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喜歡喜歡。
宋連云想不明白, 事情到底是怎么變成這個操蛋模樣的。
他真的只是想在沈滄手底下打工,賺沈滄的銀子,真沒有想過要占沈滄的便宜。
直到從客棧到了知縣府, 宋連云整個人都還有點不在狀態。
沈滄不是有意要給宋連云來這么大的刺激, 只是宋連云回去的時間太不巧,宋連云自己都送上門了, 他不主動加把火, 都對不起上天給他創造的機會。
不過瞧著宋連云一副遭受巨大沖擊魂不守舍的神情,沈滄也是點到即止, 避開了這個話題,在馬車上時只跟宋連云聊了聊薛無心。
“薛無心只嚯嚯讀書人和女藝人,并沒有把那些有錢但不學無術的人作為目標,由此可見,他是故意針對讀書人跟女藝人, 我就找白蔭安排了人去查!彼芜B云小心試探, “王爺,我算擅作主張嗎?”
他可是直接安排了沈滄的暗衛。
沈滄對宋連云揚起微笑:“你很聰明!
宋連云只是沒有在一個平凡的家庭里長大, 沒有機會坐在學堂里讀書,其實宋連云是很聰明的人。
沈滄的夸贊實在是過于直接, 宋連云還有那么一點點不好意思。
到知縣府,沒等人去里邊通報,管家洪成就出門來迎,顯然是早已經等候著的。
“二位公子,昨個我家大人回府后都聽小姐說了,便特意吩咐我來接二位公子!焙槌傻。
“有心了,多謝!鄙驕鎿]手,“昨日登門倉促, 也不曾帶些禮物,今日補上。”
白蔭帶著好幾個暗衛搬著禮物過來。
宋連云一眼掃到了幾個水靈靈的大西瓜。
沈滄還有給官員送水果的愛好?
洪成也看見了西瓜,很是意外,連忙道:“公子破費了!
“一點心意罷了!鄙驕媸疽獍资a他們把禮物交給洪成。
洪成要引他們去見洪安和洪英,禮物是交給了府里的下人帶進去安置,宋連云還能聽到下人們贊嘆沈滄出手闊綽。
這倒是實話。
不過……他們至于對西瓜那么吃驚嗎?
宋連云扯了扯沈滄的衣袖:“他們好像對我們送西瓜感到很驚訝!
沈滄輕聲道:“你以為,西瓜是什么便宜水果?”
宋連云一默,他跟著沈滄,吃沈滄的喝沈滄的,還真沒有注意過古代的西瓜價格多少。
原來西瓜是很貴的水果?
那他昨天還在人家里大快朵頤……
哦,原來沈滄叫人買西瓜當禮物,是因為他。
宋連云心虛了一下。
“大人,二位公子到了!焙槌砂讶藥н^去,自己沒進屋,只是請宋連云和沈滄進去。
洪安聞聲,立馬起身相迎:“聽聞二位相救我魁縣百姓,著實是感激不盡!
沒有什么官架子,洪安看上去更像是個純粹的文人,禮數也周到。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沈滄和洪安交涉,宋連云只負責在一邊旁聽。
洪安說話帶點文縐縐的味道,宋連云不由得聯想到了季太傅,說起來,沒有沈滄在船上監督,沈沐淮有沒有好好做功課,是不是又把季太傅急得跳腳。
宋連云在神游之間還是分心聽沈滄在和洪安聊些什么。
沈滄跟京城里的那一大堆老油條打了好些年的交道,語言藝術不是洪安能比的,宋連云聽著聽著,就發覺沈滄開始套洪安的話,洪安在不知不覺間就將魁縣公務吐得一干二凈。
宋連云換了只手托著下巴,為洪安小小的捏了一把汗。
他就說,沈滄怎么可能會不問當地官員的政事,他先前還在想沈滄不表露身份要怎么問政,敢情是以這種方式。
洪安提起魁縣鬧出的丑事,也是一臉自責:“我為官多年,卻不想鎮不住歪風邪氣!
沈滄倒是沒有動怒的意思,洪安跟大啟某些官員比起來,還是很不錯的,見過了那些個罪大惡極的家伙,洪安頂多只能算是能力不足。
“父親,女兒聽成叔說客人到了!焙橛⒔袢找彩且簧砀蓛衾涞难b扮,走進正廳,先見了禮。
洪安:“你不是在照顧人?怎么過來了?”
宋連云敏銳偏過頭,洪安對林子然的接受程度這么高?
“剛陪子然用了早飯,便聽說二位公子到了府上,特來相見!焙橛⒔忉尩。
“洪小姐,我有一個不情之請。”沈滄起身,指了指宋連云,“我這弟弟是個坐不住的人,能不能請洪小姐領他在府里轉轉?”
宋連云:“???”沈滄胡說八道,他什么時候坐不住了?
洪安還贊同地點了點頭:“小公子年歲尚小,活潑好動些才好!
宋連云嘴唇動了動,還是沒有張嘴反駁,既然沈滄都給他立好人設了,那他就照著沈滄給的人設走。
“洪小姐,你看是否方便?”宋連云問。
洪英爽朗:“只要公子不嫌棄,我自當作陪!
宋連云順理成章地跟著洪英出了正廳,把沈滄和洪安扔那商議正事兒。
“洪小姐,林公子他的傷怎么樣了?”宋連云對花花草草沒什么興趣,走過路過也不曾多看兩眼,倒是林子然的傷勢很令他在意。
洪英眼瞼下垂,掩住了憤怒的神色:“按照大夫說的好好將養,會好的!
宋連云:“洪小姐和林公子能沖破世俗,想必敢情一定很好。”
一想到洪英和林子然很有可能是四愛,宋連云便忍不住話多了起來。
洪英目光慌亂了一瞬,不自覺壓低了聲音:“你知道了什么?”
宋連云舉起雙手:“洪小姐你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第一次見,很驚訝。”
世間大多還是男女相親,男上女下,女上男下比兩個男人少見得多。
洪英還是面帶警惕:“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宋連云實話實說:“直覺!
洪英的表情變得很復雜:“只是直覺?”
宋連云點頭:“對。”
洪英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后你就接受了?當初我父親得知,險些要打死我!
“人生在世,及時行樂!彼芜B云牽唇,“死了就來不及了。”
死之前他沒有過自己生活的機會,重新活一回,他想活得瀟灑一點兒。
洪英慢慢瞇起眸子,靠近宋連云:“公子,你和你的兄長,也不是親兄弟吧?”
宋連云洞察力強,洪英也不是吃素的。
“不是。”宋連云坦然,“我是他的護衛。”
他跟沈滄沒有半點相似之處,異父異母的兄弟。
洪英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倒是認為,不止于此。
坐在正廳里的那一位,明明目光纏著這一位。
只是這一位……好像所覺不多?
宋連云跟洪英一路閑聊,溜達著就到了林子然的住處。
說是林子然的住處,其實是洪英的,林子然直接跟洪英住一個院子里。
宋連云摩挲著下巴,感嘆洪安的接受程度之高。
外邊已經逐漸熱了起來,林子然沒在屋外,而是屋里。
雙腳暫時不能行動,林子然喜愛的跳舞是做不了了,便抱著一把琵琶在彈。
“林公子多才多藝,厲害!彼芜B云夸贊道。
洪英目光溫柔,盡數落在窗邊的林子然身上:“子然在班子里,也是最出色的那一個!
班主因為林子然跳舞跳得好,總是讓林子然跳舞,其實林子然的琵琶也學得很好,只是班子里會讓長得更好看的人做能露臉的事兒,也是一種行當默認的行為。
兩人沒有打擾林子然,只是靜靜地等著林子然將曲子彈完。
林子然在彈琵琶時很是投入,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門口杵著兩個人,直到曲畢響起了掌聲。
“林公子你彈得真好!彼芜B云目前的水平還不足以用優美華麗的辭藻來形容林子然的彈奏。
林子然將琵琶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朝宋連云抿唇一笑:“謝謝。”
洪英上前拿走了林子然的琵琶,擔心琵琶會壓著林子然,將琵琶放到了琴架上。
林子然住的房間和洪府是一樣的布置,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墻上掛著幾幅山水畫,顯得格外雅致,只是其中還多了一些一看就是小情侶置辦的小玩意兒,沒有正廳那么嚴肅古板。
“林公子,你這房間布置得真有品味!彼芜B云環顧四周,夸贊了一句。
林子然微微一笑:“多謝宋公子夸獎,這些都是阿英布置的,我沒出什么力。”
宋連云暗自磕了一口,洪英跟林子然之間還挺甜。
“說起來,你們對魁縣纏足一事很是關注,是打算管一管嗎?”洪英玩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宋連云:“確實要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沈滄作為大啟的攝政王,又是一個懂得體恤百姓之苦的統治者,怎么可能不管。
洪英和林子然不約而同道:“不行!
宋連云在吃驚之際又小磕了一口,洪英和林子然好有默契。
“為什么不行?”宋連云疑惑。
洪英:“這本是官府之事,不應將你們牽扯進來,找你* 們了解情況,也只是想將證據寫得更齊全,父親好到刺史府去稟報,請刺史大人相助!
“唔……”
可是你父親已經被沈滄套話套得干干凈凈了,沈滄也不可能等刺史府那邊派人過來幫助魁縣解決,他不是一個有這種耐心的人。
“洪小姐,我兄長做事一向有分寸的,你們只管等著看結果就是!
看看沈滄是怎么把幕后黑手給揪出來往死里錘的。
沈滄慣用殺雞儆猴的手段,在京城是如此,出了京城也是如此。
洪安要做的,大概就是讓劊子手把刀給擦亮些,好在斬首那日叫所有人都看清楚。
啊,這么想來,沈滄還是有點小說原文里煞神攝政王那味兒。
喜歡喜歡。
第42章 第 42 章 沈滄輕輕包裹住宋連云的……
宋連云不清楚沈滄是怎么說服洪安暫時不用管戲曲班子那碼子事的, 總之回到客棧,沈滄就把所有人都給叫了來安排任務。
“戲曲班子聯合起來搞了百花會,還包了魁縣最好的酒樓, 只有讀書人才能進, 所以,本王從大門走進去, 白蔭你帶著人潛進去!
宋連云眨眨眼:“王爺, 我呢?”
沈滄微微一笑,只是笑得不可捉摸, 宋連云瞬間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你自然是扮成本王身邊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兒!鄙驕嬲f。
白蔭等暗衛紛紛低下腦袋,強行憋住笑意。
宋連云也大為震驚:“王爺,我哪里柔弱不能自理?”
沈滄:“所以是,扮成!
宋連云據理力爭:“我這長相也跟柔軟不沾邊吧?”
沈滄思索了起來:“這倒是。”
“王爺你也覺得有道理是吧?”宋連云為自己努力爭取,“我看我還是暗地潛入, 另外找人跟在王爺身邊!
暗衛們整齊劃一地往后挪了一步, 以實際行動表示拒絕。
開玩笑,除了宋連云誰敢在王爺跟前嬉皮笑臉的?
宋連云:“???”他震驚, 這群人好不講義氣。
“白蔭,給他備好帷帽!鄙驕婧芸炀拖牒昧私鉀Q辦法。
宋連云還試圖掙扎:“王爺, 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了嗎?”
沈滄拍板:“就這么定了,你們各自下去準備!
“是!”一群人齊刷刷地溜了。
“哎!”宋連云眼睜睜看著白蔭他們跑掉,又無能為力。
一個個的,跑得比兔子還快。
沈滄優哉游哉地往椅背上一靠,拎著茶杯喝水,欣賞著宋連云無可奈何的模樣。
真有趣。
……
到了那日,宋連云一大早就被沈滄按在銅鏡前裝扮,有擅長化妝的暗衛拿著各式各樣的工具對宋連云的臉涂涂畫畫。
“王爺, 我不是戴帷帽嗎?為什么還要化妝?”宋連云生無可戀。
沈滄:“天氣炎熱,戴著帷帽不透風,你會不舒服。”
宋連云轉過頭:“王爺既然如此體貼,不如就別讓我演柔弱了?”
沈滄輕輕把宋連云的腦袋正回去,方便暗衛上妝:“不要多想,不可能的!
宋連云閉眼,沈滄這個人一定是有惡趣味吧?
在暗衛精巧的手藝下,宋連云的臉部發生了極大的變化,沒有了那么強的鋒銳之意,而改不了的眼神配上柔和下來的臉,很是有冰山美人的味道。
沈滄見著這般的宋連云,呼吸亂了幾分,急忙偏過頭。
見慣了宋連云天生的冰塊臉,現在的這張臉還真是有沖擊力。
宋連云穿上輕柔的衣裳,好讓自己看起來仙氣飄飄,要不是衣袍之下綁在腿上的武器,誰都想不到一個大美人武力值強到可怕。
一行人各自按照分工出發,宋連云和沈滄坐進了馬車,只有一個暗衛扮作車夫駕車,其他人由白蔭帶著直奔百花會。
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什么好勾當,辦百花會的地方選在了遠離縣衙的飛鴻居酒樓,還得坐好一會馬車才能到。
宋連云身旁放在帷帽,還是打算在飛鴻居時戴上,倒不是他不好意思頂著現在這樣的一張臉見人,單純是陪沈滄演戲,沈滄既然想演,那就陪沈滄演。
犧牲自己滿足一下沈滄的惡趣味,宋連云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相當體貼的打工人。
“為了篩選讀書人,想要進飛鴻居參加百花會,還得先考試。”沈滄手指捏著暗衛傳回來的紙條,譏笑,“向來是朝廷考核天下讀書人,什么時候輪到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來考核了?”
宋連云感受到了沈滄的怒氣,用力給沈滄搖扇子,試圖把沈滄的怒氣給扇走。
不過也確實是在找死,迫害無辜之人,還挑釁朝廷,沈滄不會輕易放過。
“王爺,你會怎么處置今天去參加百花會的人?”宋連云問。
沈滄將紙條捏進手心,皺成一個小紙團:“讀書讀了也沒有用到正途上,以后自是也不必再考科舉!
大啟朝廷也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要的。
宋連云“呱呱”鼓掌:“王爺說得好!
馬車在飛鴻居酒樓前緩緩停下,沈滄和宋連云先后下車。
宋連云要扮柔軟,還是沈滄伸手扶宋連云下的馬車,宋連云感覺自己真是做作。
飛鴻居的門口有人守著,還擺足了書案和紙墨筆硯,一個中年胖男人在門口解釋規則。
要進飛鴻居參加百花會的人,得寫一篇文章,交上去看過之后,確定是有真才實學的讀書人才能進去,不學無術的公子哥想混進去還得想點法子才行。
宋連云心中暗笑,這百花會的組織者倒是想得周到,只可惜,文攔不住沈滄,武攔不住沈滄的暗衛,這百花會注定了今天會被他們攪亂成一團。
“挽住我。”沈滄低聲對宋連云道。
宋連云心里別扭了一下,極為不情愿地挽住沈滄的一條胳膊,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真的很柔軟。
“公子也想參加百花會?”門口的胖男人笑嘻嘻地把沈滄攔下,“那公子可敢試文?”
沈滄再怎么低調,周身的貴氣還是掩不住的,在人群里也十分出眾,胖男人會一眼注意到沈滄再正常不過。
“這有何難?”沈滄揚手,“筆墨伺候!
宋連云習慣性地去幫沈滄磨墨,沈滄見狀順勢而為,心情也好上了兩分,撩開衣袍在書案前落座。
比起有些人坐在書案前抓耳撓腮,沈滄提筆蘸了墨,幾乎是沒有遲疑就落筆。
宋連云隔著薄薄的一層帷帽紗,側立一旁看沈滄寫文章。
沈滄自小就由最好的老師教導,魁縣再是讀書人圣地也比不上皇子的老師,更何況來參加百花會的讀書人里,很多人水份很大。
在旁人抓耳撓腮之時,沈滄已然一氣呵成寫下了一篇文章。
“拿去。”沈滄很是囂張。
胖男人顯然很意外,他不懂文章怎么才算寫得好,可見沈滄行云流水,字也寫得好,文章想必也不會差。
立馬叫了人把沈滄的文章送到里邊去,不多時,便有評判的聲音從里邊傳來,“文章如行云流水,字跡更是鐵畫銀鉤,此子才華橫溢,實乃難得一見的才俊!
一個穿著比胖男人更加體面的男人從飛鴻居走出來:“敢問方才的文章是誰所作?”
沈滄懶洋洋道:“我作的,夠不夠你們百花會的門檻?”
“自然是夠的。”來人客客氣氣地請沈滄進去,“在下是百花會的籌辦者,姓羅,羅藝生,敢問公子貴姓?”
沈滄:“沈!
對待這些人,還不配沈滄有禮。
羅藝生也沒有生氣,可能是想著像沈滄這般有真才實學的人傲氣也正常,還是把人給請進了飛鴻居。
宋連云跟隨著沈滄步入飛鴻居,他心中暗自感嘆,這百花會的排場還真不小,飛鴻居的室內裝飾應當也是換過的,顯得雅致而考究,若不是知曉百花會舉辦的真正意圖,只會當今天在飛鴻居只是單純的文人墨客相聚。
“沈公子,這邊請!绷_藝生引領著沈滄和宋連云穿過人群,來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雅座。
宋連云聽到了好些人在小聲議論沈滄,一是議論沈滄所作文章究竟有多出彩,二是議論,怎么來參加百花會還帶了一個伴來。
坐在里邊的人都不是什么思想保守的人,眼瞧著宋連云挽著沈滄的胳膊,又戴著帷帽,便能生出不少的猜測。
“沈公子,百花會還沒有正式開始,請您在此稍作休息!绷_藝生還沖沈滄拋了個眼神,“今天您看見的每一個藝人,都是干凈的!
羅藝生說完就告辭,還有一堆人的文章等著他看,沒有多留。
宋連云在羅藝生離開后,開口:“藝人們當然是干凈的,不干凈的人,不是他嗎?”
沈滄目光一凝:“所言甚是!
人的身體哪有什么臟不臟的,骯臟的分明是人心。
沈滄和宋連云在雅座上坐下,周圍是靡靡樂音和濃濃的酒香。
宋連云點評:“要裝就裝到底,哪有讀書人聚會聚成這樣的!
沈滄手指撥了撥宋連云的帷帽:“出了這個門,怕是也沒有人承認他們的讀書人身份!
宋連云贊嘆:“你罵得好臟,兄長!
沈滄不安分的手指猛猛顫了顫,宋連云突然一聲“兄長”,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宋連云隔著帷帽,看不清沈滄的神情,也就不知自己給沈滄造成了多大的沖擊,他悠然地倒了一杯水,湊近了聞到是酒的味道,便又放下。
“提供的不會全都是酒,沒有水吧?”宋連云指指點點,“心思好惡毒!
人醉了酒,能干出什么事情來,那可就不一定了。
沈滄握住宋連云的手:“別碰這里任何的吃食,說不定有什么臟東西在里邊!
宋連云應了下來,左右無聊,干脆就挑開一角帷帽看藝人們跳舞。
剛開始欣賞,藝人們就隨著樂曲停了,紛紛退場,有人許是酒吃多了,見藝人們不跳舞了便拍桌而起:“什么意思?不給看了?”
“公子說笑了!比擞新暥船F身,“各位來參加百花會,想必尋常歌舞也無法令諸位盡興。”
宋連云耳朵微動,瞬間就鎖定了說話之人在何處躲著。
“窈娘們練習了新舞,今日正要呈現給諸位!”
窈娘,是對那些從小就斷腳纏足的女藝人的稱呼,因為身姿窈窕誘人,所以稱她們為窈娘。
樂曲又起,歡呼聲沸騰,穿著舞衣的窈娘們出場。
宋連云揭下了帷帽,注視著窈娘們。
她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麻木的笑,明明容貌響亮,卻透出枯槁的目光。
這樣的女孩子,他以前只在boss那見過。
宋連云的拳頭慢慢攥緊,指甲都扣進了肉里。
沈滄輕輕包裹住宋連云的手:“別對自己用力。”
第43章 第 43 章 他只想堵住宋連云的嘴!
宋連云不會傷到沈滄, 所以沈滄輕易地讓宋連云松開了拳。
“我知道你一定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憶!鄙驕姘参康,“以前你肯定也想救人,只是無能為力, 現在不一樣了, 我們在一起!
大權在握的攝政王,可以救很多很多人。
宋連云眸光閃動, 沈滄, 真的是很好的一個人。
除了宋連云和沈滄,其他人都是沖著窈娘來的, 自窈娘們一出場,一個個的目光如狼似虎,恨不得把眼睛珠子都黏在姑娘們的身上。
宋連云支著耳朵,聽到了周圍許多人張口閉口的污言穢語,都是些貶低人的話。
“越是自己低劣之人, 越是喜歡說些屁話來抬高自己!鄙驕媸指奈兆∷芜B云的手腕, “不必放在眼里!
“你爆粗口了!彼芜B云的注意力被沈滄的粗話吸引走,絲毫沒有在意沈滄的手擱在了哪兒。
沈滄有理有據:“對待真正的粗鄙之人, 這話也不粗了。”
宋連云被說服了,他很贊同沈滄說的。
窈娘們穿的舞衣料子輕薄, 還漏胳膊漏腿,舞蹈編排得也不是能上大雅之堂那種,也就是有些低俗的人一直在拍手叫好。
沒有人在意她們的痛苦,只有淫者見淫,以此為樂。
百花會上用的酒不知是不是真如沈滄所說的那般加了東西,一舞未畢,就已經有人忍不住了,手里提著酒壺, 搖搖晃晃地往臨時搭建的舞臺上走,酒氣熏天。
“姑娘好樣貌、好身段、好舞姿!”
跳舞的窈娘面對撲面而來的酒味下意識一躲,只是她還沒有躲過去,就被醉酒的男人一把扯進了懷里。
其他窈娘見狀,沒有大驚失色,只是亂了舞步,調整了一番過后又繼續跳舞,像是對這種場景已然見怪不怪。
起哄者眾。
醉酒男人死死地把窈娘按在自己的懷里,大笑一通,隨后吟起詩來:“少年紅粉共風流,錦帳春宵戀不休。興魄罔知來賓館,狂魂疑似入仙舟。臉紅暗染胭脂汗,面白誤污粉黛油。一倒一顛眠不得,雞聲唱破五更秋!”
“這人在放什么屁?”還說沈滄爆粗口,宋連云自己也是一樣的。
沈滄眸光晦暗:“是淫詞!
宋連云骨頭在“咯咯”作響:“人家正經夫妻床上說淫詞頂多算是調情,而這個人傻逼,是欠調。教!
大庭廣眾之下吟淫詞,爛透了。
“我要是動手,會有影響嗎?”宋連云忍無可忍。
沈滄:“你隨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宋連云當即就抄起了酒杯砸向醉酒男人,直擊男人的天靈蓋。
有宋連云這么一攪合,場面一下子就亂了,窈娘們舞也跳不下去,抱成一團。
醉酒男人被砸了腦袋勃然大怒,推開懷里的窈娘大吼:“誰砸我?”
宋連云站起來:“我砸的!
不止醉酒男人生氣,其他人也不樂意了,指責起宋連云來。
“大家都是來玩的,你是在做什么?”
“你是要砸場子嗎?”
“怎么?臺上的是你相好?激動了?”
明明都是讀書人,卻絲毫沒有讀書人的樣子,一個個的像流氓。
宋連云拿下帷帽,露出暗衛精心修整過的臉,在看見宋連云的臉后,辱罵的聲音居然漸漸小了下去。
還有人下意識地叫了一句“美人”。
宋連云對周圍許多人看向他的目光實在是再熟悉不過,這樣的垃圾東西,boss手底下一大堆。
“你們罵我不是罵得挺起勁?”宋連云帷帽扔到一旁,眼神挑釁,“繼續罵,我都聽著。”
沈滄靠著椅子,彎起唇角,他就喜歡宋連云這股囂張得不得了的勁頭。
“諸位。”沒有等到有人反應,之前那個躲在暗處只出聲不見人的家伙匆忙現身,“都是來玩的,何必鬧起來呢?”
“在下薛無心,是百花會的發起之人,諸位若是有何不滿意的,皆可告知于我。”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尋了過去,他們終于見了百花會的發起之人。
宋連云沒想到薛無心竟然敢露面,他一直都躲著人,許多人都只是聽聞過薛無心的名字,人還是頭一遭見。
薛無心是班主不是藝人,自然也就不像藝人那樣一定會長得好看,因而宋連云見到薛無心一副中年油膩大叔的形象倒是不算吃驚。
“阿云!鄙驕娲藭r才出聲,“到我身邊來。”
自然,沈滄開口說話,不是為了緩和氣氛,只是戲癮上來了,想演一演。
宋連云順從地回到了沈滄的身邊,看起來乖巧得不得了,跟方才判若兩人。
薛無心對宋連云產生了興趣:“沈公子帶的這位……也不知是何身份?”
宋連云今天的裝扮也不太正經,故而薛無心才有此問。
沈滄:“比起你養的人,還是我養的更勝一籌!
宋連云發現沈滄真的是太會說話了,對著薛無心這么說話,全看薛無心自己是怎么領會的,可以是說人是養的小男寵,嘲諷薛無心培養不出來好的窈娘,也可以說是……薛無心壓根就沒當人。
會參加百花會的人,都不是什么心思干凈的人,加之今天他在飛鴻居大張旗鼓地辦百花會也不見縣衙有動靜,便猜測沈滄不是縣衙的人。
更何況,沈滄看起來身價不凡,怎么可能跟縣衙是一伙?
只要不是縣衙的人來找麻煩,薛無心都不在意。
“公子說笑了,你只是養一個,我要養的是一群,如何能一樣?”薛無心邊說邊拱了拱手,“要養活那么多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薛無心話音剛落,周圍的人群中便傳來一陣附和的笑聲。
“薛班主要培養這么多容貌出挑又能歌善舞的窈娘,可是廢了大工夫的!”也不知是誰在人堆里捧薛無心的臭腳。
“沈公子,養一個人,那一個人會驕縱,搞不清楚自己是身份的。”薛無心“好意”提醒道。
“不勞你操心!鄙驕娴卮稹
薛無心無意和沈滄爭個高低勝負,他拖延了足夠的世間,新的歌舞已經可以呈現,他拍了拍手,叫人都上場。
“諸位,想要窈娘陪伴,也得拿出誠意來!毖o心就差直接說要給錢了。
說白了,薛無心就是把窈娘作為妓子,拿戲曲班子當成移動青樓,以折磨他人為樂之時,還不忘大筆攬財。
要就是個普通戲曲班子,斷然沒有能包下飛鴻居的大手筆。
只是不知他午夜夢回之時,心里有沒有感到害怕。
薛無心的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懂的人都懂,往外邊掏銀票。
“等一下!鄙驕娼凶×讼胍闫饋砜礋狒[的薛無心,端著盛著酒的酒杯走向他,“薛班主就這么走了豈不可惜?不如我們喝一杯?”
薛無心越發看不透沈滄究竟想要做什么,不過飛鴻居今日的酒水都是他提供的,有什么問題沒有什么問題他最清楚,這酒喝了也無所謂。
“好,沈公子請!毖o心也端了一杯酒,高舉示意。
沈滄當然沒有要跟薛無心喝酒的打算,他只眼瞧著薛無心仰頭飲酒,隨即把手里的酒杯往地面狠狠一砸。
酒水四濺,摔杯成號。
白蔭領著暗衛們現身,把飛鴻居圍成鐵桶,而薛無心手下的酒囊飯袋,都被暗衛們綁了個結結實實,只等著洪安帶衙役們來領去縣衙的大牢關押。
宋連云在酒杯落地的那一刻就撲了出去,擰過薛無心的胳膊按到地下。
驚魂未定的一大群人都失了態,半點斯文都不要了,只想跑,只是都會被暗衛給丟回來。
“你說,我是先打斷你的左腳,還是先打斷你的右腳?”宋連云俯身在薛無心耳邊,冷冷威脅。
“你們是什么人?”薛無心奮力掙扎卻無濟于事,只得憤憤盯著沈滄。
宋連云一巴掌拍薛無心腦袋上:“跟誰說話呢這么大聲?”
沈滄手下的暗衛可比魁縣縣衙的衙役們要高出太多個檔次,要毀掉百花會輕而易舉,薛無心這個始作俑者更是被宋連云牢牢地踩在腳底下,爬都爬不起來。
好好的百花會瞬間分崩離析,之前還飲酒作樂的人也都被暗衛們用繩子綁成了一串防止逃跑。
“洪大人。”宋連云腳下用力,薛無心嗷嗷叫,宋連云聽得不耐煩又多踹了兩腳,“這個人我看不如用鐵鏈綁,繩子萬一綁不住他!
洪安立即就招來衙役,給薛無心套上了枷鎖,鑰匙由他親自保管。
“爾等作為讀書人,不思好生讀書進取,盡沾染些齷齪事!焙榘步袢仗氐卮┲俜䜩淼,深綠色雙釧綾的料子,犀鉤腰帶,很有派頭。
“凡是今日參加百花會之人,本官將盡數呈報御前!焙榘补笆指吲e至右側,“爾等自毀前程,也怨不得本官了!
洪安還是很有擔當的,他并沒有想著把事情瞞下來,只要京城不查就不會有人知曉,畢竟在他的治下出了惡性事件,很有可能被問罪,削官擼職都有可能。
宋連云回到沈滄身邊:“你會罰他嗎?”
說到底洪安這個知縣做得是有責任的,哪怕不是洪安本人希望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
沈滄:“不會!
他在魁縣不亮明身份,事后也就不會追究。
沈滄的態度并沒有讓宋連云感到意外,宋連云還稱贊道:“王爺,你這般寬厚,真的很迷人!
然而沈滄沒有絲毫被稱贊的快樂,他只想堵住宋連云的嘴。
用任何方式。
大白天的,總說些令他不想把持的話,折磨人呢?
第44章 第 44 章 只不過,不會有像宋連云……
百花會的破產和一大群人被抓還不到事情結束的時候, 這么多的人要挨個審,原本戲曲班子的藝人也要重新想辦法安置,在魁縣引起的輿論轟動也需要處理……洪安會忙得腳后跟都不沾地。
洪英也帶著人在給自己的父親幫忙, 光是要收押幾十人就很麻煩。
縣衙的大牢面積不大, 一次性收押幾十進去之后,空蕩蕩的牢房都顯得無比擁擠, 人擠人擠人。
洪安早就作好了安置藝人們的方案, 大啟的戶籍制度還算是比較講人性的,雖說洪安不能做主抹去藝人們的賤籍, 卻可以給他們魁縣的土地,讓他們從事耕種,只不過賤籍無法擁有土地,算是魁縣租給他們種的。
各個班子的藝人加起來人數也不少,洪安要找合適的地方安置他們, 還有窈娘, 下地耕種肯定是不行了,不過也還能做做織布之類的活計。
“安定下來, 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總比在外漂泊要強!焙榘策是很有慈悲之心。
沈滄不插手洪安收尾之事, 只是特意提了薛無心去堂上審。
吩咐暗衛去查的已經查清,還給沈滄帶回來兩個人,沈滄很想看看薛無心的狗嘴里能夠吐出什么來,親自去縣衙審人。
衙役們也忙著,人手不夠用,沈滄便叫暗衛去大牢里把薛無心給提溜到了公堂上。
薛無心被帶到公堂上,暗衛們也沒客氣,押著人就跪下了。
沈滄坐在縣衙的公堂之上, 目光如炬,審視著跪在面前的薛無心,不到一日的時間,薛無心風光不再,看著甚是落魄。
薛無心滿是不甘與憎恨,惡狠狠地盯著沈滄,活像要將沈滄給生吞了似的。
“你算個什么東西?魁縣的縣太爺還沒有審我,輪得到你?”薛無心很是不服氣。
宋連云剛從洪英那邊幫了忙過來就聽到薛無心對沈滄出言不遜,一巴掌就呼到了薛無心的后腦門,險些給薛無心扇飛出去。
“你又算是個什么東西?還敢草菅人命?”宋連云冷冷道。
薛無心被宋連云扇趴下,立馬就被兩名暗衛一左一右押著胳膊跪直了身子,不給薛無心躺下的機會。
轉過頭來剛要開噴,薛無心就對上了宋連云看死人一般的眼神,而宋連云的手里正在擦拭一把短刀,短刀銀光雪亮,見血封喉不是問題。
再想開口罵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脖子夠不夠和刀刃硬碰硬,薛無心目光閃躲了一下,扭回去不說話了。
“色厲內荏!彼芜B云把擦拭得雪白雪白的短刀放回小腿上綁的刀鞘之中,走向沈滄。
沈滄點評:“色厲內荏用得不錯!弊x書還是讀得很好的。
宋連云抱臂,居高臨下看向薛無心:“還真要浪費時間審他?我們不是都查清楚了嗎?”
薛無心驚恐,眼珠不安地轉動,這些人查到了什么?
不、一定是他們在詐自己!
薛無心定了定心神,他不能亂,亂了陣腳才會中圈套。
“你說得也是!鄙驕媸稚煜虬干系捏@堂木,拿起就狠狠一拍。
一聲巨響,給下面跪著的薛無心都嚇了一大跳。
“把人請到堂上來。”沈滄下令。
白蔭福了福身,大步向外走去。
薛無心慌了,是誰出賣了他?
宋連云瞧著薛無心此時心虛的模樣就想笑,做壞事的時候也沒見他慌啊。
白蔭去請了一男一女來到公堂上,二人雙手交握,一看就是夫妻倆,婦人的腳行動不便,走路時一瘸一拐。
“大老遠請你們來一趟真是抱歉,只是有些事情你們二人是苦主,總得請你們來做個見證!鄙驕嬲惺,暗衛給腿腳不便的婦人送上了凳子。
“薛無心,你不如看看,你認不認得他們!毖o心裝死,宋連云直接點他,“我猜你肯定是印象深刻的!
薛無心抬頭,目光掃過那對夫妻,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猙獰,奮力地想要往上掙,奈何被暗衛按住。
“賤人!”薛無心對著婦人破口大罵,唾沫星子都要噴人家衣服上了。
婦人對上薛無心那張臉,眼淚不住地往下掉:“你為什么還活著?你為什么還不死?”
婦人的丈夫抱住婦人,明顯是對自己的妻子很心疼。
“你還來勁了?”宋連云大步流星走到薛無心跟前,“啪”就是一個大嘴巴子,“你再罵?”
就會恃強凌弱,有本事對著他一直罵,看他抽不抽這混蛋。
“看來你還認得,那想必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你也應當記得!鄙驕娴穆曇舻统炼辛Γ囱o心的眼神也如同看死人。
“我記人不記事!毖o心矢口否認,他心里也明白,沈滄能找到人,那就意味著他做下的事情確實被查清楚了,然而他在賭,賭沈滄再有手段也不可能什么都能查得到。
“啪!”
又是一巴掌抽上去,宋連云給薛無心的臉扇對稱了,兩邊都腫了一塊。
“好好說話。”宋連云威脅,“你算算自己能挨得住我幾巴掌!
薛無心爭辯:“大啟律法中規定了不得動用死刑!你們憑什么這般對待我?”
沈滄笑了,一個罔顧律法的人,竟然跟他講律法?
“原則上是不得動用私刑!鄙驕媛朴频爻槌鲆恢Я罴酉氯,“按住,先打二十大板!
宋連云在心底默默補充:原則上的確不能動用私刑,可是大啟的半個原則,就在上面坐著呢。
沈滄發了話要打,暗衛們毫不猶豫,架人的拿刑具的,簡直是駕輕就熟。
宋連云默默地望了沈滄一眼,沒想到沈滄的暗衛不僅是會的多,操作也很熟練。
薛無心被按在長凳上,動彈不得,只能任由暗衛們施以刑罰,二十大板,沒有哪一板子是下手輕了的,厚重的木板落到身上,薛無心怎么也忍耐不住。
所有人都冷眼看著薛無心挨打,宋連云更是很好心地給薛無心報數,從一數到了二十。
打完二十大板,薛無心已是滿身血污,狼狽不堪。
“想來你也沒有力氣再頂嘴了!鄙驕嬗峙牧艘幌麦@堂木,“如實交代!
薛無心喘著氣兒,咬牙不肯張嘴,只要他不說,這些人不會知道自己到底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
“你不說算了,你不說有人能說!彼芜B云招來一名暗衛,“他一身血肉模糊,難免會引來飛蟲,去取些熱水來,給他好好沖干凈!
薛無心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宋連云能出這種招數。
暗衛們把薛無心給拖到了公堂外邊,還去打水來洗公堂地上沾染的血跡。
婦人和她丈夫都驚呆了,大抵是對薛無心遭報應的方式感到震撼。
“陳玉堂,申慧!鄙驕纥c名,“十年前的經過如何你們可以說了!
已經有暗衛準備好了筆墨紙硯,要留下證詞。
申慧擦擦眼淚,和丈夫陳玉堂一起朝沈滄深深彎下腰,以表謝意。
“我的父母與我夫君的父母乃是至交好友,我們二人亦是打小就定下了婚約,也簽了婚書,只等到了年齡便能成親!鄙昊凵裆,“只是十年前,我的家鄉偶發山崩,整個鎮甸都被埋了,我也是因不在家中,在縣城里讀書才逃過一劫。”
自古以來天災都難以預測,誰也沒有想到會有一場山崩帶走了整個鎮甸的人,申慧沒了家也沒有了家人,舉目無親,只能去魁縣投奔自己的未婚夫陳玉堂。
申慧才魁縣隔壁縣上路,走官道前往魁縣,只是她一個從來沒有獨自出過遠門的女子,容易被人盯上,申慧家里能讓她到縣城去上女學,家中還是頗有資產的,而這些本該跟著申慧當嫁妝的資產被賊給偷走,害得申慧身無分文。
“正是在我走投無路之際,薛常出現了,他和他的戲曲班子收留了我!
薛無心的本名是薛常,籍契上也是薛常,薛無心頂多算個藝名。
申慧本以為自己遇到了好人,誰曾想薛無心根本就是個惡人,賊圖申慧的錢,薛無心圖申慧的身子。
申慧從小嬌生慣養的,跟班子里那些從小就要苦練的女藝人不一樣,加之確實容貌不俗,薛無心見色起意,假意要幫申慧去魁縣投奔陳玉堂,可在夜深人靜之時,卻進了申慧的房間,要申慧跟他。
“最開始薛常沒有拿我怎么樣,我說我已經有婚約了,他就沒再提要我跟了他這件事!鄙昊垡彩且虼瞬欧潘闪司琛
薛無心是個狠辣的,他每天晚上都會偷偷闖進申慧的房間,逼申慧從了他,申慧不愿意,也不想再和薛無心糾纏,打定主意自己獨自走,然而她前腳走,后腳就被薛無心給抓回來,不許申慧離開。
“班子里的女藝人可憐我,便趁薛常不在時放我走,可是被薛常的心腹撞見* ,將我們二人都給綁了起來,薛;貋碇舐犃舜耸路浅I鷼猓斨业拿妫讶私o活生生打死了!”
申慧哀痛不已,伏在丈夫懷里大哭。
薛無心在公堂外,人都被打廢了,還不忘嘴硬:“賤人……要不是我收留你,你怕是不知道被山匪擄去玩成什么樣了!”
宋連云胸膛起伏了一下,還是沒忍住,沖出去就抓起薛無心的頭發,一巴掌扇過去。
“閉嘴!”
而剛好此時,熱水也送到。
“堵上他的嘴。”宋連云對暗衛說道。
暗衛立馬就把薛無心的嘴給堵了,正好,待會用熱水沖洗時,也不用聽到薛無心會像殺豬一樣嚎叫。
“少找借口!
宋連云目光冰冷,沈滄難得的,在宋連云的身上看見了屬于殺手的影子。
只不過,不會有像宋連云這般的殺手了。
第45章 第 45 章 愿為連理枝,歲歲長相見……
薛無心犯的案子并不難審理, 甭管薛無心的嘴有多硬,說出來的話有多么顛倒黑白,還是能夠找出真相。
也沒有多復雜, 就是薛無心作孽作出來的。
薛無心對申慧見色起意, 申慧不愿意從他,便強行囚禁申慧, 女藝人看不下去偷偷放走申慧, 薛無心便拿女藝人開刀,直接將人給打死。
而對申慧, 薛無心就斷了她的雙腳,讓申慧再也無力逃跑,只能留在他的身邊。
而這還不是薛無心的最終手段,薛無心用申慧去頂替了被打死的女藝人,做了一張假的籍契, 申慧的籍契被薛無心搶走燒毀, 沒有籍契,申慧更是寸步難行。
薛無心還真把申慧給當成從小就練習跳舞的女藝人, 逼著斷了腳的申慧跳舞,申慧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更何況是跳舞?
藝人們眼見有人幫助申慧被薛無心給活活打死,也就再無人敢出手相助,申慧很快就被薛無心折磨得不成樣子,就差最后一口氣就能要了申慧的性命。
申慧提起這段過往,痛哭流涕:“我本是健全之人,偏偏因為他,落下了一輩子的殘疾!”
若非陳玉堂找到了申慧,申慧會死得不明不白。
陳玉堂也是有心之人, 得知未婚妻家鄉遭遇變故,主動去接未婚妻到自己家去,只是沒能尋到人,又在官府打聽到申慧已然到魁縣去找自己,陳玉堂就意識到申慧一定了出了事。
找了許久,陳玉堂才發現申慧成了班子里的女藝人,還被薛無心給打斷了雙腳,叫薛無心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
陳玉堂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申慧從班子里帶走,并且幾經周折才給申慧補上了籍契,也幸好他們也婚書在府衙存證,不然還真沒那么容易。
而逃離了薛無心的魔窟,和自己的未婚夫回家,在薛無心的嘴里,成了申慧不要臉和野男人私奔。
“大人!标愑裉貌恢米娜耸钦l,只知他要討個公道,便主動開口請求,“家妻遭遇不幸,無辜的女藝人們遭遇不幸,請大人嚴懲此人,給大家一個公道!”
“陳公子放心,薛無心作惡多端,一樁樁一件件都會如實記下,按律嚴懲!鄙驕嫦蜿愑裉帽WC。
薛無心被打了板子潑了水,都改不了嘴硬:“你以為洪安許你坐在公堂之上,就有資格處置我?”
宋連云嘖嘖稱奇,薛無心這般嘴硬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他蹲下,拍了拍薛無心那張一絲血色也無的臉:“等劊子手砍你的時候,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刀硬!
薛無心一個法外狂徒,居然還質疑別人有沒有在大啟律法之內行事。
因為申慧和陳玉堂走了,他心里不滿,便將對申慧和陳玉堂的恨意轉移到了其他人的身上,故意在班子里養窈娘,非要纏了人家的足,讓女藝人忍著痛苦跳舞,又讓她們去勾引讀書人,只要有人被窈娘勾得不再想讀書,或者是妻離子散,薛無心就高興。
宋連云還是覺得薛無心天然是個反社會,這種禍害早點處置了比較好。
案件的前因后果梳理清楚,沈滄吩咐暗衛把薛無心給拖回縣衙的大牢里去繼續關著,也不用給水米,渴了餓了就忍著,反正忍到上刑場,腦袋落地就結束了,相比被薛無心迫害的人來說,薛無心受的罪可不算多。
沈滄派暗衛把申慧和陳玉堂接來縣城,夫妻二人都想親眼看著薛無心人頭落地,干脆就在縣城住了下來,正好和宋連云他們一家客棧。
審完了案子,沈滄回客棧暫作歇息,宋連云也跟著沈滄回去。
回到客棧里的房間,宋連云把門一關,就迫不及待地追著沈滄問:“王爺,什么時候殺薛無心?”
沈滄:“等一兩天吧!
宋連云很急:“不能明天就推去砍頭?”
沈滄高深莫測地搖頭:“不能。”
宋連云情急之下抓住沈滄的手:“為什么?直接讓洪大人下令砍了他不行?”
沈滄眼皮一垂,就看見了宋連云的手是怎么搭在他的手上的,沈滄牽唇,順勢就調轉了姿勢,不松不緊地將宋連云的手拉進自己手心里。
“立即行刑是需要州府同意的,這個案子牽扯很多,洪安暫時還不能上報州府,要殺薛無心這個禍害,本王要親自下令!鄙驕嬲f。
宋連云聽得犯糊涂:“什么意思?王爺微服私訪,不是不打算顯示身份?”
難道沈滄為了順理成章趕緊把薛無心處置了,要向洪安表露真實身份?
沈滄:“那倒不用,本王已經派了暗衛,拿著本王的親筆所書的諭令去州府,由州府派人送到魁縣,下達給洪安,洪安便能立馬把薛無心斬了。”
這么一說宋連云就懂了,原來是要走一個合理合規的流程。
“洪安是個聰明人,不用多時他就能猜到本王的身份,而那時,我們也該離開魁縣了!鄙驕嬲f。
宋連云露出一臉可惜的神色,他還沒有好好看看洪英和林子然之間是怎么相處的,四愛情侶,多有意思。
沈滄敏銳地捕捉到宋連云眼底的神色,不免有些想扶額,宋連云這好奇心能不能用到別的地方?
宋連云不應該好奇好奇他嗎?眼前的大活人不感興趣,老看旁人做什么?
沈滄在心里無聲嘆氣。
想歸想,沈滄還是很縱容宋連云的:“左右接下來的事情都不用你忙,難得來魁縣一次,你去玩吧。”
宋連云也不是個沒心沒肺的:“那王爺你呢?”
沈滄:“本王還是要做些應當做的事!辈话芽h的纏足風氣徹底壓下去,他堅決不走。
“去玩吧。”沈滄悄然松開握住宋連云的手,改拍了拍宋連云的手背,“給你發零花錢!
宋連云才不會跟零花錢過不去,沈滄主動給錢他花,那他就奉命花錢。
“王爺準備給我多少?”宋連云徑直伸手。
沈滄大抵也是早就給宋連云安排好了,直接拿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給宋連云:“夠花嗎?”
宋連云接過沈滄遞來的銀兩,眉開眼笑:“王爺,您真是體貼!
有了沈滄給的零花錢,宋連云美滋滋地出門溜達。
白蔭在宋連云出了客棧之后才到房間去見沈滄:“王爺,參加百花會的所有人都已經核實清楚,屬下特地來請示王爺,還有何處置。”
沈滄此時早已經換了一副臉色:“除了三代以內不許參加科舉,有功名的也給撤了之外……”
白蔭小心翼翼抬眼,看向沈滄,不知沈滄為何要停頓。
“本王看他們這般喜歡扭曲的東西,那就,賞他們也體會一遍。”沈滄無情道。
白蔭低垂下腦袋,領命而去。
果然,這些人把王爺惹得很生氣。
……
宋連云走上魁縣的街市,在心里盤算著要買些什么。
柳娘是他們救下來的人,這兩天也沒有去看她,也不知情況怎么樣了,干脆買上禮物去回春堂看看。
林子然也是個傷號,少不得也要買些補身體的去看望一番,林子然還瘦小,不多補點怎么有力氣養好身體?
再買些魁縣的特產,給沈沐淮帶回去,小皇帝天天被一大堆人伺候著,吃好喝好,卻很少能吃到民間的食物,再怎么也是小孩兒,買些小孩子喜歡的錯不了。
宋連云掰著手指頭算,沈滄給的零花錢要怎么花。
魁縣的讀書氛圍相當濃厚,即便是發生了惡性案件,魁縣也仍然是讀書大縣,街市上售賣的商品,也多是與讀書息息相關,宋連云一眼望過去,鋪子都是賣紙墨筆硯的多。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魁縣要做生意,最好做的也確實是讀書人的生意。
好不容易繞過了充滿文化氣息的大街,宋連云才在街角發現一家小小的鋪子,門口掛了招牌,寫的是竹編。
手工藝人在大啟會統一劃分到匠籍,做手藝的鋪子在魁縣不比其他地方那么受歡迎,也有可能是鋪子不顯眼,因而沒有什么生意。
還沒有邁進鋪子,竹子的清香就撲鼻而來,宋連云受到吸引,撩開衣袍走了進去。
鋪面不大,也只有一位老人家在看店,同時手上在做竹編的活兒,刻刀轉動時閃過一點光。
宋連云沒有出聲打擾,自己在鋪子里慢慢看。
許多竹編制品都是適用性的,什么竹籃竹席,宋連云不感興趣,直接跳過,彎腰欣賞起了頗有雅趣的各種擺件掛件之類的。
宋連云看上了其中的一枚壓襟,輕輕拿到手里端詳,這一枚壓襟很有意思,做的是兩棵樹交纏在一起,跟兩個人緊緊抱著似的。
壓襟整體色澤溫潤,竹篾的紋理清晰可見,透露出一種質樸而自然的美感。
“真有意思!彼芜B云走向專心做竹編的老人,“老伯,這個我要了!
老人瞇著精神爍爍的雙眼,看清了宋連云手里的壓襟,笑盈盈道:“公子是會挑的,用來送人再好不過。”
宋連云一聽,那必然要拿下這枚壓襟,等回去送給沈滄。
只是不知沈滄會不會覺得竹編太便宜,配不上他的格調。
想來不會,沈滄不是只看物質的人。
宋連云想了想,對沈滄很是有信心,付了錢把竹編壓襟給收好,等著回客棧之后送給沈滄。
“對了老伯!彼芜B云走到鋪子門口,轉回頭,“您有給這枚壓襟取名字嗎”
老人笑呵呵:“有,我叫它連理枝。”
愿為連理枝,歲歲長相見。
第46章 第 46 章 “就是、就是圓房啊!薄
宋連云先給沈滄挑了禮物, 才晃悠去給柳娘和林子然買了禮物。
洪府離客棧近,宋連云不著急,便先去了回春堂。
柳娘也算是能想得通, 老老實實地給娘家人托了信, 說明了自己的遭遇,信找了專人送的, 很快就到了柳娘娘家人手里, 一看信的內容,馬不停蹄地就來了魁縣。
宋連云到回春堂時, 柳娘身邊有好幾個人陪著,應該都是柳娘的親人。
沒有進去打擾,宋連云只在外面聽了幾耳朵。
柳娘的丈夫也在這次的行動中遭到了清算,叫衙役們去拿了人,給關進了縣衙的大牢里邊, 這些人以前都是談詩詞歌賦的高雅之人, 到了大牢里邊個個都跟鵪鶉似的。
“正好,他做錯了事情進了大牢, 你跟他和離,這門親就此作罷, 等你傷好之后就跟爹回家去。”柳娘的父親拿定了主意。
柳娘眼淚汪汪:“爹,都是女兒不孝,讓爹娘替女兒操心了。”
“孩她爹,那家人不是好相與的,柳娘想要和離,能成嗎?”柳娘的母親一臉擔憂。
“娘親不必憂慮!币幻崞鸢l髻的年輕婦人挽住柳娘母親的手臂,“如今是縣令大人下令嚴懲不正之風,我們家的女兒和離, 那也是響應洪大人,更何況他們逼死柳娘,若非好心人相救,柳娘怕是性命也無了,要么他們家同意和離,要么就告他們草菅人命!
宋連云側目,這姑娘倒是挺聰明的。
柳娘抱住了給她出主意的婦人:“嫂嫂,幸好有你!
原來是柳娘的嫂子,看著就很能干。
柳娘一家人瞧著都很好,他也可以放心了。
宋連云留下了給柳娘買的補藥,悄悄地來又悄悄地離開。
出了回春堂,宋連云直奔洪府。
洪安要忙公務并不在家中,洪成又聽說宋連云是來看望林子然的,便引人過去。
“公子上次來時送的禮實在是厚重,我家大人說,可不能再收這么貴重的禮了。”洪安路上還主動找了話題跟宋連云嘮嗑。
宋連云:“洪大人太客氣了!鄙驕嬗绣X,一點禮物沈滄不會放在眼里的。
洪成“哎呀”了一聲:“上次公子你們送的那幾個西瓜,比我們家自己地里種的要甜,肯定是不便宜的!”
唔……他就說按照沈滄的說法,西瓜在大啟是非常昂貴的水果,洪安看起來不像是有多余的錢這么大手大腳花的人,原來是自己家里種的。
“公子,到了。”洪成把人引到院門就告退了,林公子不想大家看見他站不起來的模樣,大家便識趣地少在他面前出現。
宋連云頷首致謝,拎著補品進去。
院里也沒有旁的下人在,只有風吹動竹木的沙沙聲。
宋連云沒在院子里看見人,正想開口喊一喊,卻聽見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動靜。
嗯?
宋連云揣著一肚子好奇心輕手輕腳摸到了窗邊,透過一點縫隙,鬼鬼祟祟往里邊看。
這一看可不得了,洪英和林子然正湊得極近,林子然坐在椅子上,乖巧得很,而洪英雙臂撐在椅子扶手上,將林子然給困在了方寸之地。
宋連云呼吸微微一窒。
真是好有沖擊力的畫面。
宋連云一點點握緊了拳,看著洪英和林子然鼻尖都抵上鼻尖了,氣息都交換了不知幾何,愣是沒有下一步。
你們倒是動一動。
宋連云在心底無聲催促。
終于,洪英動了,在宋連云緊張的期待中吻上了林子然的唇。
洪英的吻輕柔而深情,如同對待稀世珍寶一樣吻住林子然,林子然或許還是臉皮太薄了點兒,慌亂閉上眼睛。
林子然雙手縮在了身前,感受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一陣薄紅逐漸蔓延到臉上。
宋連云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們。
愛看,可以多來一點。
洪英的吻讓林子然的緊張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林子然的呼吸漸漸平穩,他開始回應洪英的溫柔,雙手也不再縮在身前,而是不自覺地攀上了洪英的肩膀。
宋連云:哦哦哦哦哦!
就這樣,宋連云端詳了一番人要怎么接吻。
洪英和林子然忘情地吻了許久才唇齒分離,雙雙平復,洪英剛站直了身,不經意就瞥見了窗外有個人。
“誰在外邊?”洪英大步走過去推開了窗。
宋連云及時后撤,沒被窗戶扇到,對上洪英警惕的目光,宋連云提高手里的禮物:“我來看看你們,見你們忙著就沒有打擾!
林子然發現窗外是宋連云,原本就紅撲撲的臉瞬間紅了一個度。
洪英也尷尬地捂臉,青天白日被人瞧見,確實也羞人得很。
不過洪英定了定神,對宋連云說:“公子請進!
宋連云笑了笑,走進了屋內,將手中的補品放在桌上:“待魁縣此次的案子差不多結束,我們就要啟程了,我想著走之前來看看林公子!
林子然連忙道謝:“多謝公子牽掛!
“你們就要走了?不在魁縣多留些日子?”洪英挽留,“你們都沒有怎么逛過魁縣吧?”
宋連云:“我們也不是特意出門游玩的,還是以趕路為主!
洪英甚是可惜:“魁縣原定下個月有詩書大會,參加者多不勝數,很是熱鬧!
宋連云謝了洪英留客的好意,走還是要走的,沈滄突發奇想要走陸路微服私訪,卻不能一直脫離大部隊,還是得盡快趕回去。
林子然一直欲言又止,看了看洪英,糾結了許久才道:“阿英,我想喝點涼水,你幫我拿吧!
洪英應下,去拿燒過后晾著的水。
宋連云莫名,林子然把洪英給支走,是想跟他說什么?
“公子,你也知曉我與阿英之間的關系,我想問問你,該怎么做。”林子然聲音不大,手指也攪在一起。
宋連云:“???”
“什么該怎么做?”宋連云一時之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林子然滿臉泛紅:“就是、就是圓房啊!
宋連云:“……”
“你為什么會認為我懂這個?”宋連云摸了摸自己的臉,他這張臉應該沒有崩,人設應該也不會崩才是。
“公子都能看出我與阿英之間的關系,我又何嘗不能看出公子與你兄長之間的關系?”林子然靦腆,“你們不是兄弟!
宋連云無能狂怒了,他跟沈滄確實不是兄弟,但也不是要上床的關系!
他跟沈滄之間清清白白!
宋連云很想解釋,可又不能解釋什么。
“我……我說不出口!彼芜B云憋了一會兒,憋出了一個借口。
越想越決定這個借口很合適,宋連云繼續說道:“你能理解吧?到底是床笫之事,實在是沒那個臉說!
林子然很容易被宋連云說服:“是我冒昧了!
宋連云干笑兩下,他倒是覺得林子然用不著操心這碼事兒,洪英看起來很懂,真到了那個時候,林子然大概也只用躺平等。
洪英去拿了涼水回來,林子然也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宋連云每每想到林子然柔柔弱弱的居然開口就是王炸,暫時也很難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待了一陣就告辭回客棧。
宋連云回客棧時,沈滄已經在了,白蔭打了清水,沈滄在凈手。
“王爺忙完了?”宋連云躥了過去。
沈滄慢條斯理地拿起帕子擦手:“剩下的自會有人處理,本王不用親自盯著。”
白蔭十分有眼力見兒,沒有留下,行了個禮就退了出去,還貼心地拉上了房門。
“你回來得挺快。”沈滄問,“沒有去洪府?”
宋連云訕訕:“去了,沒待多久!
他可以圍觀小情侶卿卿我我,但是教不了小情侶要怎么卿卿我我。
沈滄瞧著宋連云頗有些無精打采,伸手碰了碰宋連云的額頭:“你沒有生病吧?”
宋連云:“……”
他好得很。
“王爺你想多了,我身體好著呢。”就他這體魄,很難會生病。
生病了會變得脆弱,脆弱了就會輸,所以不能病。
“沒生病就好!鄙驕嫦胍彩,宋連云活蹦亂跳的,確實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也不知道怎么就一副蔫頭耷腦的神情。
“給了你零花錢,沒給自己買點什么?”沈滄見宋連云空著手回來。
經沈滄這么一說,宋連云才想起來自己還給沈滄買了禮物。
宋連云把竹編壓襟從懷里摸出來,還用了一個錦袋裝好。
“王爺,我買了一個很好看的壓襟,送給你。”宋連云遞向沈滄。
沈滄嘴角微微上揚:“算你有良心!边是知道惦記他。
宋連云兩眼期待:“王爺快看看喜不喜歡!
沈滄也沒猶豫,當場就打開了錦袋,取出了竹編壓襟。
一枚連理枝的壓襟。
沈滄訝然不已,宋連云送他的壓襟是連理枝。
難道宋連云懂他的心思了?
沈滄想想,不覺得宋連云是看出來了,宋連云送他連理枝,應當只是單純好看,與旁的無關。
宋連云不屬于大啟,也未必知曉連理枝的意思。
“很好看,本王喜歡。”沈滄順手就把壓襟佩戴上。
宋連云不知道意義又如何?他就當這是宋連云給他的定情信物,日后宋連云想要不認賬也不行,信物在此,斷然是抵賴不得。
宋連云疑惑,沈滄什么好東西沒有見過,居然會這么喜歡一個普通的竹編壓襟?
看不懂他們有錢人的操作。
“王爺喜歡就好!笨磥硭@份禮物送得還是不錯。
沈滄甚是珍視地摸了摸壓襟,宋連云都能特意給他帶禮物,對他是不一樣的。
白蔭他們不就什么都沒有?
第47章 第 47 章 沈滄:“你很清楚這些風……
沈滄很有道理地說服了自己, 并且還給宋連云又發了一筆零花錢,不過,他美其名曰獎金, 夸宋連云事辦得好。
宋連云又得一筆錢, 也沒有細想沈滄這么大方是不是有什么問題,美滋滋的就把銀票給揣進了自己的兜里。
沈滄的諭令要由暗衛先送至州府, 再由刺史派人來魁縣宣旨, 期間來回要些時間,一行人還要在魁縣逗留, 宋連云干脆拉著沈滄一道出門溜達。
雖說沈滄也會明里暗里幫著洪安料理一些魁縣的政務,但也不會太過插手,還是以引導為主,說到底洪安才是魁縣的知縣,以后魁縣能不能更好, 還是要仰仗洪安這個父母官, 其實沈滄也不怎么忙了。
宋連云覺得自己拿沈滄的銀子拿得太多,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了, 便盛情邀請沈滄去玩。
魁縣是讀書人扎堆的地方,除了讀書的氛圍濃厚外, 各種學堂也不少,特別有有的學堂建在山上,以便學子們能安心讀書,久而久之的,魁縣有不少風景秀美的山也成了人們的游玩之地。
宋連云淺淺做了個攻略,決定和沈滄一塊去魁縣城外東側的翠屏山。
“爬山本王理解,可為什么要夜里去爬山?”沈滄看著收拾行李的宋連云,發出了疑問。
“去看星星, 在山上睡一覺,第二天還能趕早看個日出!彼芜B云說得頭頭是道,“王爺你想,山上的星星肯定比城里要更大更亮更好看,日出也很壯觀!
沈滄:“你很清楚這些風花雪月?”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宋連云以前過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哪有心思搞風花雪月?
宋連云:“嗯……好吧,我是在話本里看來的!
他從前沒有欣賞風景的機會,boss不會讓他們自由行動,每個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被嚴格控制著,但他看過小說,小說里主角不就會一起看星星看日出?
宋連云自認清者自清,不覺得他邀請沈滄看星星看日出有什么,只要他自己是直的,沈滄是彎的關系也不大。
沈滄聽后,不禁啞然失笑,他沒想到宋連云竟然會從話本中尋找靈感。
宋連云有心,沈滄自然順他的意,在客棧里用了晚飯之后便登上馬車出城。
白蔭提前騎馬出發,去翠屏山給沈滄尋找住處,總不能讓他們金尊玉貴的王爺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他們能吃得了這個苦,王爺是斷斷不能的。
宋連云打聽過,翠屏山是魁縣城外最受歡迎的去處,建在翠屏山上的學堂眾多,山上還有一家道觀,沈滄不會躺野外,白蔭去做準備,也是去山上的那家道觀。
夏日里夕陽總是拖長,染紅半邊天空,霞光四散。
一行人抵達翠屏山的山腳時,夕陽余暉尚且沒有沉落,照在上山的石板路上。
沈滄凝視著一眼望不到頭的上山之路,忽然很想反悔,魁縣縣城里那么多玩的他們不去,非要來爬山。
蟬鳴送來余熱燥意,沈滄下車前,猛猛灌了好幾杯涼茶。
“王爺,翠屏山不高,很快就能爬到山頂。”宋連云看出了沈滄的糾結,給沈滄加油打氣,“區區翠屏山,難不倒王爺。”
沈滄:“那要是難倒本王了該如何?”
宋連云:“我背王爺上山不就行了?”
沈滄心頭一跳,別開眼去,他要是趴在宋連云的背上,指不定宋連云會感受到什么冒犯的動靜。
哪怕是為了自己的臉面,沈滄就是累死也不會讓宋連云背他上山。
山路蜿蜒曲折,剛爬上去一段,就分了岔路,這個高度應當是修在翠屏山的學堂所在,今日的目的地不是學堂,也就沒往岔路的方向去。
再往上,每走一步都比前面要更費勁,除了沈滄,每個人都輕輕松松。
沈滄決定放過自己,一把拽住了宋連云的手腕:“帶本王一起走!
宋連云貼心:“王爺,真的不用我背你嗎?”
沈滄咬牙:“不、用。”
宋連云很是惋惜,他都做好準備了,沒想到沈滄這么愛惜面子。
翠屏山這山路在修建之時,大抵就想著要給學子們鍛煉鍛煉身體,故而才那么難走,沈滄養尊處優慣了,在他皇兄沒駕崩前更是只管文不管武的純文人,今天這山爬上去了,明天怕不是下山腿都要哆嗦。
好在宋連云拉著沈滄,他力氣大,幾乎能強行拉著沈滄快速往上爬。
終于,在一聲古鐘敲響之際,看見道觀的屋檐。
沈滄滿頭大汗,撐著膝蓋喘氣。
宋連云立即就拿了帕子給沈滄擦汗:“王爺,你還是得多動動。”
他初見沈滄,沈滄被追殺得很狼狽,為什么?不就是因為身體素質不好,跑不過、躲不過殺手?
沈滄覷了宋連云一眼,沒好氣道:“若非你相邀,本王又豈會放著客棧的床不睡,跟你一起上山?”
宋連云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同時又有一股奇異的感覺。
什么叫“若非他相邀”?不就是想說為了他?
白蔭已經跟道觀說好今天晚上要借住的事情,直接付錢人家不要,便捐了點香火錢,還給道觀里供奉的各路神仙上了一炷香。
“主子,這位是青山觀的伏云道長!卑资a引著人進了道觀。
伏云雙手抱拳:“貧道伏云,見過諸位!
沈滄還了禮:“今日叨擾道長了。”
伏云笑笑:“不打緊,青山觀也就是貧道和兩個弟子日常在此地,道觀里空置的房間不少,能夠給諸位一個休息之處也是好的。”
雖然伏云很客氣,沈滄卻也沒順著伏云就受了這份好意,吩咐了暗衛們去打掃房間,自己帶著宋連云去青山觀里上香。
“這道觀里供奉的是哪些神仙?”宋連云學著沈滄的樣子點香,眼神倒是沒有閑著,到處打量。
沈滄用手掌輕輕地扇去香上的火苗:“道觀里供奉三清尊神、玉皇大帝比較多,也有其他的!
宋連云有樣學樣,扇滅了火苗,把香插到香爐里:“魁縣那么多讀書人,我猜文曲星的香火一定旺盛!
沈滄掀開衣袍,跪在軟墊上,虔誠地叩首,共叩了三次。
宋連云也跟著沈滄叩首三次。
“公子猜得不錯,本觀文曲星座前的香火是最旺盛的!狈菩呛钦f道。
宋連云砸吧了一下,那文曲星還挺忙,一到有考試的時候翠屏山學堂里的學子們豈不是蜂擁而至?他得一個個看過去,看哪個是有真材實料的,哪個是濫竽充數的。
“你也想拜拜文曲星?”沈滄戲謔,“拜拜也好,有文曲星保佑,你也能少認錯幾個字!
宋連云:“……”他不就是在認那堆犯人名字時,有那么幾個字不認得,還跟一個暗衛打賭是什么字輸了?沈滄還調侃他。
“文曲星在側殿,二位公子這邊請!狈埔埠軣崆,給二人帶路。
宋連云點點頭:“也好,我得好好拜拜文曲星,趕明我也去考科舉!
文曲星作為魁縣的熱門神仙,單獨擁有一個殿,殿里只供了他一個,香燭燃出繚繞的煙霧,座前供奉的供品比正殿的三清都多。
其中甚至有一個西瓜,宋連云見了被狠狠震驚到,沈滄說過,西瓜可不是什么便宜水果,能舍得買一個西瓜來供奉文曲星,也是下足了本。
“文曲星平時都這么旺的香火?”宋連云想象了一下考試前的景象。
眾。
全都是人。
沈滄出手大方,替宋連云買了最貴的香:“去吧,好好跟文曲星求一求!
宋連云也不磨蹭,恭恭敬敬地給文曲星上了香,又跪下磕了三下頭。
文曲星大人,我宋連云沒有讀過什么書,不是一個文化人,希望您看見我不要嫌棄。
宋連云閉著眼,先虔誠地給文曲星發了一份免責聲明。
我在此,不求自己真能中舉,考科舉只是一個玩笑話。
如果您真的顯靈,那就……多送些既有品行又有真才實學的人進入大啟朝廷吧。
宋連云許了愿,慢慢睜開眼。
他希望大啟能夠好,這樣,大啟的百姓才能夠好,不會過上他從前的生活。
那種除了性命和身體,再無可出賣的生活,不要有。
“二位公子要不要去拜拜月老?”伏云捏著小胡子,“我觀二位有桃花* 之相!
宋連云揮揮手:“謝謝道長,只是我現在還沒有掙夠錢,不考慮成家!
沈滄聽得一嘔,宋連云是不是想要氣死他?
“你不去也得去。”沈滄握住宋連云的手,“道長,麻煩您指個路!
沈滄聽不得宋連云嘴里吐出來的屁話,這月老,他就算摁也要把宋連云給摁住拜。
宋連云露出賊兮兮的表情,自以為自己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你是不是看著洪英和林子然成雙入對急了?”宋連云小聲嗶嗶。
沈滄更嘔了,他好想把宋連云的腦子打開,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么。
“我不急,我急什么?”沈滄拒絕承認,先把人給拖到了月老殿。
月老殿的香火也挺旺盛,魁縣常住的百姓人數不少,總有適齡男女會求姻緣。
在月老殿外還有一棵桃樹,桃樹上綁了許多紅色的布帶,是用來求姻緣的。
“可以將心愿寫下,再掛到樹上,掛得越高越好。”伏云傾情解說。
沈滄當即動手,唰唰落筆。
宋連云沒動,沈滄也不好再勉強宋連云,不然宋連云懷疑他動機不純,之后就麻煩了,只是沈滄寫完后,把掛上樹枝的活交給了宋連云。
“我給你掛到最高的樹枝上去!彼芜B云拿好布帶,飛身攀上桃樹。
沈滄仰頭,默默地嘆氣。
他約莫是病了,對一個來歷不明之人,付出了此生所有的興趣。
第48章 第 48 章 動心、動情,欲罷不能!
沈滄求了姻緣后, 便出了青山觀,去山頂看星星。
夜色如水,灑在蜿蜒的山路上。
白蔭帶著暗衛們還在打掃房間, 只有宋連云和沈滄一道去山頂。
宋連云一手提著照亮的燈籠, 一手拉著沈滄小心往前走,目光時刻落在沈滄的身上, 注意著他。
沈滄就這么讓宋連云牽著自己, 也不提醒宋連云。
終于到了翠屏山的山頂,宋連云找了一處干凈的草地, 鋪上了一塊他從客棧帶過來的毯子:“王爺,湊合著坐?”
沈滄欣欣然坐下,舒出一口氣,抬頭望向天空,宋連云倒是沒有說錯, 山上的星星要比城里的更亮更大。
至少他在京城, 從未見過此般銀河爍爍。
沈滄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微笑,他輕聲對宋連云說:“確實很美, 看來跟你爬山上來是值得的!
宋連云驕傲點頭,他坐在沈滄的身旁, 目光也隨著沈滄的視線投向了浩瀚的星空:“我就說,要是星星不好看,話本里怎么會寫?”
沈滄沒有看過話本,他對酸腐書生的謀生創作不感興趣,因而也不知話本里都寫了什么。
話本里是如何寫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人能一起做這些事情,若是身邊無人, 再多的想法也都是空談。
山風輕輕吹過,帶著夜的涼意和草木的芬芳,兩個人絲毫未覺,他們的身體在這寧靜的夜晚中,悄然靠近,直到緊緊相接。
他們就這么靜靜地坐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似乎都與這寧靜的夜晚融為一體。
沈滄感到平靜而心動,他轉頭看向宋連云,剛好宋連云也轉向了他,目光悄然碰撞,還帶著銀河星光。
宋連云剎那間忘記了呼吸,他愣愣地望著沈滄,心里發癢,又說不上為什么。
此時轉開顯得太過刻意,宋連云想了想,往后一趟,還拍了拍:“王爺,躺著看星星很舒服,一起躺啊!
在宋連云的努力下,氣氛被打破,沈滄有那么一瞬間想翻白眼。
沈滄都不敢想,他要是直接告訴宋連云自己對他有意,宋連云那張嘴能說出多令人無語的話來。
最終沈滄還是順從了宋連云的提議,躺了下來,學著宋連云放松的樣子,雙臂枕在腦后。
“王爺,是不是從來沒有試過這樣的放松方式?”宋連云翹起一條腿,悠閑晃悠,“我是不是很機靈?”
沈滄:“你太機靈了。”
宋連云:“……”好像有點陰陽怪氣。
沒仔細琢磨沈滄究竟是在夸還是在損,宋連云老老實實地看星星。
宋連云來到大啟前,沒有見過如此多繁星閃爍的星空,他們所有人都住在一個大建筑群,除了最中間boss的住處,其它的地方無論白天還是晚上,總是那么亮,亮得入夜之后根本就沒有一點星子的蹤跡。
建筑群也不高,都是六層樓,即便是站在樓頂,也望不出去。
現在就很好,不會再有比這更好的了。
到了夜里,山上還是風涼,宋連云便催著沈滄回青山觀去歇息,睡一覺再起床看日出。
白蔭辦事妥帖,已經給燒好了熱水,供沈滄沐浴,沈滄一路爬上山出了許多汗,也是想好好沐浴一番,宋連云沒跟著去,生怕自己的兩只眼睛又看見什么不該他看見的。
青山觀的條件一般,洗澡都得排隊,宋連云等沈滄洗完再去洗,有些無聊,便在青山觀里閑逛起來,沒想會碰到伏云。
“道長夜深了還不休息?”宋連云隨口一問。
伏云樂呵呵的:“年紀大了,覺少。”
宋連云左瞅瞅右看看,伏云怎么瞧都是剛練完功的樣子。
老當益壯。
“公子既然也無事,不如陪貧道一塊走走?”伏云提高了手里的燈籠,“等巡了道觀再回?”
宋連云反正也無事,就答應下來。
伏云不知是不是見過有求之人太多,因而練就了一副看人識人的本領,連沈滄都不曾察覺到宋連云的情緒,伏云一開口就正中要害。
“公子在憂愁何事?若是不介意,可以說來貧道聽聽,也好寬一寬公子的心!狈浦鲃犹峒。
宋連云笑笑:“我也沒有表現出來,道長怎么知道的?”
伏云:“貧道長居翠屏山,卻也不是對山下之事一無所知!
而最近鬧得沸沸揚揚,連山上的出家人都知曉的,也就是纏足案了。
“公子有心,做了好事,不應樂哉?”伏云問,“是什么擾亂了公子的心志?”
宋連云垂眸駐足,不再往前走,停留在穿堂風吹過的小門。
“道長,我手段偏激,或者說心狠手辣!彼芜B云自嘲,“我其實,是有那么一絲想法,想要擺脫我的過去。”
他到底是按照殺手來培養的,會的也不是光明磊落的那一套。
宋連云無奈,他本意不想殺人,然而殺人時他又是那么熟練。
伏云靜靜地聽著,手中的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投射出兩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拉長又縮短。
伏云聽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緩緩開口:“公子,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才是最要緊的,做人求的是問心無愧,要論沾染血腥,難道不是沙場將士更多?他們不會為此感到憂愁,公子也是如此。”
宋連云抬頭,望向伏云的眼睛,燈火在那雙滄桑而明亮的眼睛里跳躍,心中似乎有所觸動。
伏云送給宋連云一句話:“順心而為,只要你心中認定了,便去做!
順心而為?
宋連云不禁思考起來,他的心是什么?
“公子何不向另外一位公子多取經?”伏云說,“他比公子要堅定,公子拿不準主意時,不妨問問他。”
問沈滄嗎?
這倒也是個辦法,沈滄能夠扛起大啟,坐穩攝政王的位置,心性之強大遠非常人能比。
“道長,如果是您遇見了惡人行惡,會怎么做?”宋連云好奇。
伏云:“自然是提劍除之!
宋連云:“不是都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
“慈悲,是對世人的慈悲,不是對個人的慈悲,更非對惡人的慈悲!狈评仙裨谠冢皼r且,遇惡人不解決,只會令貧道道心不穩,影響貧道的修行。”
宋連云:“!。 焙靡粋道心不穩。
換作是他,他不狠狠地教訓薛無心,也會道心不穩。
宋連云一下就想通了,呼出一口氣。
宋連云向伏云深深一拜:“道長,多謝您的點撥,我明白了。”
伏云還禮:“相逢即是緣,公子不必客氣!
……
沈滄沐浴完畢,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裳,整個人都顯得清爽了許多。
攏著雪白的里衣回到房間,房間里連個人影都沒有。
“他人呢?”沈滄問。
值守的暗衛現身:“回王爺,宋公子跟伏云道長巡觀去了!
沈滄揮手讓暗衛下去,自己先躺到了道觀簡單的床榻上。
宋連云竟然和伏云能聊得投機,出乎他的意料了。
伏云……直覺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宋連云跟他說說話也行。
當然,要是伏云能夠點撥宋連云,叫宋連云好好感悟一下月老的關照,那是更好不過。
沈滄想到自己今天在月老殿求姻緣時,宋連云那副不開竅的模樣就郁悶,到底是哪個家伙培養的宋連云?真給人練成了不通情感的殺人工具!
也就是禍害宋連云的人不在大啟,否則沈滄就是掘地三尺都要找出罪魁禍首來暴打一頓。
宋連云在伏云那大受啟發,心情相當不錯,洗澡時都哼著曲兒,一直哼回了房間。
蠟燭已經燃燒過半,沈滄在房間里等的時間不短,見宋連云回來了,趕緊催促:“不是說明日要早起看日出?還不早點睡下?”
沈滄感覺,自己像個獨守空床的怨夫。
宋連云:“馬上馬上!
將房門掩上,只留窗戶通風,宋連云吹滅燭火,迅速爬上床。
“王爺怎么不自己睡?等我等累了吧?”宋連云狗腿地說道,“王爺真好!
沈滄喉間溢出一聲哼笑:“你以為是個人都在本王面前有此等面子?”
宋連云當即:“還是王爺對我最好了,我都記在心里,一點沒忘!
沈滄側過身,輕輕拍了拍宋連云的肩膀:“快睡吧,明日還要早起。”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宋連云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很自然地接受了和沈滄同床共枕。
夜深了,山中的寂靜被偶爾傳來的蟲鳴打破。
……
第二天天色尚早時,沈滄就緩緩睜開了眼睛。
身旁的宋連云還在沉睡,不知是夢到了什么,臉上帶著滿足的微笑。
宋連云安睡時,出眾的容貌顯得更加吸引人。
沈滄沒起,他伸手,一點點靠近宋連云的臉龐,宋連云很敏銳,即使睡得放松警惕,沈滄也不敢動作太大,怕驚擾了宋連云。
沈滄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了宋連云的臉頰,那溫熱的觸感讓他心中一動。
要不是宋連云還在睡覺,他一定捏著宋連云的臉上上下下來幾圈。
沈滄收回手,輕輕嘆了口氣,默默躺回去平復。
在道觀里生出了世俗的反應,實在是太失禮。
沈滄重新閉上眼睛,盡管心中波瀾起伏,他還是盡力讓自己的呼吸平靜下來。
竟不知是不是以往過得真的太素了,亦或是天氣炎熱導致的沖動,他最近總是忍耐不住。
動心、動情,欲罷不能。
夜終究攔不住天光,紙終究保不住火,云和雨終究要相會。
沈滄心想,自己得換點旁的什么方式,來刺激刺激宋連云了。
第49章 第 49 章 沈滄剛剛,是不是在調戲……
宋連云還睡著, 再睡就趕不上日出,沈滄一把給宋連云薅起來:“醒醒!
“嗯?”宋連云迷蒙睜眼,“王爺, 你醒得好早!
沈滄:“本王自是不像你, 想看日出還不早早起床!
宋連云:“……”行,他清醒了。
“很少會睡成這樣。”宋連云利落下床, 穿好鞋子去拿二人的衣服, 還不忘解釋,“我一定是因為在王爺身邊才會睡得如此安心。”
沈滄呵呵:“你是在何處學的油嘴滑舌?”
宋連云囫圇轉了個圈, 穿上外袍,對著沈滄據理力爭:“王爺憑什么說我油嘴滑舌?我哪里油了?我哪里滑了?”
沈滄幽幽:“你還想證明給本王看?”
證明?怎么證明?
宋連云系腰帶的手忽然一抖,腰帶落到了地上。
沈滄剛剛,是不是在調戲他?
“多大的人了,還毛手毛腳!鄙驕婕u尊降貴拎起宋連云的腰帶還給他, “看來是手上油滑。”
宋連云默默接過腰帶, 再不說話,油也好滑也罷, 統統閃開!
沈滄見宋連云不再言語,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邊走邊說:“快些跟上,日出不等人!
宋連云緊隨其后,兩人一同踏出房門,迎著清晨的微風,向著山頂走去。
起床后磨蹭了一會兒,二人行至山頂,天邊已經漸漸染上了日出的光暈。
沈滄負手而立,目光遠眺, 清晨的風吹亂他尚未梳起的墨發,頗有仙人之態。
宋連云人生第一回跟人一起欣賞日出,有幾分按捺不住的興奮,在太陽越過山峰,出現在眼前那一刻,就瘋狂地拽著沈滄的手臂搖晃:“王爺你快看!真的好看!”
沈滄被宋連云晃得趔趄,這勁兒,是真大啊。
沈滄穩住身形,嘴角微微上揚,卻裝作不為所動:“嗯,確實不錯!
他的目光依舊凝視著遠方,但眼角的笑意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愉悅。
太陽躍升過山頭后,逐漸變了顏色,金燦燦的,隨著日光逐漸鋪滿整個天際,山間的霧氣開始慢慢散去,金色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融為一體。
“宋連云,”沈滄突然開口喚他。
“怎么了王爺?”宋連云看向沈滄。
沈滄目光深邃,仿佛要將宋連云都揉進其中:“我祝你往后每一天,都如日升,璀璨爛漫。”
宋連云心臟怦然一動。
聽到沈滄這般祝愿,宋連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么哽住,半晌發不出一點聲音。
那初升的日光映在他的眼中,卻都比不過沈滄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許久,宋連云才輕聲說道:“王爺,謝謝你的祝福!
兩人靜靜地站在山頂,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誰也沒有再說話,仿佛這世間的一切喧囂都與他們無關,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和這壯麗的日出景象。
太陽徹底散去了霞光,綴于天上,沈滄率先打破了沉默:“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宋連云應了一聲,跟在沈滄身后,沿著來時的路回青山觀。
短短的一段路,宋連云的心情翻涌了好幾次,久久不能平靜,沈滄那句祝福在他的心底砸起了層層漣漪,而且再不會停下。
宋連云有個大膽的想法,他覺得沈滄對他是那方面的意思。
但是這可能嗎?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啟攝政王,即便沈滄是個斷袖,那也有的是人愿意當沈滄的枕邊人,沈滄會喜歡上他?
宋連云怎么想都感覺荒謬。
回到青山觀,白蔭已然備好了熱水,只等著沈滄回來便可洗漱。
白蔭察覺到宋連云在走神,趁沈滄洗漱時悄悄靠近:“你不是跟王爺去看日出了?怎的還不高興?”
宋連云:“……你哪只眼睛看見我不高興了?”
白蔭指著自己的眼睛:“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去。”宋連云懶得搭理白蔭,就沒有見過白蔭這么八卦的暗衛。
白蔭討了個沒趣,嘟囔著嘴走開,端上沈滄用過的水踏出房門。
一行人并不留在青山觀用早飯,和伏云告別后便啟程下山。
早上沒那么熱,下山時還吹著風,就連沈滄都輕易走下了山,沒用宋連云幫忙。
坐上回縣城的馬車,沈滄直犯困,在青山觀睡得不太舒坦,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馬車,困意頃刻間便上了頭。
“王爺困了就睡吧!彼芜B云見狀就給沈滄遞墊子,“靠著歇息一會兒,回到縣城我再叫王爺起來。”
“也好!鄙驕鏇]勉強自己,兩眼一閉就開始困覺。
宋連云直勾勾盯著沈滄,注意著沈滄的呼吸。
好像已經睡著了?
“王爺?”宋連云低聲喚道。
沈滄皺眉“唔”了一聲,卻沒有更多的反應。
宋連云歪頭,湊得更近些:“沈滄?”
沈滄依舊沒有回應。
“沈滄,你是不是……”
是不是真的有點喜歡我?
宋連云握緊了拳,卻沒有把話說完的勇氣。
馬車顛簸了一下,沈滄眼看著就要倒,宋連云手疾眼快接住了人,徑直讓沈滄枕在了自己的身上。
宋連云:“!卑∵@。
算了,把沈滄叫醒怕是不好睡,就這么著吧。
宋連云縱容沈滄占據自己的大腿當枕頭,讓他睡得更舒適一些。
馬車在山路上顛簸,但沈滄似乎并未受到太多影響,宋連云放下心,自己也閉目假寐。
在宋連云閉上眼睛后,沈滄掀開一絲眼縫,嘴角彎起不易被發現的弧度。
膽小鬼,連問都不敢問啊。
馬車駛入縣城,車外多出了嘈雜的聲音,宋連云輕輕搖醒沈滄:“王爺,我們到了!
沈滄緩緩睜開眼睛,恰當地帶上一絲困惑:“本王怎么躺你身上了?”
宋連云:“路上馬車被顛了一下,王爺沒被顛醒,被顛倒了。”
沈滄露出了然的神色:“原來如此,一路上辛苦你照顧!
宋連云汗顏,他辛苦什么?提供了兩條腿當枕頭嗎?
沈滄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邁步走下了馬車,宋連云緊隨其后,在客棧前下了車。
福樂客棧既做住宿的生意,也做吃飯的生意,此時正是眾人用早飯之時,客棧里的人還不少。
宋連云一眼就瞅到了一位熟人,正是洪安。
“王爺,洪大人也在客棧。”宋連云指了指洪安就坐的位置。
沈滄:“那我們就去跟洪大人拼個桌。”
洪安作為知縣,雖說他沒有什么官威,尋常百姓也還是不敢和他同桌的,因此洪安獨自一人占了一張八仙桌。
“洪大人,巧遇!鄙驕媸┦┤蛔拢霸趺春榇笕艘苍诳蜅S蒙牛繘]在家里用?”
洪安見到來人,拱手:“昨晚不曾回家,只在縣衙草草睡了一會兒,想著趕緊把案子料理完畢。”
“洪大人夙夜在公,大啟有你這般官員,是大啟之福。”沈滄不吝夸贊。
洪安擺擺手:“公子謬贊了,我受之有愧。”
沈滄笑笑,沒再說什么。
宋連云坐在了洪安的對面,很清楚地看見了洪安眼下的烏青,果然熬夜了,也不知洪安能不能熬得住,怎么說也是一把年紀了。
“二位公子是從外邊回來?”洪安問道。
“正是,我們去了翠屏山!鄙驕婺抗鈷哌^宋連云,“昨個晚上一起看星星,今天清晨一道看日出來著!
默默扒飯的宋連云:“???”有必要跟洪安說得這么清楚嗎?
洪安聽是翠屏山,感慨了一句:“翠屏山啊,翠屏山的青山觀倒是很靈驗!
宋連云露出八卦的眼睛:“洪大人去求過?”
洪安神色有一瞬間的痛苦:“求過!
“大人求什么了?有多靈驗?”宋連云好奇不已,洪安也不像是會寄托神靈的人。
洪安嘆氣:“我曾到青山觀去替小女洪英求姻緣。”
洪英的母親早逝,洪安獨自拉扯女兒長大,只是他確實不太會養孩子,洪英及笄之后遲遲沒有定親,給洪安愁得直撓頭。
洪安也找了些青年才俊給洪英相看,洪英愣是一個沒對上眼,洪安無奈之下,才學了魁縣百姓們,上翠屏山去求神仙。
“小女在那之后,得了姻緣!焙榘财乒拮悠扑,“那個姻緣二位公子也都認得!
也就是林子然。
洪安也是萬萬沒有想到,他找的青年才俊洪英沒有喜歡的,不是洪英眼光太高,而是洪英跟別的姑娘家不一樣,她要當男人上面的那個。
洪安哀怨:“小女的姻緣難得,我也就隨她去了!辈蝗贿能怎么辦?
宋連云垂下頭,洪安提起這碼事兒,他就回想起了林子然問他要怎么圓房。
就讓這個話題揭過吧,他真的不想再回憶起。
“洪大人何須憂慮?”沈滄寬慰,“洪小姐是性情中人,亦是有才能之人,日后必定大有成就,定不會辱沒門楣。”
宋連云又一次被沈滄說的話吸引。
洪安聽沈滄如此說,心中也感驕傲,他的女兒自然是出色的。
只是……
“公子說笑了,這世間哪有多少女子作為的天地?”洪安清楚,大啟比起前朝已然開放很多,女子的處境卻也未能和男子一樣。
沈滄高深莫測:“有沒有,也不是大人猜了算的!
宋連云深感震動,沈滄的意思,是要讓女子也做官?不是皇宮里的女官,而是能和男人們一樣考取功名的朝廷命官?
沈滄他……真有魄力。
宋連云的心又開始“怦怦”,控制不住自己要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沈滄身上。
難怪有許多陰溝里的老鼠針對沈滄,想要致沈滄于死地,有沈滄在,老鼠的利益自然會分崩離析。
那……他就站在沈滄身邊,保護沈滄,直到永遠。
就算是攢夠了錢,攢了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他也不走。
第50章 第 50 章 真、真是好容易叫人誤會……
“行李都收拾好了?”沈滄搖著扇子, “你買那一大堆東西,可得收好了,掉了也不興回頭拿!
宋連云分別回答:“收拾好了, 不多。”
自沈滄差了暗衛去州府送諭令, 已經過去了好幾日,今天便是州府派人來傳達沈滄諭令的日子。
洪安不是傻子, 堂堂攝政王的親筆手諭都下達到他面前了還能什么都察覺不出來, 沈滄不想麻煩,昨天晚上就吩咐了眾人收拾行裝, 今日離開魁縣。
“我訂了茶樓,能看到薛無心斬首!彼芜B云問,“王爺要不要一起看?”
沈滄:“陪你去。”
宋連云喉嚨一滾,真、真是好容易叫人誤會的話。
福樂客棧這頭忙著為出發做準備,縣衙那頭則是兵荒馬亂。
長史親自駕臨魁縣, 洪安帶著全縣衙的人去迎接。
“下官不知祝大人前來, 有失遠迎,還望祝大人莫要怪罪。”洪安面對自己的頂頭上司還是有幾分緊張。
祝文鴻是一州長史, 穿著官袍來到魁縣,那必然是代表刺史大人來的, 只是洪安不清楚祝文鴻是因何而來,若是說值得州府關注的事情,也就是纏足案了,莫非州府是派人來問責的?
“宸王有旨,洪安接旨!弊N镍櫮贸隽艘环庹圩樱吒吲e至胸前。
洪安一聽,立刻跪下,心中忐忑不安。
他怎么也想不到, 祝文鴻帶來的竟然是攝政王的旨意。
“臣,魁縣縣令洪安,接旨!
沈滄給的手諭相當之簡潔,只有一句話,毫無辭藻修飾。
祝文鴻高聲念出沈滄的手諭:“犯人薛無心,罪大惡極,當斬立決!
洪安伏在地上的身子顫了顫,他驚愕不已,攝政王居然會知道薛無心?
“洪大人,接旨!弊N镍櫟。
洪安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緩緩站起,接過祝文鴻手中的折子,雙手恭敬地捧著:“臣,接旨。”
祝文鴻伸手扶了一把洪安:“洪大人,宸王有令,命我監斬,你也抓緊時間,貼出告示,讓魁縣百姓都知曉此事,王爺說了,午時三刻,薛無心的人頭必須落地!
洪安拱手道謝:“多謝祝大人提點!
把沈滄的手諭交給人收好,洪安立馬就去布置,不管宸王是怎么知道了魁縣的案子,既然宸王要薛無心今天赴死,薛無心就活不到明天。
衙役們提著鑼在縣城里四處奔走,宣告今天午時三刻薛無心要處斬的消息,對薛無心恨的人多,恨之入骨的更是不少,聽到衙役們這般說,立馬就沸騰了,決定回家帶上家人一起去看。
洪英也得了消息,她原本正陪著林子然換藥,聽到洪成來報,說是祝長史帶來了宸王的手諭,要處死薛無心,很是驚訝。
“宸王遠在天邊,卻有手諭下達魁縣!焙橛⑿氖苷鸷,這就是大啟的攝政王嗎?果真是手眼通天。
“阿英,我也想去看。”林子然也是受害者,自然不會錯過。
洪英也是,能親眼看著薛無心這個禍害伏法,才能平復她心里的那股氣。
洪安在衙役的協助下,已經將告示貼滿了魁縣的每個角落,確保了消息的迅速傳播,據衙役們傳回的消息,刑場已經圍滿了百姓,就等著看薛無心人頭落地。
到了午時,洪安親自帶人去了大牢提人。
薛無心被沈滄一通收拾,又沒有大夫給看傷,夏日炎炎,傷口沒有絲毫恢復,還有所惡化,照這樣下去,薛無心不死也得廢。
洪安駐足在關押薛無心的牢房外,很是唏噓,這人就不能做壞事兒,人在做,也有人在看。
“大人,時辰差不多了。”衙役小聲說。
洪安:“把他押到刑場!
衙役開了牢房的鎖,重重地把薛無心提起來,跟提物件似的。
“薛無心,你的死期到了,走吧!毖靡蹖⒓湘i套上,“咔噠”合上,鑰匙放好。
薛無心被收拾得慘烈,這會已經沒有力氣叫嚷,只有兩眼流露出對死亡的恐懼。
“我、我知錯了……”薛無心竭盡全力,嘶啞著嗓子求情,“饒了我……”
洪安拂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帶走。”
何況薛無心哪里是真知錯?分明是怕死,要真放了他,以后還是會為非作歹。
衙役把薛無心押上了囚車,一路往刑場去。
不止是刑場圍了百姓,連去刑場的路上也有,道路兩旁的百姓對癱軟在囚車里的薛無心指指點點,一聲聲大罵灌入薛無心的耳朵里。
薛無心聽著四周的咒罵聲,心中滿是絕望。
他活不了了。
宋連云在茶樓的包廂里,聽著人聲越發地吵鬧,便知是洪安押著薛無心前來受死了。
“啊,太陽真不錯!彼芜B云推開窗,被正午的陽光曬了個正著。
“王爺,我看話本子里寫的,百姓們會用臭雞蛋和爛菜葉子扔罪犯,我怎么沒看見?”宋連云用手擋住陽光,遠眺。
沈滄:“……何不食肉糜?”
“百姓家里怎么會有放到發臭都沒有吃的雞蛋和菜?”沈滄走到宋連云的身旁,疊指敲了敲宋連云的腦門,“少信話本子!
宋連云大為震驚,沈滄剛剛敲他腦瓜崩的動作,是不是有點那啥?
沈滄會這么敲白蔭他們嗎?會這么敲沈沐淮嗎?
都不會!
沈滄的舉動讓宋連云心中泛起了一絲異樣的感覺,宋連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沈滄就是對他有意思。
“洪小姐和林公子也來了!彼芜B云轉移話題,“說不定柳娘也會來!
沈滄淡淡“嗯”了一聲:“來看看也是好的!
囚車緩緩駛過街道,終于在刑場停下,劊子手已然準備就緒,懷里抱著一把雪亮的大刀。
刑場上,洪安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他站在高臺上,等待著時辰的到來。
祝文鴻也坐在邢臺之上監斬,順便四處搜尋,看看能否發現宸王的蹤跡。
“大人,午時三刻已至!毖靡鄯A報,“可以行刑!
洪安高聲宣布:“時辰已到,薛無心,你罪大惡極,今日伏法,以正視聽!”
衙役把薛無心拖上邢臺,按在地上,劊子手端起碗,飲了一口酒,噴灑在大刀上。
薛無心戰栗不止,幾乎要尿褲子。
洪安扔出手中令箭:“斬!”
隨著洪安的話語落下,劊子手舉起了手中的大刀,陽光下刀光一閃,薛無心的人頭應聲落地。
圍觀的百姓無一人感到害怕,相反,他們爆發出一陣歡呼,心中的憤怒隨著薛無心的死得到了釋放。
宋連云感慨:“殺人不過頭點地。”
沈滄卻只是淡淡地望著窗外,對這一切早已習慣,他下令殺的人,要比洪安多得多。
他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宋連云身上,語氣平靜地說道:“這世上,有些罪惡,不是死亡就能贖清的!
宋連云贊成:“所以最好地府存在,叫他們死了之后去滾刀山下油鍋!
沈滄:“……”行吧。
隨著薛無心的死,魁縣的百姓終于可以安心,這個曾經攪動了整個縣城的禍害終于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洪安知道,接下來他要做的,是盡快平息這場風波,讓魁縣恢復往日的寧靜。
決計不能耽誤下個月的詩書大會。
薛無心人頭落地,宋連云也就不再多呆,一行人悄悄出城。
“王爺,我們接下來去哪里?”宋連云扒著車窗,還挺舍不得離開魁縣。
“回船上。”沈滄說。
“這就回去了?”宋連云回頭,“王爺不是要微服私訪?不繼續訪?”
沈滄:“本王不能離開陛下身邊太久!
宋連云想想:“那倒也是。”
沈滄下船前安排好了一切,卻也有計劃趕不上變化的時候,還是盡早回去比較放心。
“你還想玩?”沈滄問。
宋連云義正辭嚴:“王爺說的是什么話?我是為了玩嗎?”
沈滄順從:“好好好,你不是為了玩!
宋連云一噎,沈滄這個語氣,有點寵溺了啊。
“對了,王爺不是說有兩份手諭?一份是處死薛無心的,還有一份是什么?”宋連云再次轉移話題。
沈滄* 目光深深:“本王給了洪英魁縣縣尉的官位。”
宋連云目瞪口呆,沈滄可真是個行動派,來真的。
魁縣縣衙,洪安正欲送祝文鴻離去:“祝大人今日辛苦,只是魁縣還有許多沒有料理干凈的事情,怠慢了大人,還望大人勿怪。”
祝文鴻自是不會怪罪,他也不敢怪罪,洪安得了宸王的青睞,那可不一樣了。
“洪大人,令千金可在?”祝文鴻又取出了一份折子,“宸王還有一道旨意是給令千金的。”
洪安屬實是摸不著頭腦了,宸王怎么還關注到他女兒了?
“下官派人去叫她過來!焙榘伯敿淳颓踩嘶馗
洪英聽聞祝文鴻帶來了宸王的旨意,是給自己的,也嚇了一大跳,宸王怎會知道她?
林子然不放心:“阿英……”
洪英安撫道:“沒事,要真有什么,祝大人就該帶人抄家了。”
要接旨不能隨意,洪英對鏡梳妝整理妥當才去了縣衙。
“洪英接旨。”祝文鴻高聲。
洪英跪下:“洪英在!
祝文鴻展開手諭,沈滄先是用一大堆詞夸贊了洪英,最后才是任命。
“即日起,洪英擔任魁縣縣尉一職!
在場的所有人都傻眼,攝政王大費周章地任命了一個女子當縣尉?
“洪縣尉,接旨!弊N镍櫶嵝。
洪英帶著怔神叩首:“臣……謝恩!
她當縣尉了,她一個女子當上縣尉了。
“宸王看重洪縣尉,洪縣尉自當不負王爺信任,不負朝廷命官的身份!弊N镍櫭銊钜环氨竟僖财诖榭h尉做出一番成績。”
洪安呆若木雞,他女兒真的得了攝政王的看重?
可是他們從未見過攝政王。
不、不對!
洪安腦海里忽然就涌現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微服私訪。
而在洪安見過的人里,和纏足案有直接接觸的,又看著就身份不俗的人……
那位公子,是宸王沈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