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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再遇

    門口的女人穿著一條淺湖藍的方領(lǐng)長裙, 腰間做了些許褶皺的設(shè)計,配上白色的蕾絲邊,完美地修飾了她的腰身, 她個子不矮, 再加上穿著一雙帶跟的小皮鞋, 顯得高挑又瘦削。

    初見時的長發(fā)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頭利落的齊耳短發(fā), 發(fā)尾或許是燙過,帶著微卷, 她在頭上戴了一枚白色的發(fā)夾, 洋氣又時髦。

    她亭亭玉立站在那兒, 似乎是瘦了些, 一張瓜子臉又尖又小, 單眼皮微微耷拉著, 顯得清冷的眉眼愈發(fā)透著一股寒意。

    “徐琪琪?”腦海中冒出這個名字,程方秋下意識地呢喃出來。

    原本心情不佳的女人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后, 倏然抬起了頭,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了不可置信。

    徐琪琪更是瞪大了雙眼,一片死寂的眸中煥發(fā)出新的光彩, 她對程方秋這張臉可謂是記憶尤新, 原因無他,她從未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孩子, 而且她還給自己設(shè)計出了獨一無二的婚服, 印象便更加深刻了。

    “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了!

    程方秋也有些驚喜,同時頗有些感嘆緣分的奇妙, 本以為在恩川縣的供銷社匆匆一別,兩人這輩子都不會再產(chǎn)生交際,沒想到這么快就能再次見面,還是在一個陌生的城市。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餐桌上起身,朝著門口走去。

    周應(yīng)淮聽出她們是認識的關(guān)系,暫時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側(cè)身讓出門口的位置,請徐琪琪進門,后者也沒客氣,當即進門,和程方秋面對面站在一起。

    “是啊,真的沒想到。”

    “你就是周同志剛?cè)⒌睦掀?”這個時間點,兩人單獨在一起吃午飯,徐琪琪只是稍微轉(zhuǎn)動了一下腦子就想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程方秋點了點頭,也猜出了徐琪琪的身份,余光不由瞄向放在墻角的薔薇花,嘴上卻不忘回答:“嗯,我前兩天才來廠里!

    “真是可惜,早知道你是周同志的對象,我當時就應(yīng)該邀請你來參加我的婚宴,你不知道那天你幫我設(shè)計的衣服有多好看!敝灰幌氲疆敃r驚艷眾人的場景,徐琪琪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可想到什么,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

    再好看有什么用,他還不是沒有多看她一眼。

    程方秋聽見她的話只是笑而不語,當時她和周應(yīng)淮還沒在一起,而且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更何況現(xiàn)在遇見也不晚,聽到她十分滿意自己出的主意,程方秋眼眸彎了彎,心中蔓延出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

    兩人說起來也不熟,重逢的喜悅散去,就有種說不出的尷尬彌漫開來。

    徐琪琪轉(zhuǎn)了話頭,提起來的目的,“真是不好意思,昨晚答應(yīng)給你們了,今天又要回去!

    提起這個,徐琪琪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

    “沒事。”徐琪琪要把花要回去,程方秋舉雙手雙腳贊同,當即使喚周應(yīng)淮去找一個袋子把花裝起來,“你拿不拿的動?我讓他幫你搬回去。”

    徐琪琪連忙擺手,“不用,我騎自行車來的。”

    “那好吧!背谭角稂c了點頭,沒再多言,只是眼神卻忍不住好奇地朝著徐琪琪多看了兩眼,她眼中是難掩的疲態(tài),一看就是昨晚沒休息好,再結(jié)合周應(yīng)淮跟她說的那些話,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周應(yīng)淮說他同事新娶的妻子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同事前妻種的那些花,如今周應(yīng)淮把花要走了,徐琪琪不應(yīng)該高興嗎?怎么還會主動上門把花要回去?

    難不成這對夫妻昨晚因為這件事大吵一架,然后徐琪琪為了求和,所以才……

    想到這個可能性,程方秋不禁皺眉,既然徐琪琪老公心里還裝著前妻,娶徐琪琪干什么?這對誰公平?

    可這個年代的婚姻大多講究湊合著過日子,沒有感情就直接結(jié)婚的也不在少數(shù),更何況這是別人家的事情,不管真相如何,她也沒立場,沒資格多管閑事。

    程方秋深吸一口氣,挪開了視線,轉(zhuǎn)而邀請道:“要不要一起吃點兒?”

    “謝謝,我吃了才來的。”

    徐琪琪擺手拒絕,沖著程方秋彎唇笑了笑,見到對方眸中的善意,一頓,然后笑得更加真切,“我也剛嫁到廠里沒多久,沒什么朋友,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以后可以過來找你玩嗎?”

    “當然可以。”程方秋也笑了,誰不喜歡跟長得好看的小姐姐做朋友呢?

    周應(yīng)淮很快就把薔薇花用大袋子裝好,徐琪琪也提出了告辭,房門關(guān)上,屋內(nèi)恢復(fù)了寂靜。

    “你們之前見過?”他關(guān)上門,順勢攬住程方秋的腰身往餐桌的方向走,話是疑問句,但是語氣卻很肯定。

    “嗯。”程方秋便將之前陪著程曉花去城里選布料,又是如何在供銷社遇見徐琪琪的事情說了一遍。

    說起來,那天周應(yīng)淮也在,只不過那時候幾人分開行動了。

    想起什么,她一臉意味深長地瞅了周應(yīng)淮一眼,拉長尾音道:“那時候某人好像是在偷偷摸摸給我買手帕?”

    聞言,周應(yīng)淮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耳尖倏然爬上一抹薄紅,看著她捂著唇偷笑,無奈地勾起唇角,“快吃飯,吃完去拍照片!

    “哦!背谭角镫y得見他羞赧,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彎成了月牙狀。

    昨天晚上太過放肆,折騰到后半夜才睡,兩人早上都沒能起得來,早飯沒吃,午飯周應(yīng)淮就做得格外豐盛些,對,沒錯,全都是他做的,程方秋直到飯快做好了,才被叫起來洗漱。

    鬼知道,當時她看見餐桌上擺放著的菜肴時有多震驚。

    青椒肉絲,辣子雞丁,麻婆豆腐,番茄雞蛋湯,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要不是吃飯中途被徐琪琪打斷了,程方秋估計早就炫完一碗米飯了。

    她是真沒想到看上去矜貴又冷峻的他廚藝會這么好,簡直可以媲美五星級大廚了!

    “有你是我的福氣,嗚嗚嗚,我家淮哥哥怎么這么會做飯,我太愛你了!

    “這個雞肉又香又嫩,這個豆腐好入味啊……”

    程方秋這張小嘴像是抹了蜜一般,夸人的時候會直勾勾望著他的眼睛,并且直擊要害和重點,讓人一點兒都不覺得虛假,反而認為她十分真誠實意。

    “好吃就多吃一點兒,下次還給你做!敝軕(yīng)淮明顯很是受用,給她挑完菜,又用空碗給她盛湯,將她伺候得妥妥帖帖。

    *

    這段時間天氣都很炎熱,大中午烈日更是刺目。

    徐琪琪不由加快了騎著自行車的速度,但是余光瞥見在車籃里面隨風(fēng)搖曳的薔薇花,又覺得刺眼的很,心里堵得慌,臉色不禁難看了兩分。

    “這不是副廠長的夫人嘛?這么熱的天,她上哪兒弄的花?”

    路上有人看見徐琪琪,不由驚呼了一聲。

    旁邊的人也看到了,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小聲道:“你沒聽說副廠長家里那點兒事?”

    “什么事啊?”

    那人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將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只是其中幾分真,幾分假,又有誰知道呢?

    徐琪琪不知道有人在討論她家那點兒破事,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等到了家門口,就直接停了自行車,拉開院子的門,將車推了進去,她一向愛美,受不了身上汗涔涔的,便拿出了帕子擦了擦額頭和脖子上的汗。

    等擦完,視線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庭院花壇里那光禿禿的幾個泥坑,太陽大,泥土被曬得干裂,便顯得更難看了。

    她皺起眉,提起車籃里的袋子,將里面的薔薇花面無表情地全倒在地上。

    淡粉色的花瓣頓時灑了一地,看上去絢麗又凄美,像極了她老公藏在樓上書房照片里的人。

    薔薇花好看,她曾經(jīng)也是極其喜歡的,可自打喜歡上他后,她便再也不喜歡了。

    徐琪琪居高臨下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靜默片刻,她轉(zhuǎn)身拿起放在角落里的水壺,將那些泥土打濕,然后蹲下身,親手將那些薔薇花一株株栽種進去。

    薔薇花莖上長有鉤狀皮刺,她沒戴手套,那些刺扎進她的皮膚里,沒一會兒就遍布了血痕,幾乎是毀了她漂亮的手。

    可徐琪琪卻像是察覺不到疼一樣,直到將薔薇花和那兩棵山茶花栽種完畢,方才停手。

    做完這一切,她緩緩勾了勾唇。

    *

    “換衣服出門了。”

    周應(yīng)淮洗完碗從廚房出來,就看見程方秋正盯著手中的東西發(fā)呆,聽到他的聲音后像是嚇了一跳,然后猛地將東西藏在身后,好半天才應(yīng)答:“好!

    見狀,他腳步一頓,視線下意識地朝著她身后看了一眼,像是不經(jīng)意地問道:“你拿的什么?”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眼神飄忽,“沒什么!

    “嗯,快去換衣服吧!敝軕(yīng)淮像是沒放在心上,徑直越過她,走向了臥室,程方秋松了口氣,剛把手從背后拿出來,耳邊就響起了一道幽幽的嗓音,“你做的?給我的?”

    沒想到他會突然去而復(fù)返,程方秋驚得手一抖,手中的東西差點兒掉在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伸出手給接住了。

    “你走路沒聲的嗎?”程方秋先發(fā)制人,想從周應(yīng)淮手中將其搶回來,但是他長手長腿,側(cè)身往旁邊一躲,就輕輕松松避開了她的手。

    周應(yīng)淮唇邊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揚起手中的東西,再次問道:“你做的?給我的?”

    那是一個藍色香囊,簡簡單單沒繡任何圖案,本來也稱不上美丑,但是邊緣處那些歪七扭八的縫合針線卻平白打破了這份平衡。

    說真的,要是可以,程方秋非常不想承認這是自己親手做來送給周應(yīng)淮的,因為這東西在她眼中屬于丑到送不出手的程度,所以雖然早就做好了,但是一直壓箱底放著,沒給他。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這香囊居然出現(xiàn)在了她的行李里面,要不是她剛才整理東西,估計還發(fā)現(xiàn)不了。

    仔細想想,應(yīng)該是出發(fā)前丁夕梅幫她收拾東西的時候,隨手和衣服一起塞了進來。

    程方秋咬住下唇,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半天還是點了點頭,隨后臉頰驟然升起一抹紅,迅速蔓延至耳根,一張芙蓉面如春水般蕩漾,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又一眼。

    “做的丑死了,不想送了!

    說完,她又想去搶,卻被他摟住腰身,禁錮在了懷里,周應(yīng)淮眸光很亮,眉眼間是藏不住的愉悅,緩緩道:“我覺得好看,我想要!

    她嫌棄丑的香囊,卻被他視若珍寶一樣握在掌心。

    程方秋那又長又密的睫毛顫了顫,只覺得胸口的位置有只小鹿在里面歡快跳動,平白擾亂她的心緒,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但最后只化作一句:“你喜歡就給你了!

    然后猛然掙開他的懷抱,逃似的跑向臥室,“我去換衣服了。”

    周應(yīng)淮站在原地,看著她關(guān)上房門,隨后才垂眸看向手中的香囊,眼底蕩漾開星星點點的光芒,心尖如同裹了蜜般,甜滋滋的。

    別看她每次說話都嬌滴滴地撒嬌,聽上去沒個正經(jīng)。

    可實際上但凡她答應(yīng)他的,都做到了。

    沒多久,程方秋換好衣服出來,就瞧見那個香囊被周應(yīng)淮掛在了腰間,小小的一只,隔得遠去看其實也看不出美丑,甚至掛在他身上,還有種反差感的可愛。

    只是瞧了一眼,程方秋剛降下溫度的耳尖就又開始滾燙起來,她沒好氣地開口:“要是被人看見了,怎么辦?”

    “看見了又怎么樣?他們都還沒有呢”周應(yīng)淮冷峻的臉上不著痕跡地閃過一絲得意,語氣更是微微上揚。

    程方秋嘴角抽了抽,“要是他們問起來,你千萬別說是我做的。”

    這么丑的香囊,簡直是有辱她的名聲。

    聞言,周應(yīng)淮沒作聲,就代表著沒答應(yīng),他老婆親手給他做的驅(qū)蚊香囊,為什么不能說?當初那些人可沒少在他面前炫耀自己媳婦兒今天給他做了什么湯,做了什么衣服……

    他如今也有了。

    程方秋不知道周應(yīng)淮在想什么,看時間不早了,趕緊催促他出門。

    照相館省城有很多家,但是最出名的還是要當數(shù)紅夢照相館,這家已經(jīng)有了三十多年的歷史,手藝好,服務(wù)好,聽說用的相機都是國內(nèi)目前最好的相機,拍出來的照片就沒有人說不好的。

    就是價格要比普通的照相館要高一些,但還是有很多人為此買單。

    周應(yīng)淮沒在榮州這邊拍過照片,還是專門問了趙志高才定下的這家,趙志高是土生土長的榮州人,他的話還是很有可信度的。

    程方秋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她前世幾乎每天都在跟各種各樣的相機打交道,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后,就沒再碰過,不提還好,一提就心癢的厲害。

    就算不能上手,看看也好。

    第42章 照相館

    從機械廠騎自行車到紅夢照相館花了二十分鐘, 兩人都有些熱,到了地方,找了個陰涼地停車, 程方秋趕緊拿出手帕給自己和周應(yīng)淮擦了擦汗, 稍微緩過來一些才有閑心去看這個大名鼎鼎的紅夢照相館。

    兩層樓的紅磚房, 大門上方掛著精致的木制招牌,“紅夢照相館”五個大字寫得規(guī)規(guī)整整, 看上去很是氣派,大門兩側(cè)設(shè)計了大大的玻璃櫥窗, 里面展示著大小不一的黑白照片。

    二樓被窗簾遮擋著, 看不清里面是干什么的。

    程方秋好奇地打量了幾眼, 等周應(yīng)淮鎖好自行車后, 兩人便并肩走了進去, 正對著大門的方向是一個長柜臺, 后面的墻上掛著各種證書和獎狀,彰顯著紅夢照相館這么多年來的榮譽和實力。

    左手邊擺著一組灰色長沙發(fā)以及若干木椅子, 此時有幾個年輕男女正坐在那邊喝水聊天。

    右手邊應(yīng)該就是拍攝區(qū)了,但是由于中間有一個木制博古架充當隔斷,所以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只能隱隱約約聽到有幾句人聲傳出來。

    “兩位同志你們好, 是來拍照片的?”柜臺后面穿著白襯衫的女同志見到他們進門, 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嗯,單人照, 合照都要拍!敝軕(yīng)淮點頭頷首, 說明了自己的訴求。

    “你們先填寫一下這個表格,填完后可以坐在那邊等一會兒!迸鹃L著一張小圓臉,大大的眼睛十分靈動, 說起話來禮貌溫柔,讓人不由心生幾分好感。

    她說完,遞過來兩張表和筆。

    “你好,我們前面還有幾個人?”程方秋一邊填寫,一邊隨口問了一句。

    “四個人,等他們拍完,我會過來叫你們的。”

    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填完后,就朝著等候區(qū)走去,由于沙發(fā)上都有人坐了,他們便搬了兩個木椅子挨在一起坐著。

    不光櫥窗里展示的有照片,就連等候區(qū)的墻上也有照片,密密麻麻又整整齊齊地貼在墻上,每一張照片都承載著一個故事,一份情感。

    程方秋作為一名攝影師,還是全球知名的天才攝影師,她看待照片的角度跟普通人不太一樣。

    普通人看到一張照片,評判它好不好,可能只會關(guān)心好不好看,清不清晰,但是她不只是關(guān)心這些,還有構(gòu)圖,技術(shù)參數(shù),色彩,光線,背景……

    所以這些照片在她眼中,只能算的上剛剛合格。

    就在她盯著這些照片發(fā)呆的時候,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騷亂,眾人都循著聲音看過去,就見到一個男人繞過博古架匆匆走了出來,對著柜臺后面的女同志急切交代道:“紅燕,你現(xiàn)在趕緊給張師傅打個電話,問問他現(xiàn)在能不能過來一趟。”

    “怎么了?”孫紅燕見到男人這么著急,心里一咯噔,連忙撥打電話,在等待接通的時候,忍不住問了一句:“又出問題了?”

    “嗯。”李智亮急得滿頭大汗,敷衍地應(yīng)了一聲,便直勾勾盯著孫紅燕手中的電話,好在沒多久電話就接通了,張師傅表示很快就會過來,兩人這才松了口氣。

    李智亮聽到張師傅的回答后,便又進了拍攝區(qū)。

    柜臺這邊的動靜鬧得不小,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對視一眼,她壓低聲音問道:“該不會是照相機出問題了吧?”

    頂著這么大的太陽,騎這么遠的車過來,要是沒拍成,豈不是倒霉透頂?

    而且他們還想拍完照片去百貨商場逛逛,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成衣當婚服,如果沒有的話,就要去選布料,請裁縫做衣裳。

    周應(yīng)淮就請了幾天假,婚服,婚宴,做請?zhí),邀請人…?br />
    各種各樣的事,還有得忙呢。

    “不知道。”周應(yīng)淮搖了搖頭,但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顯然跟程方秋想到一塊去了。

    不光他們想到這點,旁邊的幾個年輕男女也急了,起身去柜臺找孫紅燕詢問情況。

    “同志,還能不能拍了?我今天特意請假出來拍照的,單位急著要照片!

    “我也是,我等會兒還要趕回去交班呢,你們這兒要是拍不了,我可就上別家去了!

    “我們家都是你們店的老顧客了,能不能拍說個準話啊!

    你一句我一句壓得孫紅燕臉都憋紅了,她連忙揮揮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后才道:“照相機出了些問題,已經(jīng)叫張師傅過來修了,按照以往的經(jīng)驗,應(yīng)該要不了多久,如果不趕時間的話,可以等一等!

    “我都等了一個小時了,我不等了!

    “出問題了?那還能拍出好照片嗎,別是我花了錢,最后打了水漂!

    “他們都說你們紅夢這兒拍照技術(shù)越來越差了,我還不信,現(xiàn)在就連照相機都出問題了,哎……”

    現(xiàn)在拍一張照片不便宜,大家自然是想得到一張好照片,所以一聽孫紅燕這么說,一個接著一個離開。

    孫紅燕張了張嘴,想反駁最后一個人說的話,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畢竟那人沒說錯,自從張師傅退休后,接任的李師傅拍出來的照片的確差強人意。

    雖然她不想承認,但是他們紅夢照相館這幾年在走下坡路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短短幾分鐘,紅夢照相館內(nèi)只剩下了拍攝區(qū)的兩位師傅,柜臺后面的孫紅燕,以及依舊在等候區(qū)的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

    “我們也走吧!敝軕(yīng)淮站起身,伸出手拉了程方秋一把,后者也站了起來,兩人的手一觸即離。

    程方秋也不想在這里浪費時間,可是出于好奇,她還是一邊朝著門口走去,一邊朝著拍攝區(qū)瞄了一眼。

    透過博古架的縫隙,她瞧見兩個男人正站在一臺復(fù)古相機前搗鼓著什么,眼看其中一個人舉著一個沾滿潤滑油的小刷子,就要往相機某個零件上抹,程方秋瞪大眼睛,連忙出聲制止。

    “住手!”

    這一厲聲呵斥在安靜的照相館內(nèi)顯得異常突兀,所有人都被驚到了,紛紛朝著聲音源頭看過去。

    “秋秋?”周應(yīng)淮在門口停下腳步,有些不解地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程方秋,后者見那個舉著刷子的人被嚇到,手一歪沒能將潤滑油抹上去,方才扭頭看向周應(yīng)淮,剛想說些什么,旁邊就插進來一道聲音打斷了她。

    “你這位女同志突然大喊大叫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手一抖相機差點兒就毀了!”

    說話的人是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他氣勢洶洶地從博古架后面繞出來,氣得吹胡子瞪眼。

    程方秋被吼得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避開了對方噴出來的口水,她皺起眉頭,沒有被對方的氣勢嚇到,反而也被激起了火氣,“你手抖不抖,只要這潤滑油抹上去,相機都要毀。”

    聞言,李濤遠差點兒被氣笑了,他上下打量一眼面前看上去自信十足的女同志,二十出頭,漂亮是漂亮,就是太過年輕氣盛,自以為是。

    “你一個丫頭片子懂什么?我干這一行幾十年,都是這么上潤滑油的。”

    “那你這幾十年算是白干了!背谭角锖敛豢蜌獾貞涣嘶厝ァ

    “你!”李濤遠往前一步,剛挪動半寸,一道高大的身影就擋在了他跟前,不,準確來說是護在了那位女同志跟前。

    對方眸光深黑,一眼望不到底。

    李濤遠只感覺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喉嚨,令他喘不過氣來,他干這一行,幫許多大人物拍過照片,自然練就了一些識人的本事。

    眼前這位,不好惹。

    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李濤遠不打算再計較,便準備轉(zhuǎn)身回去,可是耳邊傳來的話卻硬生生攔住了他的腳步。

    “這臺相機是仿德的國產(chǎn)相機,你用的潤滑油過多可能會堵塞相機的油道和內(nèi)部小孔,不光影響潤滑效果,嚴重時還可能導(dǎo)致相機損壞!

    程方秋看著拍攝區(qū)的那臺相機,眸光發(fā)亮,她是真的沒想到會在榮州的照相館里看見這種相機,在后世這一臺的價格最少都在五萬以上,要是配上齊全的配套鏡頭更是翻倍。

    就連她這個相機收集狂魔都沒有完整配套的這種相機。

    只因為生產(chǎn)的數(shù)量實在稀少,總共不超過兩百臺。

    雖然這種相機是仿制品,但是卻在我國的相機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你怎么會知道?”李濤遠轉(zhuǎn)身,臉上沒了憤怒,而是滿滿的詫異,先不提她是怎么知道有關(guān)相機的知識的,也不論她話中的真假。

    就單單說她是怎么一眼認出這臺相機是仿德的……

    這件事除了他和張師傅,沒人知道。

    聞言,程方秋一愣,完蛋了,露“才”了。

    她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去看周應(yīng)淮,大腦飛快運轉(zhuǎn),她該怎么解釋她這個從小在鄉(xiāng)下長大,就連照片都只拍過幾張的農(nóng)村姑娘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沒等她想好,身后突然響起一陣巨響,扭頭看去,就瞧見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爺爺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然后直奔照相館而來。

    “快,讓我看看又是哪兒出問題了!

    李濤遠一見到他就跟見到了再生父母一樣,連忙將人請了進去。

    有了這一打岔,程方秋終于能喘口氣了,只是懸著的心剛放下去,下一秒又瞬間提了上來。

    因為周應(yīng)淮歪頭,好奇地看向她,“秋秋,你……”

    “噓!背谭角锷斐鲆桓种,一臉神秘地放在唇邊,示意周應(yīng)淮噤聲,后者抿唇照做,然后就聽見她壓低聲音緩緩道:“這事吧,說來話長,就是我在縣城讀高中的時候有一個喜歡我的男生。”

    “他爸是照相館的老師傅,他對這方面比較了解,我那時候又覺得懂相機的人很厲害,所以他就整天纏著我跟我說這些,還帶我去照相館玩,時間久了,就知道了一些!

    她說完,只覺得自己聰明絕頂,原主在縣城讀書的時候只愿意跟城里孩子玩,但那些人自打畢業(yè)后就失去了聯(lián)系,有些人甚至去別的城市下鄉(xiāng)當了知青,周應(yīng)淮就算想調(diào)查也比較棘手。

    而且原主由于青春期叛逆,不太喜歡跟父母說學(xué)校里的事情,所以程保寬和丁夕梅也不太了解原主在縣城里每天在干什么。

    這個謊言可以說是毫無破綻。

    更何況就算有人用心去調(diào)查,把她的謊言拆穿了,但一個人換了靈魂這種事情又有誰會信呢?

    程方秋勾了勾唇,心里的小人剛要開始得意地轉(zhuǎn)圈跳舞,就被一道陰沉的嗓音給從中劈成了兩截。

    “喜歡你的男生?”

    “覺得他厲害?”

    “他整天纏著你?”

    “還帶你去玩?”

    周應(yīng)淮每吐出一句,程方秋身子就抖一下。

    第43章 老婆,我難受

    不對, 這些是重點嗎?

    周應(yīng)淮是不是關(guān)注錯地方了!

    程方秋嘴唇囁嚅兩下,抬起眸看向站在跟前的男人,就發(fā)現(xiàn)他正緊緊盯著她, 像是不愿意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 那雙狹長的眼睛里面浮現(xiàn)出一抹慍色, 深處更是翻涌著鋪天蓋地的濃烈情緒。

    她干巴巴一笑,連忙解釋道:“那時候年紀小, 不懂事!

    周應(yīng)淮下頜線條緊繃,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 抿了抿唇, 收斂了幾分身上的寒意, 但語氣還是有些別扭的冷, “那你呢?”

    她什么?

    看著他臉上隱隱透著的嫉妒和醋意, 程方秋心中一顫, 驀地明白過來,指尖勾住他的衣角, 輕輕晃了晃,輕聲開口:“我不喜歡他,我只喜歡你!

    “周應(yīng)淮,我只喜歡過你!

    她的聲線軟糯, 卻不顯得粘膩, 帶著一絲拖長的尾調(diào),像是在棉花糖上灑了一把糖霜, 聽起來讓人心都快融化。

    周應(yīng)淮長睫微顫, 對上女人那雙如同沁了水的桃花眼,晶瑩剔透,氤氳著淺淺的笑意和愛念, 一瞬間,心中所有的憋悶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心悸和柔軟。

    “走吧,去別的照相館。”

    他偏過頭去,深吸一口氣,心跳如擂鼓,胸膛起伏的幅度明顯加劇,短發(fā)遮掩不住他漸漸發(fā)紅發(fā)燙的耳尖,剛才還冷若寒霜的俊臉,這會兒卻猶如春風(fēng)拂過,百花盛開。

    “不吃醋啦?”程方秋瞧著好笑,但又不敢真的笑出聲,眸中笑意點點。

    她沒想到周應(yīng)淮吃起醋來那么可怕,結(jié)果哄起來卻如此簡單,三兩句甜言蜜語就哄好了。

    聽見她的話,周應(yīng)淮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一向深不見底的黑眸里竟然閃爍著幾絲無措的羞赧,抿唇并不作聲。

    有時候沉默就代表著默認,程方秋便沒將其放在心上了。

    直到晚上回家被磨得忍不住嬌吟連連,才明白周應(yīng)淮哪里是好哄了,分明就是個十分記仇的小心眼!

    “我們就在這兒拍吧,剛才那些人肯定去了附近的照相館,我們?nèi)チ艘惨,還不如在這兒等一會兒,再說了,天氣好熱!

    最關(guān)鍵的是她想近距離看看那臺相機。

    程方秋還拉著他的衣角,兩人距離本就近,她還大著膽子用指尖戳了戳他腰間的軟肉,嘴角勾勒出的弧度像是裹著蜜一般,令他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

    “那就再等等!

    兩人又返回等候區(qū),好在沒等多久,相機就被修好了,孫紅燕過來叫他們?nèi)ヅ恼铡?br />
    拍攝區(qū)三個男人都在,由于剛才發(fā)生的小插曲,再次見到程方秋,李濤遠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

    而一旁打下手的李智亮在瞧見要拍的人長什么樣后,瞳孔微微放大,他在這兒工作這么多年,拍過的俊男美女數(shù)不勝數(shù),他的眼光也養(yǎng)得刁鉆了些,他還以為不會再有人能讓他感到驚艷,直到今天這一對男女的出現(xiàn),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女人皮膚白皙勝雪透出淡淡的粉色,秀眉之下是一雙美艷嫵媚的桃花眼,櫻唇瓊鼻,穿著白襯衫,紅白格子的半身裙,洋氣又獨特,像是畫報里最漂亮的女郎,美得分外張揚。

    在她身后站著的男人也很是搶眼,穿著一套黑色的中山裝,修身的剪裁好似包裹不住那周身充滿力量感的身軀,濃密的睫毛,鼻梁高挺到令人艷羨,他正在面無表情地打量著周圍的陳設(shè),一舉一動都越發(fā)襯得他氣質(zhì)清冷矜貴。

    他們的長相屬實太過出色,完全挑不出毛病,他都不敢相信等會兒拍出來的成片有多么令人驚艷。

    張師傅修完相機沒有走,就是想再觀察一會兒,看相機還會不會出問題,沒想到還能碰上這么登對的小夫妻過來拍照,不由多看了好幾眼。

    等看見程方秋穿的紅裙子,這才突然想起來他們好像剛才在門口就匆匆見過一面,只不過那時候他急著過來修相機,所以沒有細看。

    “你們是想先拍單人的,還是雙人的?”李濤遠率先開口打破安靜。

    程方秋便指了指周應(yīng)淮,“先拍他吧!

    “行,這位男同志在椅子上坐下就可以了。”李濤遠說完,就準備配合周應(yīng)淮的身高調(diào)整三腳架的高度,只是手剛有所動作,余光便瞥見程方秋站得離他很近,正探頭過來看著他。

    李濤遠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這位女同志怎么回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就這么直勾勾盯著他看,不覺得害臊嗎?

    再者,他的年紀都可以當她爹了……

    李濤遠不動聲色往后退了一步,避開程方秋的視線,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猛地發(fā)覺她看的與其說是他,還不如說是他手里的相機!

    意識到這點,李濤遠老臉一紅,輕咳一聲,等調(diào)整好相機的高度后,就開始指揮周應(yīng)淮的動作,“同志往左邊坐一點兒,背再挺直一些,能不能笑一笑?”

    周應(yīng)淮很聰明,李濤遠說了一遍,他就能領(lǐng)會,唯獨讓他笑的時候,他怎么笑都覺得生硬。

    “不笑吧,我覺得不笑更帥!睆某谭角镎镜慕嵌葎偤媚芸匆娤鄼C鏡頭里呈現(xiàn)的畫面,她出聲阻止了周應(yīng)淮還要勉強笑一笑的動作,后者幾乎是她話音剛落,就降下了勾唇的弧度。

    “拍照哪有不笑的?”李濤遠覺得程方秋簡直是在瞎搗亂。

    “誰規(guī)定拍照必須得笑?”程方秋也嗆聲回去,“笑得僵硬,還不如不笑呢,再說了他長得就是一張薄情高級臉,拍照的時候明明不做表情更有魅力好不好。”

    話畢,又樂呵呵沖著周應(yīng)淮眨了眨眼,討好道:“當然,笑起來也很好看。”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就只有她能把這么羞人的話給夸出來了,周應(yīng)淮眸中閃過一絲無奈,但是耳尖卻慢慢爬上了一絲紅暈。

    “哼。”李濤遠輕哼一聲,既然顧客都這么要求了,他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摁下了快門,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好像的確板著臉拍出來的照片比剛才勉強笑著的時候好看多了。

    這位女同志貌似真的有兩把刷子,而且她對拍照是有自己的見解的。

    這個觀念,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得到了印證。

    “這里留白太多了,能不能再放大一點兒?對,就是按那個鍵調(diào)整大小!

    “你這個構(gòu)圖和角度有問題,他一米八八,你這么拍,顯得他只有一米五八!

    “這位同志,你打光不要從這邊打,你試試從這邊打呢?”

    程方秋也不想在別人工作的時候指手畫腳,但是她忍了又忍,在看見周應(yīng)淮被拍得慘不忍睹的時候,還是沒控制住自己的嘴,多說了兩句。

    她還以為眼前這個男人會跟剛才一樣,對她破口大罵,甚至直接把她趕出去。

    可他竟然罕見地沉默下來,并按照她說的一一進行調(diào)整。

    程方秋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李濤遠,不光她覺得驚訝,就連一旁的李智亮和張師傅都像是見鬼了一樣。

    張師傅更是不動聲色地站在了李濤遠身后,在看見經(jīng)過程方秋調(diào)整后鏡頭里呈現(xiàn)的畫面后,他微微張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程方秋,隨后眸中就迸發(fā)了掩飾不住的欣賞和驚喜。

    這位女同志真是塊寶!

    如果她能來紅夢工作,或許能改變紅夢開始走下坡路的現(xiàn)狀……

    可這兩位同志一看就不是差錢的主兒,她會愿意來紅夢嗎?

    “好了,秋秋你拍吧。”周應(yīng)淮不太喜歡這種把自己置身在鏡頭下“任人擺布”的感覺,所以見拍得差不多了,就連忙站了起來。

    他的眼神掃過一臉意猶未盡的程方秋,眸光暗了暗。

    秋秋好像對此很喜歡?

    她是單純喜歡拍照,還是……

    周應(yīng)淮想起她口中那個男生,垂在腿側(cè)的手微微用力握成了拳,抿直了唇線,眸底深處閃過瘋狂的晦澀。

    “幫我拿一下包。”程方秋沒有注意到周應(yīng)淮的異樣,她見他走過來,便順手地將手中的包遞給了他。

    察覺到她的自然和依賴,周應(yīng)淮心中那股煩躁的妒火頓時被撲滅了不少,他微微沖她勾起一抹笑,應(yīng)下:“好!

    其實她的包一直都是他拿著的,因為她說過,出門在外,男人要有主動幫女人拎包的意識,維持一份感情關(guān)鍵就在于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細節(jié)之中。

    自從,他就一直把這句話放在心里。

    程方秋拍照的時候可比周應(yīng)淮快多了,她好像天生就知道自己怎么拍出來最好看,做出來的每一個表情都十分靈動和漂亮。

    她的單人照拍得很順利,到了拍合照的時候,有了程方秋在身旁教周應(yīng)淮,也十分迅速地就結(jié)束了。

    “留個聯(lián)系方式,到時候照片出來了,我們打電話通知你們來取。”

    李濤遠從柜臺前拿了紙筆遞給程方秋,后者沒有多想,就遞給了周應(yīng)淮,讓他寫下機械廠家屬院的聯(lián)系電話。

    兩人說著話,并沒有看到一旁孫紅燕和李智亮奇怪的表情,只有張師傅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看來他和李濤遠想到一塊兒去了。

    “那就謝謝,我們先走了。”寫完聯(lián)系方式,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離開了照相館。

    在他們走后,孫紅燕才好奇問道:“李師傅,我們照相館沒有通知顧客的服務(wù)?以后要加上嗎?”

    以往照片洗好了都是顧客自己掐點兒來取,根本沒有通知的先例,所以聽見李濤遠這么說,孫紅燕和李智亮才會這么驚訝。

    “不用!崩顫h沒有多說,只是迫不及待地走向二樓,“我去暗室一趟,如果有人來拍照,就上來找我!

    他已經(jīng)等不及想看照片最后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了。

    “哦哦,好!睂O紅燕和李智亮對視一眼,他們還是頭一次見到李濤遠這么急躁的樣子。

    張師傅則是笑而不語,打過招呼后,就離開了。

    *

    從照相館出來后,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就去了百貨商場,由于近距離接觸了那臺相機,還用它拍了照,她的心情很是不錯,嘴里還時不時哼上兩首小曲。

    哼著哼著,她突然想到什么,連忙戳了戳周應(yīng)淮。

    “哎,你之前答應(yīng)給我單獨唱歌的,準備什么時候唱?”

    周應(yīng)淮記性那么好,肯定記著的,但他就是不在她面前提,太壞了,要不是她今天想起來了,他估計就打算這么翻篇了!

    想到這兒,程方秋翹起小嘴,手中的力道也不由地加大,“你該不會想蒙混過關(guān)吧?”

    兩人本就離得近,她這一動作,便離得更近了,她身上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鉆,周應(yīng)淮呼吸一緊,喉結(jié)滾動幾番才堪堪壓下心頭的燥熱,偏頭看向她,否認道:“沒有。”

    開口時,嗓音有些微啞,他倏然噤聲,耳尖染上一絲緋紅。

    偏偏她還不自知,那雙手在旁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里,不停在他腰腹間掐來掐去,惹著火。

    “回去了就給我唱,好不好?”她嬌嗔他一眼,那表情明顯是沒信,所以才越發(fā)委屈地纏著他。

    周應(yīng)淮指尖摩挲了兩下掌心,剛想點頭,她見他半響沒作聲,又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問道:“好不好嘛?”

    尾音像是帶著鉤子,把他的心攪得亂七八糟。

    “好!

    話畢,一把揪住她作亂的手放在手中捏了捏,語氣無奈地壓低聲音道:“這是在外面!

    外面怎么了?

    程方秋疑惑地抬起眼睫,在撞進他那雙晦澀不明的嫣紅眼眸中后,倏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臊紅了一張臉,她連忙抽回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沖他撒嬌讓他答應(yīng)她的要求而已,沒有刻意在外面撩撥他的意思。

    說完,又覺得這話沒有說服力,程方秋無措地抿了下唇,索性快步朝著賣衣服的柜臺走去,周應(yīng)淮見她走路同手同腳,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連忙追了上去。

    “嗯,我知道!敝軕(yīng)淮說完這句話,停頓了兩秒,偏頭盯著她的眼睛,緩緩認真道:“是我不禁撩!

    她稍稍沖他勾勾手,他就會潰不成軍。

    聞言,程方秋呼吸一滯,陽光透過百貨商場的玻璃窗灑在他身上,襯得他身姿越發(fā)挺拔,那低啞的嗓音順著風(fēng)落入耳中,讓她心跳莫名開始加快跳動,一股灼熱的情愫從心尖上蔓延開來。

    導(dǎo)致下午選購衣服的時候她都有些心不在焉,但是衣服的美丑她還是分得出來的,整個百貨大樓就沒有她看得上可以用來當作婚服的成衣,倒是看上了兩套在家穿的休閑裝,以后就可以不用穿著他的寬松衣服滿屋跑了。

    情趣是情趣,可她也是要臉的!萬一被人不小心撞見了,成何體統(tǒng)!

    至于她和周應(yīng)淮的婚服,她決定買布回去請裁縫做,這年頭有些裁縫的手藝可是一絕,不比百貨大樓賣得死貴的成衣差,再加上她的設(shè)計,肯定一鳴驚人。

    到底是頭一次結(jié)婚,她不想穿的太敷衍。

    周應(yīng)淮聽說她要親自設(shè)計婚服,舉雙手雙腳贊同,一向清冷的人,那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程方秋簡直沒眼看。

    布料敲定了,他們還去買了幾株粉色月季花和白色梔子花,又去書店買了漂亮的紙張,準備自己書寫請?zhí)?br />
    一通折騰下來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兩人提著大包小包趕回家,在樓道里和要下樓的楊麗群打了個照面。

    說起來,他們和這家人總共就打了兩次交道,但是每一次都不是很愉快,程方秋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也沒有要和對方打好關(guān)系的打算,她估計對方也是一樣的想法,所以她直接選擇了裝作沒看到。

    但誰知道楊麗群就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居然笑眼盈盈地主動打起了招呼,“周同志,程同志,你們這是剛從外面回來?”

    聽見她的話,程方秋詫異地抬起了頭,秉承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想法,她語氣淡淡回道:“嗯!

    或許是看出她態(tài)度一般,楊麗群也沒自討沒趣,往旁邊側(cè)了側(cè)身,讓開了路。

    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道了謝,便快步上了樓。

    “這咋回事?”程方秋沒看懂楊麗群這是搞得哪一出。

    周應(yīng)淮也皺起了眉頭,他跟楊麗群一家都不認識,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猶豫兩秒,開口道:“或許只是想跟鄰居打好關(guān)系!

    程方秋點了點頭,很快就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后,她一進門就抱著那些花到了陽臺,但是她又怕臟,便趴在門框上沖剛放下手中東西的周應(yīng)淮可憐巴巴地眨了眨眼睛,“淮哥,我不會弄,你來弄吧?”

    聽見這話,周應(yīng)淮抬眸望去,就見大片大片的晚霞飄蕩在天空,橘黃色的柔光灑滿整個陽臺,她就這么一臉期待地望著他,好似她的整個世界只有他。

    一朵煙花在腦海中綻開,他抿了抿唇,抬步朝著她走過去。

    高大的身軀在經(jīng)過她時,倏然握住她的腰身,將其壓在門框上,細碎的短發(fā)微微遮擋住他眸中情緒,卻無法掩蓋他滾燙的氣息。

    程方秋的臉不由自主地開始升溫,染上同夕陽一樣令人驚艷的艷色。

    “親我一口,我就……”

    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周應(yīng)淮就感覺薄唇上多了一抹柔軟,他摟著她腰的大掌瞬間緊了兩分。

    “一口夠不夠?”程方秋壞笑著看他那張矜貴冷峻的臉上一寸寸浮現(xiàn)出慌亂和無措,然后妖精似的將唇湊近他的唇瓣,不挨上去,就這么近距離停住。

    哼,在外面不能撩撥他,在家里還不行嗎?

    更何況,落日余暉,多適合接吻。

    只是下一秒,程方秋就逃也似的從兩人之間的縫隙中逃了出去,半分不帶猶豫的。

    因為周應(yīng)淮居然問:“熱水瓶里還有沒有熱水!

    這句話的含義,不言而喻。

    她只是想放個小招數(shù),但他卻直接放大招,不公平!

    “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害臊!背谭角镒陉柵_上新配置的椅子上,只覺得渾身都在發(fā)熱,她以手作扇,拼命給自己扇著風(fēng)。

    周應(yīng)淮不置可否,只是目光如炬地直視著她,隨后微微挑眉,那樣子似乎在指控程方秋倒打一耙。

    她輕哼一聲,無視掉他的控訴,指揮他先將泥土和花盆拿出來,把土裝進新買的漂亮花盆里面,然后再把花栽種進去,壓實后灑上些許水,最后擺放在墻角,讓它們自由生長。

    陽臺有了這幾縷綠色生機,看上去順眼多了。

    “我餓了,你去做飯!背谭角锬媚_戳了戳周應(yīng)淮的小腿,后者正蹲在那些花前面調(diào)整位置,被她一戳,下意識地回頭。

    粉色月季在空中搖曳,都比不上他吸引眼球。

    她懶洋洋窩在椅子當中,欣賞了一番美男,驀然輕笑:“老公,你好帥啊。”

    周應(yīng)淮起身的動作一頓,居高臨下瞅著她,一字一句說道:“程方秋,我說過我不禁撩。”

    “嗯?”程方秋瞬間清醒,從椅子上爬起來,就要往屋里逃,找個房間躲進去,鎖上門,等他火氣下來了再出來也不遲。

    但誰知道剛起身就被他抱了個正著,整個人騰空被打橫抱起來,她兩條長腿無處安放,只能慌亂地亂踹著。

    “啊啊啊。”她止不住地尖叫,卻被他堵住嘴巴。

    等她被親得氣喘吁吁了,沒力氣再大喊大叫了,周應(yīng)淮才氣定神閑地挑眉道:“再叫,整個家屬樓都知道了!

    她下意識咬緊下唇,紅撲撲的臉蛋上帶著深深的不忿,“周應(yīng)淮,你就是個臭流氓,每天就想干那檔子事,我還疼著呢!

    說到這兒,她不自覺地并緊了雙腿。

    聞言,周應(yīng)淮劍眉微皺:“我看看?”

    說罷,就要來掀她的裙子,程方秋氣得沒好氣打掉他的手,然后余光就瞥見裙子上明晃晃的幾處臟污,她崩潰喊道:“你手上的泥巴蹭我身上了!這是新買的!”

    “會給你洗干凈。”周應(yīng)淮不在意地看了一眼,但瞅見她一張臉氣得更紅了,又補充道:“再買條新的,別生氣了?”

    “這還差不多!彼旖侨滩蛔∩蠐P了一瞬,然后又故意板著臉,“我餓了,你做飯去。”

    周應(yīng)淮站在原地不動,想俯身來親她,但是程方秋卻怎么也不讓他親。

    兩人做著無聲的對峙,最后還是他妥協(xié)般地嘆了口氣,將她放在窗戶下的一張小桌子上,兩只手撐在她臀部兩側(cè),彎腰用額頭蹭了蹭她的發(fā)頂,將那處揉得亂七八糟。

    夕陽的光灑在兩人身上,讓彼此深深糾纏在一起。

    程方秋以為他馬上就會去廚房做飯的時候,他沉默兩秒,然后睜著一雙眼尾染上猩紅的眸子,可憐兮兮地低聲道:“老婆,我難受!

    或許他也知道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他垂下眼睫,湊到她耳邊輕輕呢喃。

    “幫我摸一摸,好不好?”

    第44章 濕漉漉的粘膩

    落日時分, 金黃色的光輝透過玻璃窗緩緩灑進室內(nèi),鋪就一片絢麗余暉。

    周圍很是安靜,程方秋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在狂跳,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的氣息一縷縷霸道地鉆進她的體內(nèi), 勾起不講道理的酥癢。

    她的長睫顫了又顫, 目光不受控制地朝著下方瞄去,都說黑色顯瘦, 可是為什么存在感依舊那么強?鼓鼓囊囊的一團,像是察覺到她的視線, 害怕她看不見一樣, 還往前湊了湊, 徑直蹭到了她的膝蓋處。

    隔著薄薄的布料緊緊相貼, 她好像都能感受到那滾燙的溫度。

    程方秋搭在他肩膀上的指尖下意識地蜷曲起來, 卻因為動了一瞬, 位置產(chǎn)生偏差,從中山裝的布料上滑落, 觸碰到了他脖頸上的肌膚,隨后又輕輕掠過凸起的青筋。

    下一秒她就瞧見周應(yīng)淮的脖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躥紅,喉結(jié)不安分地上下滾動著,甚至就連噴灑在她耳邊的呼吸也重了兩分。

    “秋秋!彼p聲念著她的名字, 像是在催促, 也像是在埋怨為什么不幫他,還要繼續(xù)撩撥他。

    “噓!

    程方秋抬起指尖摁在他的薄唇上, 細長白皙的骨節(jié), 泛著淡淡粉色的指甲,像是上天親自雕刻出來的一樣精致。

    兩人在這時不約而同地抬起眼睫,視線撞在一起, 心跳都驀地漏掉了一拍。

    周應(yīng)淮抿唇,剛想說話,眼皮就被一只柔軟的手給覆蓋,視線內(nèi)瞬間變得一片漆黑,看不見任何東西,其他感覺便更加靈敏,他最后選擇緩緩閉上嘴。

    他感受到一根手指從他的薄唇上緩緩下移,經(jīng)過喉結(jié),鎖骨,胸口,腹肌……

    在按上他褲子紐扣時,他忍不住輕喘了一下,撐在桌子上的手也不自覺地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配上骨節(jié)分明的修長手指,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色情感。

    明明是他先提起的要求,可這會兒他卻想主動終止這場在青天白日下的荒唐。

    但是話語涌到嘴邊,卻遲遲不見說出來。

    指尖還在繼續(xù),似乎是一只手不好操作,扣子解了半天,還沒解開,他的額間也跟著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溫?zé)岬暮粑稽c點加重。

    終于解開的瞬間,他如釋重負一般微微彎下腰身,下意識地想低頭去尋她的唇,可是捂住他眼睛的手卻阻攔了他的動作,僅僅只是輕輕用力,他便乖乖地維持著原來的動作,不敢再逾矩。

    原來,他也害怕他的不配合會讓她放棄接下來足夠令他瘋狂的出格舉動。

    雖然不想承認,可他的的確確是期待的,是渴望的。

    近來天氣都很好,每天的黃昏都是不一樣的風(fēng)景,但程方秋卻覺得今天的晚霞最漂亮,最令人驚艷。

    是粉紫色的。

    程方秋坐在窗邊,耳尖微紅,但是神情卻是慵懶和愉悅的,她的長腿分開,輕輕在空中晃悠,時不時獎勵性地蹭過他的大腿,便會看到他輕咬唇瓣,壓下喉間悶哼的動作。

    見狀,她唇角輕輕往上揚,感受掌心傳來睫毛不停顫動帶來的癢意,嗯,還有另一只掌心傳來的滾燙觸感以及偶爾脫離掌控的跳動。

    她靜靜欣賞著往日矜貴,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在她的手下失態(tài),沉淪……

    這不像是她在討好他,而更像是他在討好她,如果是他自己來,效果可能會更好。

    思及此,她眨了眨眼睛,覺得人怎么可以聰明成這樣!

    于是她傾身,鼻尖慢慢靠近他的鼻尖,淺淺的呼吸和他粗重的呼吸交纏在一起,她主動用薄唇去勾搭他的,貝齒細細咬著他的唇瓣,等他想纏過來的時候,又忽地拉遠。

    “老公,我手酸了!

    話畢,她倏然收回那只手,隨意在他腰間擦了擦,頓時就察覺到那處的肌肉緊繃起來。

    濕漉漉的,黏黏糊糊的,有些惹人臊熱。

    他輕啟薄唇,開口時嗓音啞得不像話,帶著一絲祈求:“秋秋。”

    這聲音落在程方秋耳邊,有種犯規(guī)的性感,差點兒就把她的魂兒給勾走了。

    “你說就摸一摸的。”她忍住上當?shù)臎_動,繼續(xù)循序漸進。

    周應(yīng)淮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一噎,喉結(jié)輕輕滾動一下,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視線依舊被她的手擋住,他并沒有看見她唇邊的那抹狡黠,抿了抿唇,還在想怎么哄,一直撐在桌上的手背突然被她抓住。

    雖然略微驚訝,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還是順從地抬起手,任由她拿他的上衣將那只手擦得干干凈凈。

    直到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他才有些無奈,又有些抗拒地想縮回手,可這時候明顯已經(jīng)晚了。

    “快點兒嘛,我真的餓了。”她嬌氣地湊到他耳邊撒嬌,一字一句地擊潰他的防線,“你不是難受嗎?結(jié)束了,就不會難受了。”

    “我也會幫你的。”

    話畢她的手帶著他的手緩緩靠近……

    她遮擋在他眼前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放下了,昏黃的光線讓他有些不適應(yīng)地瞇起了眼睛,直到適應(yīng)過后才徹底睜開眼睛。

    他身處于昏暗的墻邊,而她坐在光線充足的窗邊,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意亂。

    小騙子。

    周應(yīng)淮半瞇起晦澀的黑眸,突然抬手勾住她的腿彎,將人往自己的方向拉近,她似乎沒想到他會動手,有些猝不及防地被抱了個滿懷,胸口直直撞了上來。

    “就這么喜歡看?”

    程方秋覺得兩方柔軟被撞得有些疼,還沒來得及控訴他,就對上了他的視線,他的瞳孔從這個角度看,有種極致的黑,見不著底,無端令人升起一絲害怕,又帶著極致的吸引力,讓人恨不得溺死其中。

    “也,也沒有。”

    本能察覺到危險,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說完就感覺到他手下的動作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放肆。

    “呵!彼p笑,磁性的嘶啞尾音在室內(nèi)回蕩,分外曖昧。

    程方秋被他禁錮在懷里,完完整整看完了一場獨屬于她的“首(手)秀”。

    而結(jié)束后的粘膩悉數(shù)抹在了她那條漂亮的紅格子半裙上。

    瘋子,比她還瘋。

    *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在這個家家戶戶舍不得用電的年代,回家的路都是黑的。

    機械廠里的獨棟小洋樓都長得差不多,常彥安卻能輕松認準家門,除了刻在骨子里的記憶以外,還有就是那不同于其他人家的燈火通明。

    隔老遠就能看見那抹黑夜里的光亮。

    到家門口,他停下自行車,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做極大的心理建設(shè),然后才拿鑰匙打開大門,推著自行車進門。

    剛進去,常彥安就發(fā)現(xiàn)了不同之處,他的視線緊盯著那一片無精打采的薔薇花,眉頭緩緩皺起,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可閉眼再睜眼,它們依舊存在。

    他捏緊自行車把手,下意識地朝著小洋樓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這又是在玩哪一出?

    一想到等會兒會面對的大吵大鬧,常彥安只覺得頭疼,他將自行車停好,拿上掛在把手上的公文包,緩緩朝著屋內(nèi)走去。

    剛打開門,一道纖細柔軟的身軀就撲了上來,緊緊抱著他的腰。

    常彥安下意識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想將人給拉開,可是剛有所動作,耳邊就傳來一道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他一愣,然后放輕力道。

    可僅僅只是一瞬,他就恢復(fù)平日里的冷淡態(tài)度,把她推開。

    這個女人慣會演戲,他分明沒用多大力氣。

    “我說過很多次,不要在門口抱我,被別人看見了影響不好!

    徐琪琪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在我家抱我自己的男人怎么了?那些長舌頭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又不是跟他們過日子!

    常彥安眉頭皺得更深,臉上閃過一絲不贊同,剛想說些什么,就見她一副不想聽說教的樣子捂住了耳朵,頓時所有涌到嘴邊的話都給咽了回去。

    徐琪琪見他閉嘴,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這才放下了手,然后半倚靠在玄關(guān)處看他換鞋。

    男人很高,身形頎長挺拔,穿著一絲不茍的白襯衫和黑西褲,劍眉星目,五官俊氣,鼻尖有一顆褐色小痣,給他清冷的長相增添了兩分魅惑,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藏在鏡片后面的眸子深邃莫測,顯得整個人斯文優(yōu)雅,高不可攀。

    但是徐琪琪卻更喜歡他在床上摘下眼鏡后的樣子,明明禽獸,卻非要維持翩翩公子的風(fēng)度,那種反差感讓人著迷。

    想到這兒,她秀氣的眉毛皺在一起。

    他們有多久沒有做過了?一個星期?還是半個月?

    好像自打結(jié)婚第三天她在書房發(fā)現(xiàn)他藏了他前妻的照片,兩人大吵一架開始,就分房睡了。

    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就沒個消停的時候,而每一次都是她先低頭。

    就如同現(xiàn)在這樣,她若無其事地湊上去,他也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跟她說話,教育她。

    只是態(tài)度冷淡,讓人很不爽就對了。

    思緒有些飄遠,直到眼前昏暗了一瞬,她才回過神來,他早已換好鞋,正在屋內(nèi)四處找著燈光開關(guān),然后將沒必要的燈一盞盞關(guān)滅。

    “少開這么多燈。”

    還是被教育了。

    徐琪琪撇了撇嘴,下意識冷哼道:“哼,誰能有你前妻那么賢惠,勤儉節(jié)約啊!

    話音落下,就見常彥安關(guān)燈的動作一頓,隨后臉色瞬間冷下來。

    “好好好,我不提了。”徐琪琪一邊往餐桌的方向走,一邊嘟囔著:“一吵架你就窩在辦公室,大半夜才肯回來,我開這么多燈,還不是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說著說著,語氣里已經(jīng)帶上了掩蓋不住的委屈。

    常彥安逆著光站著,陰影將他側(cè)臉的輪廓勾勒得越發(fā)立體,他看著那道窈窕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她嘴里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

    他抿了抿唇,倏然開口道:“你不是不喜歡那些花嗎?怎么又拿回來了?”

    他沒忘了因為這些花,她跟他吵過多少次架。

    昨天甚至差點兒把整個家都給砸了。

    徐琪琪在餐桌前停下腳步,聽見他的話,先是一愣,然后才輕聲回道:“因為你喜歡!

    說完,她拿起水壺想倒水,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個沒拿穩(wěn),水壺剎那間砸在了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里面的水也灑了一地,她驚呼一聲,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常彥安瞳孔猛縮,整個人失去平時的冷靜自持,轉(zhuǎn)瞬間跑到她跟前,將人從地上抱起來,她穿著拖鞋,腳背小腿上全都是水,裙子也被打濕了大半。

    “怎么這么不小心?”他嘴上說著責(zé)怪的話,卻在第一時間抱著她往廚房跑去。

    徐琪琪掩住眸中的得逞,面上卻裝作一副嚇壞了的樣子,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脖頸,嗓音顫抖道:“我手疼。”

    “濺到你手上了?”

    常彥安將她抱到廚房的灶臺上,一邊打開水龍頭要去沖她的腳,一邊要去看她的手,可是還沒有來得及去看她的手,眉頭就皺了起來,因為他的掌心在觸碰到她的腳踝時,預(yù)想之中的滾燙沒有傳來,入手反倒是一片冰涼。

    他緩緩直起腰身,徑直看向徐琪琪,后者臉上閃過一絲心虛,磕磕絆絆解釋道:“水是我中午燒的,不燙!

    “那你……”為什么一副被燙到的樣子?

    可話說到一半,他想起什么,又停住,她剛剛只是站在原地,并沒有說什么,也沒有多做什么,從頭到尾都是他在慌亂,自以為是……

    常彥安深吸一口氣,揉了揉額角,轉(zhuǎn)身想離開,可是衣角卻被她抓住。

    “我手疼!

    “別裝了!背┌舱Z氣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但她反而越發(fā)變本加厲地嬌氣哼道:“我就是手疼。”

    常彥安忍無可忍,轉(zhuǎn)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男女力量懸殊,他一用力,她就松手了。

    滿腔怒火在看到她掌心遍布的細小傷口后消失殆盡,他抬頭,對上她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不禁放柔了語氣,問道:“怎么弄的?”

    徐琪琪不說話,只是倔強又委屈盯著他,豆大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好像下一秒就能落下來一樣。

    這種無聲的控訴,比她以前大吼大叫還要讓他無措。

    從進門時她就沒有遮掩她手疼的事實,只不過,他不信。

    常彥安心里涌上一絲愧疚,他關(guān)掉水龍頭,伸出手將人重新抱起來,她掙扎了一瞬,但是他態(tài)度強硬,力氣又大,哪是她能掙脫開的,便半推半就依靠在了他懷里。

    家里有醫(yī)藥箱,他拿出藥品給她消毒,上藥,包扎。

    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說話,房子里蔓延著詭異的安靜。

    徐琪琪坐在沙發(fā)上,頭發(fā)凌亂,裙角濕透,手還被他包得跟粽子一樣,整個人可以說是狼狽不堪。

    而他,頂多衣服濕了一些,其余還是跟往日一樣,一絲不茍,衣冠楚楚。

    “我去燒水,早點洗漱睡覺!背┌彩帐昂冕t(yī)藥箱,想起身離開,卻被她的一道低聲啜泣給止住了步伐。

    他垂首看向她,她便猛地偏過頭,咬住下唇,安安靜靜的哭。

    她長得漂亮,哭起來自然也是十分的我見猶憐,小小的瓜子臉半明半暗,襯得側(cè)臉線條越發(fā)流暢,長長的睫毛輕眨,眼淚便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要錢似的往下砸,在白色的紗布上留下一個個深色印記。

    常彥安垂在腿側(cè)的手漸漸握成拳頭,指尖在掌心摩挲兩下,最終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哭什么?”

    他一出聲,徐琪琪就睜著一雙發(fā)紅的眼眸瞪向他,“關(guān)你什么事!

    常彥安站在原地兩秒,隨后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半分再回頭的意思都沒有,氣得徐琪琪砸了一下沙發(fā)。

    他就不能再哄一句嗎?就一句!

    眼看他就要離開客廳了,徐琪琪猛地起身,光著腳就追了上去,然后將人抵在樓梯口的墻上,直接墊腳吻了上去,可是卻被他偏頭躲開。

    徐琪琪像是很有經(jīng)驗,只是虛晃一槍,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結(jié)上面。

    常彥安臉黑如碳,喉結(jié)卻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番,伸出手想將人推開,可是他推哪兒,她就把一雙受傷的手放在哪兒,一時之間竟推開不了。

    她得寸進尺,唇舌在他脖頸上作亂,發(fā)出令人羞惱的親吻聲。

    “徐琪琪!”

    “我都把你的花給種回去了,你履行一下夫妻義務(wù)怎么了?”徐琪琪理直氣壯,甚至不顧手上的傷,直接摟住他的脖子,緊緊纏著他,雙腿也撲騰著勾上了他的腰。

    常彥安早在聽見她的第一句話時就沉下了眸色,“我說了很多遍,那些花不是我的。”

    “嗯嗯,嗯嗯!毙扃麋鞣笱艿攸c頭應(yīng)下,然后一邊去咬他的耳朵,一邊用指尖勾走他鼻梁上的眼鏡,壓著聲音輕聲道:“老公,我們和好好不好?我再也不跟你吵了!

    她算是看透了,吵架有什么用,只會把人越推越遠。

    “你先下來!睕]了眼鏡,常彥安視野內(nèi)的東西變得有些模糊,他不適應(yīng)地瞇了瞇眼睛。

    徐琪琪謀劃了這么久的局,怎么可能就這么放棄了,她占據(jù)絕佳位置,又沒了眼鏡的遮擋,直接低頭吻住他的唇。

    這老古板,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看著他那雙清冷的眼中染上一絲朦朧和猩紅,她這才湊到他耳邊往里面吹氣道:“老公!

    說著,身子往下縮了一瞬,眼看就要掉下去,常彥安下意識地伸出手托了她一把,大掌沒有一點兒阻擋,直接撫上了滑嫩的肌膚。

    常彥安呼吸一沉,在她再次吻過來的時候,摁住她的后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兩人從一樓糾纏到二樓,直到躺在床上,他才肯讓她解開他的襯衫扣子。

    假正經(jīng)。

    *

    程方秋窩在陽臺的椅子上,風(fēng)輕輕吹動她的發(fā)絲,明艷的五官也仿佛變得模糊起來,她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唇邊都不由帶上了些許笑意。

    余光瞥見什么,不由微微坐直了身子,開口道:“周應(yīng)淮,我怎么感覺這花有些蔫了。”

    嘴里含著飯菜,說話時有些含糊不清。

    聞言,周應(yīng)淮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就見白天還燦爛盛開的月季花,這會兒卻有些垂頭喪氣的,沒什么精氣神兒,他沒有養(yǎng)過花花草草,眉頭輕皺,“我明天找人問問。”

    說完,用勺子舀起半勺飯和菜,放在薄唇邊上稍稍吹涼才送到她嘴邊,行為舉止間格外溫柔細致,

    程方秋聽他這么說,點了點頭,然后專心懶散地享受周應(yīng)淮的伺候,他喂一勺吃一勺,很快就將一碗飯給吃得見了底,眼看他還要去加飯,連忙阻止:“不吃了,吃飽了。”

    周應(yīng)淮便給她用帕子擦了擦嘴邊沾著的油光,然后起身給自己盛飯去了。

    他身姿修長,比例極好,一眼望去窄腰之下全是長腿,或許是有幾分這樣的緣故,他走路十分快,沒多久就回來了。

    除此之外他吃飯速度也很快,但是卻不粗魯,一舉一動都保持著合適的尺度,優(yōu)雅隨性,一看就是受過良好的教育的。

    美男用餐,光是看著都是一種享受。

    程方秋看得津津有味,只是看著看著,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才幾分鐘?飯菜都快被他解決干凈了,她連忙出聲勸道,“你慢點兒吃,又沒人跟你搶!

    陽臺上微風(fēng)徐徐,吹動周應(yīng)淮額前的碎發(fā),他淡淡抬眸,慢條斯理地應(yīng)道:“嗯!

    只是下一秒他就將桌子上的碗筷給收拾起來,疊成了小山,拿回廚房。

    他在急什么?

    周應(yīng)淮一走,陽臺上只剩下她一個人,程方秋摸了摸手臂,總感覺陰風(fēng)陣陣,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只蚊子就從眼前飛過,她害怕被咬,索性起身,把陽臺的門窗都給關(guān)上了。

    周應(yīng)淮在廚房洗碗,她瞄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感覺無事可做,就把白天買的漂亮紙張拿了出來,但她其實也不是很清楚要請哪些人參加婚宴,所以她沒有貿(mào)然動筆,便想著先設(shè)計一下請?zhí)袷健?br />
    拿著紙筆猶豫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在左上角寫下了“周應(yīng)淮”三個大字。

    她小時候?qū)W過一陣子的書法,一手字寫得很是大氣漂亮,但是很久沒有拿過筆了,還是有些生澀,左看右看,都覺得不滿意,便又寫了一遍周應(yīng)淮的名字。

    她寫得投入,就連周應(yīng)淮本人什么時候站在她身后都不知道,直到他輕聲開口,這才倏地發(fā)覺。

    “寫的不錯。”

    程方秋嚇了一條,筆一歪,在紙張上面留下一道丑陋的黑痕。

    “你什么時候過來的,嚇死我了。”她拍了拍胸口,勉強穩(wěn)住加快跳動的心跳。

    第45章 極致荒唐

    “剛過來!

    周應(yīng)淮微微俯身, 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手將桌上的紙張拿起來,放在眼前細細端詳,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 從遠處看卻像是她主動依偎進他懷里。

    兩人之間的距離倏然拉近, 她的腦袋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 稍稍側(cè)頭就能聽見他沉穩(wěn)的心跳聲,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平白擾亂了她的心神。

    “別看!被蛟S是被夸后的羞赧, 她微微起身就要去搶他手中的紙張, “寫得不好。”

    他沒有跟她爭搶, 將紙張還給她, 但是卻將身軀壓得更低, 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說道:“很好!

    認真又固執(zhí)的強調(diào), 讓她長睫顫了顫,沒忍住勾起唇, “真的?”

    “嗯!敝軕(yīng)淮指尖點了點她的字,程方秋也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在看完那些字后,注意力就不受控制地發(fā)生了偏移。

    他剛洗完碗, 又用香皂洗了手, 皮膚被泡得有些發(fā)白,宛若瑩潤通透的寶玉, 骨節(jié)瘦削而修長, 指甲圓潤干凈,手背上隱隱可見凸起的青筋紋路。

    下午的時候,他就是用這只手……

    想到這兒, 程方秋只覺得耳尖發(fā)燙,周身縈繞的淡淡香皂清香愈發(fā)濃郁,正在霸道地將她的氣息漸漸侵占。

    可混亂的思緒卻在他下一句話說出來后,猛地變得清醒。

    “秋秋,你從小有練字嗎?”一手好字,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寫出來的。

    周應(yīng)淮的指腹滑過那些精巧的字,臉上有一瞬間的驚喜閃過,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發(fā)現(xiàn)了多大的寶藏一樣。

    沒有人能理解此時他心中的感受。

    隨著彼此之間的相處越來越多,他會了解她身上旁人都不知道的閃光點,這是只有親密關(guān)系才能得知的信息,這個認知讓他唇角的弧度又往上揚了揚。

    但是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程方秋的臉色卻是倏然一白,有些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她深吸一口氣,好半響才訕訕一笑道:“鄉(xiāng)下哪有條件練字啊!

    每個人的字跡都不一樣,原主的字說不上丑,但也絕對稱不上好。

    周應(yīng)淮這么敏感和聰明,如果見過原主的字,肯定能發(fā)現(xiàn)她和她之間不同的地方,雖然她不擔(dān)心她換了芯子的事情被戳破,但還是不想留下太多破綻。

    程方秋將紙張快速收起來,然后揣進兜里。

    “你不是答應(yīng)唱歌給我聽的嘛?”她嬌俏出聲,伸出手順勢摟住他的脖頸,不動聲色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周應(yīng)淮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輕咳一聲:“你想聽什么?”

    “什么都行。”她現(xiàn)在滿心滿眼都是想讓他不要再關(guān)注她的字寫得如何,所以對他要唱什么,真的沒有要求。

    周應(yīng)淮思索片刻,然后輕輕拉下她的手,站直身子,似乎是有些緊張,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嘗試性地緩緩開口唱道。

    “紅太陽照邊疆,青山綠水披霞光,長白山下果樹成行,海蘭江畔稻花香,劈開高山大地獻寶藏……”

    他每唱一句,程方秋的瞳孔就放大一瞬。

    看著周應(yīng)淮一本正經(jīng)唱歌的樣子,她突然就明白了當時在大巴車上他為什么不愿意開口了,原來樣樣全能的大佬也有不擅長的領(lǐng)域。

    一首紅歌《紅太陽照邊疆》愣是被他唱得……

    程方秋找不出形容詞,總之,一句歌詞他至少有兩個音不在調(diào)上,她原本以為周應(yīng)淮聲音這么好聽,就算唱歌再難聽也難聽不到哪里去,可現(xiàn)實卻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短短的幾分鐘,卻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

    終于結(jié)束后,程方秋已經(jīng)被折磨得有些麻木了,她面無表情地揉了揉耳朵,面對周應(yīng)淮投過來的期待目光,她想違心說兩句恭維的話,但思考再三,為了耳朵以后的幸?紤],她還是委婉地說出了實話。

    “我們家以后還是剔除唱歌這項娛樂活動吧!

    周應(yīng)淮倒是很有自知之明,聽見程方秋略帶打趣的話,也沒有生氣,但冷峻的臉上還是多多少少浮現(xiàn)出了些許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后調(diào)轉(zhuǎn)話頭道:“熱水已經(jīng)燒好了,洗漱睡覺吧!

    “好!睍r間已經(jīng)不早了,程方秋答應(yīng)下來后,就起身去了臥室找換洗衣物。

    她帶的衣服不多,新買的又還沒有洗,便順手撈起了一件他的寬大上衣,面料柔軟,用來當睡衣再合適不過,周應(yīng)淮就更簡單了,找一條新的內(nèi)褲就行。

    但沒一會兒,她就知道找的換洗衣物都是多此一舉。

    她從臥室出來,就看見渾身上下只穿著一條黑色內(nèi)褲的周應(yīng)淮正在給浴桶里倒熱水,霧氣蔓延,好似回到了那天的新婚夜。

    程方秋將衣服放在置物架上,環(huán)胸仔細欣賞著美男的身材,寬肩窄腰,肌肉線條流暢,臀部挺翹,該鼓囊的地方飽滿又性感,每一處都像是被造物主精心打造過的一般。

    “想跟我一起洗?”周應(yīng)淮挑眉。

    聞言,程方秋暗暗翻了個白眼,毫不留情地轉(zhuǎn)身就走,但是沒走兩步,就被他摟住腰身給撈了起來,她驚呼一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身上的裙子就被撩起來了,然后很快墜落在地。

    “周應(yīng)淮!”

    他的薄唇落在她微涼的后脖頸上,輕輕回應(yīng)了一聲,在她控制不住顫栗的時候,變本加厲地繼續(xù)往下,吻上漂亮的蝴蝶骨,她沒忍住又瑟縮一下。

    這才短短幾天,他對她身體的熟悉程度感覺都快超越她自己了。

    每一處敏感的地方,他都能掌握得恰到好處,讓她沉醉其中。

    兩人的衣物隨意搭在洗手臺上,混在一起有種凌亂的美感,她的小臂撐在上面,柔軟的布料隔絕了臺面的冰冷,青絲拂過面頰,激起陣陣讓人忽略不了的酥麻癢意,貝齒咬住唇瓣,在上面留下一小圈淡淡的齒痕,卻掩蓋不住喉間溢出來的輕口今。

    他的大拇指在她的腰窩處摩挲了兩下,隨后慢慢控制住,好方便他拿清水幫她清洗干凈。

    水珠砸在肌膚上,猶如有千斤重,要不是有他的手掌托著,她估計早就低頭投降。

    “不,不行!

    她一邊說著,一邊搖著頭,卻阻止不了什么。

    水流流淌而過,將一切都洗干凈,他不再是那晚青澀得找不準位置的毛頭小子,而是熟稔地一邊擒住她的下巴,薄唇覆上去,徑直撬開牙關(guān),卷走微薄的空氣,一邊緩緩讓水流朝著里面去。

    水流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在安靜的環(huán)境里彈奏出一首優(yōu)美的樂章,毫無節(jié)奏,又毫無保留。

    柔軟的唇瓣被蹂躪得發(fā)紅發(fā)腫,她眼尾沁出兩滴淚珠,他便放輕輾轉(zhuǎn)的力道,一點點淺嘗輒止,卻又不停地慢慢加深,吻得人心亂如麻。

    “夠了!

    她偏頭躲開他發(fā)狠炙熱的吻,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神迷離地望向前方,近在咫尺的是一面鏡子,里面清清楚楚印出兩人此時的荒唐。

    一前一后,一彎一直。

    他赤著的胸肌隨著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著,有幾顆瑩瑩水珠從上面滾落下來,滑過塊塊分明的腹肌,然后沒入最親密木目連的部位,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不可描述的旖旎。

    聽見她的低聲喃喃,周應(yīng)淮緩緩抬起眼睫,與鏡中的她對視上,眸色幽深,嗓音低啞:“不夠!

    “……”

    這索取無度的人,真的是周應(yīng)淮嗎?

    程方秋無力地任由自己在大雨中飄搖,感受著與在臥室不同的繾綣。

    在浴室,從后面……

    好像也別有一番風(fēng)味,她還挺喜歡的,當然前提是忽略掉他時不時發(fā)瘋似的咬住她的耳尖,一遍遍追問她最喜歡的人是誰。

    程方秋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位腹黑的小心眼,直到現(xiàn)在都還在在意那個被她胡編亂造出來的男同學(xué)。

    醋王,醋精,醋壇子。

    她沒好氣地偏頭在他鎖骨上狠狠咬了一口,硬咬著牙不肯回答,但最后被纏得沒辦法,還是顫著聲音乖乖松口回道,“最喜歡你。”

    女人甜膩軟糯的嗓音在昏暗的室內(nèi)響起,似乎是一把火,眨眼間就點燃了他藏在身體深處的引線,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在心中綻放,繪就成此生難忘的風(fēng)景。

    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緊扣,牢牢將她禁錮進懷中,然后猛地加重加深,將她送上云端去摘那顆渴求已久的星星。

    窗外的夜色漸濃,風(fēng)吹進來,都沒能吹散那股濕與熱。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方秋蔫蔫地坐在洗手臺上,看著周應(yīng)淮在水龍頭下搓洗著她的內(nèi)褲,薄薄的布料參雜著白色泡沫在他的指節(jié)中間來回穿梭,手臂肌肉由于用力,顯出流暢線條,上面還遍布著一些她的抓痕和咬痕。

    整個畫面有種說不出的色糜。

    剛結(jié)束一場酣暢淋漓的翻云覆雨,她整個人都有些懶洋洋的,眼皮上下打架,忍不住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白皙的腳輕輕踩在他的背脊之上,出聲催促道:“快點兒嘛!

    軟軟的嗓音帶著些許嘶啞,不像是不耐煩的催促,反倒更像是情人之間粘膩的撒嬌。

    聽出她的困倦,周應(yīng)淮加快了手中的動作,沒三兩下就將兩人的貼身衣物洗好,掛到衣架上,其余的臟衣服他準備明天早上起床了再洗。

    然后一手抱著她,一手拿著衣架走出了衛(wèi)生間。

    將其掛在陽臺的晾衣繩上面后,剛想問她想不想喝水,就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窩在他的頸窩處睡著了,借著朦朧的月光,能清晰瞧見女人香甜的睡顏。

    “晚安!

    周應(yīng)淮眸中染上淺淺笑意,將人抱回臥室。

    *

    “砰,砰,砰。”

    程方秋皺起眉頭,將頭埋進身旁人的懷中,試圖借此來逃避那煩人的敲擊聲,好在沒一會兒就消失了,但她剛松口氣,那聲音又響了起來。

    就在她差點兒暴走的時候,周應(yīng)淮拍了拍她的后背,柔聲道:“你繼續(xù)睡,我去看看。”

    話是這么說,但是她怎么可能還睡得著,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直到揉成雞窩頭方才肯停手,然后從被子里伸出一條白皙細嫩的胳膊,拿起床頭的手表,待看清上面的數(shù)字后,忍住破口大罵的沖動,壓低聲音怒道。

    “這還不到七點!大清早的,誰?”

    周應(yīng)淮也有些浮躁,眉眼之間是一片冷意,他一邊快速穿上衣服褲子,一邊在腦海中仔細回想,最后搖了搖頭。

    “不知道。”

    他剛搬過來,跟這邊的家屬們都不太熟悉,應(yīng)該沒有人會這么早過來打擾他們。

    害怕是工作上有緊急情況找他,周應(yīng)淮加快了手中的動作,然后走了出去,離開時還不忘關(guān)上臥室的門。

    程方秋則是繼續(xù)趴在枕頭上,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打開了臥室的門,她還以為是周應(yīng)淮回來了,下意識地伸出手求抱抱,“老公。”

    沒第一時間得到回應(yīng),她就感覺不對勁地睜開了眼睛。

    對上的是一雙皺紋遍布的老眼。

    居然是張桂香!

    “!”程方秋嚇得尖叫出聲,連忙拉緊身上的被子擋住自己的身體,她氣得破口大罵:“你神經(jīng)病?關(guān)門,關(guān)門!”

    “都是女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張桂香不太在意地撇了撇嘴,視線落在程方秋身上,她剛才可看見了,這丫頭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見不得人的紅印子,一看就是晚上沒少跟她男人折騰。

    嘖,沒想到周同志看上去那么清心寡欲的一個人,關(guān)上門來居然會這么孟浪。

    其實也不怪他,他這媳婦兒長得就跟狐貍精似的,一身皮子又白又嫩,前凸后翹的,哪個男人見了能忍得住。

    張桂香暗罵了一句不要臉的小女昌婦。

    隨后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肆意在屋內(nèi)打量了一圈,待看清后忍不住咂舌道:“你們可真舍得花錢,這家里都換的新家具吧?要我看,年輕人還是要節(jié)約一點兒……”

    “關(guān)你屁事,出去!币皇巧砩蠜]穿衣服,程方秋都想一巴掌扇她臉上,這都是什么人啊,一點兒邊界感都沒有。

    還有她是怎么進來的,周應(yīng)淮人呢?

    想到這兒,程方秋直接大聲喊道:“周應(yīng)淮,周應(yīng)淮!”

    “你怎么跟長輩說話的?”

    聽到程方秋爆粗口,張桂香不樂意了,在她看來,她比程方秋大幾十歲,說教兩句都是正常的,程方秋就得尊敬地聽著,而不是這么沒大沒小地沖她大吼大叫。

    再說了,她昨天下午出去遛彎了,沒有趕上看他們家搬家具的熱鬧,也錯過了程方秋分發(fā)吃食的好事,心里一萬個懊悔,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了,自然是想好好瞧瞧周家的改動,順便看看能不能順點兒吃的。

    結(jié)果在客廳轉(zhuǎn)悠了一圈,別說吃的了,就連一根毛都沒瞧見。

    客廳沒有,那自然就是在臥室了,所以她才會過來開門看看,誰知道都這個點了,她這個剛嫁過來的新媳婦兒還在睡懶覺!估計就是仗著婆婆不在身邊,所以才理直氣壯地睡到這個點。

    哼,要是嫁的是他們老馬家,看她怎么收拾她!

    張桂香還想說些什么,胳膊突然被人用力一扯,然后面前的門就被人“砰”的一聲給關(guān)上了。

    對方?jīng)]有收斂力氣,她這把老骨頭被這么一扯都快散架了。

    張桂香齜牙咧嘴地想罵人,怒氣沖沖地扭頭看去,就對上了一雙滿含戾氣和憤怒的黑眸。

    面前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衣黑褲,面含韞色,陰沉沉地站在房門門口。

    他在廠里一向是進退有度,斯文有禮的,此時卻徹底冷下了臉,像極了索命的閻王。

    “周同志!

    見狀,張桂香身上的氣焰頓時消散了不少,她有些心虛地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瞥見灑了一地的紅糖,頓時心疼地一拍大腿,想上前將其撿起來,“哎喲,你怎么這么毛手毛腳的,多浪費啊。”

    周應(yīng)淮眉頭輕蹙,長腿一邁徑直擋在張桂香跟前,怒聲道:“誰準你進來的?”

    聽見這話,張桂香不以為意地開口道:“門開著,我就進來了,你們家搞得這么好,我參觀一下都不行?”

    一邊說著,一邊還自以為親切地沖周應(yīng)淮笑了笑,“都說遠親還不如近鄰,你看咱們就住對門,以后還有得互相幫襯呢,不至于這么小氣,看都不讓看了吧?”

    “滾出去!敝軕(yīng)淮氣極反笑,眸中浮現(xiàn)幾分暴怒的寒光。

    當時他一開門,看見門口站著的是張桂香,第一反應(yīng)就是想直接關(guān)門回去繼續(xù)睡覺,畢竟當時樓梯間的事情確實鬧得不太愉快,尤其是馬樹根那眼神,他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有多惡心。

    他從那時起就沒打算跟這一家子打好關(guān)系。

    可是她卻說孩子生病了,她是為了孩子才來借糖的。

    孩子到底是無辜的,尤其還生病了……

    周應(yīng)淮一時心軟就答應(yīng)了下來,只是他記得很清楚,他進廚房去拿糖的時候把大門虛掩了的,沒完全關(guān)緊是因為他骨子里的教養(yǎng)覺得這樣讓別人等在外面不太禮貌。

    可沒曾想,她居然在未經(jīng)他的允許下就擅自進了門,而且還大搖大擺地在他們家東張西望,最后還把臥室的門給打開了。

    沒人知道當時他在廚房聽見秋秋害怕惶恐的尖叫聲時,心里有多么慌張。

    那一刻他想殺死眼前這個老太婆的心都有了,還何談好言好語!

    既然她對他沒有尊重,那他也沒必要再繼續(xù)給她臉。

    張桂香沒想到周應(yīng)淮再次開口就這么不留情面,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這大早上的吵什么呢?”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大門口出現(xiàn)幾道身影,衣著都有些凌亂,顯然是聽到動靜就立馬趕過來了。

    張桂香一見來人了,頓時委屈地抹了抹臉,“老婆子我實在沒辦法了,家里老二感冒了,死活喝不進去藥,醫(yī)生說加點兒糖水給灌進去,但我們家剛好沒糖了,就想著問周同志家借一點兒,誰知道周同志居然讓我滾出去!

    聽見張桂香的話,場面頓時陷入一股詭異的寂靜。

    “不應(yīng)該啊,周同志不像是這樣的人!

    “但剛才確實聽見周同志說滾出去了。”

    “這里面是不是有誤會?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好半響才有人開口打破寂靜,但是明顯都是偏向周應(yīng)淮這邊的,張桂香一聽更傻眼了,這些人怎么也不按照套路出牌。

    這年頭大家雖然都很熱心,但也不是傻子。

    周應(yīng)淮剛搬過來,他們是不太了解,可由于他在廠里是位大紅人,大家平日里或多或少都聽廠里的其他人說過有關(guān)他的事跡。

    從京市機械廠調(diào)過來的優(yōu)秀技術(shù)員,個人能力突出,還是個大學(xué)生,日后前途一片光明,不說他十全十美,那至少也是一位正直向上的好青年。

    至于張桂香,呵,那簡直就是家屬院一顆遠近聞名的老鼠屎,愛占小便宜就不說了,還喜歡搬弄是非,顛倒黑白,大家早就對她深惡痛絕了。

    所以他們怎么可能偏聽張桂香的一面之詞,就去幫她討伐周應(yīng)淮?

    “不想借就不借,欺負我一個老太婆,算什么男人。”張桂香罵完,就想走,但是看著地上的紅糖,又覺得可惜,嘴唇囁嚅半天,還是道:“你這糖都掉地上了,扔掉的話,還不如給我,我給孩子沖糖水喝!

    “你還要不要臉了?”程方秋推開臥室的門,她氣得滿臉通紅,沖上去就想打張桂香,但是卻被周應(yīng)淮給摟住腰身給攔住了。

    “放開!”程方秋瞪了周應(yīng)淮一眼,忍不住掙扎。

    周應(yīng)淮趕緊抱住她,喊她的名字:“秋秋!

    兩人的視線對上,在看見對方不贊同的眼神后,程方秋漸漸冷靜了下來,她不能沖動,像張桂香這種級別的奇葩,要是她動手了,那還不得被訛死?

    被狗咬了,總不能咬回去,她得讓她付出代價!

    “你還想打人?”張桂香被程方秋這氣勢給嚇了一跳,往大門邊上退去。

    “呸,打你還臟了我的手呢!背谭角锓藗白眼,隨后指著地上的紅糖道:“我們家好心好意要給你借糖,你不道謝就算了,還倒打一耙,有你這么做人的嗎?”

    “還有,這紅糖是你打翻的,你可別想賴賬,趕緊賠錢。”

    張桂香一聽這話,瞬間炸了,急得跳腳:“你可別想污蔑我,這糖明明就是周同志自己打翻的!

    “你不認?那我們?nèi)フ艺{(diào)解員!背谭角镎f著,就要出門。

    周應(yīng)淮一愣,但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眼看他們理直氣壯要去找調(diào)解員的架勢,張桂香迷茫了,這糖難道真的是她打翻的?可是她連糖罐子的邊兒都沒摸到過啊,但是如果不是她打翻的,為什么程方秋這兩口子都這么篤定?

    “等等!”

    這話一出,程方秋唇角幾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但是面上卻不顯,聽見這聲音也沒有停止腳步,直到快走出大門了,身后才又傳來一道制止聲。

    “你們干啥去?”

    這次程方秋停下了,她一停,周應(yīng)淮也緊跟著停下了。

    “這大早上的,大家都有事要忙,你孫女不是生病了嗎?趕緊把錢票賠給我,這些糖你拿走,這件事我就可以當作沒發(fā)生過,不然我肯定是要找調(diào)解員和你兒子的,你自己掂量吧!

    程方秋一臉不耐煩,再配上她張揚美艷的長相,顯得十分不好惹。

    第46章 糖

    “糖不是我打翻的, 我憑什么要賠。俊

    張桂香一聽要拿錢票出來賠這些打翻的糖,聲音立馬拔高,然后又極快地想撇清關(guān)系, “我就是過來借糖的, 什么也沒干, 你們自己把糖打翻了可別想賴在我頭上!

    “那你怎么站在這兒?我們兩家又不熟,你不是應(yīng)該在門口等著嗎?”程方秋冷哼一聲, 見到張桂香跳腳的樣子,唇邊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周應(yīng)淮也在旁邊把前因后果給說了出來, 只是刻意把糖怎么打翻的給略過了。

    “你們什么交情都沒有, 人家沒開口請你進門, 你是怎么好意思自己進去的?一點兒分寸感都沒有。”

    “這大清早的, 周同志好心給你借糖, 你擾人清夢就算了, 還把糖給打翻了,得虧人家脾氣好, 要是換作別人,不把你轟出來都算不錯了!

    “趕緊賠錢票吧,不然鬧到調(diào)解員那里去多不好看啊。”

    張桂香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顯然她也知道未經(jīng)允許私自進別人家是不對的, 但是她還是這么干了, 就是打定他們小夫妻應(yīng)該不會追究,畢竟這種事可大可小, 鄰里鄰居的, 要是計較太多還會顯得小氣。

    為了名聲考慮,他們都不會跟她一個老太太計較。

    可她忘了程方秋就不是個好惹的,要不然她樓梯間堆積了那么久的雜物, 也不會在撞上她之后,就被解決掉了。

    張桂香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答,就見程方秋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著她,“你私自進我們家,該不會是想偷東西吧?”

    “我可沒有,你不要血口噴人!睆埞鹣阈睦锟┼庖幌,連忙矢口否認,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然后想到什么,又恢復(fù)了冷靜,“你有證據(jù)嗎?”

    見到她這反應(yīng),程方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沒想到自己只是詐她一下,還真的就詐出了事情真相,她就說這個老太婆嘴里說著就參觀參觀,怎么會那么不懂分寸地去開臥室門,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你有證據(jù)證明糖不是你打翻的嗎?你有證據(jù)證明你私自進我家不是想偷東西嗎?”

    程方秋才不會上她的當,這個年代沒有監(jiān)控,事情又是發(fā)生在她家,在場的人只有他們?nèi)齻,是非黑白全靠一張嘴,這也是她敢說謊話詐張桂香的原因。

    “這……”張桂香一時之間啞了聲,她囁嚅半天,只是重復(fù)道:“反正糖不是我打翻的,我沒錢沒票,別想讓我背鍋。”

    “那我剛才說要去找調(diào)解員解決,你為什么要攔著不讓去?這不是心虛,是什么?”程方秋轉(zhuǎn)頭看向門口的眾人,“大家伙都看到了,對吧?”

    “對,張嬸子既然事情是你干的,你就承認了,把錢票賠了就算過去了,程同志和周同志心善,都讓你賠多的!

    “可不是嘛,這一大清早的,別浪費大家時間。”

    “我看找她沒用,直接去找她兒子!

    話畢,就有人去敲對面的房門,張桂香見狀就想上前去攔,但是她站在屋子最里面,趕出去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沒一會兒門被人從里面打開,打開的是一個小姑娘,面黃肌瘦的,頭發(fā)也亂糟糟的。

    “這不是你們家老二嗎?我看精神挺好的,哪像是生病了!

    馬盼娣站在門口,有些懵愣地看著樓道間的叔叔嬸嬸們,她眼珠子一轉(zhuǎn),看向了程方秋,眸光瞬間一亮,試探性地叫了一句,“漂亮阿姨!

    程方秋答應(yīng)了一聲,然后示意讓周應(yīng)淮攔住張桂香,她則是半彎下身,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柔聲問道:“盼盼,你感冒了嗎?”

    馬盼娣下意識地搖頭,她要是感冒了,不光難受吃不下去飯,還要被奶奶他們罵,她不敢感冒。

    “你這丫頭,感冒了還跑出來干什么,趕緊回去!睆埞鹣阆肷锨鞍疡R盼娣給拎回家去,但是路卻被一抹高大的身影給攔住了,攔得死死的,一點兒縫隙都不給她留。

    馬盼娣被張桂香的聲音給嚇了一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奶奶就在人群里,她縮了縮脖子,就想聽話回家,程方秋也沒攔住,只是說道:“把你爸爸媽媽叫出來。”

    話音剛落,不用馬盼娣去叫,屋子里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一會兒兩個男人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他們都穿著背心和褲衩子,臉上全是困倦,顯然是剛醒來沒多久。

    “吵什么呢。”馬常軍不耐煩的神色在看見外面圍了一圈人之后漸漸消散開來,然后緩上一副笑臉,輕聲詢問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你媽過來借糖,把我們家的糖罐子打破了,賠錢票吧。”程方秋站直身子,淡淡地瞥了兩人一眼。

    其他人也附和了幾句,說可以作證。

    馬常軍和馬樹根都是一愣,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的張桂香就急得開口否認了,“我呸,你這個小賤人,嘴里沒一句真話,我根本就沒干過這事!”

    聞言,周應(yīng)淮冷下臉,“嘴這么不干凈?我看也沒有好好商量的必要了,直接報警吧,私闖民宅,損壞他人財物,偷盜,辱罵他人,夠關(guān)一段時間了!

    這么多罪名砸下來,張桂香眼前一黑,她怎么也沒想到這事會發(fā)展到這種地步。

    她就是心癢,想到周家搞點兒好處,怎么就這樣了呢?以往那些人不都是乖乖吃了這個啞巴虧嗎?別說報警了,就是調(diào)解員都沒找過啊。

    “周同志,你先別著急,沒必要報警吧?就是一件小事,我們家賠!

    馬常軍絲毫沒有懷疑事情的真相性,他這個當兒子,最了解當媽的德行,以前沒闖出大禍,也沒得罪大人物,所以他一向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數(shù)次的縱容,居然演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媽現(xiàn)在膽子大到就連高級技術(shù)員家里都敢招惹了!

    想到他最近的工作變動,馬常軍只覺得渾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他趕緊回屋找到張桂香平時藏錢的地方,估摸著紅糖的價格和票據(jù),從中數(shù)了對應(yīng)的數(shù)量出來,剛想走,又停下了腳步,然后咬了咬牙,一狠心又多數(shù)了幾塊錢出來。

    “周同志,程同志,這件事是我們不對,我在這兒替我媽給你們賠不是了!瘪R常軍訕訕一笑,然后討好般地將錢票遞給距離最近的程方秋手中。

    “兒子,這錢不能給啊,他們就是在訛我們!”張桂香話剛出口,馬常軍就忍無可忍地瞪了她一眼,厲聲呵道:“閉嘴!”

    她都不知道她給他惹了多大的麻煩。

    張桂香被吼得僵在原地,好半響都沒能說出話來,心里覺得委屈的同時,對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這兩個人的恨意又深了些,短短幾天,她在他們身上栽了兩個大跟頭。

    “馬同志,你還是好好管管你媽吧,年紀大了就待在家里少出門,上次說你家大女兒摔傷了膝蓋,從我家借走了碘酒,到現(xiàn)在都還沒還,今天又說你家小女兒感冒了,去周同志家借紅糖,呵呵,嘴里沒一句真話!

    “可不是嘛,她還整天在家屬院哭窮哭命苦,問這個要吃的,問那個要用的,咱們可都不欠你們的,沒義務(wù)要慣著,再有下次,就別怪我們不講究鄰居情分了。”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我們家屬院的風(fēng)氣就是這樣被搞壞了的!

    眼看馬常軍肯管事,沒有像往常一樣和稀泥,眾人心里一直憋著的火也不藏了,正好借著這個機會一次性吐個干凈,免得還有下次,下下次。

    馬常軍自然是一個個賠笑,臉都快笑僵了,才把這些人給送走。

    “既然事情都解決了,我們也回去了。”程方秋不想跟他們過多接觸,拿著錢就想回去。

    馬常軍自然也沒攔著,上前把張桂香從人家門口拉回來后,就目送他們關(guān)上了門,直到那扇大門被關(guān)上了,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淡了下來。

    “兒子,他們都是……”張桂香不死心,還想解釋兩句,但是臉上卻突然挨了一個巴掌,打人的是馬樹根,他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凸出來,看上去甚是嚇人。

    張桂香捂著臉,大氣都不敢出。

    而馬常軍就在旁邊冷眼旁觀,對于自己媽被自己爸打了這件事毫無動作。

    馬盼娣到底是個孩子,嚇得驚呼一聲,然后又習(xí)以為常地瑟縮著身子,躲去了廚房。

    “還嫌不夠丟人!”馬樹根大力將人推進家,然后把門給關(guān)上。

    馬家面積不夠大,人多,東西也多,就算平時有收拾衛(wèi)生,但依舊顯得亂糟糟的,尤其是上次他們把樓梯間的東西都給搬回來之后,就顯得更逼仄了。

    小小的空間恨不得一塊掰成兩塊用,老人,年輕人和小孩子的東西混雜在一起,空氣中都飄散著一股子怪味。

    “媽,這一大清早的,你又在折騰什么?怎么跟對門的鬧起來了?”馬常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心累地揉了揉眉心,想到什么,眉頭更是緊緊皺了起來。

    “他們還說你撒謊盼盼感冒了?你知不知道禍從口出,萬一盼盼真的感冒了,你就高興了?”

    張桂香難掩心虛地動了動嘴皮子,但聽到這兒,還是忍不住辯駁了一句,“那丫頭身體好著呢,生不了病。”

    “你以后少跟他們打交道,再有下次……”馬常軍頓了頓,心狠道:“我就把你送回鄉(xiāng)下去!

    楊麗群開門進屋,聽到的就是這句話,眸光都亮了亮。

    “要把爸媽送回去?啥時候。俊

    第47章 他剪了板寸

    楊麗群原本因為這么早就被婆婆叫起來去供銷社買菜煩著呢, 結(jié)果一回家就聽到她男人說要把婆婆公公送回鄉(xiāng)下的消息,一時高興地都忘了要裝一裝,整張臉染上了笑意。

    甚至她都開始在心中琢磨要給他們買哪一趟回家的車票了, 最好是越快越好。

    誰知道還沒開心幾秒, 就被張桂香尖聲給打斷了思緒。

    “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跟你爸回鄉(xiāng)下去?我們老馬家怎么就娶了你這么個不孝順的兒媳婦兒,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張桂香本就又氣又慌,見到楊麗群幸災(zāi)樂禍, 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外面的人和家里兩個男的她不敢得罪,難道還收拾不了她這個花了那么多彩禮錢買回來的兒媳婦兒了嗎?

    說完, 就氣勢洶洶地上前想往楊麗群身上打。

    但楊麗群也不是個軟脾氣, 見張桂香撲上來打人, 當即就伸出手還了回去, 她年輕, 手勁也大, 張桂香自然不是對手,一個沒站穩(wěn), 就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發(fā)出痛苦的哀嚎。

    “哎喲,兒媳婦兒打婆婆了,還有沒有天理了!睆埞鹣沩槃萏稍诘厣, 雙手用力拍打著大腿, 好像是受了這天底下最大的委屈一樣。

    楊麗群嗤笑一聲,居高臨下看著她撒潑, “你先動手的還好意思叫, 真不要臉,平時其他事我都可以忍著,但你要是跟我動手, 這事沒完!”

    她不聰明,但也不蠢,婆家動手打兒媳婦兒,只分一次和無數(shù)次,要是第一次被打就忍氣吞聲,那就等著挨一輩子打吧。

    張桂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楊麗群才不要步這個老東西的后塵呢。

    “你,你……”張桂香指著楊麗群半天說不出話來。

    馬常軍看不下去了,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夠了!媽你少說兩句,一家人動什么手,傳出去平白讓人笑話,我沒跟你開玩笑,要是你再出去惹事,我肯定送你回去!

    “尤其是周同志他們家,你少往人跟前湊,幸好周同志他們沒再說什么了,不然你兒子我的前途就要被你給毀了。”

    他現(xiàn)在待的部門沒有什么發(fā)展前途,工資也好幾年沒漲過了,所以他一直都有轉(zhuǎn)崗的想法,而周應(yīng)淮帶領(lǐng)的技術(shù)部門就是他的第一志愿。

    本來住在對門,他還覺得是得天獨厚的絕佳優(yōu)勢,可以趁機打好關(guān)系,到時候轉(zhuǎn)崗也輕松些,誰知道他還沒來得及跟家里人說,他媽就給他捅出了這么大的簍子出來。

    先是因為樓梯間雜物起了爭執(zhí),今天又撒謊想去人家家里搞點好處……

    現(xiàn)在優(yōu)勢都成了劣勢,甚至差點兒演變成仇人!

    張桂香最聽她這個兒子的話,一聽事關(guān)馬常軍的前途,她嚇得也不敢再撒潑了,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憂心忡忡道:“要不我上門跟他們道歉去?”

    她也不知道那姓周的那么有本事,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不會挑他們家犯糊涂。

    “事情都發(fā)生,道歉有什么用,人家現(xiàn)在肯定不想見到你。”馬樹根出聲打消了張桂香的念頭。

    馬常軍也覺得馬樹根說得有道理,便點了點頭,隨后又看向楊麗群,語氣放軟了不少,“麗群,我媽她年紀大了,腦子不清醒,她不是真的要跟你動手的。”

    話畢,又補充道:“她好歹是我親媽,你能不能放尊重一點兒?”

    楊麗群冷哼一聲,但到底是給了所有人一個臺階下,沒有過多計較。

    相比于這個,她更好奇他們剛才說的事情,她全程聽得云里霧里的,什么周同志,什么道歉……

    她去供銷社買菜的這段時間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居然能讓一向孝順,愛面子的馬常軍松口要把張桂香送回鄉(xiāng)下去?而且還事關(guān)馬常軍的前途。

    難道是張桂香做了什么,得罪了周同志,然后差點兒影響到馬常軍轉(zhuǎn)崗的事情?他想轉(zhuǎn)崗,她也是前天才知道的,所以才會在昨天遇見周同志和他老婆后笑臉相迎。

    可對方態(tài)度淡淡的,她也沒去熱臉貼冷屁股。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干脆直接問了出來。

    聞言,在場的人臉上都不太好看,馬常軍更是往房間里走去,“事情都過去了,問這么多干什么?”

    他越這樣,就越是有鬼。

    楊麗群知道問他們是問不出什么來了,便沖進廚房從里面揪出兩個女兒,在她的逼問下,總算是知道了前因后果,她當即就炸了,纏著馬常軍要說法。

    “那么多錢,那么多糖票,就這么賠給人家了?上次我弟媳婦兒出月子,我說拿一張?zhí)瞧比プ鋈饲椋愣疾辉敢,你老娘一惹事,你就給出去了?”

    馬常軍剛想睡個回籠覺,就被楊麗群從床上薅起來了,他不耐煩地一把甩開她的手,“吵什么吵,煩死了,你每天就知道往娘家搬東西,那你回娘家過日子去!

    “馬常軍你還是不是人,怎么有臉說出這種話來,這么多年我操持家里上上下下,給你生了兩個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那些錢票里有一部分是我的工資,我給娘家弟媳婦兒怎么了?”

    “都是一家人,你非要算那么清楚是吧?我懶得跟你說,簡直不可理喻!

    “馬常軍!”

    兩夫妻吵翻了天,張桂香在客廳里沒忍住罵了一句,“跟你男人吵什么吵,嫁進來這么多年就生了個兩個丫頭片子,頂什么用,怎么有臉吵,我們家常軍沒跟你離婚,就算對得起你了。”

    聽見這話,楊麗群滯了一瞬,這一直是她心里的疼,張桂香無疑是在往她心窩子里戳。

    “還愣在那兒干什么呢,做飯去啊,等會兒不上班了?”

    “你給我個交代,我就去,不然大家都別想好過!

    “真是反了天了……”

    馬家一陣雞飛狗跳,時不時就傳出來幾句爭吵聲,讓樓上樓下看足了熱鬧。

    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關(guān)上門后,就兩耳不聞窗外事,自然也就不知道馬家發(fā)生了什么。

    “太氣人了。”程方秋將馬常軍給的錢票隨手扔在桌子上,氣得深呼吸好幾次才把那股煩悶感驅(qū)散出去。

    “不氣,不氣,以后不來往就是了!敝軕(yīng)淮輕輕拍著她的背,見她情緒穩(wěn)定下來,才摟住她的腰,在她耳邊問道:“早餐想吃什么?”

    “你不繼續(xù)睡覺了嗎?”程方秋問完就覺得自己這話太過多余,別說周應(yīng)淮了,就連她被鬧了這一通,也是毫無睡意了。

    正想說她幫他去做飯的時候,周應(yīng)淮突然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脖頸處,低聲道:“秋秋,對不起,剛剛是我做事不夠謹慎,才讓她進了屋!

    如果進屋的人是個男人,還是個窮兇極惡的男人……

    他都不敢想會發(fā)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聽出周應(yīng)淮語氣中的后怕和顫抖,程方秋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轉(zhuǎn)身回抱住他,也是這個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周應(yīng)淮的眼眶居然紅了一大片。

    或許是覺得在她面前紅了眼睛有些丟人,他便偏了偏頭想躲開她的視線,可是卻被她給捧住臉,強硬逼他和她對視。

    “別把錯往自己身上攬好不好?”

    程方秋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伸出指腹蹭了一下他濕潤的眼角,一點點將其擦干凈,耐心安撫道:“乖,我們不內(nèi)耗,遇到她那種奇葩又不是我們的錯,你做的已經(jīng)很好了!

    一個“乖”字,再加上她溫柔輕緩的語句,周應(yīng)淮動蕩的內(nèi)心漸漸平復(fù)下來,他點了點頭,安安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才放開她。

    “你先去洗漱,我把那些糖收拾一下,然后把飯煮上!

    程方秋頷首,調(diào)轉(zhuǎn)腳步往衛(wèi)生間的方向走去,她也就沒看見周應(yīng)淮眸中一閃而過的陰鷙。

    吃完飯后,兩人又睡了一會兒午覺,然后才倒騰那些請?zhí),程方秋不敢再動筆,只是指揮著周應(yīng)淮操作,很快就設(shè)計好了請?zhí)臉邮健?br />
    中規(guī)中矩,又帶著些許小巧思,總之程方秋很滿意。

    再者就是周應(yīng)淮的字跡有點兒出乎她的意料,她之前在知青點見過周應(yīng)淮的字,那時候她就知道他寫得一手好字了,但沒想到認真書寫的情況下,他的字跡會這么令人驚艷。

    行云流水,遒勁有力,一看就是多年練出來的。

    剛好,程方秋便以此為理由,將寫請?zhí)娜蝿?wù)全權(quán)交給了他。

    樣式搞定了,接下來就是人員名單,萍樂村的婚宴交給了程保寬和丁夕梅負責(zé),他們小兩口只要負責(zé)準備榮州的婚宴。

    而程家能來省城參加婚宴的就那么幾個親近的親戚,丁夕梅早就把名單給她了,周家那邊就更簡單了,估計只有周應(yīng)淮弟弟一個人來。

    最令人頭疼的是廠里要請哪些人。

    這里面的水就深了,人情世故,走錯一步就可能無形中得罪人,但機械廠幾百上千名員工,又不可能都請……

    兩人沒什么經(jīng)驗的人面面相覷,有些犯了難。

    程方秋咬了咬唇,腦海中突然想起一個人,眸光一亮,“哎,你那個同事不久前不是剛結(jié)婚嗎?我們向他們?nèi)∪〗?jīng)?”

    周應(yīng)淮眉頭卻是輕蹙,“他是副廠長,又是二婚,請的人比我們有講究,可參考性不大!

    “你管副廠長叫同事?”程方秋嘴角抽了抽,然后想起徐琪琪,她之前還為她一個漂亮小姑娘嫁給心有前妻的糟心二婚男感到不值,但現(xiàn)在得知男方的身份不一般后,莫名感到了一絲小小小小小的安慰。

    嫁都嫁了,男方有身份地位總比普通人強,至少能帶來寬裕安穩(wěn)的生活。

    “他是副廠長沒錯,但是技術(shù)部門不在他的管轄范圍內(nèi),所以……”

    他跟常彥安關(guān)系還可以,但沒到朋友的程度,又覺得對方不算是自己的領(lǐng)導(dǎo),便如此稱呼了。

    程方秋不太關(guān)心這個,她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請?zhí)氖虑椋愦驍嗔酥軕?yīng)淮的話,“那怎么辦。俊

    “其實也可以去問問他們,聊勝于無。”

    “嗯!背谭角锷罡姓J同,而且還可以請教一下別的問題,總比他們兩個新手在這兒胡亂摸索強。

    確定后,他們準備去供銷社買點兒東西,就直接去常家。

    正巧供銷社旁邊就是理發(fā)店,周應(yīng)淮還抽空去剪了個頭發(fā),這個年代沒什么發(fā)型可言,師傅直接給他剃成了利落的板寸,這個發(fā)型看似簡單不出錯,其實很考驗人,能把它駕馭得好看,就要看顏值了。

    程方秋給錢后,一回頭就看見周應(yīng)淮正站在鏡子前面用手扒拉臉上的小碎毛。

    陽光順著窗戶灑進來,正巧落在他身上,黑衣黑褲顯得他格外高挑冷峻,他的五官深邃立體,輪廓鋒利,是很矜貴高冷的長相,但是配上板寸之后,卻給他整個人都添了幾分野性。

    又痞又帥,可以稱得上萬里挑一。

    程方秋看著看著,不自覺咽了口口水,視線落在他那些又短又硬的頭發(fā)上,思緒不禁漸漸飄遠。

    嘖,如果他晚上再往她懷里鉆,肯定很扎吧?

    第48章 熟透的蘋果

    “秋秋, 我脖子后面有點兒癢,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有頭發(fā)沒弄干凈!

    周應(yīng)淮的話喚回了程方秋的思緒,她連忙中止腦中的胡思亂想, 快步上前, 耳尖卻偷偷爬上一絲薄紅。

    “往下蹲一點兒!彼芨, 兩人都站直的情況下,她完全看不清他的脖頸。

    周應(yīng)淮聽話地乖乖彎下腰, 將腦袋送到她手邊,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 果然很是扎手, 想到這兒, 她瞳孔微微放大, 倏地將手收回來。

    “怎么了?”他微微側(cè)頭看向她, 由于逆著光, 陰影將他的側(cè)臉輪廓勾勒得越發(fā)立體,又長又濃密的睫毛微闔, 中和了他身上那股淡漠的凌厲感。

    “沒什么。”程方秋清了清嗓子,漂亮的眼眸當中閃過一絲心虛,打死她,她也不好意思告訴周應(yīng)淮她想了什么亂七八糟的顏色廢料。

    聞言, 周應(yīng)淮不疑有他, 重新垂下頭。

    這樣子像極了前世她朋友養(yǎng)的那條大金毛,又乖又可愛, 總是讓人忍不住想去蹂躪兩把。

    程方秋在心中深深唾棄了幾遍自己這時不時就跑偏的腦子, 深吸一口氣,聚精會神地扒拉開他的衣領(lǐng),在上面認真搜尋起來, 然后果真在衣服下面看到了幾根短小的頭發(fā)。

    都是些碎發(fā),有些不好拿出來,她的指腹在上面蹭了又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將它們?nèi)甲プ。缓笕拥降昀锏睦袄铩?br />
    又仔細看了好幾遍,確定沒有碎發(fā),正要說好了的時候,余光一瞥就突然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像是熟透了的大蘋果,大片大片的紅從脖頸處泛出來,蔓延至耳朵,后背……

    她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他的脖頸,手下的人便幾不可察地顫栗一下。

    隨后他便開口催促道:“好了嗎?”

    聲音如常,甚至是有些冷。

    “好,好了。”

    程方秋抬眼,就看見周應(yīng)淮慢條斯理地整理好衣領(lǐng),然后又拿起桌子上買的東西,神色自若地招呼她一起離開。

    她眨了眨眼睛,抬起腳步跟上他的步伐,目光卻不受控制地往他耳尖看去,那里的緋紅依舊耀眼,證明她剛才沒看錯。

    程方秋心跳驟然間加速了一瞬,唇角也往上勾了勾。

    看來,不是她一個人會產(chǎn)生些見不得人的想法。

    酷熱的正午時分已經(jīng)過去,騎著自行車吹著風(fēng)不是很熱,程方秋也有閑心去打量沿路的風(fēng)景,榮州機械廠在國內(nèi)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杰出單位,占地面積巨廣,生產(chǎn)區(qū)和生活區(qū)涇渭分明,互不打擾。

    每一條小道上都種有南方特色綠植,尤其以銀杏樹和香樟樹居多,陽光穿過枝椏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圓圈。

    常家是獨棟的小洋樓,就在人工湖旁邊,離家屬院不遠也不近,程方秋自打進入這片區(qū)域后,就覺得自己眼睛不夠看了,羨慕得有些牙疼。

    她也好想住小洋樓啊,不光面積更大了,隱私性更強了,舒適度更高了,更重要的是能遠離莫名其妙的奇葩鄰居,減少沒必要的社交。

    雖然她知道等周應(yīng)淮調(diào)回京市后,她能住上比這兒更好的房子,但此時她越想越心動,便沒忍住戳了戳他的后腰。

    “淮哥,怎么才能住過來?”

    聽見這話,周應(yīng)淮先是一愣,然后才道:“主管以上!

    “你現(xiàn)在是高級技術(shù)員,那豈不是就一步之遙了?”程方秋眼睛亮了亮,忍不住將臉埋進他的后背,嗲著嗓音撒嬌道:“加油,加油!

    “好!

    程方秋知道周應(yīng)淮會答應(yīng),但沒想到他這么果斷,一點兒推脫的話都沒說,比如升職沒那么簡單,一個蘿卜一個坑,得慢慢來……

    她先是愣了一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現(xiàn)在住得也挺好的……”

    “住過來會少很多事。”早在發(fā)現(xiàn)隔壁鄰居一家子都是些非正常人開始,他就動了搬過來的想法,所以就算她不說,他也會朝著這方面努力。

    想到他的研究成果快成功了,他深邃的眼眸當中閃過一絲勢在必得。

    “那倒也是。”程方秋贊同地點頭,臉頰順勢在他背上蹭了蹭,后者身子瞬間僵硬一瞬,好在常家很快就到了,他將自行車停下,避開了那抹擾亂他心神的軟香。

    程方秋倒是沒注意到周應(yīng)淮刻意遠離的動作,她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小洋樓給吸引走了。

    偏歐式的設(shè)計,門口是一扇雕花大鐵門,院子里種了很多綠色植被,顯得生機勃勃,當然前提是忽略掉墻角那一片蔫蔫的薔薇花,當初搖曳生姿的花朵此時有氣無力地垂著腦袋,看起來下一秒就會徹底枯萎。

    程方秋多看了兩眼,就收回了視線。

    二樓帶一個延伸出來的小陽臺,裝飾著白色蕾絲窗簾,風(fēng)一吹,格外優(yōu)雅夢幻。

    一樓的玻璃窗都開著通風(fēng),跟二樓同款的窗簾隨風(fēng)飄動,遮擋了些許視線,但還是能隱隱約約看清里面的裝飾。

    程方秋一眼就看見了沙發(fā)上正躺著一道曼妙身影,倒不是她眼神好,而是今天徐琪琪穿了一條紅色布拉吉,顏色艷麗,想看不見都難。

    主人在家,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至少沒有白跑一趟。

    程方秋敲了敲門,大鐵門發(fā)出刺耳的響聲,里面的人似乎聽到了這個動靜,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朝著門口看過來,兩個女人的視線在半空中對上,緊接著后者就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快步跑了出來。

    小洋樓的門被打開,徐琪琪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她臉上滿是驚喜的笑意。

    “徐同志。”程方秋和周應(yīng)淮主動打了個招呼。

    徐琪琪應(yīng)了一聲,跑過來打開了院門,笑著喊道:“周同志,程同志。”

    話畢,又看向程方秋,“我還說你們剛領(lǐng)完證,肯定有一堆事情要忙,所以打算等周同志上班了,再去找你玩呢,沒想到你先過來了!

    “可不是嘛,每天都有一堆事情要忙!

    程方秋也笑了,眉眼彎彎地附和兩句,隨后將來意說了出來,“剛剛我和他還在家里忙請?zhí)氖虑槟,結(jié)果就被名單給難住了,我在這邊也不認識幾個人,就想到你和你愛人剛結(jié)婚,過來取取經(jīng)!

    “這事你算是找對人了!毙扃麋鳑_程方秋眨了眨眼睛,然后直接拉著她的手讓他們進門,“這么大的太陽,別在外面站著了,快進來坐!

    屋內(nèi)比外面涼快了不少,程方秋沒有肆意打量,只是匆匆瞥了幾眼,就跟著徐琪琪坐在了沙發(fā)上,周應(yīng)淮則是把剛才在供銷社買的東西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才坐下。

    “人來了就行,帶什么東西啊!毙扃麋鲖舌亮顺谭角镆谎。

    程方秋擺了擺手,知道這都是客套話,便也笑道:“就是一點兒小心意!

    徐琪琪也只是提了一嘴就沒有多說了,隨后起身去廚房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水。

    兩人都是活潑開朗,豁達樂觀的性子,一舉一動都講禮貌懂分寸,氣氛融洽,聊了兩句,一時之間竟都生出了相見恨晚的感覺。

    “秋秋,等你家周同志去上班了,我?guī)闳コ悄夏羌也每p鋪里做衣服,那里有個裁縫手藝可好了,我的婚服還有那件藍色的裙子都是找她做的!

    徐琪琪興奮地握緊程方秋的手,提到這個,唇角的弧度那是壓也壓不住,“對了,婚服就在樓上,我等會兒拿給你看看!

    “好啊。”程方秋眸光亮了亮,“我也想找裁縫做婚服,正愁沒有靠譜的裁縫呢。”

    “那得抓緊時間去了,不然可能來不及!

    徐琪琪給她講了一遍省城這邊裁縫鋪的大致規(guī)矩和價格,要先帶著布料去裁縫鋪和師傅商量樣式,然后就是交定金拿對應(yīng)的號碼牌。

    衣服做好后會讓顧客拿著號碼牌進行驗收,如果不滿意的話可以要求師傅修改,但是只能免費修改兩次,超出這個數(shù)量就要額外交一些錢。

    最后才是一手交付尾款,一手交付衣服。

    畢竟是省城,規(guī)矩比小地方的要多,價格也比小地方的要貴,但好在聽徐琪琪的話頭是一分價格一分貨,做衣服的師傅都有十幾年以上的經(jīng)驗,手藝好,速度快,提出來的要求基本上都能滿足。

    “那明天我們就去!甭犘扃麋髡f時間可能會來不及,程方秋就有些著急,說完,才意識到她還沒問徐琪琪明天有沒有空呢。

    好在徐琪琪很爽快地就點了頭,“當然可以,那吃完早飯我就過來找你。”

    兩人敲定這件事情后,徐琪琪突然俯身朝著程方秋靠近了些,還吸了吸鼻子,一臉驚喜地問道:“秋秋,你用的是友誼牌的雪花膏?”

    “這也能聞出來?”程方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臉蛋,這個年代護膚品的種類不多,她也不敢胡亂用,就只買了雪花膏用來做基礎(chǔ)的保濕。

    這個牌子的雪花膏味道不大,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早上涂的,現(xiàn)在應(yīng)該早就沒有味道了啊,怎么徐琪琪還是能聞出來,還猜的這么準。

    “這個牌子的我用了很久,但后面發(fā)現(xiàn)不適合我就換掉了。”徐琪琪順勢就貼著程方秋坐著了,“你要不要用用我現(xiàn)在用的這個,我覺得還不錯。”

    女人一旦聊起有關(guān)護膚的東西,就停不下來了。

    說著說著就要上樓去參觀一下徐琪琪買的一堆“變美神器”,兩人完全沒有留意到一旁坐在單人沙發(fā)上,臉色越來越黑的周應(yīng)淮。

    第49章 心機狗男人

    眼看她們即將離開客廳, 周應(yīng)淮的視線掠過徐琪琪緊緊挽著程方秋的手,終于忍無可忍地開口道:“請問還有水嗎?”

    這一聲成功引起了兩個女人的注意。

    徐琪琪這才看到周應(yīng)淮已經(jīng)空了的水杯,她一拍腦門, 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還有的, 我去幫你倒。”

    “麻煩了。”

    周應(yīng)淮也沒客氣, 起身將自己的水杯遞給了徐琪琪,在后者前往廚房的下一秒, 他就直勾勾看向了程方秋,那雙冷峻深邃的眼眸中覆上一層郁色, 開口時尾音微沉帶著淡淡的委屈, “秋秋。”

    單單只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他就抿緊了薄唇, 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望著她, 那模樣活像是被人拋棄了的小狗狗, 可憐巴巴的。

    見狀,程方秋心口一顫, 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好像從進門開始就沒分給過周應(yīng)淮一個眼神,甚至就連來這兒的目的都快忘了,只顧著和徐琪琪聊天。

    而周應(yīng)淮全程都被單獨甩在一邊,話也插不上, 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 真的怪可憐的。

    她心中蔓延開一絲愧疚,扭頭見徐琪琪還在廚房沒出來, 便上前握了握他的手, 指尖在他掌心勾了勾,安慰道:“抱歉,我……”

    “沒事, 不用跟我道歉,我理解的,她是你在這兒交的第一個朋友,你們好好聊!敝軕(yīng)淮打斷了她的道歉,然后頗為善解人意地回握住了她的手,“只要秋秋心里有我就行。”

    對于周應(yīng)淮的懂事,程方秋更覺得心里不是滋味了,“快到飯點了,我問完琪琪名單的事情,我們就回去吃飯!

    周應(yīng)淮唇角輕輕往上勾起,正要答應(yīng),就見徐琪琪端著水杯重新走了回來。

    “吃飯?你們今天就留在我們家吃吧,我老公做榮州菜很好吃的!

    幾乎是在徐琪琪剛開口的時候,程方秋就猛地甩開了周應(yīng)淮的手,然后往旁邊挪動了兩步,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避嫌意味十足。

    周應(yīng)淮勾起的唇間瞬間耷拉下來,看向徐琪琪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絲幽怨和不善,但是后者渾然不覺,將水杯重新遞給他后,就又挽上了程方秋的胳膊。

    程方秋為難地看了一眼徐琪琪,又看了一眼周應(yīng)淮,試探性開口道:“還是下次吧,我們來得突然……”

    “別跟我客氣,今天中午我們買了很多菜回來,保管夠吃!

    徐琪琪以為程方秋是擔(dān)心食材問題,趕緊打消她的顧慮。

    程方秋動了動嘴皮子,想不到拒絕的其他理由,便想借著要忙請?zhí)麊蔚氖虑椋泼摰舫燥埖难垺?br />
    但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徐琪琪像是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么一樣,及時道:“對了,我們當初結(jié)婚的時候,我老公從廠里人事那兒要了一份人員名單,但是我不知道他放哪兒去了,等他回來,我讓他拿給你們!

    話又被堵了回來,程方秋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好了,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秋秋走吧,我們上樓看看。”

    徐琪琪眨了眨眼睛,見程方秋臉上有些猶豫,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最后將視線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周應(yīng)淮,想到什么,語氣突然變得有些陰陽怪氣。

    “周同志先自己吃點兒零食和水果,我老公應(yīng)該快下班回來了,你們到時候聊,你老婆就先借給我一會兒,你不會這么小氣吧?”

    周應(yīng)淮眉頭皺了皺,對于徐琪琪突然的敵意有些不解,他沒看她,而是看向程方秋,“秋秋,你想去嗎?想去就去吧!

    “走吧?”徐琪琪側(cè)身擋在兩人中間,向程方秋撒嬌。

    徐琪琪熱情似火,整個人依偎在程方秋身側(cè),柔軟的身軀直直往她身上貼,又用一雙彎成月牙狀的大眼睛笑眼盈盈地望著她,程方秋一顆心都軟成了泥,愣是說不出拒絕的話。

    畢竟誰能對一個香香軟軟的漂亮女孩子說“不”呢。

    再加上她的確很想去看看徐琪琪的婚服以及那些這個年代流行的護膚品,便半推半就地跟著上了樓。

    至于周應(yīng)淮……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他正捧著水杯,低垂著腦袋,整個人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無精打采。

    程方秋咬了咬唇瓣,內(nèi)疚涌上心頭,然后不受控制地發(fā)酵開來,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選擇。

    但是面對徐琪琪時,她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對待,不然就是對雙方的不尊重。

    等上了樓,徹底看不見樓下了,徐琪琪滔滔不絕的話突然停了下來,她一臉認真地握住程方秋的手,略帶擔(dān)憂地問道:“你老公是不是在限制你的交友啊?”

    “啊?”程方秋愣了一瞬,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地反駁道:“沒有啊。”

    “是嗎?我總覺得怪怪的!毙扃麋髀牫谭角镞@么肯定地說沒有,便沒有放在心上了,“沒有就好,不然簡直太可怕了!

    但是程方秋卻產(chǎn)生了一絲懷疑,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經(jīng)過徐琪琪這一提醒,她好像也覺得有些怪怪的。

    仔細回想起來,周應(yīng)淮剛才對她說的話完全就是茶言茶語,用可憐兮兮的小表情說只要秋秋心里有我就行……

    要不是徐琪琪在旁邊用話堵住了她的話,這會兒估計她早滿懷心疼愧疚地跟周應(yīng)淮一起回家了。

    這完全就是心機狗!虧她還以為他是委屈小奶狗呢!

    明明剛來常家的時候,他都很正常,好像就是在徐琪琪貼著她坐開始,周應(yīng)淮就有些不對勁了。

    不會吧,周應(yīng)淮這個醋王就連女生的醋都吃?

    程方秋氣得暗暗在心中翻了個白眼,決定等會兒回家了,就好好跟他說一說這個問題,雖然不至于到徐琪琪口中限制交友的程度,畢竟如果真的不讓她和徐琪琪交朋友,早在一開始他就不會讓她來常家。

    但是周應(yīng)淮這個有些偏執(zhí)的占有欲也該調(diào)教調(diào)教了,不然一味的縱容,只會愈演愈烈。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氣,收斂思緒認真聽著徐琪琪的介紹。

    二樓有兩個房間,一個衛(wèi)生間,一個書房,徐琪琪帶她去的是主臥,剛才從外面看到的那個大大的陽臺就在主臥里,進門右手邊是一整排的大衣柜,左邊則擺放著一張床和梳妝臺。

    床上鋪著粉色帶碎花的四件套,沒有整理,有些亂糟糟的。

    徐琪琪顯然忘了這回事,她趕緊上前掩蓋性地扯了扯被子,將其扯得平整了些,訕笑道:“今天起得太晚了,所以……”

    都怪常彥安那個狗東西,折騰她到半夜,自己一大早倒是神清氣爽地去上班了,一整天都不回家,留她一個人累到一覺睡到大中午,根本就沒精力整理床鋪。

    “你先在這兒坐一下,我去拿我的婚服。”徐琪琪覺得有些尷尬,便干脆轉(zhuǎn)移了話題。

    程方秋也識趣地走到梳妝臺前的椅子上坐下,下意識地打量了一下桌面上的東西,全是女孩子常用的物品,護膚品,發(fā)繩,發(fā)卡,手鏈,項鏈……

    看了一圈,程方秋的視線最終停留在梳妝臺左上角擺放著的一只毛絨玩偶上面,小兔子的形狀,毛發(fā)雪白,一看就是主人精心愛護著的。

    “這是我最好的朋友送我的,他去滬市讀書了。”徐琪琪從衣柜里拿出婚服,一回頭就看見程方秋在盯著小兔子看,眸光也不禁變得柔和了些。

    程方秋循聲回頭,笑著道:“還挺可愛的。”

    “他的眼光就好了這一次,你不知道他之前給我送的,嘖,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兒!毙扃麋髟捓镌捦舛际窍訔壍囊馑,但是語氣卻是輕快上揚的。

    程方秋看破沒說破,輕笑兩聲,便看向了徐琪琪懷里抱著的婚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真好看!”

    “嘿嘿,多虧了你給我的設(shè)計圖!毙扃麋鲗⒒榉旁诖采希奖愠谭角锟吹酶屑殻斑@是我穿過最漂亮的衣服,我有兩個表妹當時還說以后要借我的衣服去結(jié)婚,我都沒舍得答應(yīng)。”

    徐琪琪是真的很會提供情緒價值,一個勁地夸她眼光好,審美高,程方秋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秋秋,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一個問題了!

    程方秋此時心情正好,看出徐琪琪是真的有話要說,但是又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便道:“我們現(xiàn)在不是朋友了嗎?朋友之間還有什么話不能問的?”

    聽見她的話,徐琪琪有些緊繃的身體頓時松懈下來,唇角的笑意更濃,她讓程方秋先等一下,然后便去衣柜翻出了兩條裙子,用衣架掛好,一只手拿著一件,展示給程方秋看。

    “你看出什么了嗎?”

    聞言,程方秋左右對比了一下,緩緩開口:“布料一樣,款式不同!

    幾乎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了徐琪琪右手邊拿著的就是她上次幫她設(shè)計的裙子,而另一條不是她設(shè)計的。

    “還有呢?”徐琪琪雙眼發(fā)亮,追問道。

    程方秋抿抿唇,猶豫兩秒,試探性地開口:“一美一丑?”

    話音剛落,徐琪琪就高興地原地跳了起來,“對!”

    “秋秋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問我這件裙子在哪兒買的,她們都想買同款!毙扃麋髡Z氣難掩興奮,她將裙子隨手扔到床上,跑到程方秋身邊,她一雙美眸瞪大,“上次還有人出一百塊跟我買,但我沒舍得賣。”

    “一百?”

    程方秋也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她就是根據(jù)徐琪琪的身材樣貌隨便設(shè)計了一條裙子,甚至都沒怎么用心,居然這么受歡迎?

    “對啊,那些干部子女都是人傻錢多的!毙扃麋飨乱庾R地脫口而出,說完便打了打嘴,這話不是把她自己也罵了進去嗎?

    程方秋見她反應(yīng)過來,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出來。

    “所以我就是想問問你,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愿不愿意幫她們設(shè)計一下衣服?”徐琪琪說完,又補充道:“當然是有報酬的!

    “賣設(shè)計稿?”程方秋腦子很靈活,幾乎是立馬就反應(yīng)了過來。

    “是這個意思,我就負責(zé)把她們約出來,你就負責(zé)幫她們選選布料,畫畫圖就可以了,一張設(shè)計稿收十塊錢,咱倆二八分,一九分也成!

    徐琪琪雙眼亮晶晶的,“我們在家每天也無聊,還不如跟她們出去逛逛街,吃吃飯,就當作打發(fā)時間了,還不用我們出錢。”

    聽到這兒,程方秋說不心動是假的,但是……

    “琪琪你怎么會想到干這個?你應(yīng)該不差錢吧?”

    徐琪琪臉上的笑意淡了些,猶豫了一會兒,本想撒個慌糊弄過去,但看著程方秋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她嘆了口氣,最后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而且不管是朋友之間,還是合作伙伴之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如果她一開始就說了假話,那這段關(guān)系到最后一定會變得面目全非。

    第50章 嗓子發(fā)干

    “以前是不差錢, 但是我爸前段時間工作上出現(xiàn)了一些紕漏,當時家里找關(guān)系疏通,幾乎花掉了所有積蓄, 雖然到最后也沒什么用!

    徐琪琪說到這兒, 苦笑一聲, 然后才繼續(xù)道:“要不是我老公家里幫了忙,恐怕我爸現(xiàn)在就不只是調(diào)到縣里工作那么簡單了。”

    光鮮亮麗是表面,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才是常態(tài)。

    程方秋沒想到會牽扯出徐琪琪的傷心事,她連忙上前拍了拍徐琪琪的肩膀, 嗓音有些不自然地沉聲道:“抱歉……”

    “沒事, 你又不是故意的, 反正都過去了!毙扃麋髀柭柤, 重新勾起唇角, “以前有我老爸養(yǎng), 現(xiàn)在有我老公養(yǎng),我的日子還是好過的, 只是雖然都是手心向上要錢,但到底是不一樣的!

    這也是她想跟程方秋一起賺錢的原因之一。

    說完,她雙眼滿含期待地看著程方秋,“秋秋, 你覺得怎么樣, 要不要跟我合作?”

    程方秋長睫顫了顫,眸中閃過糾結(jié)和猶豫, 其實剛開始聽到徐琪琪的提議時, 程方秋心動和拒絕各占一半,因為她現(xiàn)在手里有一筆不少的小金庫,周應(yīng)淮還說過段時間會將這個小金庫添得更飽滿。

    她就算在家躺著當條咸魚, 也能在七十年代過上舒舒服服的自在日子。

    但是在聽過徐琪琪的話后,她改變了主意。

    “好,合作!

    錢是個好東西,沒人會嫌多,活在人世間就離不開錢,經(jīng)濟實力會帶來實實在在的安全感和底氣,不然為什么那么多人拼了命地要往上爬?

    一段婚姻會存在很多不穩(wěn)定性,但有錢能解決其中大多數(shù)的問題。

    就比如她和周應(yīng)淮,她一開始不就是奔著他有錢有權(quán)有勢去的嗎?可以說,只要他不犯原則性錯誤,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選擇把他換掉。

    可就算周應(yīng)淮對她再好,但還是改變不了自己的錢和老公的錢二者之間是有本質(zhì)區(qū)別的事實,她的永遠都是她的,但是老公的不一定永遠都是她的。

    雖然她從沒懷疑過周應(yīng)淮的靠譜性,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自己的錢才是最堅實的后盾,也是最牢靠的退路。

    再者一直窩在家里好像也確實不是個事,還不如跟徐琪琪一起出去多認識認識人,拓展一下交際圈也是一件好事。

    “真的?”徐琪琪驚喜地歡呼一聲,抱住程方秋的胳膊晃了晃。

    程方秋看她就跟小孩子一樣,沒忍住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道:“我話還沒說完呢!

    一聽這話,徐琪琪一下子緊張起來,“你說!

    “不要一九分,也不要二八分,五五分你覺得怎么樣?”

    既然要合作,那肯定就要認真對待,她很喜歡徐琪琪,在錢這方面她向來不是吝嗇的人,前世跟在她身邊的那些助理和合作伙伴,她都是大方地給出了超出市場水平的價格。

    而他們也沒讓她失望,每一次工作都能快速圓滿完成,中間少了很多扯皮的過程,畢竟錢到位了,一切都好說。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雙贏。

    更何況,徐琪琪將找顧客這件事說得很簡單,但其實認真想一想就知道不容易,從聯(lián)系人,到確定時間,再把人約出來,還要維護關(guān)系……

    光是想想程方秋都覺得頭大。

    “啊?”徐琪琪先是一愣,等反應(yīng)過來后,連忙擺手拒絕。

    兩人你推我勸,來回了好幾下,最后定下了四六分,徐琪琪四,程方秋六。

    “到時候我聯(lián)系好人,提前兩天通知你可以嗎?”

    “可以!背谭角稂c頭,除了月底要舉行的婚宴以外,她在家就沒什么可忙的了。

    商量好這件事情后,兩人就開始搗鼓徐琪琪梳妝臺上的護膚品,女孩子都喜歡這些,光是看看就走不動路了。

    里面有很多都是百貨大樓里面賣的熱銷款,在徐琪琪的講解下,程方秋都試了一遍,最喜歡其中一個茉莉花味道的擦臉油,比她現(xiàn)在用的那個雪花膏更適合她,沒那么油膩。

    她準備下次去百貨大樓就買一盒這個,誰知道徐琪琪見她喜歡,居然送給她了,“我沒用過幾次,用的時候都是用配套的小勺子舀的,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拿回去用吧,還有這個擦頭發(fā)的,也是茉莉花香的。”

    程方秋也沒跟她推辭,笑著收下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出現(xiàn)了一抹高大的身影,打斷了她們的談話。

    “老公你回來了?”

    程方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徐琪琪就像是一只蝴蝶飛進了那人的懷里,抱著他的腰甜甜地笑。

    男人穿著白襯衣和黑西褲,比徐琪琪高了一個頭,剛回家他手中還提著公文包,見她跑過來,面上閃過一絲無奈,但還是伸出手牢牢地將她接住,“毛毛躁躁的!

    話音剛落,見她站穩(wěn),就將人松開,避嫌似的推到一邊去,視線穿過鏡片落在程方秋身上,禮貌頷首點頭:“你好。”

    “你好。”程方秋也回了個微笑,目光不動聲色地在對方臉上打量了一圈,男人五官輪廓利落分明,鼻尖一顆褐色小痣給他增添了幾分魅惑。

    他皮膚很白,卻一點兒都不顯得娘氣,反而將他襯得越發(fā)溫潤如玉,但是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和周身成熟冷峻的氣質(zhì),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這人不簡單。

    至少他肯定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平易近人。

    也對,能在這樣的年紀穩(wěn)坐大廠副廠長的人會是什么好相處的角色?

    可,這樣的臉和身材,一點兒都不像是三十歲的男人啊……

    “老公,今天秋秋和周同志在家里吃飯,你下廚做一桌榮州菜唄!

    徐琪琪一點兒都不在意自己被常彥安推開的事情,這個老古板最喜歡在外人面前裝正經(jīng),她早就習(xí)慣了,與其計較這個,還不如撒撒嬌,讓他答應(yīng)做飯。

    畢竟他很不喜歡別人替他做決定。

    常彥安瞥了徐琪琪一眼,在對上她那雙笑眼盈盈的美眸后,腦海中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也是用同樣的眼神望著他,一遍遍讓他快些……

    他喉結(jié)滾動一番,動手理了一下莫名變得有些緊的衣領(lǐng),隨后應(yīng)了下來,“嗯好,我換件衣服就下樓。”

    “那我們先下去等你!毙扃麋鳉g呼一聲,像是生怕他后悔一樣,連忙拉著程方秋下樓,但走到一半,又想起請?zhí)麊蔚氖虑,便回頭提了一嘴。

    “我等會兒一起拿下來。”

    常彥安關(guān)上房門的動作一頓,然后點頭,目送她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才將手中的公文包隨手放在梳妝臺前的凳子上,余光瞄到一團糟的床鋪,解扣子的手停了下來。

    深呼吸一次不夠,又深呼吸了一次,方才勉強平復(fù)住心情,上前先將她的裙子掛回了衣柜,又將她格外寶貝的婚服小心翼翼地收進原位,最后再把床單鋪整齊,等做完這一切,他才開始換衣服。

    拿著名單冊子下樓的時候,其他人正坐在沙發(fā)上吃水果。

    常彥安將手中的冊子遞給周應(yīng)淮,“你看看!

    “好。”周應(yīng)淮伸出手接過來,放在桌子上翻看了幾頁,上面很詳細地記錄了廠里每個部門的人員名字,他翻到技術(shù)部門那一頁,心里隱隱有了數(shù)。

    “我爸媽當時說不管熟不熟,領(lǐng)導(dǎo)一定要請,人來了是個好事,人沒來也沒關(guān)系,沒什么損失!毙扃麋魍怂謰屧捠窃趺凑f的,但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經(jīng)過聊天,程方秋發(fā)現(xiàn)在請人這方面,這個年代和后世有很大的區(qū)別。

    后世結(jié)婚可能只會邀請親朋好友來參加婚宴,根本不會邀請工作當中的領(lǐng)導(dǎo)和同事,一來是份子錢問題難處理,怕給對方增加負擔(dān),也怕被對方覺得是自己在伸手要份子錢,二來是想將私人生活和工作分開,保持距離感,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份工作能干多久,可能明天就換公司了。

    但是在這個年代,工作都是鐵飯碗,能從小做到老,還能傳給下一代,所有人都住在單位分配的房子里面,是同事更是鄰居,幾十年都要打交道,所以人情世故就顯得很重要了。

    “請不請是我們的事,來不來是他們的事,他們可以不來,但是我們不能不請,這些禮數(shù)還是要做到的!背谭角镱h首點頭。

    就好比周應(yīng)淮在廠里明明沒有幾個相熟的朋友,但是這兩年廠里大大小小的宴席居然都邀請了他,他也一場都沒缺席,甚至當天有事要忙,他都會讓趙志高幫忙把份子錢帶到。

    真不知道該說他實誠,還是該說他傻。

    份子錢都不知道給了多少出去。

    程方秋暗自咬牙,這次結(jié)婚還不得回回本?

    “你們準備在哪兒辦酒席?食堂?還是國營飯店?”徐琪琪熱情追問,“上次我們在國營飯店辦的,花了很多錢,但是比較省心,只要給錢,其他的都不用管。”

    “食堂的話,好像要寫報告,上面審批通過才能辦酒席,食材需要自己去供銷社買,還要自己找人做飯,如果要請食堂員工幫忙做飯的話,需要額外包個大紅包,但是你們也知道,他們那手藝根本配不上那么貴的價格!

    徐琪琪說得頭頭是道,看上去十分了解這里面的流程,程方秋不禁有些好奇,就問了一嘴。

    “這畢竟是我第一次結(jié)婚,我肯定親力親為啊,不像某個人已經(jīng)結(jié)過一次了,根本不在意,全程當甩手掌柜。”說到這個,徐琪琪就很不滿,語氣里也帶上了些許埋怨。

    常彥安喝水的動作一頓,想開口解釋什么,但是瞥見屋內(nèi)的另外兩個人,最后還是閉上了嘴,只是緩緩放下水杯,沉聲道:“你們聊,我先去做飯!

    客廳一時之間就剩下了三個人,氣氛有些凝固。

    程方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有些懊惱自己為什么多嘴,但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常彥安的背影,要是她剛才沒看錯的話,他剛才是有話想說的?

    徐琪琪氣惱地抿了下唇,但很快就恢復(fù)了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樣,“不用管他,哼,說兩句就不愛聽了!

    程方秋干笑兩聲,沒想到這對夫妻平時相處模式是這樣的,有些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睫,不由瞥了一眼周應(yīng)淮,這人倒是一臉云淡風(fēng)輕,一點兒都沒受周圍火藥味的影響,還在悠閑地翻看冊子,時不時在他自己帶過來的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或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周應(yīng)淮突然抬起了頭,精準無誤地跟她對視上,然后緩緩勾了勾唇,小聲道:“秋秋,我是第一次結(jié)婚,也沒有當甩手掌柜,更不會對你甩臉色!

    不光是第一次結(jié)婚,甚至還是第一次談對象。

    不光沒當甩手掌柜,甚至比她還上心。

    不光不會對她甩臉色,甚至她對他甩臉色,他還會巴巴地湊上來哄她。

    程方秋心尖一燙,以前沒有對比不知道,現(xiàn)在一對比,就知道周應(yīng)淮有多好了。

    只是,別人剛因為這個吵架,他就這么明目張膽地借此在她面前“表現(xiàn)”,真的好嗎?被別人知道了,他不會挨打嗎?

    好在他還知道壓低聲音,沒讓徐琪琪聽到,不然程方秋是真的想找條地縫鉆進去了。

    想到這兒,程方秋看了一眼廚房,又看了一眼面前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徐琪琪,猶豫兩秒,還是主動開口道:“周應(yīng)淮廚藝也不錯,讓他去幫忙吧。”

    說完用腳尖踢了踢周應(yīng)淮的腳跟,后者聽見她的話,立馬合上了名單冊子,“我去幫忙!

    “不用,哪有讓客人進廚房的!毙扃麋髭s緊阻止,但是周應(yīng)淮已經(jīng)起身朝著廚房走去了。

    程方秋笑著拉住徐琪琪,“沒關(guān)系,他一天不下廚,渾身難受!

    剛走到餐桌位置的周應(yīng)淮幽幽回頭:“?”

    程方秋趕緊給他遞了個安撫的眼神,這才把人給勸走。

    客廳里瞬間只剩下了程方秋和徐琪琪,程方秋便順勢坐到了她旁邊,小聲問道:“沒事吧?”

    “讓你們看笑話了!毙扃麋髅銖姽雌鹨荒ㄐ,“其實我也知道一直提他前妻的事情很沒意思,還會破壞我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但是我就是忍不住。”

    “我理解。”

    因為喜歡,因為在意。

    所以才會反復(fù)拿對方的前任進行對比,以此來證明自己的重要性。

    徐琪琪咬了咬下唇,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廚房方向,氣呼呼道:“可你看看常彥安他什么臭脾氣,什么都不說就走了!

    都不知道哄哄她嗎?哪怕就一句?

    聞言,程方秋驀地想起剛才常彥安的欲言又止,她的目光在徐琪琪憤怒又難掩傷心的臉上轉(zhuǎn)悠了一圈,突然想到,這兩人該不會一直都沒有敞開心聊一聊吧?

    雖然不想扯入他們之間的感情問題,但是程方秋一想到不久前徐琪琪擔(dān)心她是被周應(yīng)淮限制了交友,那架勢,仿佛她點頭了,她就會沖下樓為她主持公道的場景,心就軟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說出來,就見徐琪琪一臉失望地吶吶道:“他就是不喜歡我,所以覺得怎么樣對我都無所謂,反正我喜歡他,他知道我會主動低頭的。”

    程方秋一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他不喜歡你?”

    “嗯,他心里只有他的前妻!毙扃麋靼c坐在沙發(fā)上,覺得說這話有些丟人,然后又找補道:“但不管怎么樣,我們都結(jié)婚了,我不在意這些!

    不在意?恐怕是很在意才對。

    程方秋無語望天,她是個喜歡打直球的人,所以一直都不太能理解像是徐琪琪和常彥安這種沒長嘴的人,相處起來不累嗎?

    事實證明確實很累,累到彼此誤會重重,錯過很多。

    程方秋深吸一口氣,淺笑道:“我倒覺得他很喜歡你呢!

    徐琪琪聽完,先是呆滯兩秒,然后才嘟囔道:“不可能,他從來都沒有說過喜歡我。”

    “喜歡又不一定要靠說,有些一口一個喜歡,一口一個愛的男人,還不是照樣出軌?”

    或許是程方秋說的話太過沖擊她現(xiàn)有的認知,徐琪琪又道:“他就連娶我都是因為家里逼婚……”

    “逼婚?但你之前不是說你爸前段時間出事了嗎?”

    所以常彥安的父母怎么可能會逼自己優(yōu)秀的兒子娶她?怕是躲著她都來不及。

    徐琪琪覺得有些道理,可又辯駁道:“常彥安離婚后多年未娶,他父母想要他重新娶一個,他們想抱孫子。”

    “外面能生,又想嫁給常副廠長的女孩子,不說一抓一大把,應(yīng)該也有那么幾個吧?”

    眼看徐琪琪鉆牛角尖了,程方秋直接快刀斬亂麻道:“想知道他到底因為什么娶你,到底喜不喜歡你,你自己親自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這怎么好意思問,萬一他不喜歡我,多丟人啊。”徐琪琪覺得自己問不出口。

    “丟人總比一直這么不清不楚地過下去強吧?”程方秋聳聳肩,“男人多得是,過得不舒服就換一個嘛。”

    話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太適應(yīng)徐琪琪和常彥安這種情況,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常彥安不僅是徐琪琪的丈夫,還是徐家的恩人。

    果然,牽扯太多,就容易將事情變得復(fù)雜起來。

    想到這兒,程方秋突然想到,如果哪一天她和周應(yīng)淮之間日子過得不開心了,她是否能瀟灑抽身離開。

    她居然給不出答案。

    都怪周應(yīng)淮對她太好了,亂她“道心”!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就在這個時候,周應(yīng)淮端著一盤剛炒好的小青菜走了出來,瞧見她就問了一嘴,“你們聊什么呢?”

    “沒什么!

    “沒什么!

    程方秋和徐琪琪異口同聲地回答道,說完對視一眼,均心虛地吞了一下口水。

    周應(yīng)淮狐疑地瞇了瞇眼睛,直覺告訴他她們說的話題很有可能跟他有關(guān),但是由于沒有證據(jù),他到底還是沒有說什么,只是重新進了廚房。

    等他走后,兩人都重重松了口氣。

    “反正我覺得如果你們不打算離婚的話,有什么話最好就直說,不要憋在心里,夫妻之間坦誠一些,會讓關(guān)系緩和很多。”

    周應(yīng)淮的突然出現(xiàn)讓程方秋不敢再提及類似“拋夫棄子”的話,生怕被他聽見,趕緊進行收尾工作,然后好順理成章地轉(zhuǎn)移話題。

    徐琪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么一想,我和他每次吵架都是隨便糊弄過去的,根本就沒有把話說開過!

    “秋秋謝謝你!

    她明明沒跟他們接觸多久,但卻能發(fā)現(xiàn)她和常彥安之間存在的問題,直戳要害,簡直太厲害了。

    程方秋不會告訴她,前世她聽過太多小姐妹在自己面前訴說感情問題,多年修煉,已經(jīng)讓她練就一雙火眼金睛。

    “不客氣。”

    兩人沒再聊這件事,后面聊的大多都是關(guān)于婚宴上要注意的小細節(jié),但徐琪琪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頻頻往廚房看去,屁股上更是像長了刺一樣,時不時騰空一下,但是又很快坐了回去,反反復(fù)復(fù)來了好幾遍之后她終于站了起來。

    “我去廚房看看!彼龑嵲谌滩蛔×,準備先問問常彥安剛剛想說什么。

    “剛好,你幫我把周應(yīng)淮叫過來,我想問問他這兒是什么意思!背谭角镆埠茏R趣地拿出周應(yīng)淮的筆記本,隨手指了一個地方。

    徐琪琪點頭答應(yīng),馬不停蹄地沖進了廚房,身上穿的的紅裙子嬌艷似火。

    沒一會兒,周應(yīng)淮就從廚房走了出來,見他手上有水,程方秋拿出手帕遞給他擦擦,后者見客廳沒人,非要纏著她幫忙。

    程方秋嬌嗔他一眼,但還是用手帕幫他把手上的水一點點擦干凈,修長干凈的大掌攤在她眼前,每一根手指都像是上天精心雕刻出來的一般。

    “秋秋,你們剛才在聊什么?”

    見他還惦記著這事,程方秋有些好笑地把帕子甩到他掌心上,“你什么時候這么八卦了?”

    “就問問!敝軕(yīng)淮順勢接住帕子摟住她的腰,指尖在上面揉了揉,柔聲道:“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他的手碰過冷水有些涼,那股寒意隔著薄薄的布料直直往皮膚深處鉆,她沒忍住顫栗了一下,莫名覺得嗓子有些干,再開口時,嗓音變得有些甜膩。

    “好了,告訴你,快放開我!彼龥]好氣地抓住他作亂的手,瞪了他一眼,“這是在別人家,你干什么呢。”

    周應(yīng)淮唇角微微向上勾了勾,然后聽話地松開手,薄唇卻依舊放肆地撩撥道:“在自己家就可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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