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及爾郊外GTI前哨基地的清晨,是被某種金屬與血腥混合的氣息喚醒的。
深藍推開集裝箱改造的臨時宿舍艙門時,正看見十二架CH-5無人機從頭頂掠過,機腹掛載的紅箭-27反坦克導彈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釉質光澤。
遠處的沙丘線上,三輛ZTZ24D"絕影"主戰坦克正在演練交叉火力封鎖,1500馬力柴油引擎的轟鳴聲里,他突然捕捉到一絲不協調的音符——那是某種皮質長靴碾碎礫石的細碎響動,節奏精準得如同瑞士機芯的齒輪咬合。
"老朋友來了。"紅狼的美國南方式低語從身后傳來。
這位老迪克西正用磨刀石打磨他的軍刀,刀刃與砂巖摩擦迸濺的火星,恰好照亮了三百米外沙塵暴中漸顯的人影。
賽伊德·伊本·卡迪爾的登場像一部精心設計的戰爭戲劇。
裹挾著撒哈拉沙粒的西北風突然轉向,將他那件用柏柏爾人古法鞣制的黑色羚羊皮披風掀起45度角,露出內側用金線刺繡的《古蘭經》經文——那是他父親在2006年巴以戰爭陣亡前最后的遺物。
當他以獵豹撲擊般的流暢身法躍過鐵絲網時,深藍注意到其左腿機械外骨骼的液壓裝置比標準型號縮短了3.2厘米,這讓他想起情報檔案里記錄的:2028年提米蒙地雷陣,賽伊德為掩護平民撤離失去左小腿,卻用繳獲的哈夫克集團勘探設備自制了這副"戰爭義肢"。
"他還是老樣子。"紅狼將刀插回鞘中,金屬碰撞聲驚飛了附近枯樹上的渡鴉,"移動時永遠保持三段變速,就像阿薩拉沙漠里最狡猾的沙狐。"
當賽伊德摘下那副暗紅色鎢鋼面具行貼面禮時,深藍終于看清那道貫穿整個左臉的傷疤——從額骨斜劈至下頜的刀痕,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珍珠母光澤。
這是2029年"血月之夜"的紀念:當時還是阿薩拉衛隊少校的賽伊德,單槍匹馬潛入哈夫克集團雇傭兵營地,用祖傳的阿薩拉彎刀割開十七人的喉管,卻在第十八人臨死反撲時被M9軍刺劃傷面部。
“歡迎你們!來自 GTI 的朋友們!我期盼著這一天很久了!”賽伊德滿臉笑容地迎向眾人。
“多謝您的盛情款待,賽伊德將軍!真沒想到咱們如此有緣分,果真是又再次相見了呀!”威龍快步走上前去,與賽伊德緊緊地握住了雙手。
只見兩人四目相對,眼中都閃爍著興奮與喜悅的光芒,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親切自然。
他們用力地握著彼此的手,傳遞著友好與信任之情,現場氣氛也隨之變得熱烈而歡快起來。
賽伊德軍禮服的深藍色呢料上綴著象征"大西洋勛爵"的銀星綬帶,左胸佩戴的阿薩拉王國獅鷲徽章卻與他腰間那把刻滿彈痕的托萊多鋼刀形成荒誕對比。
"祝賀您受封'西撒哈拉總督'兼'皇家陸軍中將'。"
駭爪用指尖輕觸全息投影儀,調出王室冊封詔書的電子副本,"不過根據GTI情報網顯示,您三天前還在廷杜夫難民營分發AK-74給十四歲少年。"
賽伊德的笑聲像砂紙摩擦鋼板,他端起摩洛哥薄荷茶啜飲,杯沿正好遮擋住喉結處的子彈凹痕:"蘇丹陛下賜予我'穆罕默德之星'爵位時,用的可是你們GTI提供的鍍金權杖——那根杖頭里藏著微型定位器,不是嗎?"
紅狼突然將匕首插進作戰地圖上的提米蒙綠洲:"2031年春季攻勢,你帶著三百游牧民炸毀哈夫克輸油管時,可沒這么多彎彎繞繞。"
"那時候我的副手還活著。"賽伊德轉動左手無名指上的青銅戒指,戒面刻著的柏柏爾古老符紋"?"在陽光下泛著血光,"他在咽氣前告訴我:真正的阿薩拉戰士要像沙漠刺槐,既能在烈日下挺立,也懂得在沙暴中彎腰。"
當威龍播放阿薩拉國王與賽伊德和解儀式的全息錄像時,深藍注意到某個被官方剪輯抹去的細節:
在蘇丹將"皇家獵鷹勛章"別上賽伊德胸口瞬間,后者披風內側露出半截綁著炸藥的戰術背心。
這讓他想起中世紀阿拉伯手抄本里的寓言——被招安的強盜在覲見蘇丹時,總會在長袍下藏著淬毒匕首。
"為什么要妥協?"深藍攔住賽伊德,"你在2019年演講里說過,和宮廷蛀蟲握手比親吻眼鏡蛇更致命。"
這位新任總督正用鹿皮擦拭他的定制版T5000狙擊槍,槍托上密密麻麻的刻痕記錄著每個被他狙殺的哈夫克高管:"看看這個。"
他扔過來一枚彈殼,底火處刻著哈夫克集團的LOGO,"上個月在蓋爾達耶礦區,我的偵察兵從陣亡兒童顱骨里取出三顆這種子彈,這群哈夫克真該死。"
他突然扯開軍服領口,露出鎖骨下方的新鮮烙傷——那是王室紋章師用銀烙鐵留下的獅鷲印記:"蘇丹需要我的部隊清掃西部礦區,我需要他的法理授權切斷哈夫克陸上補給線。至于那些宮廷宴會上的馬林魚料理和法國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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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碾碎彈殼的手掌滲出鮮血,"不過是喂給禿鷲的腐肉罷了。"
在當日下午的聯合演習中,賽伊德親自演示了如何用改良版RPG-37擊毀ZTZ24D坦克。
當他單膝跪地調整發射角度時,機械外骨骼的液壓泵發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鳴:
"絕影坦克的激光告警系統有0.8秒延遲,只要在300米內以35度仰角速射兩發……"
爆炸的氣浪掀飛他的紅色面具,露出那張被戰爭重塑的臉龐。
深藍突然意識到,那道傷疤的走向完美避開所有主要神經——這需要襲擊者的刀鋒在接觸骨骼時精確顫抖三次,如同外科手術般殘忍而克制。
"您父親究竟死于哪場戰役?"駭爪在數據終端上快速檢索,"巴以戰爭檔案庫沒有卡迪爾家族的陣亡記錄。"
賽伊德重新戴上面具的動作凝固了半秒:"他確實死在2006年,不過不是在加沙地帶或南黎巴嫩地區的前線。"
他的手指撫過狙擊槍上的刻痕,"而是在特拉維夫的監獄——因為拒絕向同樣被俘虜的巴勒斯坦伊斯蘭解放運動成員開火,被以色列的憲兵隊用絞刑架上的鋼絲切斷了頸動脈。"
當晚的作戰會議彌漫著摩洛哥咖啡的焦苦味。
賽伊德將王室授予的黃金懷表拆解成零件,在桌面上排列成哈夫克集團在西南部的布防圖:"蘇丹允許你們消滅謝爾克斯,條件是GTI必須保留稀土礦區的'非武裝緩沖區'——也就是王室私兵接管的前哨站。"
紅狼用匕首尖挑起一顆咖啡豆:"謝爾克斯的隧道里藏著德國造TBMs硬巖掘進機,沒有空中支援根本攻不進去。"
"哈夫克上周'遺失'了兩臺微型核電池。"賽伊德在全息地圖上畫出紅色箭頭,"足夠讓謝爾克斯的隧道網絡照明系統運作三個月。"
他突然看向露娜,"你們GTI的偵察衛星應該拍到了提米蒙綠洲的地磁異常?"
當深藍調出地殼擾動數據時,眾人才發現整個西南部礦區的地下空洞,已構成一個巨大的柏柏爾古老符紋"?"——這正是賽伊德戒指上的圖案。
入夜后的謝爾克斯控制區變成賽博朋克主題的死亡游樂園。
哈夫克集團的激光探礦燈將礦坑照成青藍色,GTI的無人機群在防空火力網間隙投下燃燒彈,而謝爾克斯的游擊隊員趁機用磷礦粉制造出幽靈般的冷光煙霧。
暮色籠罩下的阿尤恩磷礦營地籠罩在某種奇異的靜謐中,沙粒摩擦金屬板發出的簌簌聲與柴油發電機的嗡鳴交織成獨特的夜曲。
賽伊德將最后一塊粗麥面包掰成三份,就著鋁制飯盒里微溫的鷹嘴豆湯咽下。
圍坐在簡易折疊桌旁的六名GTI特戰干員正在傳閱衛星照片,他們深灰色的作戰服上沾滿黃褐色的鹽漬——這是穿越磷酸鹽礦區時留下的特殊印記。
"卡薩布蘭卡到這里的鐵路徹底癱瘓了,政府軍上個月炸毀了努西法樞紐站。"紅狼遠用匕首尖在桌面上劃出歪斜的鐵路線,"但磷礦石總得運出去,你們現在用駱駝隊?"
賽伊德放松了緊繃的肩胛,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戰術背心上干涸的血跡——那是三天前遭遇謝爾克斯武裝突襲時,一名衛兵替他擋下流彈留下的印記。
"謝爾克斯的人控制著第三沙墻以西的輸油管道,作為交換……"賽伊德用湯匙在豆湯表面畫出同心圓,"政府軍默許他們每月劫持兩列運礦車。"
桌角的防風煤油燈突然爆出燈花,將眾人投在帳篷帆布上的影子扯得支離破碎。
駭爪突然展開衛星地圖,激光筆的綠點在六道蜿蜒的沙墻上逡巡。
這些數十年前由阿薩拉前政府軍堆筑的巨型沙障,在熱成像圖中猶如六條僵死的蜈蚣。
"第五沙墻東側的新月形凹陷區,上周出現了俄制TOS-1A火箭炮的熱源信號。"
賽伊德注意到地圖上被紅圈標注的坐標,正是他三周前秘密轉移五百名礦區遺孤的臨時避難所。
露娜突然咒罵著摔開衛星電話:"GTI的高層們否決了阿薩拉地區的增員提案——他們要打埃及。"
她染成鉑金色的發梢還沾著磷酸鹽礦特有的青灰色粉塵,在搖頭時紛紛揚揚落在作戰日志的加密頁面上。
賽伊德想起父親生前常說,阿尤恩的磷礦粉能腐蝕鋼鐵卻腐蝕不了貪婪,此刻他忽然理解了這句話的深意。
話題轉向重建可能性時,威龍從防水袋里抽出泛黃的《1974年中阿經濟技術合作協定》復印件,指著用紅筆圈注的條款:"當年我們中國人援建的努瓦迪布港礦石碼頭,混凝土標號至今仍高于非洲聯盟現行標準。"
他的指尖在"技術人才聯合培養"條目上停頓,帳篷外忽然掠過沙塵暴預警的汽笛聲,五十米外的氣象監測塔正閃爍紅色警示燈。
"但現在的阿薩拉需要的是……"賽伊德用英法阿三語混雜著表達,直到蜂醫遞給他寫滿算式的草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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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隊長官突然意識到,這些來自東方的軍人不僅帶著ZBD25 30噸級履帶式步兵戰車和四旋翼無人機,他們的戰術背心夾層里還塞著《沙漠地區混凝土速凝技術手冊》和《光伏電站抗風沙設計規范》。
帳篷角落那臺正在給電池組充電的國產風光互補發電機,此刻發出穩定如心跳的嗡嗡聲。
威龍擦拭著夜視儀鏡頭,突然說起他在馬里參與過的太陽能井項目——當然,他是作為保衛人員,保護中資企業員工的安全。
"法國人建的供水站需要每月空運反滲透膜,"他咧開嘴露出被尼古丁染黃的牙齒,"我們給廷巴克圖小學裝的光伏水泵,三年只換過兩次密封圈。"
這個對比讓駭爪發出短促的笑聲,她正在用3D打印機修復受損的無線電天線,聚乳酸塑料的甜膩氣味混入了沙漠夜風的咸澀。
話題轉向地緣政治時,駭爪調出全息投影的北非局勢圖。
代表不同勢力的色塊在沙墻兩側犬牙交錯,中國在西北非的援建項目如星辰般散落其間。
"巴克什的百年禮堂、阿薩拉首都阿爾及爾的友誼醫院……"
隨著她的敘述,那些標注著五星紅旗的坐標點次第亮起,"阿薩拉的重建不是選擇題,而是必答題。"
全息圖的藍光映在眾人臉上,賽伊德注意到正在平板上快速繪制鐵路修復方案的拓撲圖。
賽伊德突然想起自己撿到的大學教材里關于"技術殖民"的章節,此刻卻覺得那些理論在現實面前蒼白如紙。
當討論深入至具體重建領域時,蜂醫從醫療包底層抽出泛黃的《戰后公共衛生體系重建指南》。
這個曾在德國聯邦國防軍服役十年的石勒蘇益格人,指著扉頁上的中國援非醫療隊合影:"廣西醫療隊在塞拉利昂抗擊埃博拉時,發明了雙層隔離帳篷的負壓系統。"
他的敘述被突然襲來的沙塵暴打斷,帳篷帆布在十級狂風中劇烈抖動,但那臺中國制造的空氣過濾裝置仍在穩定輸出潔凈氣流。
深藍突然用俄語朗誦起馬雅可夫斯基的詩句,經過同聲傳譯器的轉換變成阿拉伯語的鏗鏘韻律:"我們要把每塊石頭都變成沖鋒槍,每粒沙子都變成子彈。"
賽伊德望向帳篷外如鬼魅般搖曳的探照燈光,忽然意識到這些軍人談論的重建方案里,既有光伏板的角度計算,也有狙擊位的射界規劃。
這種矛盾性讓他想起磷酸鹽礦石在日光下同時呈現的珍珠光澤與鋒利棱角。
凌晨時分,當最后一塊太陽能充電板完成調試,威龍指著地平線處泛起的魚肚白說:"六十年前我們的父輩在撒哈拉用算盤計算鐵路曲線,現在……"
他輕觸平板電腦,全息投影立即顯示出阿尤恩礦區的三維建模圖。
賽伊德注意到模型中有閃爍的綠色光點正在向第六沙墻移動——那是GTI工兵營的實時定位信號。
在收拾餐具的叮當聲中,賽伊德擦拭著父親留下的地質羅盤,玻璃表盤下的指南針突然劇烈顫動——五十公里外,謝爾克斯武裝的裝甲車隊正在穿越沙墻禁區,而中國制造的北斗導航系統已提前十二小時標定了他們的坐標。
凌晨三點的沙塵暴達到風力峰值,GTI指揮部卻在此刻下達總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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