觸到空氣,皮膚表面起了一層小疙瘩,很快,涼意便被另一個人的體溫驅散,細細密密的親吻隨之落下,衛(wèi)崇喜歡這樣的溫暖,喉間發(fā)出一聲喟嘆。
秦疏凝視著愛人漂亮的眼睛,此時,那里正在漾著琉璃般的水光,讓他沉溺。
他知道,衛(wèi)崇擁有旺盛的權力欲,這個人骨子里就是慕強的。他甘愿做他的傀儡,更要做個征伐的帝王,掃平內(nèi)憂外患。
夜深了又深,一場酣暢淋漓的征伐終于止息,只余融融私語。
衛(wèi)崇聲音懶洋洋地問他:“娘娘和陛下說我什么了?”
秦疏捏捏他的臉:“哎喲,督主竟然還擔心這個?”
衛(wèi)崇頭一偏,壓住他作亂的手:“不說算了,左右你們才是親生母子。”
秦疏玩笑一般,“母后說你純真美麗。”
衛(wèi)崇不信,眼里滿滿的都是懷疑。
秦疏控制不住地笑:“純真美麗殺人如麻。”
衛(wèi)崇先是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這是你說的吧。”
秦疏輕吻他的額頭:“我只會夸你。”
衛(wèi)崇了然,看來太后娘娘是覺得他殺戮太重了。
秦疏借機道:“你呀,就是太不在意自己的名聲,別人做了什么壞事也一并都扣在你頭上。”
“有時候震懾比名聲有用多了。”衛(wèi)崇回想曾經(jīng),“蘇大監(jiān)名聲好吧,最后還不是被我架空了?陛下知道為什么他會走到這一步嗎?”
秦疏配合道:“為什么?”
衛(wèi)崇看著他,目露懷疑:“陛下莫要與我裝傻。”
秦疏冤枉:“我是真的不知道,督主是知道我的,從前在閩南,我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紈绔。”
衛(wèi)崇都有些想不起他曾經(jīng)的做派了,不過,身為帝王,仁慈太過并非好事,尤其是對于如今的凌國。
衛(wèi)崇忽然有了教一教他的念頭,若是能夠輔佐陛下成為不世明君,似乎比權傾天下還要有趣。
“一是我手里的掌握的禁衛(wèi)比他多,第二就是他原本掌握在手中的那一支被我奪了去,失了權力的大內(nèi)總管,那還是總管嗎?”
秦疏頷首:“那我比他強,我現(xiàn)在雖然是個光桿皇帝,可督主手握禁軍,夫妻一體,四舍五入,兵權還是在我手里。”
魏崇聽他這樣說,心里想:如果對方想要將兵權要回去,他是給還是不給呢?
正在他思量的時候,就聽對方繼續(xù)道,“所以督主,你一定要好好保護我啊。”
不用將手中的兵權交出去,衛(wèi)崇身心舒泰,作為回報,他決定明天就約束手下,以后手段可以不要那么激進,至少表面上要過得去。
其實,自打陛下建議將回京遇上那批黑衣人送去挖礦后,他的行事手段便已緩和許多。
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衛(wèi)崇熟讀史書,他身上的污名,恐怕這輩子都難以洗去,陛下為了他,背地里不知擔了多少罵名:“因為我,陛下沒被太后責備吧。”
“怎么會,母后最是通情達不過,而且,你是我的妻子,便是有什么,也是我們兩個共同承擔。”秦疏將人抱住,“有沒有很感動?”
衛(wèi)崇喜歡他說的“我們”,對秦疏的回答十分滿意,獎勵了他一個親親,屈膝輕蹭,“感動極了!”
秦疏按住他的腿,不讓他作怪,“你可悠著點兒吧,也讓它歇歇。”
衛(wèi)崇清晰地感受到腿下膨脹的觸感,笑得不懷好意,“這不挺精神的嗎?”
秦疏照著他多肉的地方拍了一記,“細水才能長流,懂不?”
“不懂,我又沒那玩意。”衛(wèi)崇隨口道。
衛(wèi)崇說得隨意,秦疏卻將這話聽進了心里,只是溫香軟玉在懷,他只能先解了燃眉之急,遂壓低了聲音道:“總有一天,讓你知道什么時候應該清心寡欲。”
衛(wèi)崇發(fā)出一聲輕哼,感官的刺激一路上竄,壓根沒注意他說什么,只能伸臂吊住他的脖頸,享受著年輕有力的懷抱。
第205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0
寒暑易節(jié), 冬去春來,時間匆匆而過,轉眼已是崇安二年。
灃京是凌國國都, 每年來往客商絡繹不絕, 最是繁華不過, 只是今年比之往年更加熱鬧, 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便是陶然坊了。
陶然坊如今乃是灃京城第一好去處, 集休閑購物娛樂于一體。
這日正趕上休沐,兩位翰林編修相約去養(yǎng)生香湯放松,他們本是同窗, 又同科高中,日常往來十分緊密。
途中,張生道:“這兩次大朝會怎么沒見到那位, 難道是被厭棄了?”
李生早知他狷介率直, 聽到這話仍然眉心狂跳,提醒道:“張兄, 慎言。”
張生不以為然, 再開口卻下意識放低了音量:“李兄過于謹慎了,怕什么?再厲害也不過是陛下的家奴罷了, 生殺予奪,不過在陛下一念之間,陛下潛邸時期, 或對其有所倚仗,如今么,呵呵——”
李生只慶幸他們?nèi)缃褡隈R車之中,否則被人聽見,搞不好就得去詔獄走上一遭。念在同窗情誼上, 他再次提醒:“張兄可還記得此前孟院長所言?”
孟院長孟紹和乃是翰林院大學士兼太傅,學富五車,人情練達,翰林院中沒有一個不信服的。
張生經(jīng)他提醒,想到那日孟學士講學:“諸君當知,用人之道,存乎一心。古之賢君,能察人之長,用人之能,使其才盡其用。”
“今上圣明,獨具慧眼,能于眾人之中,見其可用之處,善加引導,使其為國家社稷效力。陛下用人,非以出身論,不以舊見拘,唯才是舉,如此方能使國家昌盛,百姓安康。”
“如那被諸君議論之人,陛下既能用之,必有其可用之。吾等當思陛下用人之深意,而非妄加揣測,以免自誤誤人。”
“被諸君議論之人”除內(nèi)侍省衛(wèi)崇不作他想,張生雖然耿直,卻也不是不知變通之人,雖然不喜宦官當?shù)溃狼槿绱耍阋矝]再發(fā)表議論。
李生見他終于不再狂言,長吁一口氣,心下卻已打定主意,日后要遠著些了,他有一家老小,萬不能被他牽連。
到了地方,兩人取出憑證,侍者見是烏木牌,上刻雅竹,便知這二位是六品以下官員,詢問道:“最近推出了牛奶浴,兩位大人可要試試?”
試試等于加錢,兩人都是窮翰林,便都拒絕了。
侍者取出對牌交給兩人,“大人慢用。”
正在這時,又有一人前來,看到對方拿出的金卡,兩人都十分羨慕,等看到上面的牡丹圖案時,他們不羨慕了,他們嫉妒。
牡丹圖案的金卡,證明對方是個大大的有錢人。
養(yǎng)生香湯推行會員卡制度,共分烏木、銀制、金制三種。金卡是錢和權的象征。因為想要獲得金卡,只有兩種途徑:一是朝廷發(fā)放,只有三品及以上官員能夠獲得;二是氪金,累計消費五千兩才行。
灃京城內(nèi),誰人不想擁有一張敕造的金制卡片呢?
李生嘆道:“也不知這是哪個神人想出來的,真真是——”
張生接道:“真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想出這個主意的正是秦衡小朋友。此時,父子倆正待在內(nèi)書房,二人各據(jù)一邊,每人手邊都放著好幾摞的奏折。
奏折雖然不少,兩人處起來卻十分迅速,幾乎只是翻了一遍便提筆朱批,如果有人看到,還以為兩人只是走個過場。
便是如此,將這些奏折全部處完也已經(jīng)時近正午。
秦疏看了一眼座鐘,將毛筆一扔,“蘇懷信。”
“奴婢在。”
“督主可有手書來?”
秦疏的舅舅宋觀失蹤多年,原來并沒有死。當年海上遇到風浪,他憑借多年航海經(jīng)驗,帶領手下避入一座孤島,后武力鎮(zhèn)壓島上土著,做了島主。
只是船只損毀嚴重,那座島嶼雖有人生存,卻十分原始,整座島嶼開發(fā)程度有限,他們只能困居島上,等待時機。
數(shù)月前,終于與外界取得聯(lián)系,此次衛(wèi)崇便是前去杜若島迎接宋觀,同時部署人馬,占島插旗。
蘇懷信看了陛下一眼,心道,就陛下的詢問頻率,若是有書信,定然第一時間陳在您的案頭,哪里還用問呢?雖是如此,回答得依然十分恭謹:“回陛下,尚未收到督主手書。”
秦疏皺眉:“不對啊,往日這個時辰也該收到了。”
蘇懷信:“……督主距離灃京路途一日遠過一日,書信有所延后也是有的。”
一聲尚帶著稚氣的嗤笑突兀響起,秦衡寫完最后一筆,搖頭輕嘆道:“父皇,您若是真舍不得阿父,不若備馬去追,按照腳程,如今阿父應該剛過夙燕郡,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睡,半月便能趕上。”
“臭小子,皮癢了是吧,竟然編排起你老子來了。”秦疏隨手操起手邊湖筆砸了過去,秦衡靈巧一躲,還是沒躲開,眼角被點上一痕朱砂。
秦衡雖然是個事業(yè)批,卻十分在意容貌,感覺臉上花了,黑亮的眼里都是怒氣,咬牙道:“拿孩子撒氣的男人最沒出息。”
秦疏正要斥他兩句,便聽他道,“枉我千里迢迢過來,送上門給你當兒子,早知一片孝心會喂了*,還不如在自己的地盤待著瀟灑。”
秦疏虧,給蘇懷信使了個眼色。
蘇懷信見此,默默拿出巾帕,上前為殿下擦去臉上紅痕,見到太子殿下小臉恢復白皙,復又默默站回角落。
秦疏看他還有些氣鼓鼓的,十分好笑:“多大個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是男人,就不要斤斤計較。”
秦衡翻了個白眼:“比不得父皇,離了阿父就活不了。”
“竟還調(diào)侃起你老子來了?”秦疏笑罵一句,“你根本不懂。”
秦衡起身,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背著手踱著步子走了,一邊走還一邊搖頭晃腦道:“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降智短路。”
蘇懷信滿頭問號,太子殿下又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了。
活干完了,兒子走了,秦疏想了想,讓蘇懷信去內(nèi)閣傳了口諭,召人來見。
*
梁遠等人昨日剛處好曲陽河幫收編招安事宜,本以為能松一口氣,結果就得到了陛下全員召見的命令。
輔佐陛下兩載有余,君臣對彼此的秉性也已十分熟悉,幾人對視一眼:得,又來活了。
梁遠年紀大了,精力大不如前,偶爾也會生出致仕的念頭。
原以為是個省事兒的,沒想到是個整事兒的,看似想一出是一出,偏偏又能出奇制勝,他放不下一腔抱負,又好奇陛下還有多少奇思妙想,哪怕身體吃不消,也只能擼起袖子繼續(xù)干,實力演繹什么叫痛并奮斗著。
梁遠起身抻了個懶腰,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彈響,“幸好改了上值時間,若是按照原來的習慣,一半都得倒下。”
裴雄調(diào)侃道:“梁大人,您這個身體可得好好保養(yǎng)啊。”
梁遠最是聽不得這個,當下反駁道:“比不得裴大人武將出身,身強體健。”
裴雄手捋胡須,像是沒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一般,哈哈一笑:“不行嘍,從前我力能扛鼎,每餐能食五碗飯,如今只能吃三碗。”
如今朝堂上雖然文臣重于武將,但凌國素來講究武德,梁遠曾經(jīng)也是弓馬嫻熟,現(xiàn)在飯量被比下去了,似乎也矮人一截,打定主意,每日晨起也要和子孫一道練練。
張度向來圓滑,見裴雄跟個棒槌似的,恐首輔不悅,便道:“這個時辰過去,陛下定是會留飯的。”
“是啊是啊,陛下向來看重午膳,內(nèi)膳房的紅燒蹄髈做得不錯,也不知今日能否一飽口福。”
……
幾人一路猜測著菜色,到了地方,就見榮喜公公已經(jīng)在那等著了。
“幾位大人請移步偏殿,陛下命下官備了午膳。”榮喜公公道。
“有勞榮公公了。”
之前內(nèi)侍省派監(jiān)察使前往地方,配合戶部推行商業(yè)新政,榮喜公公總領,時隔兩年,新政已順利推行,監(jiān)察使全部召回,榮喜公公督查有功,如今已升為殿前公公。
榮喜雖是內(nèi)監(jiān),若按品級,已是正五品。加之他是衛(wèi)崇親自帶出來的,梁遠幾人在其擢升時,也是送了賀禮的。
想到衛(wèi)崇,梁遠心情十分復雜。當初衛(wèi)崇專權,手握內(nèi)侍省便叫人十分忌憚,彼時他還在想要如何將對方拉下馬,誰能想到,人家不僅能權傾朝野,還能獨寵后宮呢?
他們陛下,還真是不走尋常路啊。
午膳過后,幾人移步內(nèi)書房。
秦疏秦疏先是對幾人的工作進行了嘉獎,之后便步入正題:“距離舅舅進京還有數(shù)月,興盛街前禮親王的宅子正好空著,工部這邊修繕一番,作為國公府邸。”
工部尚書郭文淵請示:“陛下,不知規(guī)制幾何?”
秦疏:“舅舅為我朝開疆擴土,封超品杜國公,歲俸七百兩。”
眾人的眼神頓時變了,尤其是裴雄,內(nèi)閣諸臣之中,只有他一人是武將出身,武將想要晉升靠的是軍功,凌國尚算太平,封侯之路幾乎斷絕。
宋國舅只是外戚,又是商戶出身,若是沒有這一遭,頂了天便是一等承恩公,為免外戚專權,凌國律法規(guī)定,外戚爵位只能世襲,不能罔替,如今宋國舅占了一島,直接得封國公,無疑給武將指了一條明路,這讓他如何不激動。
梁遠等人也是各有思量,新的領土便意味著新的官缺,杜若島的面積堪比三縣,此前隨衛(wèi)崇前往杜若的大小官員二十有余,雖條件艱苦了些,卻不失為一條晉升之路。
秦疏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對這個效果十分滿意,看大家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他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我朝正是百廢待興之際,如今商稅雖有所增加,于國于民依然是杯水車薪,諸位愛卿可有良策?”
眾人:“……”果然逃不掉。
“既然你們不說,那朕便開始點名了啊。”秦疏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看著張度的。
張度認命出列,腦子都快轉出漿水來,思考手底下哪些部門還清閑著,有創(chuàng)收的可能,“陛下,樂府中有樂者百二十人,舞者三百,可令其前往陶然坊表演,一者不至于荒廢了訓練,再者也可借此進行禮儀教化。”
秦疏微微頷首:“陶然坊不乏平民百姓,樂府歌舞未必能夠深入民心,張愛卿回去與樂府令丞商議一番,歌舞之余亦可編排一些有趣的故事,唱念做打,如此也能添些趣味。”
張度之后,各部尚書一一出列,獻言獻策。
秦疏十分滿意,看看,原來李繼忠死捂著錢袋子不放,現(xiàn)在也學會開源了,竟然都敢向寺廟伸手了,果然人的能力都是逼出來的。
還有工部,原來在六部之中是墊底的存在,如今儼然是大凌國的錢耙子,陶然坊中六成的收益都來自工部。
對此,秦疏還是很有成就感的,畢竟,原來一堆伸手要錢的,現(xiàn)在至少有一半部門已經(jīng)深耕民生,有所進項。
對之后一年的錢袋子工程進行了部署,秦疏便讓人散了。
思路放開,秦疏想到了翰林院,那里一堆的狀元榜眼探花,編史修撰、起草詔書等委實用不上那么多人,凌國發(fā)展至今,也該辦份報紙了,那么多的才子,讓他們撰寫利國良策,科舉心得,奇聞軼事,詩詞歌賦,若是錄用,不僅能夠揚名,對在這個清水衙門里苦熬的官員來說也是個進項。
梅園也可以利用起來,那里很適合走高端路線,比如定期舉辦文人雅集等活動,邀請一些有名望的文人墨客參加,若能收取一些富商贊助費,連本錢都不必花,這個可以交給蔡青生和周衍來辦,這于光祿寺和太常寺來說也算對口。
*
衛(wèi)崇離開灃京時還是春寒料峭,等到回來,已是層林盡染。
一行人乘船從杜若島出發(fā),抵達廣合郡進行修整,之后沿著海岸線,一路北上,直至沂川碼頭。
等到回京,枝條上只剩枯葉了。
雖則如此,灃京城卻十分熱鬧。這一年,風調(diào)雨順,糧食豐產(chǎn),可以預見,定然能過一個肥年。
剛進入北城門,便能看到一座牌坊,上書“陶然坊”三個大字。跨過牌坊,便是巨大的建筑群,宋通海與父親介紹,“陶然坊是陛下下令督造的,從落成至今不過一年,每月盈利穩(wěn)定在五千兩上下。”
宋觀是賺錢的行家,聽聞此言也不免咋舌,他們宋家?guī)状?jīng)商,鋪子的年利潤少的幾百兩,多的幾萬兩,這還是經(jīng)營有道。哪里像他外甥,隨便一出手,每月便有五千兩的凈利。這還只是第一年,等到模式成熟,每月至少能有萬里白銀入賬。
宋觀拊掌而笑:“不愧是小妹的兒子,眼光獨到,像咱們宋家人。”
宋通海心道:“選皇后的眼光也挺獨到的。”
第206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1
宋觀多年未見家人, 陛下派榮喜傳了口諭,令其先行歸家,次日再進宮陛見。
衛(wèi)崇將人護送回府, 調(diào)轉馬頭, 準備回宮。
離開興盛街, 轉過街角, 一輛外表低調(diào)的馬車靜靜地停在那里。衛(wèi)崇無意地暼了一眼, 心跳停跳一拍,他控住韁繩,停了下來。
扈從雖不明所以, 長久以來的默契卻讓他們都控住馬兒,看著馬車,暗暗警惕, 只有經(jīng)常跟在他身邊的幾個看出了端倪。
一只手撩起窗簾, 衛(wèi)崇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
衛(wèi)崇嘴唇嚅動,無聲地喚了一聲:陛下。
秦疏勾起唇角, 瞳仁黑亮, 里面映照著細碎的光芒,清朗的聲音響起:“長久未見, 督主風采更勝從前。”
衛(wèi)崇稍稍移開目光,不過須臾便又轉過頭來,眼神睥睨, 唇角卻已牽起,這個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油嘴滑舌。
驅馬上前,衛(wèi)崇看著他道:“陛下既然已經(jīng)來了,為何不去見見國舅爺。”
秦疏支著車窗,伸手秦疏去牽衛(wèi)崇, “舅舅急著和舅母團聚,做晚輩的自然要識趣一些,督主以為呢?”
衛(wèi)崇聽出他話中的情意,心里十分受用,注意到扈從豎起的耳朵,眼神示意他們避開些,確定他們不會聽到兩人的對話,這才開口:“陛下思慮周全,非常人能比。”
這就是滿意的意思了,秦疏示意蘇懷信將車門打開,用眼神邀請衛(wèi)崇上車。
衛(wèi)崇用馬鞭的鞭柄在手心輕敲兩記,秦疏輕笑,果然欠的債早晚都是要還的。猶記得他新手時期,為了任務效果,做了很多功課,只是那時愛人太熱情,實際需要他發(fā)揮的地方并不多。
若是從前,見到自己親自來接,愛人不知道會有多高興,不必他說便會撲進他的懷里,如今嘛,別有一番情趣。
秦疏已經(jīng)摸清了衛(wèi)崇的性子,這人特別的別扭。
衛(wèi)崇骨子里是個慕強的人,他若是個十足的傀儡,衛(wèi)崇便是與他有了魚水之歡,長此以往也定然會瞧他不起。
太過強勢也不行,因為衛(wèi)崇對權力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渴望,他如今的一切都是手中的權力帶給他的,太強勢,會讓對方感到威脅。所以兩人相處的時候,他就要把握好其中的度。
好在幾個世界走過,對于現(xiàn)在的秦疏來說,并不如何難辦。
不就是扮豬吃老虎嗎?
“督主此番外出,樂不思蜀,徒留我在家中獨守,日子不知道有多難挨。”秦疏語氣中帶著埋怨。
果然,聽他這么說,衛(wèi)崇便上了馬車。
秦疏心中思念,還是兩人認識以來第一次分開這么久,他一把將人抱在懷里,不撒手了。
鴛鴦交頸,這是一個不含絲毫情欲的擁抱。呼吸間是熟悉的冷香,衛(wèi)崇慢慢放下心頭的防備和忐忑,封閉在心底的眷戀絲絲縷縷地漫過四肢百骸,分別大半年的距離感,就在這個親密的擁抱中消弭于無形,衛(wèi)崇閉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溺在他的懷抱里。
不知過了有多久,一點溫熱落在額頭,之后是眼睛,鼻尖,衛(wèi)崇啟唇,迎接著意料之中的親吻。
嘖嘖的水聲被轔轔車馬聲掩蓋,漸漸帶走了衛(wèi)崇的思緒,皇家玉牒上的名字,冊封皇后的詔書,握在手中的兵權,還有途中收到的那一封封書信,所有這一切是最甜美的蜜糖,又是最深沉的恐怖。
衛(wèi)崇親眼見證了先帝對麗妃的寵愛,同時也見識了帝王之愛的無情,聽著耳邊錯亂的呼吸,衛(wèi)崇抓緊對方的衣襟,放任自己沉入名叫秦疏的深淵中。
*
翌日,衛(wèi)崇日上三竿才醒。
陽光透過床幔,他看著帳頂發(fā)呆。
昨晚,還真是混亂啊。
衛(wèi)敬賢聽到動靜,輕聲詢問:“督主,可要起身?”
“嗯。”
衛(wèi)敬賢將床幔收入金鉤,伺候著衛(wèi)崇梳洗,對他身上的痕跡視而不見。
“陛下呢?”衛(wèi)崇詢問。
衛(wèi)敬賢替他戴好金冠,輕聲回道:“杜國公進宮,陛下在內(nèi)書房召見。”
衛(wèi)崇見到金冠樣式,“今日宮里有宴會?”
“督主英明,”衛(wèi)敬賢道,“杜國公開疆擴土有功,陛下安排了宮宴,筵席安排在瓊玉湖畔,午時開宴。”
衛(wèi)崇頷首。
穿戴完畢,衛(wèi)敬賢接過小內(nèi)侍端來的托盤:“督主,陛下交代,您若是醒了就讓奴婢服侍您用藥。”
衛(wèi)崇忽然想起,昨夜意亂情迷時,陛下曾說給他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放在暗格里,事后還喂他吃了什么東西,只是他當時大腦一片空白,迷迷糊糊的也沒有細問。
他打開瓷瓶,一股特別的清氣逸散開來,他倒出一丸,掌心的藥丸潔白如雪,實在生平未見。衛(wèi)崇開口道:“陛下可說了這是做什么的?”
“陛下說這是養(yǎng)身丹,吃了對身體極有好處,讓您務必按時服用。”衛(wèi)敬賢看著督主手中的丹丸,眼神火熱。有些東西,只一眼就知其珍貴。
衛(wèi)崇凝視片刻,送入口中,藥丸入口即化,他只覺一股清涼之氣直入肺腑,身體深處的空乏似乎也被這股氣息沖淡了。
衛(wèi)崇用過膳,回到內(nèi)殿,打開暗格,除了原來的東西,里面又多了兩個匣子。
衛(wèi)崇將之取出一一查看,大一點兒的那個匣子里裝的是他寫給陛下的書信,按照日期排列得十分整齊。
衛(wèi)崇第一反應這是特意做給他看的,隨即搖頭失笑,他這多疑的毛病,這輩子怕是都改不了了。陛下向來注重這樣的小細節(jié),若是讓對方知道自己這樣懷疑,還不知道會怎樣鬧呢。
衛(wèi)崇將書信收好,放了回去。隨即打開第二個匣子,里面靜靜地躺著一卷書冊,上書“天地無極”,只看名字就知道這應該是一部武功秘籍。
衛(wèi)崇文武雙全,手下不知收羅了多少江湖秘籍,卻從來沒有聽過《天地無極》這個名字,他好奇地打開,只一眼就看得嘴角抽搐,只見上書幾行小字:天地無極,陰陽共濟,靈修雙合,重煥生機。
昨天說得神神秘秘的,搞了半天,原來是本房中術啊。翻開扉頁,果然不出所料,映入眼簾的就是兩人交疊在一起的畫面,只是與一般的春宮圖不同,畫面中是兩個男子。
繪畫之人筆法細膩,便連衣衫堆疊的褶皺都十分傳神逼真,衛(wèi)崇看清上面兩人面貌,啪地一下合上書冊,畫中人更是面目宛然,不是他與陛下又是哪個?
衛(wèi)崇一時間只覺熱氣上涌,不必看,他也知道自己此時定然是滿面飛霞。這樣的東西也難怪他會藏在暗格里了。
衛(wèi)崇知道秦疏丹青功夫了得,墻壁上掛著的《耄耋圖》便是秦疏親筆所畫。那上面的貓兒虎頭虎腦,腿短腳短,蠢萌可愛,當初他見了便忍不住夸贊幾句,當時陛下便說,哪日得了空,要給他二人畫幅肖像,彼時他還心生期待,全然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見到的竟是這樣的場景。
便是兩人初次交歡衛(wèi)崇都沒有這般羞臊,緩了半晌,臉上的熱意才漸漸消退。
看著被他扔在一旁的書卷,衛(wèi)崇將宮殿內(nèi)外看了一遍,確定只有衛(wèi)敬賢守在殿外這才回轉,他紅著耳朵,再度翻開。
*
衛(wèi)敬賢守著緊閉的殿門,心道:果然小別勝新婚,陛下素了太久,看把他家督主累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眼見便到午時了,衛(wèi)敬賢輕咳一聲提醒,對著殿內(nèi)道:“督主,再過半個時辰,宮宴便要開始了。”
衛(wèi)崇指尖一顫,差點將書冊掉在地上。
怎么跟做賊似的。
他將書卷放入匣中,又將匣子放回暗格,一切恢復到原來的位置。
衛(wèi)崇對著鏡子好衣冠,注意到自己頰邊的紅暈,十分不滿。他翻了翻梳妝臺,并沒有看到要找的東西。
“衛(wèi)敬賢!”
衛(wèi)敬賢步入殿內(nèi),“奴婢在,督主有何吩咐?”
衛(wèi)崇:“去給我找盒香粉來。”
衛(wèi)敬賢:???
衛(wèi)崇看他還愣著,催促一句:“我讓你給我找盒香粉!”
衛(wèi)敬賢被他的利眼嚇得一哆嗦,忙應聲去了。
衛(wèi)敬賢疾步快走,心下感慨:怪道說女為悅己者容呢,便是督主這般人物也不能免俗啊!
*
衛(wèi)崇一番折騰,耽擱了不少時間,到瓊玉湖的時候秦疏都已經(jīng)到了。
這次宮宴規(guī)模十分盛大,京中五品以上官員一個不落。那邊秦疏見衛(wèi)崇過來,便含笑起身,其他官員見此,也紛紛起身。
宋太后扶額,梁遠眉心狠跳,文武百官心思各異。衛(wèi)崇木著一張臉走向秦疏,如果問他此時的心情,就倆字,后悔!早知如此,還不如裝病不來了。
想到罪魁禍首,衛(wèi)崇狠狠剜了秦疏一眼,那眼神中帶著嗔怒。
秦疏以為愛人是怪他昨晚太過孟浪,他將人拉到自己身邊,在衛(wèi)崇落座的時候伸手扶了一下他的后腰。
掌心傳來的熱度讓衛(wèi)崇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他只覺有一股細密的電流從尾椎一路上躥,身體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秦疏察覺到了,挑起眉頭,沖著衛(wèi)崇眨了下眼睛。
衛(wèi)崇心中暗自惱怒:“……”你到底得意個什么勁兒啊!
他的耳根微微泛紅,努力保持著鎮(zhèn)定,這人的大膽,總是令人猝不及防。察覺到眾人的目光,他一一回視,別以為他不知道這些人在想什么。
落到秦衡身上,衛(wèi)崇停頓一秒,這小傻子,跟他爹一個樣。秦衡得到阿父關注,頓時笑得更開心了。
秦疏無視了暗潮洶涌,他的注意力全在衛(wèi)崇身上。注意到衛(wèi)崇的臉色不對,秦疏脫口道:“怎么臉色這么難看?”難道是昨晚不小心傷到了?
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打消了,他看著愛人眼神古怪,這是搽了粉?難道是他昨天心疼對方染了風霜的話讓衛(wèi)崇會錯了意?
哎,他還是喜歡衛(wèi)崇清水出芙蓉的樣子。要怎么說才不會讓對方多想呢?
秦疏的目光停留得有些長,衛(wèi)崇有些不自在,用眼神示意他收斂點。
秦疏有些莫名,他沒做什么啊。
還有,他們是合法夫妻。有什么好避諱的呢?秦疏心中有些無奈,但他也知道衛(wèi)崇的顧慮,于是便收回了目光。
這次宮宴,眾位大臣自然感受到了陛下對杜國公的厚愛,但比之杜國公,更讓他們震驚的是陛下對衛(wèi)崇的特殊恩寵。
見過與皇帝同席而坐的太監(jiān)嗎?見過皇帝給臣子斟酒夾菜嗎?見過太子管太監(jiān)叫阿父嗎?
他們見過!!!
宮宴繼續(xù)進行著,可眾人的心思卻早已不在那美酒佳肴之上,皆被衛(wèi)崇與皇家之間的微妙關系所牽引。
這世界,終究變成了讓人看不懂的樣子!
第207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2
衛(wèi)崇醉了, 今日著實令人意外,太陽仿佛打西邊升起一般,梁遠竟主動向他敬酒。
此二人, 一位是內(nèi)閣肱骨之臣, 一位乃內(nèi)臣心腹之人。自先帝時期起, 他們便爭斗不斷。同朝為官之際, 相互攻訐的情況屢見不鮮, 休戰(zhàn)聯(lián)手之時亦不在少數(shù)。然而,還真從未見過其中一方向另一方低頭示弱。
沒錯,衛(wèi)崇篤定, 梁遠此番舉動必定是低頭服軟。來自政敵的服軟,遠比陛下的甜言蜜語更具魅力,令人心醉神迷。故而, 面對梁遠的敬酒, 衛(wèi)崇極為痛快地一飲而盡。
而這僅僅是個開端,自梁遠之后, 內(nèi)閣的幾位重臣逐一上前。衛(wèi)崇心中歡喜, 來者不拒。
仔細算來,他其實也并未喝上幾杯。只是宮宴上的美酒乃是采用新技術釀造而成, 其烈性遠勝從前不知多少倍。衛(wèi)崇就這般華麗麗地醉了。
秦疏身為天子,筵席中途便已然離場,將空間留給眾臣盡情歡飲。衛(wèi)崇也就比他晚了兩刻鐘而已, 沒想到竟變成了醉鬼模樣。
秦疏見他走路都有些發(fā)飄不穩(wěn),急忙將人接過來,關切地問道:“怎么喝了這么多?”
“梁大人他們一個個過來敬酒,督主一時不察,便喝多了。”衛(wèi)敬賢不動聲色地告了一狀。
衛(wèi)崇半邊身子都緊緊倚在秦疏身上, 眼眸中水光瀲滟,說話的語速很慢,然而吐字卻極為清晰:“你是沒看到,梁遠那個老匹夫低頭服軟的模樣。”
秦疏一邊伺候著醉鬼,一邊小聲嘀咕著:“他哪里是跟你低頭服軟啊。”
秦疏大致能夠猜出梁遠等人的心思。衛(wèi)崇出差的這段日子里,他心情欠佳,氣壓有些低沉,便沒少折騰臣子。如今衛(wèi)崇歸來,他們也總算能松一口氣了。
衛(wèi)崇沒有聽清秦疏的話:“什么?”
“沒什么。識時務者為俊杰,梁首輔既然低了頭,你二人借此機會化干戈為玉帛,倒也挺好。”
此時,宮女端來了醒酒湯。衛(wèi)崇喝過醒酒湯后,胸口的煩惡之感被壓了下去。他整個人歪在榻上,悶悶不樂地說道:“化干戈?早著呢!”
秦疏替他取下金冠,語氣輕柔低緩:“對他竟有這么大的怨氣啊。”
“因為他,湯小春廢了,他和蘇大監(jiān)一起干的。”衛(wèi)崇滿心憤懣,緊緊抓住秦疏的衣襟,“他們都不是好人。”
秦疏接收到的信息里并沒有湯小春這個人,不過從衛(wèi)崇的只言片語中可以看出,湯小春對衛(wèi)崇來說顯然十分重要。秦疏上了心,將衛(wèi)崇哄睡之后,他叫來榮喜詢問其中內(nèi)情。
榮喜聽到陛下詢問湯小春之事,連忙恭敬地回道:“陛下,此事說來話長。”
“那便長話短說。”
原來,那湯小春與衛(wèi)崇自幼一同在宮中長大,且年長衛(wèi)崇幾歲,對他可謂是關懷備至。后來,便一直追隨在衛(wèi)崇身側,成為了他的得力臂膀。
衛(wèi)崇能夠牢牢掌控神機衛(wèi)與暗察司,湯小春功不可沒。投桃報李,衛(wèi)崇有意推舉湯小春擔任內(nèi)衛(wèi)統(tǒng)領一職。蘇大監(jiān)察覺此事后,心中頓生警惕。若不是因為衛(wèi)崇,先帝絕不會對他的忠心有所懷疑。像衛(wèi)崇這樣權力心極重之人,倘若身居高位,對凌國絕非好事。
后來,宮中發(fā)生了一起重大失竊案。那失竊之物乃是先帝的陵寢建筑圖,此事關乎先帝死后的安眠,先帝龍顏震怒,責令嚴查。負責查辦此事之人在蘇大監(jiān)和梁遠的暗中授意下,漸漸將矛頭指向了衛(wèi)崇。
湯小春為了護住衛(wèi)崇,聲稱是自己在書房之時不小心損毀了圖紙,因擔心受到責罰,所以遲遲沒有上報。
湯小春挺身而出,將衛(wèi)大人從這場風波中摘了出來,自己卻遭受了杖刑。若非他是習武之人,恐怕當場便會丟了性命。如今雖然僥幸存活下來,卻是經(jīng)脈盡毀,身體狀況比之普通人尚且不如。
秦疏未曾想到衛(wèi)崇竟然還有一位竹馬,而且這位竹馬因為他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凝思片刻,他詢問榮喜:“湯小春如今身在何處?”
“先帝親自下令,判處其流放至萬新郡。”榮喜在“親自”兩字上加重了語氣。
萬新郡地處高原,乃是出了名的苦寒之地。因是先帝親自下令,又有政敵虎視眈眈,衛(wèi)崇即便有心伸手相助,也是無能為力,也難怪他總是與梁遠針鋒相對了。
秦疏好奇道:“衛(wèi)崇可不是肯吃虧的性子,他在哪里找補回來的?”
榮喜將頭深深地垂了下去:“大人架空了蘇大監(jiān),后來,呃……還將他的干兒子帶到了閩南。”
秦疏恍然大悟,蘇大監(jiān)的干兒子便是蘇懷信。蘇懷信野心勃勃,在衛(wèi)崇點破他的身份后,為了能夠留在他身邊伺候,蘇懷信自然不好再與蘇大監(jiān)有所往來。
眼下,蘇大監(jiān)以內(nèi)廷大總管的身份住在某個角落,名為榮養(yǎng),實際日子卻與圈禁無異,而且還是個孤寡老人,著實凄涼。
“梁遠呢?”秦疏深知衛(wèi)崇的性子,他絕不可能輕易放過梁遠。
榮喜偷偷看了陛下一眼,沒瞧出特別的意思,輕聲道:“大人被梁首輔和蘇大監(jiān)聯(lián)手擺了一道,梁氏一族除了梁首輔,便只有一位工部員外郎在朝中勉強站住了腳。”
秦疏微微挑眉,一朝天子一朝臣,梁遠年紀擺在那里,等到他退下,梁氏一族想要再度崛起可就難了。
秦疏想到了什么:“你家大人還是給梁家留了一線生機的,朕可是給梁家挑了一門好親事。”
當初梁遠想撬墻腳,被衛(wèi)崇得知,回頭衛(wèi)崇便暗示秦疏要為老臣排憂,言語間提及秦疏睿原配早逝,如此才有了秦疏給沂川王府和梁家賜婚一事。
榮喜放緩了呼吸,斟酌著說道:“大人心善,梁小姐婚事坎坷,大人憐惜婦孺,不忍其蹉跎了大好年華。再者,沂川王府乃是皇親,這般安排,梁大人定會感念陛下恩德。梁首輔門生遍地,在朝在野,若能為陛下效力,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大人事事以陛下為重,處處為陛下謀劃,實乃陛下之幸,天下之幸。”
秦疏輕輕敲擊著桌面,衛(wèi)崇這番謀劃,其一,將梁紅蓮遠遠打發(fā)了;這第二嘛,沂川王府結了這么一門有力的姻親,若安分守己便罷,一旦有染指皇權之心,正可一石二鳥。
秦疏神情高深莫測,這睚眥必報的性子,哪里是為了他而謀劃,也難為榮喜能想出這番說辭。他看著榮喜,說道:“你倒是忠心。”
榮喜聽到這句,后脊瞬間一僵,然后就聽陛下繼續(xù)道:“不錯,繼續(xù)保持。”
榮喜緩緩呼出一口氣,一顆心卻依然懸著。
“這樣,你去傳朕口諭,命陸安拿了赦令前往萬新郡,親自將湯小春帶回灃京,至于內(nèi)衛(wèi)那邊,便讓秦副統(tǒng)領暫代。”
榮喜恭聲應了,后退著出了大殿。等到殿門在眼前合上,他才發(fā)現(xiàn)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他輕撫著心口,那里正劇烈地跳動著。
殿內(nèi),秦疏守在榻邊,看著愛人睡得臉頰紅撲撲的模樣,不期然又想到他搽的脂粉,手指輕輕摩挲,指尖只有淺淺的痕跡。
許是察覺到他的動作,睡夢中,衛(wèi)崇握住他作亂的手。秦疏輕笑,傾身一吻,有些期待他來日見到湯小春的反應。
*
另一邊,宮宴結束后,宋觀被宮人引領著來到慈安殿。
宋太后早早守在殿門口翹首以盼,見到兄長的那一刻,她上下仔細打量一番,卻驚覺兄長比之從前,竟多了幾分匪氣。想來是流落孤島時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才會如此模樣,宋太后的眼眶瞬間濕潤。
宋觀依照新學的禮儀,納頭便拜:“臣宋觀見過太后娘娘。”
宋太后微微一愣,忙伸手去扶:“你我乃是至親兄妹,兄長怎的這般見外。”
宋觀徑自起身,爽朗大笑:“說甚傻話,這哪里是見外,這是榮耀!我從未想過咱們宋家竟還有如此運道。”
宋太后見此情形,這才反應過來,面上含笑,也學著兄長的樣子,行了個貴女福身禮:“小妹恭喜哥哥得封國公,光耀門楣。”
宋觀笑聲朗朗不停:“同喜,同喜!”
兄妹二人多年未見,自然有說不盡的話。
入了殿內(nèi),宋太后滿含關切地詢問他這些年的經(jīng)歷,宋觀也好奇外甥坐上皇位的諸多細節(jié)。
一番交談過后,宋觀便提及后位之事:“陛下竟封了個太監(jiān)做皇后,如此胡鬧,你怎的也不攔著些?”
宋太后下意識掃視殿內(nèi),宋觀見此,十分詫異:“小妹,你怕他?”
宋太后并不想承認,可又擔心兄長初入京城,不知衛(wèi)崇厲害,便說道:“兄長,此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
“陛下乃天下至尊,想要什么不過一句話的事兒,怎就成了定局?”小妹向來精明,竟在這樣的大事上犯了糊涂,宋觀實在難以解,“且陛下不過弱冠之年,為何要早早過繼子嗣,過繼就算了,還下詔封了太子,這不是斷了后路嗎?”
宋太后氣悶不已:“衛(wèi)崇生得那般模樣,兄長也看到了。陛下被迷得暈頭轉向,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衛(wèi)崇確實絕色,可天下美人多不勝數(shù),盡可搜羅幾個納入宮中。失了獨寵,想要將人拉下來不過是時間問題。”宋觀身為男子,深知男人沒有不貪花好色的。他覺得外甥就是見的美人太少。
宋太后想起兒子在閩南時的頑劣,俗話說三歲看到老,對陛下來說,奇淫巧技遠比女色要有吸引力,她苦笑一聲:“殿外的那幾個宮女樣貌如何兄長也看到了,陛下根本看都不看一眼。我懷疑他根本就是不喜女子,難道我這個當娘的還要給他找男寵不成?”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陛下絕嗣啊。”宋觀焦躁地抓了抓頭,“那可是皇位!”
宋太后說出秦疏當初的那番說辭:“陛下說,他在玉牒上是過繼給先帝的,便是有了子嗣,承繼的也不是王爺這一支。”
宋太后在兄長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如今陛下威嚴日盛,我不是沒有勸過,可陛下不聽我的,我又能有什么辦法。”
原來在閩南時,兒子還算聽話,她不是沒想過用孝道逼迫皇帝低頭,可她直覺不能這么做,她這個當娘的也很憋屈好不好?
“不是承繼王爺那一支就不生啦?”
宋觀在殿內(nèi)來回踱步,別人家當皇帝,人越來越多,能把國家拖垮,到了老秦家可倒好,自己就能把自己玩絕種。這個想法也只是在腦海中停留一瞬,很快他便將這個大不敬的念頭壓了下去。
宋太后目光一直跟隨著兄長,看得眼暈。宋觀不知轉了幾個來回,終于停下腳步,大掌一拍:“實在不行,便用些香!”
宋太后厭惡凝眉,到底對面是自己的親兄長,只搖頭道:“不行的,他們住在一處。”
宋觀萬萬沒想到皇帝外甥竟然會與衛(wèi)崇同住,看來衛(wèi)崇比他想象的還要有手段。“這個衛(wèi)崇,果然是佞幸之臣。”
“也不是沒有機會,像這次杜若島之行,他離京便將近小一年了。”宋觀看著妹妹,有些恨鐵不成鋼。陛下枕邊空虛,多好的機會啊,就這么浪費了。
“這男人若有嘗鮮的心思,還需要別人出力嗎?”宋太后養(yǎng)尊處優(yōu),被兄長數(shù)落得有些惱怒,“陛下為了給衛(wèi)崇上玉牒,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兩人正是情濃之時,我可不想因為此事讓陛下與我離心。”
宋觀聽她語氣不善,頓時收了怒火。宋太后沒有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光棍道:“就是再不滿意,衛(wèi)崇在禮法上也是我兒媳婦。兄長,我比你了解陛下,這事兒,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宋觀一時語塞。
宋太后驕傲地昂起頭顱:“而且我是陛下母親,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陛下孝順,對咱們宋家只有好處。”
宋觀想到自己,若不是陛下照拂宋家,他也不會得了國公的爵位。
宋太后已經(jīng)把握談話的節(jié)奏:“兩位侄兒都是好孩子,兄長不妨好好教養(yǎng)。衡兒聰慧孝順,十分知道輕重,咱們宋家的榮耀在后頭呢。”
宋觀想到宮宴上的那個小少年,那哪里只是聰慧,簡直多智近妖,不過十歲,行為處事便已十分老練。更難得的是那通身的氣派,真真讓他見識到了什么叫天潢貴胄。有這樣一位嗣子,以后便是陛下有了親生孩兒,怕也會被對方壓上一頭。
“兄長如今已是國公爺,眼下還是要考慮怎么在朝堂上站穩(wěn)腳跟。”陛下托大,宋太后之前一直擔心她們母子哪天被一鍋端了,現(xiàn)在朝中有人,她也安心。
宋觀雖仍覺得可惜,到底如今身份不同,事有輕重緩急。對他們宋家來說,當務之急便是弄個實缺。
至于其他,也只能順其自然了。
第208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3
秦疏自打來到這個世界后, 心中便一直存著將愛人身體治好的念頭。地府APP之中存有眾多靈丹妙藥,斷肢重生于其中并非難事,然而這里畢竟是個普通世界, 秦疏即便想要挑戰(zhàn)世界觀, 卻也不能肆意妄為。
而且, 對于衛(wèi)崇而言, 沒有什么能比權力更為重要, 便是他也要退一射之地。
作為一個任務者,秦疏自認尚有許多不足之處,但僅就伴侶這個身份而言, 秦疏自忖積累了不少心得,尤其是在他的任務對象有且僅有一個的情況下。
歷經(jīng)幾個世界,秦疏早已察覺愛人的性格存在缺陷, 個中緣由, 秦疏也有所猜測。他不會用兩人尚處于培養(yǎng)階段的感情去驗證衛(wèi)崇對他的信任,亦不想給兩人今后的生活留下隱患。
除此之外, 秦疏沒有直接拿出特效藥還有一點考量, 他不清楚還要歷經(jīng)多少個世界才能將愛人的靈魂碎片收集完整,也無法確定當對方靈魂完整之后, 是否還能與他續(xù)寫這份緣分。
正因為充滿了不確定性,所以他才倍加珍惜兩人在一起的每一個機會。
思來想去,便有了《天地無極》這部秘籍。此秘籍乃是秦疏根據(jù)《九轉乾坤大法》改良而成, 佐以兌換而來的良藥,便能修復衛(wèi)崇身體的殘缺,同時也能最大限度地減少對方的懷疑。
當然,這里面也有秦疏的一點小私心。通過親密之事,讓愛人在自己的懷抱中變得完整, 重獲新生,這樣的事情對于秦疏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在衛(wèi)崇連續(xù)服藥三天后,秦疏開始行動了。
雍和殿內(nèi)室,燭火已熄,夜明珠懸掛在床帳四角,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似輕紗般籠罩著這方小小的天地。
衛(wèi)崇梳洗沐浴完畢,發(fā)絲還帶著微微的濕氣,拉開床帳,便瞧見陛下眼神熾熱而糾纏。
陛下年輕氣盛,血氣方剛,兩人之間床笫之事算是頻繁的。衛(wèi)崇對他的眼神再熟悉不過,一眼便看穿了對方此刻心中翻涌的心思。
迎著對方的眼神,衛(wèi)崇勾唇一笑,主動伸出了手。秦疏輕輕一拉,衛(wèi)崇便順勢倒進了他的懷里。
秦疏垂首,衛(wèi)崇勾著他的脖子,就著這個姿勢吻上了對方的唇瓣。兩人交換了一個綿長而熾熱的吻。
秦疏的手掌輕輕摩挲著掌下的肌膚,含著衛(wèi)崇的耳垂,輕聲說道:“之前給你的冊子看了嗎?”
衛(wèi)崇長腿勾上他的后腰:“怎么,要試試?”
秦疏被他這一勾,心頭一蕩,當即就想將人辦了。只是想到那個禮物,大餐還是得稍后才能品嘗。
“瑯玥國你知道吧。”秦疏說道,“《天地無極》還有養(yǎng)身丹可都是我與他們國主換來的。”
衛(wèi)崇捏住他的臉,一臉“你當我是傻子”的表情:“瑯玥國宮中秘戲圖上畫的是你和我?”
秦疏義正詞嚴地說道:“國使送過來的上面是個老頭子,我哪里能讓他污了你的眼。”
衛(wèi)崇挑眉:“所以——”
秦疏羞澀一笑:“所以我就加工了一下,督主喜歡嗎?”
衛(wèi)崇沒有說話,這讓他如何作答。
沒有得到預期中的夸贊,秦疏追問:“是畫得不合心意嗎?”
衛(wèi)崇唇角微微抿起,“畫得不錯,下次別畫了。”
秦疏恍然大悟,頓時笑開了,原來是害羞了啊。
“你把秘籍放在哪了?”
衛(wèi)崇瞥向暗格,秦疏將秘籍取了出來,打開翻到第一頁,開始給衛(wèi)崇講解。
“《天地無極》共分為九式,堅持修煉有調(diào)身體、延年益壽的功效。”秦疏說完,目光投向衛(wèi)崇。
衛(wèi)崇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在聽,心下卻是不以為然。
瑯玥國的人壽命普遍比較高,可若說與這卷秘籍有關,他是斷然不信的。
秦疏一頁頁翻過去,逐一講解道:“這九式分別是靈息初引、心脈相通、氣澤融合、靈韻流轉、精元匯聚、筋絡重塑、骨血再生、靈體合一、無極圓滿。”
衛(wèi)崇打斷他的話:“瑯玥國的秘籍這么凌國化嗎?”一招一式都帶著凌國的味道。
“為了讓你直觀地感受到這部秘籍有多重要,我臨時起的名字。”秦疏語氣自得。
衛(wèi)崇:“……”難怪他在圖冊上也沒有看到招式名稱。
衛(wèi)崇覺得,陛下就是在胡鬧,什么瑯玥國,什么秘籍,編得有鼻子有眼的,估計就是自己不在灃京的這段時間把人憋壞了,所以才搞這么一出。
秦疏看出他不信,亮出底牌:“是不是真的,練過不就知道了?只第一式便能讓人丹田產(chǎn)生氣感,修煉達到圓滿境界,身體損傷便能完全修復,甚至超越之前的狀態(tài)。”
此言一出,衛(wèi)崇更加不相信了。
世上之事,十之八九憑借頭腦和努力都可以達成,但武學一道卻并非如此。
受天賦所限,衛(wèi)崇當年練武雖然刻苦,卻始終未能丹田聚氣。大內(nèi)高手如云,真正能在丹田聚氣的一百個人里也不見得有一個。
瑯玥不過彈丸小國,盛產(chǎn)的是美玉,可不是高手。如果有這樣一部秘籍,又哪里能等到今天才被人知曉。
衛(wèi)崇打了個呵欠,身子一歪:“還做不做了?不做我就睡了。”
感情他剛剛那些都白說了,秦疏將人壓倒在床鋪上,在他漂亮的鎖骨上啃了兩口:“待會兒可別求饒。”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帶著難言的魅惑。秦疏將書卷翻回“靈息初引”那一頁,指著上面的圖畫道:“今晚咱們就練這一招。”
衛(wèi)崇并不在意主動與否,畢竟在這過程中他向來無需耗費過多力氣,只需全心沉浸其中盡情享受便好。
秦疏待他一貫溫柔細致,那種被用心呵護的感覺,讓他格外受用,今日亦是這般。
輕柔的觸碰,溫情的擁吻,四目相對之際,仿若有絲絲縷縷難以言說的情愫在空氣中流轉。
夜明珠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暈,這方天地似乎也被光暈熏染,漸漸迷離起來,在眼底交織出另一重光怪陸離的世界,就在將要登往極樂之時,世界倏然靜止,唯有衛(wèi)崇那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氣中回蕩。
接著,秦疏輕輕靠近,將額頭與他相抵,十指交叉,姿態(tài)與圖中所繪全然相同,氣機相連。
衛(wèi)崇起初有些恍惚,未能立刻領會。待眼底光影褪去,先前的過程又再度開始,如此循環(huán)往復,卻始終無法抵達那極致之境。
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衛(wèi)崇已因這反復的拉扯陷入混沌,對時間的感知早已變得模糊不清。
在某一時刻,突然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恰似在寒冷的冬日飲下了一口烈酒,一股炙熱且強勁的力量自腦海中升起,順著脊椎緩緩向下蔓延。所經(jīng)之處,仿若春風拂境,萬物復蘇。
衛(wèi)崇昏沉的頭腦頓時一片清明,他驚訝地睜大眼睛。
眼前,秦疏微微閉著雙眸,神色專注而寧靜。《天地無極》最大的作用就是借著雙修的力量,沖開衛(wèi)崇的經(jīng)脈,讓養(yǎng)身丹的藥性能夠發(fā)揮效用。
習武之人沒有一個不想丹田聚氣的。意識到秘籍真的有用,衛(wèi)崇努力平穩(wěn)呼吸,與秦疏的節(jié)奏融為一體。
那神秘的能量如同靈動的溪流,在他們的經(jīng)脈中流淌。每經(jīng)過一處,便帶來一陣酥麻的感覺,仿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
之后的每一天,不必秦疏催促,衛(wèi)崇便會拉著人雙修。
秦疏暗笑不已。其實,只要衛(wèi)崇丹田聚氣成功,剩下的只要堅持服藥,滋養(yǎng)腎水,便是水到渠成,練與不練影響不大。
這一點,他當然不會告訴對方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衛(wèi)崇沉迷武學不可自拔。直到有一天,他的身體發(fā)生了變化,塵封的傷痛如同冰雪消融,廢土之下,煥發(fā)著新的生機。
斷肢,真的在重生。
這日就寢,衛(wèi)崇難得安靜。
秦疏調(diào)侃道:“今天是打算放過我了?”
衛(wèi)崇靠著引枕,抬眸看了他一眼,面色有些古怪。
秦疏算了算時間,心下了然。伸手就探向衛(wèi)崇腰間。
衛(wèi)崇向后一躲,避開他的動作,目光中帶著警惕:“你干什么?”
秦疏先是無語,他沒想到愛人反應這么大,隨即吐出四個字:“骨血再生?”用的是疑問句,眼神卻十分篤定。
衛(wèi)崇稍一遲疑,便已城門失守。
秦疏終于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眨了眨眼,這種感覺怎么說呢?就還挺有成就感的。
衛(wèi)崇心強大,他從未因為身體的殘缺而自卑過,現(xiàn)在卻罕見地羞澀起來。
他用手臂遮著眼睛,半晌沒有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移開手臂,就見秦疏杵在那里,眼睛還落在他的腿間。
衛(wèi)崇伸手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神色緊繃。
秦疏這才收回目光,喟嘆一般地說:“小小的,真可愛。”
衛(wèi)崇瞬間臉色爆紅,咬牙道:“它會長大。”
秦疏悶笑不已,一本正經(jīng)道:“說的沒錯。”
第209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4
和風送暖, 垂柳依依。
瓊玉湖畔,衛(wèi)崇靜靜地望著湖面,手中無意識地撒著魚食。一群魚兒歡快地游來搶食, 濺起陣陣水花, 然而他卻似渾然未覺。
“在想什么?”
說話的是湯小春, 曾經(jīng)的他身姿挺拔, 雖為內(nèi)侍, 卻相貌堂堂,只站在那里,仿佛就能撐起一片天。
流放的這幾年, 摧折了他的銳氣,衛(wèi)崇還記得他剛回來的那天,整個人黑瘦單薄, 暮氣沉沉, 養(yǎng)了一段時日,雖然面色看著好了些, 可身體的暗傷卻在時時刻刻折磨著他。
衛(wèi)崇看著他, 若有所思。
“不必覺得愧疚,”湯小春道, “至少從今天看,當初的選擇是正確的。”
衛(wèi)崇看著他的目光漸漸嚴肅,湯小春也跟著正了神色。
“你覺得, 真龍?zhí)熳诱娴拇嬖趩幔俊毙l(wèi)崇的聲音很輕,輕的一陣風就能吹散,湯小春卻還是聽清了。
他有瞬間的怔忪,不明白他為什么問這個問題,下意識重復:“真龍?zhí)熳訂幔俊?br />
衛(wèi)崇眸光映著水光, 亮得驚人:“對,潛龍在淵之時泯于眾人,一旦抓住時機便一飛沖天。”
湯小春知道他說的是當今陛下,當年他被流放,從灃京至萬新,足足用了三月。這次回來,不過一月有余。
這里有他當年重傷的原因在,可因為衛(wèi)崇的打點,出了灃京地界,他一路都在馬車上養(yǎng)傷,行程并不如何慢。之所以少了一半的時間,就在于新修的驛路——平整、結實。
而這,只是眾多變化中的一環(huán)。
離開了萬新,他才知道凌國正在經(jīng)歷著什么。不過才幾年而已,人們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在發(fā)生著變化。
萬新郡變化不顯,卻也不是沒有,近一年來往的客商明顯變多了。
還有,就在他離開萬新的時候,官府下令栽種一種名為番薯的作物,聽說吃起來甘美軟糯,飽腹感強,尤其適合高原種植。當時他還心存懷疑,前幾日他真的吃到了番薯,再沒想到世上竟然還有如此美味的食物。
先帝在位十余年,國政松弛,凌國衰頹之象盡顯。如今不過崇安第三年,整個國家便已開始褪去腐朽之氣,這樣的變化,不是真龍?zhí)熳佑质鞘裁矗?br />
“真是神了,到底是怎么辦到的啊。”湯小春感嘆,“天佑凌國!”
“經(jīng)濟杠桿。”衛(wèi)崇吐出四個字。
“什么?”湯小春沒解他的意思。
衛(wèi)崇沒有解釋,忽然道:“瑯玥國被術鸮國滅了,王室全部被絞殺。”
湯小春不明所以,“怎么忽然提起這個?”
衛(wèi)崇:“就挺突然的。”
湯小春不以為意:“還好吧,瑯玥國盛產(chǎn)美玉,被敵國覬覦也很正常,沒有術鸮國,也有術燕、術鵠。若不是距離凌國太遠,早就被我朝收入囊中。”
衛(wèi)崇又撒了一些魚食,魚兒紛紛爭搶。他看著湖面,緩緩吐出一口氣:“是很正常,只不過時機太巧了。”
“什么時機?”湯小春覺得他今天有些怪,說的話云里霧里的,讓人聽不明白。
“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衛(wèi)崇轉回視線,直視著他說,“如果有一種方法,能夠彌補身體損傷,你想不想試一試。”
“那些暗傷嗎?刑太醫(yī)正在給我醫(yī)治。”
刑太醫(yī)乃太醫(yī)署太醫(yī)令,若是沒有衛(wèi)崇,他根本沒有機會得到這樣的醫(yī)治。
“不是。”
“那是偏方?”刑太醫(yī)是有真本事的,湯小春不覺得民間偏方能比刑太醫(yī)還厲害。
衛(wèi)崇耳根有發(fā)熱的趨勢,留下一句:“回頭再說吧。”他將手中的魚食一股腦地丟進湖里,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衛(wèi)崇一路疾行,直到出了御花園才慢下腳步,回望過去,透過婆娑的枝條,隱約還能看到湯小春的身影,他還站在剛剛的位置,似乎正在與他對望。
衛(wèi)崇腳下一轉,去了內(nèi)書房。
書房里,秦疏和秦衡正在看奏折。衛(wèi)崇進門,兩人便齊齊地看了過來。
也不知是不是一起生活得久了,這對半路父子越來越像,神情也是如出一轍。
秦疏眼底含笑:“忙完了?”
秦衡語氣驚喜:“阿父!”
衛(wèi)崇走過去,對秦衡道:“衡兒,我有事與你父皇說。”
這就是不讓他聽的意思了。秦衡有些失落,卻又早已習慣,十分自覺地讓出位置,準備離開。
“等等。”
秦衡驚喜回頭。
衛(wèi)崇指著一沓奏折道:“把這個帶回去。”
秦衡眼底的光瞬間消失,干活倒是沒什么,讓他傷心的是阿父的態(tài)度,他小嘴兒嘟嘟囔囔:“阿父,你變了。”
衛(wèi)崇就當沒聽見,秦衡這樣還挺有趣的,讓人想要逗上一逗。
等到室內(nèi)只剩下兩人,衛(wèi)崇開口詢問:“《天地無極》小春可以練嗎?”
秦疏意外:“他也有對象了?”
衛(wèi)崇靠著桌角:“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你跟我說實話,小春練有沒有那個效果。”
秦疏又不能說關鍵在養(yǎng)身丹上,那不明擺著他借機占衛(wèi)崇便宜嘛,只含糊道:“應該也有效果吧。”
這話一聽就是在搪塞,衛(wèi)崇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他靠近了些,說:“陛下,養(yǎng)身丹是您找人煉制的吧。”
秦疏矢口否認:“我哪里有這個能耐,之前不是說了嗎,那是跟瑯玥國國主換的。”
衛(wèi)崇輕哼一聲,之前他去太醫(yī)署,發(fā)現(xiàn)有數(shù)卷醫(yī)書是陛下筆跡,他絕不會認錯。而且,聽榮喜說,在他去杜若島的那段時間,陛下還傳召過數(shù)位道長,陛下又不求仙問道,卻屢次召見道士,實在可疑。
衛(wèi)崇眉眼低垂,似是有些落寞:“我只是覺得對不起小春,若不是他,衛(wèi)崇哪里有這個機緣,能得陛下垂青。”
愛人這么一說,秦疏可就受不了了,他端正了態(tài)度,“若能做到丹田聚氣,對身體只有好處。至于效果,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這里有幾點難處。《天地無極》倒不限制男女,只是湯小春身為內(nèi)侍,自然不可能與女子雙修,若是尋一男子,他能不能接受這是其一;接受了,能不能尋到一個愿意與其雙修且是丹田已開的高手,這是其二;除此之外,找到的這人是否有那個能力輔助他丹田聚氣,這是其三。
最最關鍵的是,便是以上條件全部滿足,最后發(fā)現(xiàn)根本就做不到斷肢再生,湯小春恐會與衛(wèi)崇生了嫌隙。
衛(wèi)崇本就對湯小春心中有愧,愧上加愧,這是秦疏絕對不想看到的,遂提醒道:“你的情況,再不可令第三人知道。”
衛(wèi)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哦。”
秦疏:“……”
“哦”是個什么意思啊。
衛(wèi)崇不是個好糊弄的。不管是秘籍,還是養(yǎng)身丹,隨便一樣拿出來都能引人瘋搶,若他是瑯玥國國主,定然要將此事捂得死死的,萬不能讓別人知曉。
退一萬步講,真的流傳出來,別人不知道,偏偏與其遠隔千山萬水的陛下知道了,可能嗎?
養(yǎng)身丹的神奇他是親身體驗過的,這樣保命的東西,在瑯玥國王室也應該是十分珍貴的,到底要拿出什么對方才肯交換,衛(wèi)崇有些想象不出。問陛下,也是語焉不詳。
他這邊正打算派人去瑯玥國,結果瑯玥國竟然覆滅了。
再說那秘籍,不說其他功效,只丹田聚氣便是稀世武學。遇到這樣的好東西,練武之人只擔憂不能保持原汁原味,哪個敢隨意更改?陛下倒好,不只改了,還改成——偏偏還真的有效果。
衛(wèi)崇至今仍然有種魔幻的不真實感,這哪里是人力所能做到的,神仙手段也不過如此吧。而他所認識的人中,最“神”的一位就是陛下,那真是處處透著古怪。不只陛下古怪,秦衡那孩子也十分古怪。
諳熟規(guī)則,卻又無視規(guī)則;遵從禮法,卻又挑戰(zhàn)禮法,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偏偏又全部做到了。
全部!!
秦疏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腦子里又轉悠開了。
他長臂一伸,將人抱進懷里。衛(wèi)崇回神,剛想開口詢問做什么,就被含住了唇瓣,呼吸間,全是熟悉的氣息。
說來,兩人也許久未親近了。
殿外傳來說話聲,衛(wèi)崇瞬間瞪大了眼睛,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秦疏便扣住衛(wèi)崇的腰,單手將人抱起,另一只手卻是掐著他的下頜,進一步加深了這個吻。
舌尖輕掃,輕易地撬開了衛(wèi)崇的牙關,秦疏輕笑出聲,被警告地咬了一下,秦疏吃痛,卻并未停下,反而更加肆意地在衛(wèi)崇口中探索。
他的吻帶著幾分戲謔與霸道,仿佛要將衛(wèi)崇的所有思緒都掠奪過來。等到分開,衛(wèi)崇已是氣喘吁吁,他撐著秦疏的胸膛:“白日宣淫,非明君所為。”
秦疏被他提醒,果然是素了太久,有些失控了。
愛人迎來了二次發(fā)育,秦疏擔心太早泄了元陽會有不好的影響,他本來也不會真的做什么,不過聽到衛(wèi)崇這樣說,他卻故意道:“我本來就不是明君。”
衛(wèi)崇搖頭:“陛下想做個明君。”
秦疏專注地看著他:“唯有如此,才能掌握話語權。”
衛(wèi)崇聽聞此言,只覺得心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那股沖擊力讓他呼吸一滯。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讓他眼底發(fā)澀。
秦疏看著衛(wèi)崇微微泛紅的眼眶,心中涌起一股憐惜,抱著他晃了晃,出口卻是調(diào)侃:“這就感動了?真好哄。”
衛(wèi)崇瞪了他一眼,想要將人推開。秦疏卻將人摟得更緊了些,再次吻上衛(wèi)崇的唇,這次的吻溫柔許多。
一吻結束,秦疏的下巴抵著衛(wèi)崇的頭頂,發(fā)絲的柔軟觸感讓他的心也跟著柔軟。他輕輕地撫摸著衛(wèi)崇的后背,動作輕柔而舒緩。
衛(wèi)崇靠在秦疏的懷里,感受著他的溫度和心跳,微微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這溫暖的懷抱中。
有什么徹底不一樣了。
感情,可真是神奇啊!他知道,這個人,他這輩子都割舍不掉了。
第210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5
秦疏最近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歷經(jīng)三年,他終于通過了考察期,明顯能夠感覺到衛(wèi)崇對他態(tài)度的變化。
這種變化十分細微, 唯有他這個枕邊人才能察覺。
感情生活如魚得水, 秦疏也沒忘記搞副業(yè)。
他本身就是個責任感比較重的, 加之衛(wèi)崇權力心重, 身為伴侶, 如果他只是一味歪纏,度過了熱戀期,怕是要被老婆看不起。
想要長長久久, 還是得拿出些本事來,這千古一帝的成就,他不想達成都不行了。
這個世界雖然開局比較艱難, 但原身紈绔的身份卻十分好用。正所謂亂拳打死老師傅, 首因效應、門面效應、登門檻效應交替使用,曾經(jīng)為了任務所做的準備, 套用在君臣關系上竟意外地好用。
在他“任性妄為”的亂拳下, 朝臣的底線一退再退,回首再看, 國庫竟然充盈許多。
雖然很快又被撥給其他部門和地方,似乎也能期盼一下“貫朽粟陳”的勝景。
打開局面后,事情反而變得簡單起來, 左不過是將曾經(jīng)順天朝那世的成果搬過來罷了。
開荒田,引良種;重教化,育人才;興科技,促發(fā)展;固邊防,通漕運。
修堤筑路, 保境安民;興修水利,潤澤蒼生;發(fā)展商貿(mào),繁榮經(jīng)濟;革新制度,勵精圖治。
秦疏用幾世的智慧和曾經(jīng)輔佐許逸寧的經(jīng)驗,勾畫了一幅宏偉的藍圖。
梁遠等人哪里見識過這等盛世,哪怕目前還只是存在于構想之中,也足以令人心醉神迷。
宋家涉足海貿(mào)已久,秦疏便將舅舅宋觀安排進了漕運司,擔任水路轉運副使一職,原鴻臚寺卿方守成擢升為水路轉運使,方守成為人穩(wěn)重,有他督管漕運之事,正好能壓一壓宋觀的匪氣。
沂川港經(jīng)過兩年的建設和使用,已經(jīng)成為北方第一大港口,秦疏將目光投到了漠沱,那里的條件比沂川還要好,當初若不是為了削弱沂川王的勢力,漠沱才是首選。
消息甫一傳出,那些吃到甜頭的商人便聞風而動,尤其是在沂川建港籌資時選擇觀望的那些商戶更是積極,紛紛想要分一杯羹。
凌國大地欣欣向榮,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就在這個時候,一場危機已悄然降臨。
灃京城中,最近生病的人多了。患者出現(xiàn)發(fā)熱、寒戰(zhàn)、惡心、嘔吐的情況,正值春夏之交,起初人們只以為是普通的風寒。
隨著病情發(fā)展,有人身上開始紅腫瘙癢,有人經(jīng)受不住,抓撓不止,形容十分可怖,且與患者接觸之人也出現(xiàn)了相同癥狀,醫(yī)館發(fā)現(xiàn)不對,這才上報衙門。
府尹得知京中疑似發(fā)生疫癥,第一時間派人去全城的醫(yī)館問詢,在得知情況屬實后心涼了半截。
他再不敢耽擱,呈上奏折,同時組織人手去各家各戶問詢摸底。
秦疏得到消息,臉色凝重。在醫(yī)療發(fā)達的后世,疫癥也是令人聞之色變,更何況是現(xiàn)在。
他命蘇懷信去太醫(yī)署傳令,命刑太醫(yī)帶人去城中辨癥,確定到底因何突發(fā)此癥。又命人去宣內(nèi)閣諸臣覲見。
最初的心慌過后,他很快便冷靜下來。他有一世的行醫(yī)經(jīng)驗,見過的病癥不知凡幾,救過的性命不計其數(shù),只要給他喘息之機,總能制定出一個良方。便是真的力有不逮,他還有商城可以倚仗。
秦疏定了定心,提筆書寫起來。疫癥之所以令人聞之色變,就在于其超強的傳染性,當務之急是有效地控制和隔離。
半個時辰后,秦疏親手書寫的疫情防控指南被送往太醫(yī)署。
梁遠等人已經(jīng)得知陛下召見原因,個個神情肅穆。天子腳下,突發(fā)疫癥,他們竟然一個都沒有察覺,這便是他們的失職。
而且,各自府中親眷仆役眾多,每月總有幾個需尋醫(yī)問藥,春夏之交,頭疼腦熱的自是少不了,若是普通傷寒便罷,如若也是染了疫癥……
再者,疫癥從何而來,是來往之人不小心染上的,還是有人故意為之。是只灃京如此,還是其他郡縣也出現(xiàn)了病癥,各中牽連,皆需考量。
這邊君臣正在議事,衛(wèi)敬賢撩著衣袍疾步跑來。榮喜見此便知不對,想到什么,他急忙上前幾步:“怎地如此匆忙?可是督主那邊有什么要事稟報?”
衛(wèi)敬賢跑得太急,急促喘息,“督主,督主——”
偏偏越是著急越是說不利落,榮喜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過去,急道:“督主怎么了,你倒是說呀!”
衛(wèi)敬賢簡直要哭出來:“督主,他,他發(fā)了高熱。”
榮喜心里當即便是一咯噔,怔怔道:“怎會如此,晨起時不還是好好的嗎?”
“誰、誰說不是呢?這,這病來得著實兇猛。”衛(wèi)敬賢哭喪著臉,終于喘勻了氣,“榮喜公公,督主說他需在外靜養(yǎng),讓您勸著點陛下,不必憂心于他,萬不能讓陛下出宮。”
榮喜每日御前伺候,帝后感情如何,再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他一拍大腿:“這哪里能勸得住?”
榮喜丟下衛(wèi)敬賢,腳步匆匆進殿,也顧不得陛下還在與大臣議事,上前附在他耳邊輕聲耳語幾句。
梁遠等人只見陛下倏然變色起身,周身瞬間冷凝,帝王威壓撲面而來,雖不知緣故,卻本能伏地。
秦疏心念電轉,衛(wèi)崇吃了一個月的養(yǎng)身丸,曾經(jīng)手涼腳涼的毛病都一并治好了,身體素質遠超常人,若不是中毒,秦疏想不出有什么疾病會讓他在幾個時辰內(nèi)便發(fā)起高熱來。
“此次疫癥是有人投毒,”秦疏冷聲道,“榮喜。”
“小臣在。”
“著太醫(yī)署全體御醫(yī),全力研究解毒之法,今日子時前,朕要知道此癥源頭,限三日內(nèi),研制出解毒之法。此事交由你來監(jiān)管,若是沒有做到,朕要你提頭來見。”
榮喜心下悚然,跪地領旨而去。
秦疏目光如炬,在幾位臣子身上一一轉過:“裴雄,你速速安排人手封鎖各個城門,全城戒嚴,即日起,所有人等一律不得進出,嚴格盤查近日入城之人,去街肆盤問有無可疑之人。派遣精兵在城中各處巡邏,以防投毒之人再次作案。
責令京兆尹組織人手對城中百姓進行安撫,務必穩(wěn)定人心,不得讓恐慌蔓延,并登記有無發(fā)熱等癥狀。”
“孟紹和,傳令翰林院撰寫刊印相關事宜,加急派發(fā)邸報至各郡縣。”
“梁遠,傳令下去,凡有提供投毒線索者,賞百金。若有隱瞞不報者,誅——三族。”
此言一出,群臣皆驚。
蓋因前朝覆滅,便是株連太過,導致地方豪強揭竿而起,秦氏亦是其中之一。本朝吸取前朝教訓,雖有誅族連坐之刑罰,卻只為震懾,從未施行。
梁遠想要開口,卻見榮喜輕輕地搖了下頭,心中猜測定是與其剛剛通傳之事有關。
他為官老到,當即便躬身領命,其余人等亦各自領命而去。
等到出了殿門,他們一眼就看到在廊下焦急徘徊之人,正是衛(wèi)崇身邊的得力人。
梁遠稍一聯(lián)想,便猜了個七八分,上前兩步,對衛(wèi)敬賢道:“衛(wèi)大人身體如何了?梁某府上有幾支好參,稍后便派遣府上管家奉上。”
裴雄他們聽到這話,相互對了個眼神,也都停住腳步,緊盯著衛(wèi)敬賢。
衛(wèi)敬賢見此,還以為他們都知道了督主的情況,“多謝大人關心,小人來時督主正發(fā)著高熱,已是用了藥的。”
猜測得到證實,幾人面色都不好看。
若是從前,許多人巴不得衛(wèi)崇就此喪命,只是如今——
龍有逆鱗,衛(wèi)崇便是陛下的逆鱗。他們陛下被禍害成了個情種,那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陛下怕是會無心社稷。
梁遠心下嘆息,只盼著那位能長命百歲:“督主福澤深厚,吉人自有天相。”
他們還未出宮門,身后便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敢在宮中騎馬之人不作他想,幾人連忙避到一側。
駿馬一陣風似的從他們身側掠過,玄色長袍席卷出凜冽的弧度。幾人看著那道殘影,心下復雜。
“走吧,國事要緊。”
幾人在宮門口分開,各忙忙碌差事不提。
*
秦疏一路飛馳,不到半刻鐘便已來到一處偏僻院落。
他抬步正要入內(nèi),卻被一人攔住。
“讓開。”
湯小春神色恭敬卻寸步不讓:“陛下,大人特意吩咐,讓您龍體為重。”
秦疏伸手一推,湯小春只覺一股大力襲來,踉蹌幾步。
湯小春自打脅迫某人與他練了那勞什子神功,雖然時日尚短,身體已與健康男子無異,沒想到陛下輕描淡寫地一推,他竟是險些摔倒。
湯小春心頭詫異,再回神時,陛下人已經(jīng)進了殿門。
秦疏走進內(nèi)室,看到衛(wèi)崇此時的模樣,頓時心疼不已。
只見衛(wèi)崇閉著眼躺在那里,臉上泛著病態(tài)的紅暈,明明整個人裹著厚厚的棉被,卻還在打著寒戰(zhàn),額發(fā)已是被冷汗浸得濕透了,脖頸外露的地方出現(xiàn)淺淺斑痕。
他輕聲詢問屋內(nèi)伺候之人:“你家大人身上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紅斑。”
小侍探頭一看,十分驚訝:“半炷香前奴婢剛給督主擦過身,當時還沒有呢。”
秦疏:“你去外面對湯小春通傳一聲,命人將督主之前待過的地方用石灰水灑掃消殺。此外,讓鮑海細察督主今日接觸的所有物品。”
小內(nèi)侍領命而去。
衛(wèi)崇聽到熟悉的聲音,艱難睜開雙眼,嗓音沙啞道:“陛下不該來的。”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秦疏替他擦掉額上冷汗,問,“哪里不舒服?”
衛(wèi)崇覺得自己要不好了,他從來沒有這么難受過,他努力將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催促道:“陛下走吧,莫要過了病氣。”目光卻貪婪地看著秦疏,似是要將他的模樣復刻進靈魂。
秦疏忽然俯身,拉下被角,輕柔地碰了碰衛(wèi)崇殷紅的唇。
衛(wèi)崇愣了下,條件反射地想躲,秦疏卻沒給他這樣的機會。他強勢地撬開衛(wèi)崇滾燙的唇瓣,衛(wèi)崇正在病中,根本抵不過他的強勢,唇舌被迫與之交纏,發(fā)出微弱的泣音。
一吻結束,秦疏抵著他的額頭,啄吻著愛人,一下又一下,輕輕地,珍視著,聲音是耍無賴的輕快:“我已經(jīng)被你傳染了呢,怎么辦,現(xiàn)在還要趕我走嗎?”
衛(wèi)崇眼尾被淚水浸得通紅,聲音軟綿綿的無力,哽咽道:“你真是瘋了。”
秦疏看他眼睛紅紅,不敢惹他擔憂:“這不是絕癥,我可是要你陪我長命百歲的。現(xiàn)在告訴我,都哪里不舒服。”
衛(wèi)崇仔細分辨他的神色,見他不似作偽,這才說道:“頭疼、眼睛疼、嗓子疼,時冷時熱,身上還癢得很,哪兒都不舒服。”
秦疏將衛(wèi)崇的手從被子里抽出來,見袖口的位置已經(jīng)有些紅腫,又脫掉他的衣服檢查,發(fā)現(xiàn)有綁帶的地方明顯比其他地方的痕跡嚴重。
秦疏凝眉,看癥狀倒是與風疹有些相似,難道是接觸了過敏源?很快,秦疏又將這個猜測否定了。
見衛(wèi)崇正眼巴巴地看著他,秦疏語氣溫柔道:“我?guī)Я私舛就柽^來,應該有用。”
衛(wèi)崇被他小意安撫,心里的哀戚已經(jīng)去了大半,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依賴。
他的陛下,真的很可靠。
秦疏起身走到桌邊,背對著他將水倒入茶盞,同時打開地府APP,一道通知彈出,秦疏看清上面的內(nèi)容,心頭頓時充斥著一股郁氣。
真是流年不利。
這一眼看似很長,實則很短。秦疏很快便鎖定了需要的藥物,看到上面標注的積分,心下呵呵,真是貴到離譜。這一瞬,對某人的怨念又深了一層。
那種死貧道又死道友的坑貨,就應該讓他去十八層地獄輪一番。
不,一番太便宜他了,應該輪幾番。
第211章 偏執(zhí)廠督的傀儡皇帝老攻26
衛(wèi)崇服下解毒丹后, 效果立竿見影,身上腫成一片的風團肉眼看見地消了下去。
秦疏伸手探向他的額頭,感覺到溫度正在緩慢下降, 更加佐證了這是有人蓄意投毒, 而且指向性非常明確, 衛(wèi)崇發(fā)作的太快了, 秦疏眸色晦暗了一瞬。
衛(wèi)崇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精神頭剛好一點,掀開被子就想下床。
秦疏將人摁回床上,“身體還沒好, 想干什么去?”
衛(wèi)崇還想要起身,自然是失敗了,他放棄抵抗, 口中忿忿:“竟然謀害到我頭上來了, 讓我逮到,定要剝了他的皮!”
衛(wèi)崇說完, 下意識去看秦疏的神色, 見他面上只有心疼,忽然覺得心口發(fā)酸, 整個人被一股莫名的委屈感籠罩著。
之前他是真的以為自己感染了時疫,若是兩人就此天人永隔——
衛(wèi)崇不敢再想下去,他緊緊握住秦疏的手, 這人,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牽掛。
衛(wèi)崇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說的,“想要我們分開的人,都該死!”
秦疏看衛(wèi)崇眼睛都紅了, 心中更是疼惜不已,“既然放不下我,以后再遇到什么事情,可莫要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外邊,憑白讓我擔心。”
衛(wèi)崇有些心虛,他搬到這里,一方面確實是擔心自己會傳染給陛下,另一方面,未嘗沒有試探的意思。只是這樣的小心思,卻是連他自己都看不起的。
交付了真心,總是會患得患失。明明陛下這般可靠,他卻依然免不了懷疑多思,性情如此,大概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秦疏知他甚深,哪里猜不出這人的心思,“若是沒了你,我絕不會獨活。”
衛(wèi)崇震驚地睜大眼睛,第一反應是不信,這句話于帝王而言實在太重。可對上秦疏的眼睛,那里的深情濃重地讓他呼吸一滯,訥訥道:“別說這樣的傻話,陛下若有個三長兩短,這江山怎么辦?”
“有衡兒在,他會是個好皇帝。”秦疏對掌握權柄沒有執(zhí)念。
“他才多大,”衛(wèi)崇真的想不通為何陛下會那般信任秦衡,“而且,他若是上位,廣平王絕對不會老實,到時候朝堂上誰說了算還真說不準。”
衛(wèi)崇有些后悔,在鬼門關走了這一遭,讓他意識到以前做得還是不夠,以前他總顧忌廣平王是太子生父,可人有旦夕禍福,防患于未然,還是應該將可能的隱患清除。
“衡兒敬重你,這話可莫要讓他聽見,他可是會傷心的。”
見衛(wèi)崇還要說什么,秦疏直接低頭堵住他的嘴。這一吻,便一發(fā)不可收拾。
今天的愛人有一種凌弱美,姿容是憔悴的,偏偏眼里有神,讓人看著就想好好欺負。
秦疏狠狠親了兩下,便將人摟在懷里拍了拍,“之前辛苦了,睡吧。”
衛(wèi)崇喜潔,病時發(fā)了汗,便道:“身上黏膩,我要沐浴。”
衛(wèi)敬賢早已備好了水,秦疏守著他沐浴,又去外面吩咐兩句,回來時給衛(wèi)崇喂了一碗甜湯補充水分。
秦疏將人塞進柔軟干爽的被子里,將人摟在懷里不動了。
衛(wèi)崇原本都做好滾床單的準備了,現(xiàn)在見人要做柳下惠,揶揄挑眉,調(diào)侃兩句,便窩在秦疏懷里,安心地閉上眼睛。
秦疏看著他眉目漸漸恬淡下來,黝黑的眼瞳中鉛云翻滾。
衛(wèi)崇從來不缺少警惕心,即便如此還是著了道。
衛(wèi)崇就是他的命,不管是誰,敢動他對象,他定會讓那人付出代價。
等到身邊的人呼吸均勻,秦疏躡手躡腳地起身,眼下還不是休息的時候,有些事,他必須親自去過問。
秦疏對守在門外的衛(wèi)敬賢道:“守著朕的皇后,不許任何人靠近。”
許是怕吵醒里面的人,陛下的聲音并不大,可守在院子里的侍衛(wèi)們卻聽得一清二楚。
空氣靜默了一瞬,衛(wèi)敬賢率先反應過來,恭敬應聲,“奴婢遵命,奴婢誓死守護皇后殿下,保證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其余人等亦是紛紛垂首,等到陛下的身影消失,他們這才敢抬起頭來。彼此對望,難掩眼底的震驚。目光驚疑地看向敬賢公公。
衛(wèi)敬賢昂首挺胸,神色超然,似乎剛剛的對話再尋常不過,只是竭力控制也難掩上翹的唇角。
作為督主的心腹,衛(wèi)敬賢自然知道衛(wèi)崇的另一重身份,但相關知事者全部三緘其口,他私心里也總覺得督主這個皇后是見不得光的。畢竟,督主不是女子,甚至連男人也稱不上。
而就在剛剛,陛下親口承認了!
從今以后,他衛(wèi)敬賢就是皇后娘娘、呸~是皇后殿下身邊的第一人了。假以時日,定能紫袍加身。
其他人等也是心思各異。衛(wèi)督主其人自是令人敬畏,可大家敬的是他所代表的權力,畏的是他的狠辣凌厲。皇權之下,他們并無本質區(qū)別,都是帝王的家臣。
這一切在“皇后”這個名頭下瞬間變得不同,他們?nèi)匀辉诰次罚@種敬畏卻是來自人權的等級壓制。
而這,正是秦疏想要的。之前不提,是不想他二人成為八卦的對象,同時也是對衛(wèi)崇的一種保護。
現(xiàn)在,既然有人已經(jīng)將手伸到衛(wèi)崇身上了,再隱瞞下去也沒什么必要了。至少要讓這宮城中的人知道,衛(wèi)崇是他放在心尖尖兒上的正妻,是這宮城中名正言順的另一個主人。
還有一人也在品味陛下的話,那人便是守在外門的湯小春,他注視著陛下的背影:難道,男子之間真的可以交付真心嗎?
*
太醫(yī)署那邊有蘇懷信盯著,又得知此次病癥的源頭乃是投毒,找對了方向,比預期更快查清了病源。
此毒乃是“鬼臉菇”的粉末。這種蘑菇主要來自赤焰國,通常在潮濕悶熱的環(huán)境生長,赤焰國的百姓會將成熟的蘑菇采摘下來,研磨成粉。
之所以保存這種毒粉,源于赤焰國的部落習俗。
當?shù)厍蹰L的兒子為了成為繼承人,會進行成年禮的試煉。
他們會帶著親信潛入其他部落,大開殺戒的同時順便投毒。最后殺的人越多,試煉部落族人中毒的越多,便會被任命為繼承人。
這種蘑菇致死率并不高,發(fā)作過程卻十分折磨人,能夠使人在短時間內(nèi)出現(xiàn)高熱、寒戰(zhàn)、乏力等癥狀。
隨著病情的發(fā)展,患者的面部會逐漸出現(xiàn)可怕的變化。皮膚會變得紅腫、瘙癢,接觸的粉末過多還會伴有劇烈的頭痛、嘔吐、抽搐等癥狀,嚴重時甚至會陷入昏迷,危及生命。
因為這種病癥在痊愈后,十之八九皮膚表面都會留下痕跡,如此與原有的皮膚交錯在一起,形同骷髏,十分可怖,因此又名閻王煞。
知道病癥源頭,太醫(yī)署的人都松了一口氣,因為閻王煞并不具備傳染性。之所以現(xiàn)在看著像疫癥,是因為毒菇粉不易被人察覺,以致百姓在不知不覺中著了道。
盡管如此,也不能掉以輕心,因為閻王煞不只會讓人變得面目可憎,還會留下痰咳、氣弱、畏寒等后遺癥。
這邊刑太醫(yī)帶著人全力研制解毒方劑,另一邊,下毒的人也有了消息。
秦疏雖然繼位不過三年,這個皇帝當?shù)眠是很成功的,主要是他上位以來的政績都是看得見、摸得著,能夠讓百姓實打實受益的,這也是他的聰明之處。
定期舉行的集市,寬敞平實的街道,綜合商超陶然坊……有灃京邸報的宣傳,至少灃京城中的老百姓都知道他們這位陛下一口唾沫一個釘,說到做到。
所以重賞嚴懲之下,線索也跟著冒出來不少。
一早點攤子的老板到衙門報官,提到有一人行跡十分可疑。
原來,自陶然坊營業(yè)以來,便成了灃京城的流行風向標。
近來流行的是一種雙織暗紋的面料,這種面料不僅穿在身上提氣,且紋致密,比之普通的棉麻衣物更耐磨,固色也好,關鍵價格很親民,深受百姓喜愛,來往之人十個倒有九個穿的是這種。他提供的線索正和穿著有關。
一個穿著與周圍格格不入的人,若是平時,也沒人會多想。當此非常之際,哪怕行動再小心,落在別人眼中就好比穿著棉襖洗澡,一眼怪。
有了線索,人很快便被抓到了。刑部、大寺、暗察司三管齊下,只要還有一口氣,就沒有撬不開的嘴。
卷宗呈到秦疏面前還是熱乎的,秦疏目光掠過赤焰國,落到一個名字上,幽幽道:“朕還是太顧念親情了。”
底下的人都沒敢說話。
秦疏語氣沉沉:“謀害皇后和儲君,妄想動搖國本,不配為我秦氏子孫。張愛卿,傳朕旨意,褫奪秦瓚封號,杖五十,沂川王一支貶為庶民,家產(chǎn)充公。”
張度:“是。”
沂川王身為宗室親王,按來說,對他的處應該和宗正通氣,只是老驪王膝下空虛了大半輩子,如今有女萬事足,他這個宗正與甩手掌柜無異,其他人更是不在秦疏的考慮范圍內(nèi)。
書房中的幾人都是知道案情的,卷宗上明明白白寫著,他們的目標是衛(wèi)大人和太子。
幸好太子沒事!
其實,秦衡那邊也被下了毒,幸而當初秦衡進宮,秦疏給了他一枚健體丸,不只沉疴被治愈了,從此還百毒不侵。
秦疏輕敲扶手,微一思量便知沂川王此舉的原因。那些赤焰國的探子不過是混淆視聽的炮灰,宮里抓住的那顆釘子才是正主,那人在先帝未登基時便已潛伏起來,背后之人正是當時同為皇子的秦瓚。
秦瓚輸給一個病秧子一直不甘心,只是他非嫡非長,到了年齡也只能遵從圣令,前去封地就藩。
后來先帝一通折騰也沒生個兒子出來,無奈選擇過繼,沂川王府終于有了機會,卻輸在他沒有早死,明明兒子更優(yōu)秀,卻讓閩南王府那個紈绔得了便宜。
秦疏上位之后不僅荒唐事沒少做,還下令將海港建立在沂川,削藩意圖明顯。秦瓚想得很明白,當初他的次子秦疏睿是皇位的有力競爭者,秦疏坐穩(wěn)了位置,自然會秋后算賬。
秦疏在封地時不過是個紈绔,秦瓚不覺得他屁股底下?lián)Q了個位置連帶著腦子也能跟著換了,能被一個太監(jiān)蠱惑,還將人封為皇后的人能有多聰明?秦疏能有今日,全是內(nèi)閣和衛(wèi)崇的功勞,至于秦疏本人,根本不足為懼。
等到衛(wèi)崇毀了那張禍國殃民的臉,秦疏定會厭棄他,兩人生了嫌隙已是板上釘釘。至于秦衡,面目不雅自然會失去太子之位,除掉這兩個人,再加上梁首輔這門姻親,到時他們沂川王府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一下子就盯上他唯二親近的兩人,不得不說,秦瓚老謀深算。只不過,秦瓚太瞧了他對灃京的掌控力。
沂川王府,赤焰國,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些念頭在秦疏心底一閃而過,他繼續(xù)道:“京中繼續(xù)戒嚴,嚴密篩查是否還有暗探,其他州府也需注意有無投毒。”
裴雄:“臣遵旨。”
說完正事,秦疏忽然對張度道:“張愛卿,朕記得你今年四十有六。”
張度不明所以,小心道:“陛下好記性。”
秦疏看著他鬢發(fā)烏黑,滿意勾唇:“四十六,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朕看好你。”
電光石火,張度瞬間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一顆心激動得怦怦直跳,他定了定心,匍匐于地,恭敬回道:“定不負陛下所望。”
秦疏頷首:“好,你們下去吧。”
等到出了門,裴雄對張度拱手:“張大人,裴某提前道一句恭喜啦。”
張度在內(nèi)閣中資歷尚淺,并不敢托大:“同喜同喜,能夠輔佐明君,是你我之幸。”
*
御書房,一個身影從后殿走出,秦疏見到來人,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半的位置。
衛(wèi)崇在他讓出的位置坐下,秦疏道:“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心里裝著事,睡不踏實。”衛(wèi)崇拿起陛下的茶盞,將茶水一飲而盡,問,“陛下是想讓張度做首輔?”
秦疏順手又給將杯子倒?jié)M,衛(wèi)崇搖頭,“不渴,就是之前喝了甜湯,口中膩得慌。”
秦疏詫異:“我記得你喜食甜食。”
“再好的東西,吃了三年也盡夠了。”衛(wèi)崇斜睨了他一眼,“而且,從前喜食甜的,皆因日子過得太苦。”
秦疏傾身在他唇上嘬了一口,砸吧砸吧,說:“梓潼所言有,糖水喝多了,嘴巴都裹了蜜。”
衛(wèi)崇含笑調(diào)侃:“我這是近朱者赤,比起某些人還差得遠呢。”
秦疏自動認領某些人的身份,“竟是還差得遠嗎?看來得分一些給你才是。”說著就湊過去索吻。
衛(wèi)崇在最初的驚愕后,漸漸沉淪在這個吻里。他能感受到秦疏的溫度、秦疏的氣息,以及那滿溢而出的愛意。
得到回應,秦疏的一只手輕輕托著衛(wèi)崇的后腦勺,讓這個吻更加深入。另一只手則緊緊摟著衛(wèi)崇的腰,仿佛要將他融入自己的身體。
兩人呼吸交織,心跳聲也糾纏在一起。這個吻持續(xù)了很久,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
秦衡好不容易躲開攔著他的人,開門就看到兩人抱在一起啃得難舍難分,只覺一片孝心錯付。
秦疏之前就聽到了腳步聲,只是沒想到來人竟然會直接闖了進來。看到秦衡,他眼角往門外一瞟,這電燈泡來得實在不是時候。
秦衡撇嘴,一跺腳,走了。
衛(wèi)崇恍惚間似乎聽到有人進門,瞬間驚醒,他可沒忘了兩人現(xiàn)在坐在哪里。
秦疏鮮少見他緊張,頗覺有趣,饒有興味地看著,等被人瞪了一眼,尷尬地摸摸鼻子,說:“沒事兒,剛剛是衡兒。”
“是衡兒才有事好吧。”太子到底叫他一聲阿父,被孩子撞見兩人親近,實在叫人難為情。為了掩飾尷尬,他端起茶盞小口啜飲。
秦疏一愣,恍然輕笑。
衛(wèi)崇皺眉:“你笑什么?”
秦疏搖頭,“沒什么,只是忽然意識到一些事情。”
衛(wèi)崇再問,秦疏只是含笑不語。
衛(wèi)崇無語:“神神叨叨的。”
秦疏剛剛只是再一次意識到,他和從前不一樣了。再不是曾經(jīng)那個眾人稱贊的端方君子。
一盞茶水喝光,衛(wèi)崇恢復如常,把之前被打斷的話題再度拎了出來:“陛下想讓張度取代梁遠?”
秦疏點頭。
“張度會不會太年輕了?”衛(wèi)崇提出疑問。
想要入閣靠的是能力,想要做首輔卻是要熬資歷的,張度的年齡在如今的閣臣里面也算年輕的了。衛(wèi)崇實在好奇陛下選人的標準。
“年輕不正是他的優(yōu)點嗎?”秦疏暴露出資本家的一面,“那些老臣們固然經(jīng)驗豐富,但他們的思維往往被多年的官場經(jīng)歷所禁錮,行事容易瞻前顧后。而張度不同,他這人剛及不惑便做到了禮部尚書。在內(nèi)閣諸臣之中,平時不冒頭,交代給他的事務卻都能處得十分合我心意。國家正是復興的關鍵時期,我有好多的政策需要推行,正需要一個年輕能干的首輔。”
衛(wèi)崇順著他的思路繼續(xù)補充:“張度處事圓滑,朝中與他有過齟齬的一只巴掌便能數(shù)得過來。他還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員中唯一沒被御史彈劾過的。后院也是少有的干凈,私德方面也不需擔心。這樣看來,他確實比梁遠那樣的要合適。”
秦疏微微瞇起眼睛,梁遠政治才干卓絕,為國為民的事情沒少做,拉踩政敵也從不手軟,偏偏官聲很好,這正是他的厲害之處。
在他擔任首輔期間,與衛(wèi)崇不合是放在明面上的,若不是衛(wèi)崇手握禁衛(wèi),早就沒了立足之地。至于其他人,被貶謫罷黜者有之,流放喪命者有之,如今還在大牢里關著的也不少。
“等到哪天梁遠乞骸骨,我便將人提拔上來。”秦疏道。
衛(wèi)崇:“不必哪天,明日陛下便能見到他的請罪折子。”
秦疏挑眉。
“要不要打個賭?”衛(wèi)崇對梁遠多年斗智斗勇,對此十分篤定。
秦疏摩挲著下巴:“我輸了任你處置,你輸了任我處置,如何?”
衛(wèi)崇聽出他話中意思,耳根發(fā)燙:“陛下,我在與你說正事。”
秦疏與他調(diào)笑幾句,有些唏噓道:“若是沒有當初的賜婚,梁遠定能榮歸故里,說到底,終究是皇家對不住他。”
衛(wèi)崇偏過頭:“陛下是在怪我嘍?”
秦疏趕忙將人轉回來:“說什么傻話,下旨的是我。而且,以梁小姐的情況,能做郡王妃已是難得的好親事,誰能料到沂川王會出昏招呢?”
衛(wèi)崇靠進陛下懷里,無聲地笑了,“是啊,誰能料到呢!”
一切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梁遠想要將梁小姐許給陛下,只這一點,衛(wèi)崇就容不下他。
聽著耳畔有力的心跳,衛(wèi)崇難得寬容:“到底為國操勞了半輩子,陛下還是要給老臣留個體面的。”
“梓潼說得是,”秦疏低頭在他額上親了親,“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