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你、你是裝的?”……
定下了要再上演一出離間的戲碼, 沈滄便去布置相關(guān)事宜,旁的都好說,只是要保證沈沐淮的安全, 這一點沈滄最為看重。
宋連云暫時沒有別的要做, 安下心來讀讀書、寫寫字,再聽一聽暗衛(wèi)們回報的消息, 也是悠閑。
聽聞劉崇便尋名醫(yī), 想給他不爭氣的兒子把子孫根接回去,宋連云就想笑, 這切下來的玩意還想接上繼續(xù)用,哪有那么容易?古代怕是沒有這么好的技術(shù)。
宋連云興起,還給加了一把火,編織了一套流言,就說刺客不殺人而是絕劉家的后, 是因為劉家絕了他們家的后, 故而冤冤相報。
其實他的這個說法也沒有錯,劉崇劉麒的確絕了容家的后, 他呢,也是聽了容芷蘭字字泣血的故事, 才會去絕劉家的后。
只是,談不上冤冤相報,劉崇父子二人單純是得到應(yīng)有的報應(yīng)。
暗衛(wèi)們散步流言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原州城中好些百姓都知曉了他們的刺史大人還有刺史大人家的公子都被刺客給切了,傳播得那叫一個沸沸揚揚。
也有人懷疑流言的真實性,畢竟劉崇在百姓們眼里是一個不錯的官,豈是那種濫殺無辜惹得人家報復(fù)的壞官?
暗衛(wèi)們混跡在人群之中引導風向,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多多少少漏了些真相給原州的百姓。
流言隨風起,不需幾日就傳遍了整個原州城,劉崇臥病在床,聽到下面來報,氣得險些崩了傷口。
“宸王!一定是宸王干的!”劉崇怒不可遏地吼道,眼中滿是怨毒與憤恨,“他竟如此狠毒,用這般下作的手段來對付我劉家!”
說罷,一陣劇烈的咳嗽襲來,他的臉色愈發(fā)蒼白,整個人仿佛風中殘燭,搖搖欲墜。
“劉兄心里清楚就是,何必動如此大怒?”葉柘見狀,揮退其他人,自己坐到劉崇的床邊,“我已經(jīng)調(diào)集軍隊,勢必把宸王永遠留在原州,屆時,我們護駕有功,進入京城,這大啟就是我們的天下。”
劉崇想到沈滄過不了多久就會死翹翹,心里的氣才順暢了點兒:“宸王這般對我,我對他也不必客氣,到時候我要讓他親眼看著他寵愛的小賤人被人玩死!”
要說恨的人,沈滄是一個,宋連云也是一個,一張嘴淬了毒一樣叭叭叭,又仗著沈滄狐假虎威,劉崇也不會放過他。
劉崇想抓宋連云,宋連云也給了劉崇機會,沒有整日都呆在驛館里,也會單獨帶上些護衛(wèi)到原州城里轉(zhuǎn)悠。
宋連云出行,大喇喇地坐沈滄的馬車,用沈滄的衛(wèi)隊,那姿態(tài),活脫脫是受盡了寵愛。
在劉崇受傷后能爬起來的第二天,宋連云收到了盯梢暗衛(wèi)送回的消息,當即就決定再出門去溜達溜達。
當日行刺,驛館這邊配合著演了一場戲,但還不夠迷惑人的,宋連云可不得再把戲給做足一點?
無非是想要害他的人從虛假存在變成真實存在而已。
宋連云換上顯眼矚目的衣裳,從驛館大門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啟動,車輪轆轆作響,藏得并不好的盯梢人離開驛館附近去刺史府給劉崇報信。
宋連云靠在車廂內(nèi),神色悠然,手中還把玩著一把精致的團扇,扇面上繪著淡雅的墨蘭,他現(xiàn)在演得是越來越出神入化。
原州地處大啟邊境,有很多外來的貨物,因而城里的鋪子里也有專門賣異域貨物的,宋連云隨便挑了一個鋪子下車。
護衛(wèi)們迅速在鋪子四周散開,“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宋連云邁入店中,目光在琳瑯滿目的貨架上逡巡。
色彩斑斕的琉璃擺件、色彩艷麗的繡品、還有散發(fā)著奇異香氣的香料,在木架上錯落擺放。
店鋪的伙計一看宋連云這陣勢便知是貴客,忙不迭地迎上來,臉上堆滿了殷勤的笑:“公子看上了什么?”
宋連云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我先看看。”
說罷,宋連云便沿著貨架踱步,手指輕輕劃過那些精美的貨品,看似隨意,實則悄悄用余光觀察著門口的動靜。
劉崇手底下的人不怎么樣,做得太明顯了,他要是不放水,一個能近身的都沒有。
不多時,街道上隱約傳來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宋連云裝作沒有聽見,外邊的護衛(wèi)也像是聾了一般。
宋連云專注地打量著手中一尊造型別致的琉璃寶塔擺件,晶瑩剔透的,九層塔每一層都能單獨轉(zhuǎn)動,這工藝放在古代應(yīng)當也是相當厲害的。
店鋪伙計見宋連云對琉璃寶塔有興趣,滔滔不絕地向宋連云介紹:“公子眼光真好,這件琉璃寶塔是異域來的稀罕物件,整個原州都只能找出一個來!公子若是看上眼了,小的給您包起來?”
“好呀。”宋連云大手一揮,又挑了幾個看著就不錯的,叫伙計一道包好。
自從跟沈滄挑明了心意,沈滄就光明正大地給他花銀子,連獎金的借口都不用了,宋連云現(xiàn)在妥妥的大富翁,什么寶貝都敢買了。
伙計將宋連云挑的貨一一用精美的盒子裝好,扣好卡扣,又給宋連云送到了馬車上,招呼宋連云下次還要光臨他的店鋪。
宋連云上馬車時,護衛(wèi)佯裝攙扶,宋連云趁機吩咐:“走沒有人的小巷,別嚇到了旁人。”
護衛(wèi)應(yīng)了聲“明白”。
不走小巷,宋連云還怕劉崇手下的廢物們不敢動手呢。
馬車晃晃悠悠地拐進了一條狹窄幽深的小巷,四周靜謐得有些異常,唯有馬蹄聲和車輪滾動聲在巷子里回蕩。
宋連云靠在車廂內(nèi),手里把玩著一把匕首,剛從腿上抽出來的。
劉崇以為他是獵人,殊不知有一句話叫做“最好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xiàn)”。
和宋連云預(yù)計的一樣,劉崇派來的人選擇在小巷里動手。
馬車緩緩行進,一隊人就沖了出來,手持武器,身上穿的衣服卻破敗臟污,第一眼看過去這些人就是地痞流氓。
很快護衛(wèi)們就和對面交起手來,刀劍碰撞的聲音很是激烈。
宋連云在馬車里坐著,外邊的人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實在是有點無聊,便主動鉆出馬車。
“你們……你們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行兇?”宋連云大聲呼喊,生怕對面的人忘了目標是自己,只是此時只有語氣在演,臉上是一絲害怕的情緒都沒有的,甚至還隱隱有點興奮。
護衛(wèi)們看宋連云的樣子,多半是想松松筋骨,假意不敵,放了兩個人直沖宋連云。
那兩個地痞見護衛(wèi)們露了破綻,面露狂喜,撲向宋連云,宋連云裝都懶得裝,一腳一個給踹了出去。
不太經(jīng)打。
那兩個人被宋連云踹出去老遠,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灰頭土臉的,剛想爬起來就被護衛(wèi)刀劍加身,多動一下腦袋就要說再見。
帶頭的人見勢不對,當機立斷:“撤!”
“想跑?”宋連云一蹬馬車就飛身出去,輕而易舉拿下帶頭的人,從后面給了一腳,狠狠踩住,“我允許你逃了?”
那帶頭之人被宋連云狠狠踩住,動彈不得,只覺后背似壓了一座小山,五臟六腑都快被震碎,疼得他 “嗷嗷” 直叫。
宋連云玩夠了:“所有人,格殺。”
護衛(wèi)們也不裝了,突然就武力暴漲,料理了這些小嘍啰。
“你、你是裝的?”宋連云腳下那個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手瞬息被滅,這才回過神。
宋連云又跺了一腳:“你家主子在原州百姓心里的好形象,不也是裝來的?誰還不會裝了?”
那帶頭人聽聞此言,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眼神中滿是驚恐。
他們被宸王耍了!被耍得徹徹底底!
宋連云招了招手:“把這人捆嚴實了,帶回去交給白蔭。”
白蔭有的是法子叫他開口,絕對能把劉崇干過的事兒都給抖出來。
護衛(wèi)們迅速應(yīng)下,熟練地掏出繩索,將那帶頭人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麻繩深深嵌入皮肉,嘴也被塞住,疼得他只能一陣哼哼唧唧。
這場戲尚未演完:“去一個到刺史府,跟劉大人說,本公子又遇到了刺客,讓他趕緊想辦法抓刺客。”
護衛(wèi)對沈滄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感到佩服,“賊喊捉賊”的戲碼演得好熟練。
劉崇等不到他的人把宋連云抓回去任他處置,只能等到自己手底下的人都被護衛(wèi)反殺的好消息。
宋連云回到馬車,解決了礙事的人,也就不用避開大路,又從小巷繞了出去,慢悠悠回驛館。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驛館門前,宋連云帶著他買的大堆小堆回屋。
異域的物件只有在邊境附近才容易得,就連最繁華的京城都沒有,宋連云買了好些個,打算用來送人。
沈沐淮肯定是要有的,人小皇帝都張口閉口喊他“小叔叔”了,他得多多表示,才能對得起一聲聲的“小叔叔”。
梁邊月也有份,梁邊月也算是他在這個古代世界的朋友,禮物自然不能缺了朋友的。
季太傅認真教導他讀書,季太傅的也少不了。
還有白度白蔭他們……
以及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林槐月。
沈滄父母兄長都已不在世上,林槐月是沈滄的大嫂,不是有句話叫做長嫂如母?
他把沈滄給撬了也不能沒個態(tài)度,不然林槐月不支持他和沈滄在一起怎么辦?
宋連云想得很長遠,既然他認定了沈滄,沈滄也認定了他,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誰都不能成為這一輩子里的阻礙。
正收拾著,沈滄推門而入,瞧見滿桌琳瑯,不禁笑道:“難得見你有興致買一大堆東西。”
宋連云抬眸,朝他揚了揚下巴:“王爺來得正好,快幫我看看,哪個像是太后會喜歡的?”
“太后?”沈滄端詳宋連云擺了滿桌的異域玩意兒,“還有太后的禮物呢?”
宋連云:“太后可是你大嫂,我不得好好表示?”
沈滄走上前,輕輕環(huán)住他的腰,下巴擱在他肩頭:“你盡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太后她定會喜歡你的。”
宋連云輕輕推了推沈滄:“別鬧王爺,我說真的。”
沈滄偏過頭在宋連云的臉頰上親了親:“本王也是說真的,太后早就知我對你有意。”
“什么!”宋連云原地石化。
宋連云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盯著沈滄,急切問道:“你這話什么意思?你什么時候跟太后透露的?她都知道些什么了?”
天爺啊!太后比他自己還要早知道?
沈滄無辜道:“本王可沒透露,只是太后也不是白當太后的。”
宋連云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林槐月豈是尋常人?
“那我更得上心了。”宋連云抿唇,林槐月是太后,大啟最尊貴、最有權(quán)勢的人之一,能淡然接受自己一個來歷不明之人,上次見面也待他很好。
真心換真心,他要做得更好。
“好,我們一起給皇嫂挑禮物。”沈滄笑意深深。
宋連云迫不及待拉上了沈滄跟自己一塊糾結(jié)。
第62章 第 62 章 宋連云胸前微微起伏,沈……
又隔了兩日, 沈滄定下了沈沐淮出行的方案。
原州城與下面的明綏縣之間有一處大啟開國時的戰(zhàn)場遺址,沈滄將地點定在了那里。
“地方離原州城還挺遠的,當天來回肯定不行。”宋連云也學會了看地形圖, 看著沈滄選的地兒, 露出不解,“王爺為什么會選這么個地方?”
沈滄手指劃過地圖:“前朝末年, 這塊地方是異族多次入侵的口子, 生活在此地的百姓苦不堪言,只是前朝也忙著內(nèi)亂, 風雨飄搖,無人能顧及此地百姓,后來太宗皇帝推翻了前朝,建國大啟,立馬就組織了軍隊驅(qū)逐異族。”
不止是驅(qū)逐了異族, 還將數(shù)十年異族搶走的土地全部搶了回來, 更是將領(lǐng)土版圖擴張了許多,這也是為什么一個曾經(jīng)燃燒烽火狼煙的地方, 如今會在大啟境內(nèi)很安全的地方。
沈滄頓了頓,眼中涌起一抹熾熱與崇敬:“最后一場戰(zhàn)役, 太宗皇帝御駕親征,帶著大啟兒郎將異族殺得片甲不留,異族元氣大傷,自那以后再也沒有了挑釁的能耐,一直和大啟保持著和平。”
“讓陛下親自登上太宗皇帝曾經(jīng)廝殺過的高山和長城,很有意義。”沈滄說。
宋連云恍然大悟,原來沈滄是打的這個主意。
“那我們?nèi)滋欤俊彼芜B云掰著手指數(shù)日子,“還有六天是中秋節(jié), 我還沒有過過中秋節(jié),想見識見識。”
沒重生前,宋連云哪里會有過節(jié)的機會?要不是周全同他說馬上就要到中秋節(jié)了,院子里的桂花飄香他也沒意識到。
“去三天,不會在盤曲山多待,那地界我們到底不熟悉。”沈滄出于安全考慮,也只能壓縮沈沐淮在外放風的時間。
宋連云壞笑一下:“王爺,要下旨劉崇去嗎?”
沈滄:“……雖然本王很想這么干,但是太過明顯了。”
宋連云遺憾:“我還想看看劉崇能不能熬住長途跋涉來著。”
沈滄無奈地敲了敲宋連云的腦袋:“你對自己親自下手的力度沒數(shù)?”
“有數(shù),跟我想看熱鬧,不沖突。”宋連云笑瞇瞇地說道。
他就想看劉崇看不慣又干不掉他的樣子。
劉崇干不掉他,人手還被他給干掉了,估摸著在府里心疼得要死。
宋連云抓回來的那個人交給了白蔭之后便沒有過問* ,白蔭他們辦事有一套自己的法子,他不感興趣,不去圍觀,只是聽沈滄說,那人交代了不少東西。
此次出行的方案,也是在得到了更多情報的基礎(chǔ)上作過修改的。
……
沈沐淮下了一道圣旨,叫上了原州大大小小的官員跟自己一塊去盤曲山,出門需要準備的衣食住行一應(yīng)物品自己帶,除了護衛(wèi),伺候的人也是自己帶。
還特意給劉崇單獨下了一道圣旨,說是體恤他有傷在身不方便挪動,準他留在家中休養(yǎng)。
八月初十,晨光熹微,暖金色的光輕柔地灑在原州城的青石板路上。
浩浩蕩蕩的隊伍自驛館魚貫而出,沈沐淮坐在寬敞舒適的馬車里,很是激動,總給宋連云一種沈沐淮是從牢里放出來的既視感。
前去盤曲山路途遙遠,所以沈滄就帶著宋連云到沈沐淮的馬車上陪他,否則沈沐淮一個人待在馬車里,憋也能憋死了。
沈滄也沒有要求沈沐淮要抓緊時間讀書,這幾天都給沈沐淮放假,沈沐淮興致勃勃地要跟宋連云玩五子棋。
五子棋還是宋連云教給沈沐淮的,沈沐淮自小學的都是圍棋,跟他皇叔下,他輸,跟他母后下也是他輸,毫無成就感,不如五子棋,他還能贏宋連云。
沈滄看著宋連云和沈沐淮下得你來我往很是氣勢,陷入了沉默。
是因為年齡嗎?
宋連云跟沈沐淮之間是年齡差是六歲,他跟宋連云之間的年齡差是八歲。
沈滄吸了口氣,不得了,宋連云跟他侄子好像才是同齡人。
宋連云正全神貫注盯著棋盤,琢磨著怎么破局,沈沐淮下五子棋的技術(shù)快超過他了,不好贏,正好眼角余光瞥見沈滄一臉若有所思,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王爺,發(fā)什么呆?莫不是也想下場來殺幾局?”
“不了。”沈滄回過神,輕咳一聲,“你們下就是。”
五子棋于他而言也是信手拈來,要真上場,宋連云和沈沐淮湊一塊都招架不住。
沈沐淮一心撲在棋局上,全然不察兩個大人之間的眼神總是拉絲,落下一子后,得意地揚起臉:“小叔叔,朕贏了,你服不服?”
“陛下別得意,我們再來。”宋連云才不會甘心輸個一個小孩,撿好了棋子重新開局。
新一輪棋局拉開帷幕,宋連云斂了心神,眼神專注得好似要在棋盤上灼出洞來,沈沐淮也不甘示弱,小臉上滿是認真勁兒。
沈滄瞧著他倆這副模樣,笑意更深了,靠在馬車壁上,閑適又愜意。
倒是頗有歲月靜好的意思。
宋連云和沈沐淮用五子棋斗了一上午,中午停下來歇息時,沈沐淮都快累趴了,朝沈滄抱怨:“皇叔,朕要在馬車里悶壞了。”
沈滄無奈:“不是陛下自己要呆在馬車里下棋的?”
沈沐淮:“……”還真是。
到了午時,隊伍要停下生火做飯,沈滄也就下車去放放風。
沈滄率先下車,清新的空氣便撲面而來,驅(qū)散了馬車里的些許沉悶。
護衛(wèi)們早已熟練地尋了處開闊又安全的空地,開始有條不紊地生火、架鍋,也有人從隨行的馬車上搬下食材與炊具,林間偶爾傳來幾聲鳥鳴,更襯得四周清幽寧靜。
此時陽光不是最盛,又被繁枝遮擋,很是涼爽。
宋連云也跟著下了車,活動了下久坐僵硬的筋骨,伸著懶腰感嘆:“風景真好。”
沈沐淮也跟著蹦下車,學著宋連云的姿勢舒展身體:“好舒服。”
沈滄忽然感覺,他像是養(yǎng)了兩只貓,一只大貓一只小貓。
白蔭大步流星走來,在沈滄身邊低聲匯報,匯報過后沈滄往隊伍后面掃了一眼。
“陛下。”沈滄叫住自由活動的沈沐淮,“可做好了準備?”
沈沐淮仰頭:“皇叔放心,朕會靠自己應(yīng)付好他們。”
先前沈滄已經(jīng)同沈沐淮說過,原州這些人想要離間他們叔侄二人,更想殺宸王,好挾天子以令諸侯。
沈沐淮經(jīng)過京城的斗爭,不是個天真好騙的孩子,他懂得很。
宋連云拽走一臉嚴肅的沈滄:“王爺應(yīng)該相信陛下,走了,給某些人留空。”
沈滄被宋連云給拽去了老遠的地方,不然葉柘警惕著不去找沈沐淮玩弄話術(shù),他們還得令想辦法忽悠。
被拽到遠處后,沈滄好笑地看著宋連云:“把本王帶到這么個沒人的角落,是要做什么?”
“哼,劫色。”
沈滄先是一愣,隨即悶聲笑起來:“你劫色,本王也不虧啊。”
論真論容色,沈滄不認為他能比得上宋連云。
“你別管這個。”宋連云伸出手指勾了勾沈滄的下巴,“反正我要劫色。”
沈滄長臂一伸,將宋連云輕輕攬入懷中,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臉龐,眼眸里滿是促狹與寵溺,“既是要劫色,那可有想好怎么個劫法?”他也學一學,以后反過來。
“自然是先把王爺這身貴氣衣裳扒了,省得待會兒有人來打擾,再把王爺困在這兒,讓你只能瞧著我。” 話雖如此說,手上卻只是揪著沈滄的衣角,輕輕晃了晃。
沈滄笑意更深,宋連云還是只會動嘴皮子功夫,別的依舊沒那么懂。
沈滄捉住宋連云不安分的手,輕輕一帶,讓他更貼近自己,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宋連云耳畔:“光說不練可不行,知道劫色要怎么做?”
宋連云當然不知道,他純粹是口嗨。
沈滄以實際行動告訴了宋連云,劫色的正確方式,他低下頭,從宋連云的額頭一路往下親吻,一下一下的,最后落到了嘴唇上。
宋連云胸前微微起伏,沈滄好會親,親得他美死了。
在宋連云享受之際,沈滄并未親上宋連云的嘴唇,而是偏過頭,咬住了宋連云的耳垂,牙齒還磨了磨。
宋連云渾身一激靈,喉嚨里不受控制地逸出一聲輕喘,那聲音連他自己聽了都覺得羞赧。
“王爺,你偷襲!”被沈滄輕咬了一下,宋連云耳垂紅得能滴血。
沈滄低低笑了起來,笑聲里滿是得逞后的愉悅:“這才剛開始,你就受不住了?剛剛是誰信誓旦旦要劫色的。”
宋連云語塞:“好吧,是我。”
沈滄的手緩緩撫上宋連云的后背,一點一點摩挲著,似在撩撥,撩得宋連云渾身像過電一般,麻酥酥的,腦子也有些發(fā)懵。
他往常和沈滄也不是沒有過,卻也沒有此時刺激。
難道是因為沈滄今天偷襲了自己的耳垂?
宋連云恍惚想道。
沈滄偷襲了一次尚不滿足,看宋連云暈乎乎的,又換了一只耳朵偷襲,舌尖輕輕舔過宋連云的耳垂,惹得對方又是一陣輕顫。
宋連云隔了好一會才找回清明,發(fā)現(xiàn)自己都快嵌沈滄的身上了,還把沈滄的衣裳捏得凌亂不堪。
他他他……
宋連云羞惱地將頭埋進沈滄懷里,試圖藏起自己紅透的臉,被沈滄撩撥后,他的模樣跟他平時的模樣判若兩人,太要命了。
沈滄愛極了他這副模樣,將人又抱緊了幾分,下巴輕輕擱在他頭頂,緩聲道:“宋公子劫色劫得可還滿意?”
宋連云心想,重點壓根就不是劫,而是色。
好在飯已經(jīng)做好,高福過來請他們回去用午膳,宋連云趕緊拍打自己的臉試圖冷靜下來。
葉柘也從沈沐淮這兒回了他自己的位置,只是目光始終鎖定沈沐淮。
沈沐淮聽葉柘跟他胡扯了半天,聽得人都要困了,一聽午飯好了,立即將葉柘給支了回去,別打擾他用午膳。
葉柘當時見沈沐淮表情不耐煩,還當自己的游說被沈沐淮聽進去了,他哪里能想到沈沐淮還是要長身體的年齡,每天吃得多餓得快,只想干飯,不想理他。
野外不比在驛館,條件沒那么好,午飯要粗糙很多,沈沐淮還是頭一遭吃這么粗糙的飯菜。
可沈沐淮絲毫不嫌棄,反倒吃得津津有味,沈滄也是,撕了面餅扔到肉湯里吃得很香。
別看叔侄二人都是皇族,倒是沒有王公貴族的驕矜之氣,倒是葉柘他們食不下咽,偷偷吃自己帶出來的糕點。
連皇帝和攝政王都能吃,他們?yōu)槿顺甲訁s一口吃不下,這種人真掌握了更大的權(quán)力,只會成為更大的禍害。
宋連云瞥了眼葉柘那群人,輕哼一聲,小聲對沈滄說:“怪不得王爺讓原州隨行的人自己準備,我們準備的他們也不稀罕。”
又是陰陽怪氣的調(diào)調(diào)。
沈滄聽了,微微勾唇:“隨他們?nèi)ィ笥乙不畈婚L久,不會浪費大啟更多糧食的。”
宋連云側(cè)目,看來沈滄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
“我給王爺當最鋒利的那把刀。”宋連云靠近了一點。
沈滄扭頭看向宋連云,眼中滿是動容:“好。”
第63章 第 63 章 霞光中的人更叫他心動。……
隊伍在傍晚時分抵達了盤曲山山腳。
有人負責安營扎寨, 有人負責巡邏布防,沈滄負責給葉柘留出機會,好讓葉柘接近沈沐淮。
葉柘午時在沈沐淮面前胡說八道了一番, 沈沐淮用盡了畢生的演技才演出了一副受到動搖的姿態(tài), 葉柘還要趁熱打鐵,繼續(xù)離間沈滄跟沈沐淮的叔侄關(guān)系。
為了給葉柘留空, 沈滄把宋連云也給帶走了, 二人避開人多的地方,四處隨意走走。
盤曲山因著以前是戰(zhàn)場, 所以還殘留得些痕跡,沈滄與宋連云在山腳下散步,偶爾抬頭能看見破敗的碉堡與溝壕。
沈滄微微駐足,目光長久地停留在不遠處一道蜿蜒曲折的溝壕上,那溝壕里填滿了歲月堆積的泥沙與枯葉, 可還是能依稀辨出當年被利刃劈砍、被炮火轟出的猙獰模樣。
幸好, 太宗皇帝英明果敢,驅(qū)逐了異族, 不然整個盤曲山都會是這般模樣。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眼前出現(xiàn)一個廢棄的瞭望臺, 雖已破敗不堪,但還倔強地挺立著。
沈滄率先登上幾級石階,站在高處,美輪美奐的夕陽躍入眼中。
“來。”沈滄向宋連云伸出手。
宋連云登上瞭望臺,握住沈滄的手,和他見同一道風景。
鋪天蓋地的橙紅與暖金包裹住盤曲山,層林盡染。
“真好看。”宋連云輕聲贊嘆,目光沉醉在這如夢似幻的夕照里, 任由暖烘烘的風拂過發(fā)絲。
沈滄沒應(yīng)聲,只是偏頭看著宋連云,余暉給宋連云的臉龐鍍上一層金光,宛若仙人臨世,此等模樣撞進沈滄的心底,起了一圈圈漣漪。
霞光美不勝收,霞光中的人更叫他心動。
“我們會一起看很多次日出日落,一生一世。”沈滄期許道。
宋連云聞言,轉(zhuǎn)頭對上他的目光,映著越發(fā)紅的夕陽,像是點燃了什么。
“王爺,我能不能在這里親你?”宋連云問。
沈滄被這直白又大膽的問話撞得心頭一顫:“這么主動?”
他們二人之間,總是沈滄主動更多。
宋連云喉結(jié)滾動,微微頷首,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與期待:“嗯,沒辦法,太想親王爺了。”
沈滄嘴角輕揚,抬手抱住宋連云:“巧了,我與你想到了一塊去。”
四周仿佛靜謐了下來,只能聽見彼此紊亂的心跳聲。
兩片溫熱的唇瓣輕輕觸碰,先是淺嘗輒止的摩挲,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試探,仿佛生怕驚擾了此刻滿溢的柔情。
夜風掠過,晚霞散去,二人也徹底拋開了含蓄,唇齒相依,深情在這個繾綣的吻里肆意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緩緩分開,微微喘息著,四目相對,眼中的眷戀與愛意愈發(fā)濃稠,仿佛世間紛擾都被這一吻隔絕在外。
沈滄輕聲:“我們回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宋連云便笑:“我可是王爺?shù)哪袑櫍坏帽M一下男寵的本分?”
他甚至可以去葉柘他們面前晃悠一圈,好讓葉柘他們更加確定,沈滄是有多么寵愛自己。
跑出來談情說愛的倒也不止宋連云跟沈滄兩個人,他們尚未歸營,就見著附近來了一個穿著宮中女官制服的女子,她還提著一個包袱。
沒過一會兒,禁軍打扮的男人也走了過來,看行頭還是個禁軍的小統(tǒng)領(lǐng)。
“夫君。”女官迎上小統(tǒng)領(lǐng),“又是好長一段時間不見,你都瘦了。”
小統(tǒng)領(lǐng)瞧見妻子,冷峻的面容瞬間柔和下來,伸手輕輕捋了捋她被風吹亂的發(fā)絲,低聲:“我瞧著你才是瘦了。”眼神里滿是心疼與牽掛。
“我沒有夫君辛苦,也不勞累,倒是夫君你,衣裳都破了。”女官打開自己帶來的包袱,“我給你做了新衣,穿壞的衣裳你先放著我來補。”
小統(tǒng)領(lǐng)任由妻子翻檢著自己破舊的衣裳,嘴角噙著一抹淺笑,眼神里滿是寵溺:“我自己補就行了,何必勞累娘子。”
女官佯裝嫌棄:“就你這個大老粗?補成蜈蚣還差不多。”
小統(tǒng)領(lǐng)被逗得不好意思地撓頭:“都聽娘子的,那就勞煩娘子費心了。”
女官和小統(tǒng)領(lǐng)都有職務(wù)在身,能抽空出來見一面已是難得,沒有多待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崗位上。
宋連云在人離開后感慨:“有人能把日子過得舉案齊眉,也有人能過得亂七八糟。”
沈滄知道,宋連云是在說劉崇,在為容芷蘭感到可惜。
沈滄輕輕攬過宋連云的肩頭,輕聲嘆道:“世間之事本就難料,容夫人……造化弄人。”
以容芷蘭的條件,本可以嫁一個如意郎君,夫妻之間相敬如賓。
“所以我那一刀切得好。”宋連云哼了一下。
喜歡搞強迫人那套,給他切了看他還用什么強迫人。
沈滄牽了牽唇:“對,切得好。”
營地已經(jīng)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沈滄估摸著葉柘在沈沐淮那里應(yīng)當結(jié)束了,便和宋連云回去。
剛踏入營地,熱鬧喧囂撲面而來,眾人圍坐在篝火旁,竟是讓宋連云生出了幾分露營的錯覺來。
沈沐淮被高興高福他們圍著,小皇帝沒有體驗過在野外烤肉,非嚷嚷著要自己試試,高興高福睜大了眼睛盯著,生怕他被火燙著。
“王爺和公子回來了。”高福抹了一把汗,見自家王爺回來,才算是放下心。
沈沐淮玩歸玩,心里還記掛著葉柘跟他說的話,沈滄一回來烤肉也不管了,去找沈滄告狀:“皇叔,葉柘說了你好多的壞話。”
沈滄揮退多的人,伺候的人只留下高福高興。
“哦?他說我什么了?”沈滄問道。
沈沐淮小嘴叭叭:“他說皇叔是想掌控朕,還說皇叔就是想當實際上的皇帝,等有了合適的機會就會將朕給殺了自己登基。”
葉柘以為他還是個孩子就能騙得了他?想得美。
沈滄:“沒什么意外的說辭,想也是這類話。”
“還有。”沈沐淮猛拍了一下手掌,“葉柘還跟朕說小叔叔是皇叔安插到朕身邊用來監(jiān)視朕的。”
宋連云:“???”還有他的事兒?是希望沈沐淮一怒之下將他給嘎掉?
沈滄都給聽笑了,劉崇自己廢物動宋連云動手不成,葉柘就想使借刀殺人的伎倆,也不看看他能不能借得到刀。
“葉柘啰嗦得很,朕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沈沐淮無比嫌棄。
沈滄揉了揉沈沐淮的腦袋,夸道:“陛下圣明。”
越這般上躥下跳,越說明葉柘他們坐不住了。
沈滄也不想浪費時間陪這些人演戲,早日了結(jié)也好。
“辛苦陛下再演一演,很快這一切都會結(jié)束的。”沈滄向沈沐淮保證。
沈沐淮:“朕相信皇叔。”皇叔從來不會騙他。
晚飯備好,暫且將事情都拋到腦后,專心用晚飯。
沈沐淮坐了一天的馬車,早早的就困了,沈滄叮囑高興好生伺候沈沐淮洗漱后就去睡覺,又多留了些人在沈沐淮的帳篷外護衛(wèi)。
沈滄和宋連云共用一頂帳篷,帳篷里已經(jīng)擺上了一張榻,榻前立了屏風以作遮擋用。
宋連云進帳后,繞著屏風走了一圈,指尖輕輕劃過屏風上的紋路,嘴里還念叨著:“有這屏風,倒像是有了一方小天地。”要是沒個遮擋,有人急匆匆闖進帳篷,他又正好在跟沈滄卿卿我我,會很尷尬。
特別是某些家伙,指不定得多揶揄他。
“在外邊呢,本王也不會多過分。”沈滄表明態(tài)度,“畢竟本王沒那么禽獸。”
這一點宋連云是信的,沈滄雖也很愛同他黏糊,但到底是修養(yǎng)極好的人,不會不顧場合,他們此次到盤曲山是來辦正事的,沈滄不可能放肆。
“王爺,我看這附近都沒有什么人住,那上山是不是還挺不容易?”宋連云摩挲著下巴,“山里的蛇蟲鼠蟻應(yīng)該挺多?”
沈滄:“大啟百姓多以耕種為生,會鋌而走險到深山打獵的極少,山里確實會多有蛇蟲鼠蟻。”
宋連云嘴角揚起弧度,陰險一笑:“王爺先休息,不用等我,我去山里給葉柘他們捉點禮物送去。”
沈滄一聽,立馬明白了宋連云打的什么主意,表情一言難盡:“你確定?”
宋連云:“來都來了,給他們一點驚喜。”
驚喜?驚嚇還差不多。
沈滄對宋連云的身手放心,只是忍不住道:“你要小心,保護好自己。”
宋連云湊到沈滄的唇邊蹭了蹭:“知道了。”
沈滄拉住宋連云,多親了一會才放人離開。
宋連云帶著一臉狡黠的笑意出了帳篷,很快融入夜色之中,他的武功高強,在營地里來無影去無蹤,少有人能察覺。
很是方便他干壞事。
宋連云潛入山林深處,月光稀稀落落地灑下,勉強勾勒出前路輪廓,拿了個袋子,耐心等待。
葉柘、吳裕和、馬桓和謝常四個人分開住四個帳篷,得多帶點回去,不然不夠四個人分的。
沈滄在帳篷里躺著,卻沒有入睡,宋連云說不等,他還是在等。
這一等,等得還有點久,沈滄聽著營地越來越安靜,自己也困意上頭,在眼皮子合上的最后一刻,才等到了宋連云回來。
宋連云輕車熟路地鉆進了沈滄的懷里,冰涼的水汽激靈得沈滄瞬間清醒。
“你去河里洗澡了?”沈滄摟住人,“也不怕凍著自己。”
宋連云蹭了蹭沈滄的脖頸:“捉那些小玩意兒,臟兮兮的,不洗干凈怎么行?要是把王爺給熏暈了,那多不好。”
沈滄心一軟,宋連云是因為他才會去河里洗澡的。
“辛苦了,睡吧。”沈滄收緊了手臂,將宋連云摟得更近些,將自己的體溫源源不斷傳給宋連云。
宋連云舒服地喟嘆一聲,閉上眼:“睡了睡了。”
深夜,營地里傳來驚恐的尖叫聲,守夜的禁軍衛(wèi)士立即就舉著火把拿著武器沖進了發(fā)出聲音的帳篷里。
沈滄與宋連云都被尖叫聲吵醒,又都很默契沒有動,反正有人保護,死不了的。
愛人在懷,誰大半夜要去看討厭的人?
宋連云送的“驚喜”威力不小,而其中謝常又格外倒霉,就他的床被小東西們給爬了上去。
禁軍照亮帳篷,就見謝常面色慘白,頭發(fā)凌亂,正哆哆嗦嗦地縮在角落,嘴里還念叨著:“有好多蟲……”
“伯爺莫怕,我們馬上處理掉。”
禁軍的素養(yǎng)是在的,很快就將跟謝常同床共枕的小東西都給解決掉。
謝常憤怒:“你們是怎么護衛(wèi)的?連這些東西都能爬進來!”
“伯爺,我們千叮嚀萬囑咐,不要用香,免得引來不干凈的東西。”帶頭的禁軍暗道一句“有病”,說了不聽,出了事怪他們。
謝家掌控著原州和異域的香料生意,謝家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的香,他的每一件衣物都用上好的香熏過。
葉柘等三人匆匆趕來,一個個的都沒睡安心。
“發(fā)生了何事?”
謝常沒懷疑是有人故意的:“我身上的香引來了盤曲山的蛇蟲。”
葉柘、吳裕和跟馬桓比較幸運,宋連云把小東西們?nèi)舆M了帳篷里,那些小東西被帳篷里撒的藥粉驅(qū)離,沒能給他們“驚喜”,因而謝常說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引來了蛇蟲,也無人懷疑。
“既然伯爺無事,我等就先告退。”禁軍是皇帝的護衛(wèi)隊,不是謝常的,料理完蛇蟲便退出帳篷。
謝常心有余悸,覺也不敢再睡,坐在床邊,眼神還殘留著驚恐,手指不自覺地揪緊衣裳。
葉柘幾人互看一眼,吳裕和率先開口:“謝兄,你這也受驚了,要不咱們湊合一晚?人多,心里總歸踏實些。”
謝常自然是求之不得,他連這個帳篷也是不想繼續(xù)呆下去的。
“多謝吳兄。”
有人一夜難眠,有人一夜好夢。
第64章 第 64 章 真起火了。
在盤曲山山腳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準備往山上攀爬。
沈沐淮早早的就被高興叫醒,坐在熄滅的篝火堆前喝湯用早膳。
禁軍統(tǒng)領(lǐng)在跟沈沐淮匯報昨天夜里文肅伯的帳篷有蛇蟲爬了進去, 說是都爬到了文肅伯的床上, 給人嚇得不輕。
沈沐淮眼珠滴溜溜一轉(zhuǎn),那么多的帳篷蛇蟲不進, 偏偏進了某個人的帳篷, 鐵定不是意外。
“文肅伯受驚,那就去傳達朕的旨意, 慰問一番吧。”沈沐淮輕描淡寫道。
口頭慰問,賞賜是一個銅板都不可能給的。
“是,臣遵旨。”
宋連云和沈滄收拾妥當從帳篷里出來,剛好聽見了沈沐淮下的旨,會心一笑。
“皇叔、小叔叔。”沈沐淮拍拍鋪了墊子的地面, “坐下一起用膳。”
宋連云挨著沈沐淮坐下, 拿了一塊肉撕著小口吃,順道壓低聲音:“陛下是不是猜到文肅伯那里是我干的了?”
沈沐淮眼睛一亮:“還真是小叔叔做的好事兒?干得漂亮!”
言語之間可見沈沐淮對宋連云此舉的高度認同。
“其實臣往那四個人的帳篷里都扔了些小東西進去, 只是沒想到只有謝常那么倒霉。”宋連云自己都沒有想到。
“哦,這個朕聽說了, 謝常愛用香料,有的還是異域來的香,跟大啟的香不同,可能會招蟲。”沈沐淮說。
沈滄點評:“自作自受。”
宋連云:“他連理由都想好了?不用我們敷衍了?”這么好?
“謝常此人腦子不如葉柘跟吳裕和活泛,他不懷疑,葉柘跟吳裕和應(yīng)該會有所懷疑。”沈滄并未掉以輕心。
只不過他們就算是前來試探,也得不出結(jié)果,除非他們能發(fā)現(xiàn)給他們這個“驚喜”的人, 是他們眼中上不得臺面的男寵。
沈沐淮輕哼一聲:“他們最好來問,朕就可以趁機當面罵他們一頓。”
宋連云:“……”
沈滄:“……”
錯覺嗎?好像沈沐淮學壞了啊。
時辰不等人,在營地用過早飯后沈沐淮便回帳篷換了一身輕便的衣裳,準備登山。
盤曲山杳無人煙,不比京城附近的山,皇帝能坐著攆轎上山,盤曲山只能靠沈沐淮自己爬上去。
眾人沿著蜿蜒崎嶇的山路緩緩而上,初時還有些平坦的小徑可走,越往高處,山勢越發(fā)陡峭,腳下的石板路也漸漸被雜亂的山石替代,也是從這個位置開始,沈沐淮有點爬不動了。
沈沐淮那小胳膊小腿,大人走一步他得走兩步,加之從小到大沒有吃過苦,爬了一截路就累得氣喘吁吁,高興連忙用帕子給沈沐淮擦汗。
“陛下,手給我。”宋連云朝沈沐淮伸出了手,他的體力好,帶著沈沐淮往上爬并不難,若非沈沐淮要自己爬上去,他將沈沐淮背上山也行。
沈沐淮沒有第一時間就把手交給宋連云,而是向看向沈滄,征求沈滄的意見。
他不清楚作為皇帝,被人帶著爬山是否可行。
沈滄點了點頭:“陛下跟著阿云吧。”
反正宋連云對外的形象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寵,他帶著沈沐淮,原州那堆人也只會以為是兩個菜雞互相幫助,不會想到是宋連云在幫沈沐淮。
“謝謝小叔叔。”沈沐淮道了謝,才把手遞給宋連云。
宋連云握住沈沐淮的手,稍稍用力一拉,就將他帶得往前撲騰。
沈沐淮:“小叔叔真有勁兒。”
山路陡峭難行,宋連云還是叮囑了一遍:“陛下,腳下留神。”
沈沐淮應(yīng)了一聲,緊緊跟著宋連云的步伐。
約莫又爬了半個時辰,沈滄下令休整。
不光是沈沐淮的體力會跟不上,很多隨行的人也累,一口氣爬到盤曲山頂,沈滄自己也做不到。
眾人尋了一處相對開闊平坦的山石地,紛紛席地而坐,禁軍衛(wèi)士迅速分散開來,警惕地觀察著四周動靜,護衛(wèi)皇帝。
“陛下喝水。”高興拿了水囊給沈沐淮,沈沐淮猛猛灌了好大幾口水才緩過來。
“小叔叔,你都不帶喘的,好厲害。”沈沐淮看著臉不紅心不跳的宋連云,很是羨慕,他也想有這么好的體力。
沈滄趁熱打鐵:“陛下回到京城,再跟著師傅學武,可別偷懶,不然可是練不出來。”
沈沐淮臉一紅,把腦袋埋低,喝水緩解尷尬。
休整之時,吳裕和走了過來:“臣參加陛下。”
沈沐淮火速變臉,擺出不歡迎的態(tài)度:“安遠侯見朕有事?”
還真被皇叔猜對了,吳裕和現(xiàn)在不就來探聽消息了?
吳裕和:“陛下,文肅伯的帳篷,夜里進了臟東西,陛下可有聽聞?”
“已經(jīng)有人來同朕稟報過,朕也下了旨意安撫文肅伯。”沈沐淮板起臉,“怎么,文肅伯是對朕不滿?”
吳裕和連忙:“文肅伯自然沒有此意,只是臣覺得禁軍把守的營地,還能有臟東西溜進來,實在是出人意料。”
沈滄一瞬間領(lǐng)會,吳裕和是來離間的,想告訴沈沐淮,禁軍是沈滄掌控的,只要沈滄愿意,沈沐淮這個皇帝的安全也得不到保障。
之前葉柘來給沈沐淮洗腦都是沈滄不在時,說話也說得很直接,吳裕和這把是暗示,爬山累懵了的沈沐淮壓根沒有聽出吳裕和的暗示之意。
“安遠侯是覺得朕應(yīng)該把禁軍都責罰一通,好替文肅伯出氣?”沈沐淮白了吳裕和一眼。
吳裕和:“???”他不是這個意思!
小皇帝什么腦子?解讀出來的意思完全不一樣!
吳裕和一時語塞,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陛下誤會了,臣絕無此意,只是關(guān)心營地安危,畢竟陛下身處其中,容不得半點差池。”
“安遠侯。”沈滄終于出聲,“有本王在,輪得到你來操心陛下的安危?”
吳裕和的意思,沈沐淮領(lǐng)會不到,沈滄還能領(lǐng)會不到?
“要是安遠侯實在閑得發(fā)慌,不如去給陛下開路?”
上山難行,在前方開路的自然是拿著刀劍的禁軍。
吳裕和臉色微變,不再多嘴:“臣告退。”
說罷,他灰溜溜地轉(zhuǎn)身,腳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宋連云:“看來他身體還挺好。”那么多人都累得在休息,吳裕和還有力氣來挑撥離間。
有這把子力氣,用來說話浪費,就應(yīng)該套個犁去犁田。
沈沐淮一聽,小手一揮:“繼續(xù)登山!”
眾人又花了半個多時辰,終于爬上了盤曲山的山頂。
山上是滄桑的防御性長城,蜿蜒覆蓋了整片山脈,殘破的烽火臺生出了雜草,歲月的風霜在城墻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
沈滄命季安學寫了一篇祭文,沈沐淮待會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讀,讀過之后還會有祭天的儀式。
不僅如此,時辰也是叫人算好的吉時,在對待祭祀的事情上,從古至今都很看重,皇帝更是如此。
眾人在長城上休息,喝水的喝水,吃干糧的吃干糧,沈沐淮更是休息了好一陣才緩過來。
“將士們真是不易。”沈沐淮由衷感嘆。
沈滄:“陛下能體諒,也一定會對他們好。”
沈沐淮忙不迭點頭:“朕一定當個好皇帝,不負我大啟將士!”
宋連云發(fā)現(xiàn)沈滄很會教沈沐淮,想必沈滄的父皇母后皇兄,也是這樣教沈滄的吧。
休息好后,便是沈沐淮這個皇帝亮相了。
沈沐淮站在長城之上,望著那連綿起伏的山脈,心中也不禁涌起一股豪情。
他深吸一口氣,接過高興遞來的祭文,朗聲誦讀起來。他的聲音在山間回蕩,分明稚嫩卻又莊嚴肅穆。
誦讀完畢,沈沐淮將祭文輕輕放置在烽火臺上,親手點燃祭文。
“朕今日在此,以大啟皇帝之名,祭告天地,祈求國泰民安,風調(diào)雨順!”
隨著沈沐淮的話語落下,沈滄帶頭跪下,所有人齊聲高呼:“萬歲!萬歲!萬歲!”聲音響徹云霄。
葉柘跪在* 人群中,悄悄抬頭,這一瞬間他竟然覺得小皇帝難以對付。
不,是他的錯覺,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而已,作了出戲拉攏人心,就能翻出花來?
葉柘把自己的疑慮盡數(shù)按下。
宋連云搞不懂古代的儀式,反正讓跪他就跪,讓起他就起,一頓折騰之后,影子都沒了長度。
上山艱難下山也不易,儀式結(jié)束后便在山上吃飯,先用干糧對付,吃過飯后再下山。
下山之時正是最熱的時候,在山頂上太陽烤人得厲害,下山躲在樹蔭之下反而涼快許多。
沈沐淮有了上山時的經(jīng)驗,這會兒下山謹慎了不少,緊緊拽著宋連云的手,小步小步地挪移。
宋連云走在沈沐淮的身后,走在沈滄的旁邊,一大一小都能關(guān)照到,不管是誰腳滑第一時間他都能撈。
沈沐淮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卻也一聲不吭,瞧著比上山時多了幾分堅毅,想來是在山頂上也很有感觸。
等下山回到營地,沈沐淮的兩條腿已經(jīng)軟成了面條,全靠宋連云提溜著走。
剛回到營地,大家都累得直喘氣,沒有人會注意沈沐淮,宋連云干脆把沈沐淮給抱起來,送回了帳篷里。
“小叔叔,朕好累。”沈沐淮回到自己的床上,癱著不動了。
“陛下今日辛苦,睡一覺吧,等到了晚膳時再起床。”沈滄動手幫沈沐淮脫了鞋襪和外衣,又松了頭發(fā),取下發(fā)冠。
高興打了水進帳篷:“陛下先擦擦身子,換一身干凈的衣裳。”
沈沐淮眼皮子都掀不開,沒有力氣回應(yīng)高興。
“陛下累得夠嗆,我來。”宋連云渾身是勁兒,接過高興遞來的帕子,擺弄著沈沐淮一頓擦。
沈沐淮被宋連云輕柔擦拭著,舒服得哼哼唧唧,不一會兒,困意徹底將他席卷,沉沉睡去。
沈滄:“本王都羨慕陛下了,還能得你這般仔細照顧。”
宋連云愣住:“???”
沈滄的意思是?
“那王爺洗個澡,我給王爺搓背?”宋連云試探開口。
之前給沈滄搓背,他看見了太多不該看的,以至于一段時間都不敢直視沈滄洗澡,如今不一樣了,沈滄是他的人,他沒有什么不能看的。
高興已經(jīng)識趣地退出了帳篷。
四下無人,沈滄說話也大膽:“敢看了?”
他還沒有忘記宋連云之前有多害羞。
“我有什么不敢?”宋連云自認他的心境不同了,自然不能拿之前的反應(yīng)來作參考。
沈滄也是真不客氣,他點點頭:“那本王這就讓人準備熱水沐浴。”
回到自己的帳篷,沈滄還真要了熱水,高福跟高興如出一轍的有眼色,沒有留在帳篷里礙手礙腳。
沈滄解下衣袍往衣架上一擱,走進了浴桶里,給宋連云看個精光。
宋連云的目光不自覺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分,白天看,其實會比晚上更有沖擊力,沈滄他……資本是真不錯。
沈滄察覺到了,嘴角微微上揚,調(diào)侃道:“還幫不幫?”
宋連云輕咳一聲:“幫。”
手指觸碰到沈滄溫熱的肌膚,宋連云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手上動作卻沒停,真給沈滄搓起背來了。
沈滄哪里受得了宋連云的手擦過他的肌膚?脊背幾乎繃緊。
“阿云。”沈滄抓住宋連云的手腕,眼神火熱,“進來。”
宋連云一驚:“一起?”大白天的,是不是不太好?
兩人親密不少,可共浴這事,他還真沒試過,坐在同一個浴桶里,將浴桶的空間擠占完,又不著衣物……
沈滄挑眉:“怕了?”
宋連云聽不得沈滄激他,把心一橫,三兩下脫了衣裳,也跨進浴桶。
桶里的水漾起一圈圈漣漪,兩人的肌膚相貼,炙熱觸碰。
沈滄撈起水,輕輕澆在宋連云肩頭,手指順著他的脊背緩緩下滑,惹得宋連云一陣顫栗。
“王爺……” 宋連云輕喚出聲,聲線都染了幾分喑啞。
真起火了。
沈滄應(yīng)了一聲,將二人的之間的縫隙填滿:“不做什么,嗯?”
第65章 第 65 章 沈滄握住宋連云的手:“……
圣駕只在盤曲山過了兩晚, 第三天便啟程回原州。
沈沐淮被爬山給干趴下,全然沒了來時的活力,也不跟宋連云玩五子棋了, 躺著就睡, 還沒有緩過神。
葉柘那些人也被累得不輕,足足一整天都沒有再來找沈沐淮洗腦, 很是安靜地待在隊伍里, 就是不老實,被暗衛(wèi)偷聽到了許多嘰嘰歪歪的話, 全部抄送到了沈滄手里。
不過也好,沈滄已經(jīng)有足夠的證據(jù)定葉柘等人的罪,只是開國功臣的從龍之功是個麻煩,他還是得逼一把。
謀逆,涉及謀逆大罪, 什么功也救不了, 要按就一次按死,絕對不能留下禍患。
沈滄在回程的路上一直專心思索接下來要怎么走, 宋連云也沒有打擾,就默默地陪著。
任誰看了馬車里的三人, 都會感嘆像一家三口。
……
回到原州之后,沈滄撒開了口子,給了葉柘更多的機會去沈沐淮面前說三道四,他則是每天都帶著宋連云“出門”,陪宋連云尋歡作樂。
同時也放出話去,圣駕將在原州過中秋,過了中秋便要回京城。
中秋節(jié),是唯一的機會。
劉崇又養(yǎng)了幾日傷, 勉強能下床了,只是失去了一塊肉,原本該充實的部位空蕩蕩的,劉崇無法習慣,脾氣越發(fā)見長,在府里摔摔打打,砸了不少東西。
令劉崇恨意達到頂峰的,還是他兒子沒得救了,哪怕原州城里的大夫們?nèi)グ炎约旱睦蠋煻冀o請來,也無法幫劉麒接上齊根斷掉的東西。
劉麒在劉崇跟前哭訴不止,他這一輩子的幸福都毀了,往后余生要當太監(jiān)。
劉崇看著兒子涕淚橫流的凄慘模樣,心疼不已,在自家的小祠堂當著列祖列宗的面發(fā)誓:“此仇不報,我劉崇誓不為人!”
也就是宋連云沒聽到劉崇發(fā)的誓言,不然當場就能在心里嘲諷一句:一個畜生,本來就不是人。
沈滄給葉柘他們留了縫,葉柘也是抓緊時間到驛館去跟沈沐淮見面,有時候是他去,有時候是吳裕和去,抓緊時間動搖沈沐淮的心志。
沈沐淮也按照沈滄說的,演出一副真被說動的模樣,還對葉柘和吳裕和許下了承諾,承諾的內(nèi)容還是沈滄寫下來給沈沐淮背的,就怕沈沐淮記不住露餡。
暗地里,原州的軍隊也被劉崇調(diào)動,只等圍了沈滄,發(fā)起兵變。
劉崇也不傻,想要和沈滄打擂臺,必須要靠軍隊,葉吳馬謝四家在原州經(jīng)營多年,每一個領(lǐng)兵的將領(lǐng)都受過葉吳馬謝四家的好處不說,聯(lián)姻更是少不了,眾多人的利益捆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才使得劉崇調(diào)兵無比順利。
在劉崇準備好之后,沈滄這邊也要放最后一個餌了,那就是宋連云。
中秋節(jié)城里會很熱鬧,宋連云也會出門去湊熱鬧,而在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之時,最容易出問題。
宋連云的任務(wù)就是在中秋節(jié)的夜市里被劉崇派的人擄走,成為劉崇威脅沈滄的把柄。
“還沒有演過被人抓住害怕的戲呢。”宋連云已經(jīng)會熟練的給自己補妝,這會正在撲撲往臉上拍粉。
沈滄笑道:“這場戲可關(guān)鍵,好好演。”
宋連云撲完粉,又將自己喜歡的武器一一在腿上和袖子里藏好,起身跳了跳,確認不會漏出來被看見。
整理好裝備,宋連云朝沈滄道:“王爺,我整裝待發(fā)。”
沈滄上前,幫他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發(fā)絲,目光里滿是關(guān)切:“雖說計劃周全,可難免有意外,千萬把自身安危放在首位,莫要逞強。”
即便沈滄清楚宋連云的武功高強,也還是會為他擔心。
宋連云環(huán)顧四周,沒有人在,抱了抱沈滄:“王爺相信我,一定幫你和陛下唱完最后的這出戲。”
沈滄輕輕回擁著宋連云,在他背上拍了兩下,輕聲道:“我信你。”
圓月高懸,沈滄下令所有人出發(fā)。
宋連云暫時跟在沈滄身邊,還帶著沈沐淮,一塊去逛原州的中秋夜市。
古代是有宵禁的,只有特定的日子才會解除宵禁,讓百姓得以縱夜歡樂,中秋便是不會宵禁的日子。
夜市里燈火輝煌,人頭攢動,各類攤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色的花燈掛滿街頭巷尾,將整條街道映照得如夢似幻。
“皇叔皇叔,朕想要那個兔子燈和鯉魚燈。”沈沐淮扯著沈滄的衣服撒嬌。
皇宮里也過中秋,只是不如民間熱鬧,沈沐淮一頭扎進夜市里,看什么都喜歡。
“喜歡就買。”沈滄不光給沈沐淮買,也給宋連云買,“高福,兔子燈和鯉魚燈,買兩人份的。”
高福會意,笑著擠進人堆里去買花燈。
沈沐淮得到了兩個花燈,宋連云也得到兩個花燈。
“我一個大人還提著花燈,是不是不太合適?”宋連云提著燈,不好意思了。
“本王瞧著很好。”沈滄道。
宋連云從十二歲開始就失去了童真,沈滄想給宋連云找回來一點兒,只要能叫宋連云感到高興,他就滿足。
“小叔叔,花燈做出來就是給人欣賞的,提著吧。”沈沐淮一本正經(jīng)道,“賣花燈的人可是希望我們能多買呢,你一下買兩個,是做好事。”
宋連云忍俊不禁:“那臣就好好提著。”
沈沐淮一手舉著兔子燈,一手拎著鯉魚燈,小臉上滿是滿足與愜意,時不時還拿花燈去碰一碰宋連云手里的,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中秋節(jié)少不了各種吃食,路過一個賣月餅的鋪子,剛出爐的月餅香氣四溢,勾得人肚子里的饞蟲直鬧騰。
沈滄便叫高福去買了許多來,給大家都分一分,難得過節(jié)還要出任務(wù),沾沾中秋的氣氛也好。
高福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捧著幾包月餅回來了,熱氣裹挾著甜香,瞬間縈繞在眾人鼻尖。
“桂花的味道。”宋連云鼻子靈,一聞就聞出了原材料。
沈沐淮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一塊,燙得他左右手來回倒騰,嘴里還嘟囔著:“好燙好燙。”
高福嚇得把月餅從沈沐淮手里拿走:“陛下別燙著自己。”
高福小心翼翼地把月餅擱在一旁晾涼,嘴里還念叨著:“陛下莫急,等涼一涼再吃,這剛出爐的月餅燙嘴得很。”
大人的手不像小孩子的細皮嫩肉,沈滄輕易就掰開一枚月餅,一半徑直喂到宋連云的嘴邊,宋連云張嘴咬住。
月餅里頭軟糯的餡料微微拉絲,桂花香濃郁,很能征服人的味蕾。
“王爺也吃。”宋連云催促,“趁熱很好吃。”
沈滄吃了剩下的半枚月餅,清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開來,這月餅不比皇宮御膳房出品的精致,但別有一番風味。
眾人正一邊品嘗著月餅一邊慢慢隨著人流移動,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絲竹聲,曲調(diào)歡快,正是應(yīng)景的中秋樂調(diào)。
一處臨時搭起的小舞臺,幾個身著彩衣的伶人正輕盈舞動,身姿曼妙,水袖翻飛,臺下圍滿了喝彩叫好的百姓。
宋連云怔了怔,才道:“這才是那些受害者原本的表演。”
他想到了魁縣的纏足案,想到了被薛無心迫害的那些窈娘。
沈滄握住宋連云的手:“一切都會越來越好。”
宋連云輕輕點頭,那些伶人的笑容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燦爛,與原州百姓同慶中秋。
駐足欣賞了一陣伶人演出,沈滄讓隨行的護衛(wèi)擠到了人圈最前面,留下了一錠銀子作賞錢。
再往前走,陣陣濃郁的酒香飄來,原來是一家酒肆支起了棚子,在售賣自家新釀的桂花酒。
“今年新摘的桂花釀的酒,不醉人,男女老少都能喝!”
酒壇開封,馥郁芬芳的氣息肆意彌漫,引得不少路人駐足品嘗。
沈沐淮眼巴巴:“皇叔。”
“只能淺嘗一口。”沈滄要求。
今天不同平時,他們還有要緊的事情,不能真沉浸過節(jié)。
“只喝一口!”沈沐淮拍著胸脯保證。
高福去打了一杯桂花酒給沈沐淮,沈沐淮迫不及待地接過,小小抿了一口,眼睛瞬間亮得仿若藏了星子:“哇,好好喝!皇叔,這酒甜甜的,還有花香。”
沈沐淮咂咂嘴,滿臉意猶未盡,若不是答應(yīng)了只喝一口,怕是要一飲而盡。
而沈沐淮喝剩下的那大半杯桂花酒都進了宋連云的嘴里,沈沐淮就是嘗個味兒。
宋連云仰頭飲盡杯中酒,也跟沈沐淮似的,咂咂嘴,像只貓兒。
沈滄看得入神。
三人繼續(xù)隨著人流踱步前行,沒走多遠,宋連云湊近沈滄,壓低聲音道:“王爺,那些盯著咱們的人,怕是快忍不住了,我要去了。”
為了不傷到沈沐淮,宋連云跟沈滄說好了,自己故意落單。
沈滄心里一緊:“保護好自己。”
宋連云微微頷首,不著痕跡地放慢腳步,漸漸與沈滄、沈沐淮拉開距離。
宋連云這邊,那幾個盯梢之人瞅準時機,相互遞了個眼色,便如惡狼撲食般朝他圍了過來,剎那間一陣騷亂,宋連云佯裝驚慌失措,身子踉踉蹌蹌、東倒西歪。
很快制造騷亂的人就穿過人群,抓住了宋連云,為首的把匕首抵上他咽喉:“刀劍不長眼,公子千萬別亂動。”
宋連云“嚇得”花容失色:“我、我是宸王的人,你們豈敢傷我?”宋連云很是好心地幫人堅定他們沒有抓錯人。
“少廢話!跟我們走!”
宋連云柔弱“嚶嚶”,順利被劉崇安排的人帶走。
宋連云被挾持著在錯綜復(fù)雜的小巷里七拐八繞,一路上他都維持著驚恐萬分的模樣,時不時抽噎兩聲,腳步虛浮,嘴里還一直不住念叨“我是宸王的人”。
而宸王本人,也按計劃繼續(xù)下一步。
“陛下先跟白度走。”沈滄把沈沐淮交給消失已久又忽然現(xiàn)身的白度,“等料理完了再接陛下。”
沈沐淮搖頭:“皇叔,朕不要躲起來,朕要跟你站在一起。”
沈滄看著沈沐淮堅定的眼神,蹲下問他:“陛下不怕?”
沈沐淮:“不怕!”
沈滄凝視著沈沐淮那雙明亮又無畏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熱流,他明白,經(jīng)過這段時日的歷練,眼前的少年成長了太多。
“白度,保護好陛下!”
白度領(lǐng)命:“是!”
第66章 第 66 章 “陛下萬歲!大啟萬歲!……
宋連云被“綁架”之后, 沒有把他往刺史府里帶,也沒有往原州城里任何一個地方帶,而是捆上了手, 堵上了嘴, 塞進馬車里往城外帶。
中秋節(jié)這一天進城出城盤查都會比平時更加嚴格,要不是劉崇, 宋連云也沒法在馬車里被帶出去, 很可能給他綁在馬車底下。
宋連云感謝了劉崇一秒,至少他不用在馬車底吃灰。
同時他也弄明白了劉崇怎么敢挑中秋節(jié)動手, 原州城里人來人往那么多,屬實不便,原來壓根就沒有想在城里鬧。
也幸好不在城里,不然傷及無辜百姓。
“人抓到了?”馬車停了下來,宋連云聽見車外有人小聲說話。
“抓到了, 這賤人還想用宸王來壓我們, 逼我們放了他。”綁了宋連云的人說。
“別搭理他,帶上, 跟我走。”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宋連云對上一排火把。
“小賤人, 走。”宋連云被人動作粗魯?shù)貜鸟R車里拉出去。
宋連云還不忘演一把柔弱,在下車時假裝被扯了個趔趄往地上摔。
“嘿,被嚇得腿軟,站不直了是吧?”那人把宋連云給提起來,推著往前走。
宋連云被推著踉蹌前行,眼睛卻沒閑著,暗暗打量四周。
此地像是一處廢棄的莊子,院墻破敗, 荒草叢生,唯有那幾間正房還透著些許人氣,窗欞里透出昏黃的光亮。
進了屋子,一股子霉味混著劣質(zhì)燭油的氣息撲面而來,宋連云忍不住皺了皺鼻子。
不止如此,還有血肉腐爛的味道,雖然已經(jīng)淡去,但還是被宋連云捕捉到了一絲。
“把他摁那兒!” 為首的那人一聲令下,宋連云就被狠狠搡到了一把舊椅子上,雙手被重新捆緊,以防他掙脫。
不過倒是把宋連云嘴里的布給扯了出來,反正在此地也不怕宋連云亂叫。
宋連云努力委屈:“你們敢背著宸王綁架我,宸王不會放過你們的!”
為首的綁匪聽聞,竟仰頭大笑起來,那笑聲在陰森的屋子里回蕩,格外刺耳:“宸王?今天小爺就讓你跟你的宸王共赴黃泉,當一對亡鴛鴦!”
宋連云可不樂意聽這種話,他和沈滄肯定長命百歲相守到老。
一聽這話,宋連云頓時氣得臉都紅了,怒目圓睜地瞪著面前的綁匪:“你嘴巴放干凈點!再敢胡言亂語,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演得真無聊。
“懶得跟你掰扯,今晚還有得忙,你就老實在此地待著吧!”他的任務(wù)不止是把宋連云給綁來當人質(zhì),還有旁的,不欲在宋連云這浪費時間。
宋連云被關(guān)在了屋子里,外面有一個人看著,想著宋連云一個男寵翻出他們的手掌心,看守很是松懈。
“這破地方,殺人埋尸好去處。”宋連云一邊嘟囔,一邊給自己松綁,劉崇手底下的人辦事不夠完美,居然都不打死結(jié)。
宋連云三兩下就掙脫了繩索,外面看守正百無聊賴地哼著小曲,腳步拖沓,時不時還踢一腳地上的石子,也沒有在認真看守,屋子的窗戶也是開著的,宋連云直接從窗戶翻了出去。
他先摸索摸索,這處破敗莊子的情況。
宋連云貓著腰,借著月色與荒草叢的掩護,小心翼翼地沿著院墻潛行。
莊子里這會沒什么人,看來還不到在這里唱大戲的世間,把他綁來莊子的人也都離去,莊子里里外外的人除了宋連云自己不足十個。
與此同時,原州城也是暗流涌動。
原州駐軍占據(jù)了具有位置優(yōu)勢的城樓,驛館外也被軍隊包圍,弓箭手搭箭上弦,作戰(zhàn)用的攻城錘拉到了驛館外,只等一聲令下便會朝驛館發(fā)動進攻。
只是驛館靜悄悄的,絲毫沒有過中秋節(jié)的熱鬧氛圍,連燭火熄滅都沒有下人去重新點燈。
沈滄早已經(jīng)將住在驛館的人都轉(zhuǎn)移回了船上,驛館只是一個空殼子,連個伺候的下人都不在,劉崇派人去驛館,只是浪費兵力。
劉崇知道要包圍驛館,拿跟隨皇帝出行的朝廷大臣作為籌碼,更好成事,沈滄又豈會想不到?
即便是驛館外的軍隊反應(yīng)過來,去碼頭進攻,那也不是他們的主場。
皇帝出行的船隊可不止是隊伍龐大,那一艘艘的船都是戰(zhàn)船。
沈滄帶著沈沐淮,直奔原州城外。
宋連云留下的標記是往城外走,劉崇他們也必定是將主場放在了城外。
“陛下、王爺,前去城樓暗殺叛軍將領(lǐng)的暗衛(wèi)已派出。”白度一身甲胄,嚴肅匯報,“很快我們的人就會占據(jù)城樓。”
沈沐淮點點頭:“一切交給諸位愛卿,朕信你們。”
沈滄牽著小皇帝的手,目光肅殺:“陛下,待會就要看見很多死人了,不要害怕。”
小皇帝沈沐淮緊緊攥著沈滄的手,小臉緊繃:“朕不怕,該害怕的是那些亂臣賊子。”
白度帶頭山呼:“陛下萬歲!大啟萬歲!”
“陛下萬歲!大啟萬歲!”
“陛下萬歲!大啟萬歲!”
呼聲震天,士氣如虹。
很快,城樓的方向發(fā)出信號,暗衛(wèi)們已經(jīng)將叛軍的將領(lǐng)斬首,失去了將領(lǐng)指揮,士兵們未必清楚自己被叫到此地到底是做什么的。
城樓之上,寫著“劉”字的旗幟被白蔭等人撕下,像扔臟東西似的扔下城樓,換上了“沈”字旗。
“原州軍聽著,原州刺史劉崇謀逆,犯下十惡不赦之罪,爾等身為大啟將士,本應(yīng)保家衛(wèi)國,卻受奸人蠱惑,卷入這叛逆之行,實乃大錯!各聽從劉崇命令犯上作亂的將領(lǐng)已伏誅,陛下寬仁,你們此刻放下兵器投降,尚可從輕發(fā)落,家人亦不會受牽連,若還執(zhí)迷不悟,負隅頑抗,唯有死路一條!”
白蔭將沈滄的旨意高聲宣出,讓所有城樓上的士兵盡數(shù)聽到。
城樓上的士兵們聽聞此言,頓時一陣騷亂,尤其是他們看著暗衛(wèi)們將將領(lǐng)的尸體從城樓上拋下,摔得面目全非,恐懼與猶疑在心頭交織。
不少士兵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兵器在火光中晃出凌亂的光影。
有人囁嚅著:“咱不是保家衛(wèi)國的嗎?怎么就成了謀逆?”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響起一片附和的低嘆聲。
他們的將領(lǐng)告訴他們,此番進駐原州城是為了護駕,是要立下大功的,能給他們家人帶去天大賞賜的大功。
眾人的目光中滿是迷茫與委屈,他們本以為是奔赴榮耀之途,誰能料到一腳踩進了謀逆的泥沼。
年輕些的士兵紅了眼眶,帶著哭腔道:“我娘還等著俺立了功,回家好娶媳婦兒,好生孩子,我不干謀逆死全家的事兒!“說著就丟下了兵器投降。
有了這年輕士兵帶頭,其他士卒也如夢初醒,紛紛拋下手中兵器,一時間,城樓上 “哐當哐當” 聲不絕于耳,各式兵器堆積一地。
白度帶著禁軍接收了投降的原州軍,全部趕下了城樓,城樓由禁軍占領(lǐng)。
沈滄騎馬,沈沐淮就坐在他的身前,在原州軍的視線中出現(xiàn)。
二人一現(xiàn)身,原州軍士兵們紛紛跪地,低垂著頭,噤若寒蟬。
沈滄銳利的目光掃過眾人,緩緩開口,聲音沉穩(wěn)有力:“爾等迷途知返,并未鑄成大錯,加之又是被奸人蒙騙,陛下與本王概不追究。”
“多謝陛下隆恩!”原州軍齊刷刷道。
沈沐淮小手扶著馬鞍:“諸位都是大啟的好兒郎,忠心護我大啟江山,朕都知道,不會因你們受人蒙騙便遷怒于你們。”
士兵們聽聞小皇帝這番暖心之言,不禁眼眶泛紅,有人帶頭高呼:“陛下萬歲!”
“萬歲!”
“萬歲!”
“萬歲!”
一聲更比一聲高。
收攏了城樓的原州軍,城門大開,白度帶領(lǐng)禁軍直奔城外。
城外的原州軍數(shù)目也不少,而且不似在城樓上,方便暗衛(wèi)摸上去斬首,一場硬碰硬的戰(zhàn)斗是少不了的。
“請陛下和王爺觀戰(zhàn),臣等定將叛軍掃清!”白度單膝跪地,英勇請戰(zhàn)。
沈沐淮:“準。”
沈沐淮稚嫩卻沉穩(wěn)地吐出一個 “準” 字,白度得了令,翻身上馬,手中韁繩一緊,**馬匹嘶鳴一聲,撒開蹄子向著城外疾馳而去。
禁軍氣勢宏大,喊著“殺”沖刺。
不多時,交戰(zhàn)聲便遠遠傳來。
……
宋連云將莊子給查探了個遍,也終于找到了他聞到了腐爛的血肉是從哪里而來。
在莊子后面,有很多隨意扔著的死人,有的人死得比較久,已經(jīng)只有被土掩埋了部分的白骨,有的人才死了沒多久,夏天炎熱,尸體腫脹發(fā)臭,蠅蟲在四周嗡嗡亂飛。
劉崇當真是作惡多端。
宋連云閉了閉眼,強忍下一腔怒火,湊近細瞧,發(fā)現(xiàn)這些死者身著各異,有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也有穿著考究的富貴人家。
窮人富人,在劉崇的眼里,都不是人。
沒給宋連云繼續(xù)往深處走的時間,莊子來了人,宋連云火速返回關(guān)自己的屋子,用繩子把自己給捆回去。
剛把自己重新捆好,佯裝出一副還被困住的模樣,腳步聲便已到了門口。門 “哐當” 一聲被推開,先前那幾個綁匪罵罵咧咧地走了進來。
“這小賤人還挺老實,一直沒有喊救命。”負責看守宋連云的人說。
宋連云一臉倔強:“等王爺把我救回去,就是你們的死期!”
“死到臨頭還嘴硬!你以為宸王能翻了天?說了讓你們今天一起當亡命鴛鴦。”
宋連云從椅子上被拎起來,拽著他的衣服往外走。
看著臟兮兮的手把自己的新衣服蹂躪得不成樣子,宋連云很是后悔,今天就不該穿這件。
算了算了,很快戲就要結(jié)束了。
等演完了戲,他再收拾這個弄臟他新衣服的王八蛋。
第67章 第 67 章 你知道我為什么能成為王……
宋連云聽見了遠處的廝殺聲。
看來沈滄已經(jīng)和劉崇交上手了。
“王爺要來救我了。”宋連云繼續(xù)演, “你們很快就要完蛋了!”
“救你?”宋連云又被推攘了一把,“想得倒是美。”
宋連云被推出去好幾步的距離,心道這人手勁還挺大。
他穩(wěn)住身形, 等著看是誰來負責用他威脅沈滄。
葉柘?馬桓?吳裕和?謝常?還是痛失一條腿的劉麒?
在黑漆漆的野外等了一會兒, 一輛馬車駛來,宋連云瞇了瞇眼睛, 準備好好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
馬車停下, 馬桓從車里鉆了出來,大步流星走向宋連云。
來的是馬桓, 倒是比葉柘跟吳裕和好騙。
“定東侯?”宋連云提起“警惕”,“是你要謀逆?”
“謀逆?不不不。”馬桓笑得賊兮兮,“要謀逆的是宸王,我們只是在護駕。”
宋連云氣得差點笑出聲來:“你顛倒黑白!王爺是陛下的親叔叔,對陛下忠心耿耿, 說王爺謀逆, 天下人是不會相信的!”
馬桓也不惱,慢悠悠地踱步到宋連云身旁, 圍著他繞了一圈,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漂亮貨物:“天下人信不信有什么要緊的?要緊的是陛下信不信。”
宋連云裝作聽不懂:“你什么意思?”
馬桓湊近宋連云, 壓低聲音,那股子得意勁兒怎么也藏不住:“小皇帝年紀尚幼,心智單純,只要我們略施手段,在他耳邊吹吹風,讓他對宸王起了猜忌之心,剩下的都好辦。”
“馬桓,你們就那么確定王爺會輸給你們?”宋連云很好奇, 這些人哪里來的自信?
馬桓卻只是冷笑一聲:“沈滄若不是皇子,他有事沒能耐當上攝政王?”
宋連云無語了一瞬,心想,要不是你們祖宗選對了人,也沒有讓你們家族吃香喝辣的從龍之功。
“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處置我?”宋連云問道,看馬桓嘴里能放出來什么屁。
“處置你?”馬桓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我們當然不會輕易讓你走,不過,如果你能乖乖聽話,或許還能留你一條性命。”
宋連云心中冷笑,誰留誰的性命?
馬桓得意地拍了拍宋連云的肩膀:“別擔心,很快你就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當然是我家王爺啊,傻缺。
宋連云真的很驚訝,他們當真沒有懷疑過沈沐淮是在演嗎?沈滄當了好幾年的攝政王了,還是會把沈滄給看扁。
不過宋連云還是一副大受震撼的模樣:“你們心思好歹毒!此等行為必定會遭報應(yīng)!”
馬桓嘴角勾起一抹陰笑,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無毒不丈夫,這天下之爭,本就容不得心慈手軟,更何況成王敗寇,等我們殺死了宸王,那他的謀逆之罪就是板上釘釘,屆時史書上,宸王便會落下千古罵名。”
宋連云打到個哈欠,又開始嚶嚶嚶裝柔弱:“那你們抓我做什么?”
馬桓睨了宋連云一眼,伸手拍了拍宋連云的臉:“宸王對你有多寵愛,我們可都看在眼里,你用來掣肘宸王再好不過。”
宋連云眸光一暗,馬桓居然敢用臟手碰他的臉?
等這場戲演完,他第一個就殺馬桓。
“當然,你要是愿意給你的宸王表忠心,也可以一頭碰死在劍下。”馬桓拔。出一把劍,“要來試試?一刀下去,你的血就會噴涌而出。”
宋連云看著眼前寒光閃閃的劍刃,臉上卻依舊維持著那副楚楚可憐又驚慌失措的模樣:“你……你別亂來啊!我還不想死!”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幾步,眼神慌亂地在馬桓與那把劍之間來回游移。
馬桓嗤笑:“看來宸王是白寵愛你了。”
宋連云在心里呸了一口,表面上哇哇大哭:“王爺,是我沒用,我怕死……”
馬桓不耐煩地擺擺手,把劍收回鞘中,他只喜歡美人在某些時刻落淚,可不喜歡哭成這般的。
“行了,別嚎了,上車!”哭哭哭,哭得他耳朵疼。
宋連云被半推半搡地弄進車廂,身子重重磕在車壁上,疼得他悶哼一聲,又給馬桓記了一筆。
他蜷縮在角落里,抽抽搭搭個不停,還時不時偷瞄馬桓幾眼,只是這沒被馬桓在意的眼神里,全是蔑視,根本看不起馬桓。
馬桓自然沒察覺到宋連云隱藏的情緒,他上了車后,便閉目養(yǎng)神起來,車廂內(nèi)一時靜謐得只剩宋連云偶爾的抽噎聲。
宋連云自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車廂,耳朵始終注意著戰(zhàn)斗的動靜。
越來越近了,看來* 馬桓是要將他帶到陣前去威脅沈滄。
:
要是沈滄真的因為一個沒名沒分的男寵停下戰(zhàn)斗,一路護衛(wèi)的禁軍必定會心寒,而小皇帝還會“配合”原州這些人,沈滄一個不小心,還真會被擊潰。
可惜了,柔弱的男寵是假的,沈沐淮的動搖也是假的。
只有原州刺史劉崇及原北郡公等人謀逆,是真的。
兩軍的廝殺聲暫時停了,微弱的人聲傳入宋連云的耳朵里。
是劉崇在喊話。
比太監(jiān)都還要干凈了,劉崇還有力氣喊這么大聲?中氣挺足啊。
宋連云強忍住了嘲笑,沒樂出聲。
陣前,劉崇一臉鬼似的臉色,坐在一把椅子上,跟沈滄對峙。
劉崇身旁的親衛(wèi)各個神色緊張,手按劍柄,如臨大敵。
反觀沈滄,身姿筆挺地騎在馬上,面上不見絲毫慌亂,眼神里透著冷峻與不屑,看著劉崇鬧騰。
“宸王,我這里有一個人,想必你很想見上一見。”劉崇陰毒道,“見到他之后,你應(yīng)該不會有勇氣再繼續(xù)下去了。”
沈滄眉梢微微挑起,神色未起波瀾:“劉崇,還輪不到你威脅本王。”
沈沐淮揪緊了衣服,小聲:“皇叔,小叔叔真的沒事嗎?”
“放心,以他的能耐,只會讓別人有事。”沈滄說。
沈沐淮想想也是,遂放下心來。
劉崇見沈滄這般淡定,恨得咬牙切齒,大手一揮:“把人給我?guī)蟻恚 ?br />
宋連云被推搡著踉蹌上前,發(fā)絲凌亂,臉上還帶著幾塊污漬,有點小狼狽。
馬桓緊跟其后,匕首抵在宋連云脖頸間,惡狠狠叫囂:“宸王,你看清楚了這是誰!”
宋連云:我是你大爺!
葉柘此時也現(xiàn)身了,他還穿了甲胄,可能是怕自己被禁軍一箭射死。
“陛下。”葉柘還規(guī)規(guī)矩矩給沈沐淮行了禮,“陛下可還記得臣同陛下說過的那些話?”
沈沐淮小臉上滿是警惕,他微微往后縮了縮身子,作出惶恐模樣:“朕記得,郡公同朕說,皇叔想要取朕而代之。”
葉柘一聽,昏花的老眼都亮了起來:“陛下別怕,臣會保護陛下的,只要陛下下旨捉拿謀逆之人。”
想要把宸王給弄死也得師出有名,而再沒有比皇帝的圣旨更正當?shù)拿^了。
沈沐淮眨巴著大眼睛,眼神里卻透著機靈勁兒,并沒有立刻回應(yīng)葉柘,裝出猶豫不決。
葉柘見狀,心急如焚:“陛下,這大啟江山是您的,不是宸王的啊!”
沈沐淮慢吞吞:“這大啟江山……是朕的。”
葉柘:“不錯!”
沈沐淮深吸一口氣,嘴里念念有詞:“大啟將士聽著,誅殺逆賊劉崇、葉柘等人,殺!”
禁軍氣勢高揚:“殺!”
葉柘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他怎么也沒想到,小皇帝居然會臨陣倒戈,直接將矛頭對準了自己。
“陛下?”
沈沐淮正色:“你們犯下謀逆大罪,有何話好說?”
葉柘這時意識到,小皇帝從頭到尾都沒有信過他說的話!
“沈滄!”馬桓大喊,“你是真的不在意這人的死活了?”
沈滄面色冷峻,眼神中滿是嘲諷:“馬桓,你以為本王會被你這等低劣手段拿捏?”
沈沐淮:就是就是。
禁軍齊齊一跺腳,仿佛地面都在顫抖。
“好你個沈滄!”劉崇被算計了一通,氣得不輕,“沒想到你如此無情無義,連自己的枕邊人都不救。”
葉柘也趁機動搖軍心:“宸王高高在上,何曾把旁人的性命看在眼里?”
可禁軍們紋絲未動,眼神里只有對逆賊的鄙夷與不屑。
還有見過宋連云和白蔭切磋的,一下就明白了這不過是一出戲,宋連云能跟白蔭打成平手,又豈會被劉崇他們捉住,還用來威脅?
就是……很多禁軍沒想到宸王是個斷袖,跟男人同睡一張床是真的。
“喂,你知道我為什么能成為王爺?shù)恼磉吶藛幔俊彼芜B云輕松笑了起來。
馬桓眉頭緊皺,被宋連云這突如其來的輕松模樣弄得有些發(fā)懵。
下一刻,宋連云給自己松綁,以極快的速度拔。出腿上綁的短刀,刺入了馬桓的脖頸,劉崇跟葉柘也沒能跑得掉,紛紛一刀斃命。
這一連串動作兔起鶻落,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
宋連云很是中二地來了一句:“因為我跟王爺一樣,都是強者。”
說罷,宋連云面朝沈沐淮單膝跪下,手中的短刀還滴著溫熱的鮮血:“逆賊已伏法,陛下洪福齊天,有驚無險,此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這句話還是沈滄教他說的呢。
沈沐淮親自扶起宋連云:“平身。”
原州軍一個個的都愣住了,萬萬沒有料到是這么個展開。
沈滄揚手,禁軍搭起弓箭:“放下武器,即刻投降,否則,萬箭穿心。”
原州軍眾人面如死灰,望著那一排排寒光閃爍的箭頭,丟盔棄甲,選擇了投降。
宋連云望著沈滄,被帥得心頭小鹿亂撞。
第68章 第 68 章 本王把自己獎勵給你如何……
宋連云將劉崇、葉柘和馬桓一擊斃命, 白蔭和別的暗衛(wèi)又去刺殺了吳裕和跟謝常,五個逆賊伏法。
對于證據(jù)沈滄掌握得已經(jīng)足夠多,不需要留下活口審訊, 更何況這五個人牽動的是整個原州的勢力利益, 還是早點死了才叫人放心。
原州軍沒了領(lǐng)頭的,自然不會跟皇帝站在對立面, 紛紛投降, 驛館那邊的原州軍攻破了驛館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也不會被沈沐淮問罪。
只是整個原州軍都成了戴罪之身,所有職務(wù)和軍功削一等。
知人知面不知心,得知劉崇是個什么樣的蛇蝎之后,原州軍也不會再愿意跟劉崇有任何牽扯,因而沈滄派去的新刺史梅柏迎很快就接收了人手, 穩(wěn)固了局面。
宋連云和沈滄并排走在一起, 忍不住問:“王爺是上哪里變出來了一個新刺史的?”
跟隨皇帝出行的官員他都有印象,沒少見過面, 唯獨對梅柏迎很陌生。
“梅柏迎未曾跟在出行的隊伍里,最開始本王還沒有想好新刺史的人選, 也是到了原州之后才定下了他,這才差人去宣旨,將人給調(diào)來了原州。”沈滄解答。
宋連云微微點頭,又好奇道:“那王爺怎么就篤定梅柏迎能鎮(zhèn)住場子?原州剛經(jīng)歷這般大亂,人心惶惶,新官上任,底下人可不一定服帖。”他一邊說著,一邊踢開腳邊的小石子, 眼神里滿是探究。
特別是下面的人跟劉崇還有葉馬吳謝四家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對梅柏迎這個要命的新刺史,多半不會配合。
沈滄負手前行,不緊不慢道:“梅柏迎此人,看著溫潤,實則手段凌厲,他是父皇在世時欽點的武狀元,早年在其它地方為官時,就雷厲風行地整治過幾處匪患,收拾過當?shù)睾缽姡僬撸谠莶o根基,與當?shù)貏萘砍稑O少,用他,既能快刀斬亂麻,又可免去新的勾連之憂。”
葉馬吳謝四家在原州扎的根太深,總不能所有人都一一去抓了投入大牢,沈滄的目的的拔除對大啟有威脅的世家,不是濫殺。
宋連云聽了沈滄的解釋,心中豁然開朗,不由贊道:“還是我家王爺思慮周全。”
沈滄拉住宋連云,將人摟進懷里:“夸我?”
宋連云往沈滄懷里蹭了蹭:“實話而已。”
沈滄嘴角的笑意愈發(fā)明顯,他收緊了手臂,下巴輕輕擱在宋連云頭頂,輕聲道:“能這么順利,也由你的功勞,你辛苦了。”
宋連云演了許久的戲,終于不用演了,難得的換回了他喜歡的窄袖,頭發(fā)高高束起,很是英氣。
“那王爺準備怎么獎勵我?”宋連云仰頭看著沈滄。
沈滄:“嗯……本王把自己獎勵給你如何?反正昨天晚上大家都聽見了,你想賴也賴不掉,得對我負責。”
“嘖,王爺早就是我的了,不算,我要實際的。”宋連云說。
沈滄佯裝苦惱地皺起眉頭:“人都是你的了,我所擁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那只好回京城收拾妥當,嫁給你了。”
宋連云一怔:“王爺?你是說,辦婚禮?”
沈滄看著宋連云驚訝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含笑道:“自然是辦婚禮,怎么,不樂意?”
“當然不是。”宋連云磕磕巴巴地說道,“你、你跟我兩個男人,辦婚禮是不是不太好?”
上行下效,下邊也不一定怎么效仿,沈滄跟他是兩情相悅,別的人為了效仿沈滄,指不定鬧出什么來。
“我知你的顧慮,你放心,婚禮就在咱們家辦,不給外人看。”沈滄說。
宋連云微微一愣,隨即展顏一笑:“好。”
……
辦婚禮是回到京城之后的事兒,要把原州料理好才能啟程,一干人暫時還是回到了驛館落腳。
沈滄從京中調(diào)配了一批信得過的精干吏員到原州赴任,取代劉崇的人手,這些人都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手,勘察賬目、審訊逼供、安撫民心,各有所長,有他們幫忙,梅柏迎行事也能更為順遂。
劉崇這個刺史成了逆賊,劉府也就被沈滄下令給抄了,禁軍去抄家時從劉府里拖出來了劉麒,劉麒暫且關(guān)押在大牢當中。
劉府里抄出來的各類金銀珠寶還有天地鋪子的契子,沈滄命人清理了屬于容芷蘭、屬于容家的那部分還給容芷蘭,剩下的全部充入國庫。
葉馬吳謝四家也是被抄家,有的人判了死刑,有的人判了流放,有的人沒入賤籍,從被人伺候的富貴人,變成伺候別人的奴婢,四家的財富更是可觀,仔細查察之下,都數(shù)不清有多少的民脂民膏。
宋連云在沈滄那看見了厚厚的賬本,一本疊一本,疊得老高,不由咋舌。
感覺這些人過著比沈滄這個攝政王都還要富貴奢華的日子。
活該被抄。
……
沈滄忙碌原州的善后,宋連云倒是清閑,每天不用再化妝來裝柔弱,整個人都舒坦了許多。
也正是因為不用化妝,容芷蘭再來驛館拜見時,險些沒能認出來,眼前這個冰冷鋒利的人跟之前的那位公子,竟然是同一個人。
宋連云稍稍解釋了一番:“之前是為了任務(wù)需要,因而會化妝后再見人。”
容芷蘭會意,也是,想要將劉崇他們一網(wǎng)打盡,是得下功夫。
“夫人今日前來,是有事情?”宋連云把容芷蘭的注意力從自己的臉上轉(zhuǎn)移走。
“確實是有事想請王爺幫忙,行個方便。”容芷蘭福了福身,“我想去牢里,見劉麒最后一面。”
宋連云微愣:“夫人是想親眼看看他的結(jié)局?”
容芷蘭苦澀道:“是啊,我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太久。”
容家一大家子的人,上至她年邁的父母,下至她年幼的侄兒,全部被劉崇劉麒這父子二人害死,如今劉崇已然身死,在這世間,劉崇就是她唯一的仇人了,而偏偏這個仇人,還是她的血脈骨肉。
宋連云答應(yīng)下來:“那我陪夫人走一趟。”
這點主,宋連云還是能做的。
宋連云差周全去沈滄那通報一聲,告訴沈滄他陪容芷蘭去大牢里看劉麒,以免沈滄回來找不到他人。
劉麒身為重犯,單獨關(guān)押在一間監(jiān)牢里,其他監(jiān)牢里還關(guān)著別的人,都是跟劉崇和葉馬吳謝四家有牽扯的,只等著梅柏迎審理完畢,再一一處置。
作為重犯,劉麒逃不了一死,而他在牢里也不會有人給他的傷換藥,天氣尚且有些炎熱,大牢里悶熱又潮濕,劉麒因為激動崩裂的傷口已經(jīng)化膿,在大牢里痛苦不已,大吵大鬧著要給他請大夫。
一個注定要死的死刑犯,可沒有人文關(guān)懷,劉麒也只能在牢里哀嚎。
宋連云陪容芷蘭進了大牢,站在關(guān)押劉麒的牢房外,劉麒看見了他大半年沒有見過面的親娘,還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直到容芷蘭開口喊了他:“劉麒。”
劉麒瞪大了眼睛,用力揉了揉,試圖看清眼前的景象,待確認真是容芷蘭后,他連滾帶爬地湊到牢房柵欄前,伸出手,聲淚俱下:“娘!娘,真的是你嗎?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容芷蘭靜靜地看著他,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這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也是害死她全家的兇手,對劉麒為數(shù)不多的母愛,早已隨著容家人的遇難煙消云散,只剩滿心的厭惡與仇恨。
她沒有回應(yīng)劉麒的哀求,只是冷冷地打量著他狼狽不堪的模樣,心里不禁想,她的侄兒面對劉麒時,是否也哀求過劉麒,說自己不想死?
“劉麒,我來一趟,不是為了救你,我也救不了你。”容芷蘭說。
劉麒聽聞這話,癱軟在地,雙手卻還死死扒著柵欄,眼神慌亂又絕望,像是不相信容芷蘭會如此決絕:“娘,你怎么能這么說?你是我娘啊,你不能眼睜睜看我去死!” 他的聲音已經(jīng)沙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帶著絕望的哭腔。
容芷蘭微微皺眉,面露嫌惡:“你莫要再喚我娘,從你對容家下毒手那一刻起,你我母子二人便恩斷義絕!”
劉麒身子一震,往昔那些血腥的場景似乎也在腦海中閃現(xiàn),他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辯駁,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他的舅舅舅母、他的表哥表妹,都是他和他的父親一塊殺的。
“我……我當時沒有別的法子,爹說,要是不這么做,咱們?nèi)叶嫉靡粔K死……”劉麒的嘴唇囁嚅了幾下,才擠出一句微弱的辯解,試圖將自己給摘出來。
容芷蘭怒目圓睜,眼眶泛紅,厲聲喝道:“住口!”
牢房里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腐臭與血腥氣,宋連云眉頭緊皺,心中對劉麒越發(fā)鄙夷,連人性都沒有的人,多活一天都是老天不公。
“我今日來牢里,只是想告訴你,善惡到頭終有報,你盡管安心赴死。”容芷蘭留下最后一句話,轉(zhuǎn)身離去,對自己這個兒子沒有半點留戀。
劉麒望著容芷蘭決然遠去的背影,嚎叫得更厲害獄卒不耐煩地拿棍子敲了敲柵欄,呵斥道:“叫什么叫?”
出了大牢,外面的陽光明晃晃的,晃得容芷蘭一陣眩暈,她身形晃了晃,宋連云趕忙扶住:“夫人?”
容芷蘭搖搖頭,神色疲憊又解脫:“多謝宋公子,這心結(jié),今日算是徹底解開了,往后,我便只當沒生過這個孽障。”
宋連云輕聲寬慰道:“夫人能朝前看就是最好了。”
容芷蘭:“我會的。”
“那夫人以后還要住在尼姑庵里?”宋連云問起,他覺得原州對于容芷蘭來說是個是非之地,最為劉崇的妻子,容芷蘭必定也會遭受議論。
容芷蘭:“我要回家了,回家去守著我的家人。”
容家的祠堂里,那一個個的牌位,都是她的家人,她會看顧好他們。
再收養(yǎng)幾個孩子跟她姓,將容家傳承下去,此生足矣。
二人在大牢外分開,宋連云目送容芷蘭登上馬車,跟在容芷蘭身邊的還是上次那個丫鬟。
能貼身跟著容芷蘭,大抵也是容家舊人。
世間情意,真是難解。
第69章 第 69 章 沈滄……把他養(yǎng)得很好。……
為了料理原州的事情, 圣駕在原州待到了八月最后一天,九月初一這一天上午,才登船啟程回京城。
新任原州刺史梅柏迎攜原州眾官員在碼頭送別, 沈沐淮作為皇帝, 贈了勸勉之語,這才上船。
路上除了要下船采買補給, 船隊不再靠岸, 直直朝著京城走,也是走了大半個月才回到京城。
隊伍回到京城時才過午時, 百官到碼頭迎接圣駕回鑾,沈滄陪著沈沐淮回宮,宋連云先回宸王府。
“晚上宮里要辦宴會,到時候你再坐馬車進宮。”沈滄跟宋連云分開前叮囑道,“一路辛苦, 好生歇息。”
宋連云給沈滄攏了攏披風:“王爺也別累著自己, 身體要緊。”
從京城出發(fā)時,還是太陽烤人的天氣, 一轉(zhuǎn)眼好幾個月過去,京城都涼颼颼的, 秋風打轉(zhuǎn)吹。
宋連云回了宸王府,習慣性地往凌飛閣走,卻被高福攔住:“公子,您不住凌飛閣了,怎的還往凌飛閣去?”
“嗯?”宋連云愣了一瞬。
緊接著便聽高福說道:“王爺早就傳信回來,吩咐把公子的東西全部搬去了玉衡堂。”
高福還露出了一個很懂的笑容。
宋連云:“……”
對,他和沈滄已經(jīng)在一起了,在外這幾個月也都是睡一塊兒, 要是回到宸王府,他還住凌飛閣,恐怕大家都要猜測他們倆是不是感情破裂了。
宋連云點點頭:“那回玉衡堂。”
高福喜笑顏開:“哎!”
玉衡堂是沈滄住了多年的地方,宋連云覺得自己也算是登堂入室了,把堂堂大啟攝政王的地給占了一畝三分去。
周全還有小康子都是伺候宋連云的,凌飛閣宋連云不住了,二人以后也就要在玉衡堂做事,周全還好,他本就是宸王府的老人,小康子瑟瑟發(fā)抖,哪里敢想他居然要在宸王的眼皮子底下干活?
更不敢想的是,他的救命恩人宋公子竟然如同他一般喜歡男子,而且還跟宸王在一起了,聽到這個消息,小康子差點嚇死。
宋連云進了玉衡堂,玉衡堂的布置跟之前不太一樣了,屋內(nèi)只管考究的古玩字畫被收走不少,掛上了很多宋連云會喜歡的,是融合了沈滄和宋連云兩個人的興趣,看得出來是費了一番心思重新裝點過的。
桌椅櫥柜都重新上了一層漆,泛著柔和的光澤,最突出的是,臥房里的床榻換了一張更大的。
宋連云看到那張新床榻,吸了一口涼氣。
無他,實在是太大了,別說是他跟沈滄兩個人,再來兩個人也能翻滾得過來。
和沈滄卿卿我我多了,宋連云懂的也多了,不用細想也知道這床榻換得是何用意。
高福在一旁道:“公子瞧瞧有沒有哪里需要換的?老奴立即去辦。”
宋連云伸手摸了摸那質(zhì)地細膩的錦帳,指尖劃過柔軟的布料,都是最好的,還有什么需要換的?
沈滄應(yīng)當是把宸王府里最好的都給用上了,說不定宮里也幫著添置了點兒。
宋連云輕笑著搖了搖頭:“不必換了,一切都好,王爺費心了。” 說罷,又在屋內(nèi)踱步,將各處細節(jié)又看了一遍,越看越覺得滿意,滿心都是被珍視的歡喜。
他有家了,時隔七年,他重新?lián)碛屑伊恕?br />
入宮是下午的事,沈滄也不在府上,宋連云決定干脆躺在大床上淺睡一覺。
宋連云踢掉鞋子,翻身躺上那張大床,錦被帶著暖香,也不知是用的什么香料,很好聞,床榻寬敞,他隨意舒展著身軀,困意很快便如潮水般漫了上來。
昨天晚上沈滄多飲了幾杯,趁機對宋連云耍酒瘋,把宋連云上上下下給磨得不行,兩個人纏綿到深夜。
沈滄酒意上頭便沉沉睡去,宋連云全腦子的澀澀,壓根沒睡好,凈想著那方面的事了,但宋連云堅決不可能承認自己想澀澀想得沒睡好,所以今早依舊起了個大早。
都是沈滄的錯!
宋連云迷迷糊糊墜入夢鄉(xiāng),這一覺睡得酣暢,把先前旅途的疲憊、昨夜的輾轉(zhuǎn)難眠一股腦兒都拋卻了。
待他悠悠轉(zhuǎn)醒,窗外天色已經(jīng)染上了幾分昏黃,秋風從窗縫擠進來,帶著絲絲涼意,撩動床幃。
“公子醒了?”周全聽見動靜,推門而入,“小的伺候公子更衣,該入宮了。”
宋連云:“好。”
周全先是招了心靈手巧的丫鬟進屋幫宋連云束發(fā),今晚的宮宴是個極正式的場合,宋連云便不能隨意披散著頭發(fā)了,得將頭發(fā)束起。
丫鬟們手腳麻利,用一把雕花象牙梳輕柔地理順宋連云的發(fā)絲,將它們整齊束起,再戴好鑲嵌了一枚紅色寶石的白玉冠,一根羊脂白玉簪插。入,很是貴氣。
周全捧了一身新衣來,衣裳是緋色、窄袖,衣裳還有暗紋,腰間玉帶鉤,鞋子是烏皮六合靴,靴面光滑整潔,靴筒較高,十分奪目。
“公子,今晚要穿這一身入宮。”周全笑呵呵地說。
宋連云:“是不是太高調(diào)了?”
周全笑著解釋道:“這是王爺安排的,指定錯不了。”
那倒也是。
宋連云對沈滄自然一百個放心,伸手輕撫那緋色衣料,指尖劃過細膩暗紋,觸感溫潤。
紅色的,還挺有婚服的感覺。
宋連云穿戴整齊,起身走到銅鏡前。
鏡中人眉眼英挺,束起的發(fā)冠更添幾分利落,緋色長袍貼合身形,窄袖修身,一舉一動間,暗紋似有流光隱現(xiàn),貴氣又不失瀟灑。
宋連云有幾分恍惚,他不怎么照鏡子,今日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感覺和之前的氣質(zhì)已經(jīng)有了很大的不同。
而且他有點更長開了,從虎狼窩里帶出來的冰冷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內(nèi)斂中透著的意氣風發(fā)。
宋連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再次確認,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沈滄……把他養(yǎng)得很好。
宋連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轉(zhuǎn)身,步伐輕快地朝門外走去,他想快點進宮,進宮去見沈滄。
到了府門,馬車早已備好,那馬車宋連云很眼熟,是宸王的專屬座駕。
不做他想,必定也是沈滄安排的。
宋連云坐進車里,馬車緩緩啟動,轔轔駛向皇宮。
要進宮參加晚宴的官員和家眷不少,越是靠近皇宮,就能遇到越多的馬車,很是熱鬧。
宋連云撩開窗簾一角,不少馬車裝飾華麗,車簾飄動間,偶爾能瞥見里頭的夫人小姐們精心裝扮的模樣,珠翠搖曳。
偶然間,宋連云遇上了梁邊月的馬車,梁邊月是長安郡主,會參加宮宴也是情理之中,正好宋連云還帶上了要給梁邊月的禮物。
宋連云眼眸一亮,忙吩咐車夫?qū)ⅠR車靠近些,待兩車并行,他朝著對面的馬車喚道:“郡主,好久不見。”
梁邊月聞聲,也撩起車簾,瞧見是宋連云,臉上瞬間綻出明艷的笑容:“宋公子,可巧在這兒遇上了,我還想著晚宴上才能見著。”
作為郡主,梁邊月的妝容精致,頭戴金飾步搖,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fā)出清脆聲響,人瞧著也比幾個月前氣色要更好。
“我此次隨陛下出行,給郡主帶了禮物,本想著宴會上再給你,既然在宮外碰見了,那也不必再帶進宮。”宋連云道。
禮物交給跟著梁邊月伺候的人,細心放在馬車里面。
梁邊月道謝:“多謝公子惦記。”
宋連云:“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間不必客氣。”
兩人說笑間,宮門口已近在咫尺,馬車是不能入宮的,所有人都要下車步行。
宋連云跟梁邊月認識,也只跟梁邊月認識,兩人正好結(jié)伴而行。
宮宴一向在太儀殿舉辦,有許多人都朝著太儀殿走,里面倒是有些女眷同梁邊月打招呼,梁邊月一一應(yīng)答。
而眾人的目光,都會不約而同地在宋連云身上轉(zhuǎn)一圈,看著宋連云那身穿著打扮,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來京城當中何時多了這么一號人物,還跟頗受宮內(nèi)恩寵的長安郡主相識。
不過好奇歸好奇,沒有人會上前詢問,都知道分寸。
宋連云跟梁邊月慢慢往太儀殿走,終于快到時,遠遠就看見了一個身穿紫袍的人走來。
那一抹亮眼的紫色正是沈滄。
沈滄在宮里換了一身衣裳。
紫袍華麗,袍上還用金線繡著繁復(fù)的蟒紋,一看便知這是他宸王的蟒袍。
待走近了些,梁邊月率先福身行禮:“王爺。”
沈滄微微頷首:“郡主不必多禮。”
梁邊月很識相,自己先進太儀殿,沈滄是特意出來接宋連云的,她還留著就是沒有眼力見了。
待梁邊月走遠,沈滄這才仔仔細細打量起宋連云,目光從他束起的發(fā)冠,緩緩下移,掠過那緋色的衣袍:“很合身,好看。”
說著,沈滄牽過宋連云的手往回走:“你跟我坐一塊兒,我?guī)氵M去。”
宋連云訝異的目光落到了沈滄牽著自己的手上:“王爺,我是不是太扎眼了點兒?”
還是說,沈滄就是膽大包天,不懼公開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沈滄稍稍用力握了握宋連云的手:“和本王站在一起,自然是扎眼的。”
宋連云被他這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感染,心中那點忐忑悄然散去,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淺弧,任由沈滄牽著手踏入太儀殿。
沈滄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
剛踏入太儀殿,瞬間安靜了幾分,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來,在宋連云和沈滄緊握的手上停留許久。
沈滄神色自如,仿若未覺周遭異樣,穩(wěn)步帶著宋連云走向高位旁的席位,帶著宋連云落座。
滿座朝廷高官和他們的家眷都被狠狠震驚。
原來宸王喜歡男人還心有所屬的傳信非虛!
第70章 第 70 章 沈滄當真是越來越騷了。……
宸王喜歡男人!宸王真的喜歡男人!
沈滄向來受先帝寵愛, 先帝在世時不可能不為自己唯一的一個弟弟打算,但卻沒有讓當時的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林槐月相看任何一家的姑娘, 先帝去世之后, 沈滄自己更是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兢兢業(yè)業(yè)當他的攝政王, 宸王府上連個側(cè)妃侍妾都沒有, 大家便覺得不太對勁兒。
再后來,也不知是從誰的嘴里漏出來的風聲, 說是宸王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
如果說宸王是個斷袖,那遲遲不冊立正妃也是情理之中。
可那是宸王,是大啟的攝政王,當今圣上的親叔叔, 哪怕以后還政于小皇帝, 那他的身份地位權(quán)力也不會低,宸王正妃的位置, 無疑是一塊大家都想啃的香餑餑,有的家里女兒到了年齡也未曾議親, 就是想等等看,看能不能等上宸王娶王妃。
如今所有人的夢都破滅了,宸王是真的喜歡男人!
成為皇親國戚,享受榮華富貴的夢一朝破碎,心痛的不止是那些朝廷重臣和勛爵,心里暗自思慕沈滄的女孩們也很心碎。
沈滄不提身份地位,那也是儀表堂堂、才華橫溢,誰家姑娘不喜歡這樣的男人?
只是這個男人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
再仔細一瞧跟沈滄并排坐著的男人, 一身緋色衣袍似火,在一片素色景致里灼人眼目,可他周身散發(fā)的清冷氣質(zhì),又生生將這熱烈色調(diào)壓下去幾分。
單從外貌上來看,也很能得姑娘們的歡心。
宋連云察覺到許多人都在打量自己,大多數(shù)都是好奇,他想也能知道這些人都在好奇什么。
好奇他是誰,從哪里冒出來的,怎么就跟沈滄湊一對了。
猜吧猜吧,沒有一個人能猜得到。
宋連云拿了個橙子剝皮,任由眾人打量。
慢條斯理地將剝好的橙子掰下一瓣,宋連云遞到沈滄嘴邊:“王爺。”
沈滄張嘴含住,舌尖不經(jīng)意掃過宋連云的指尖:“很甜。”
宋連云:“……”沈滄當真是越來越騷了。
“王爺,大庭廣眾之下,要點臉?”宋連云無語道。
沈滄卻笑意更濃,他湊近宋連云耳畔,溫熱的氣息撩撥得人心尖發(fā)癢:“那么多人都在看你,本王吃醋。”
宋連云沒料到沈滄會冒出這么一句,更加無語,沈滄今天是不是吃錯了藥?
為了堵住沈滄的嘴,宋連云挑了一塊看起來最噎人的糕點,一把塞進沈滄的嘴里:“王爺還是多吃少說話。”
沈滄也沒了機會再胡說八道,沈沐淮跟林槐月到了。
皇帝跟太后一到,眾人便烏泱泱地跪下行禮。
“參見陛下、參加太后娘娘。”
“都平身吧。”皇帝沈沐淮擺了擺手,和林槐月落座。
坐下后母子二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了宋連云,又不約而同地微微點頭,對宋連云今晚的著裝很是滿意。
沈滄敏銳地捕捉到了這細微的動作,和坐在高處的林槐月交換了一下眼神。
沈沐淮作為皇帝,在晚宴正式開始前還得講講話,無外乎是對此次出行巡視的總結(jié)。
從京城一路到原州,沈沐淮停留了很多個地方,見過好官,也處置了壞官,還親臨兩軍交戰(zhàn)的戰(zhàn)場,經(jīng)歷不可不謂不豐富。
沈沐淮年紀雖輕,說起這番經(jīng)歷時,卻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大臣們皆垂首聆聽,時不時附和點頭,表示自己有好好聆聽皇帝教誨。
沈滄也微微側(cè)目,看著小侄子這副有模有樣的架勢,心中滿是欣慰,此番出巡,沈沐淮已然越來越有成熟帝王的模樣。
待沈沐淮講完話,晚宴便開場,有助興的樂舞,還有御膳房精心準備的美食佳肴。
宋連云對歌舞不感興趣,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美食上。
宸王府的廚子跟御膳房的廚子有一個不同點,王府的廚子做飯好吃,但不會像宮里那樣講究擺盤,尤其是宴會上的吃食,有許多宋連云都看不出來是用什么做的,可不得好好嘗嘗。
宋連云正琢磨從哪兒下筷,沈滄察覺到他的心思,輕聲笑道:“這是芙蓉玉膾,用鮮魚最嫩的部位佐以蛋清、鮮蔬制成,嘗嘗* 看。” 說著,便夾了一筷子放入宋連云碟中。
宋連云依言嘗了嘗,魚肉的鮮嫩瞬間在舌尖散開,混合著蛋清的爽滑,滋味妙不可言:“御膳房的廚子手藝真好。”
眾人見狀,不禁震撼,堂堂宸王給人布菜,那人就這么接受了?宸王沒意見?
當事人不但沒有意見,還要給宋連云挖廚子走:“你喜歡御膳房廚子做的菜,那我們找皇嫂把人要回王府去伺候。”
宋連云:“……倒也不必。”
要是日日都像在宮宴上這么做菜,反而不美。
畢竟宸王府,可是他們的家,哪有人在家里講究那么多有的沒的?
沈滄聽了宋連云這話,細細一品,倒也覺得有理,便笑道:“以后你想進宮也是隨時進宮,要吃什么盡管跟陛下和太后開口就是。”都是一家人。
宋連云和沈滄親密無間,有人實在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瞧太后與皇帝的神色,卻見太后神色平靜,正慢悠悠地品著茶,皇帝沈沐淮則饒有興致地吃吃喝喝,根本不在意。
見上頭兩位都這般態(tài)度,眾人也漸漸歇了心底那份暗自揣度的心思,該吃吃該喝喝,反正也攀不上宸王這棵大樹了。
酒過三巡,歌舞漸歇,林槐月輕聲道:“陛下,是時候了。”
沈沐淮放下筷子,接過高興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下面的人見皇帝停了,便屏息等著。
“諸位愛卿,朕此番出巡,辦了好些案子,其中有一人出力尤甚。”沈沐淮清了清嗓子,“有過當罰,有功當獎,故今日當著眾位愛卿的面,朕要嘉獎一人,愛卿們權(quán)當在此做個見證。”
這才是晚宴的重頭戲。
眾人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皇帝,大氣都不敢出,等著皇帝宣布。
沈沐淮頓了頓,目光掃視一圈大殿,最后穩(wěn)穩(wěn)落在宋連云身上,揚聲道:“這位受賞之人,便是宋連云。”
這人名一出口,席間瞬間響起一陣抽氣聲。
受賞的人是宸王身邊那個人?
皇帝是要給他抬身份,好讓他正大光明地留在宸王身邊?
還是說,這一出本就是宸王作的安排?
“高興。”沈沐淮抬了抬下巴,“宣旨吧。”
高興樂呵呵地拿出圣旨:“宋連云接旨。”
宋連云還沒有回過神來,沈滄也沒跟他說沈沐淮還給他準備了一份大禮啊!
還是沈滄推了推宋連云,宋連云才回過神,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下:“臣宋連云,接旨。”
“朕承祖宗之洪業(yè),御四海之蒼生,常思賢才輔弼,以保國泰民安。今有宋連云,品行高潔、智勇雙全,值朕出巡之際,盡顯忠勇?lián)敚σ啊k耷胺鲅玻鶜v之地,民生百態(tài),諸事繁雜。于魁縣,有戕害婦女身心之纏足案,宋連云心懷悲憫,力以破之。及至關(guān)乎國本之原州謀逆一案,形勢危如累卵,逆賊劉崇、葉柘、馬桓,包藏禍心,妄圖顛覆朝綱,致社稷動蕩。宋連云不懼兇險,毅然以身犯險,孤身深入敵營,周旋于虎狼之間,憑智勇雙全,終誅滅賊首,護朕躬,安萬民,其功赫赫,朝野共睹。朕賞罰分明,嘉其勛績,特封宋連云為定南伯,食邑七百戶,望爾秉持忠義,勤勉不懈,勿負朕恩,欽此!”
宋連云茫然地聽高興念完了圣旨,茫然地雙手伸出,接了旨。
高興翹著蘭花指:“恭喜定南伯。”
有高興的提醒,宋連云才磕頭謝了恩:“臣,謝陛下隆恩。”
只是宋連云還沒有從巨大的驚喜中緩過來,謝了恩也忘記回去坐下,還是沈滄把人給領(lǐng)了回去,按著人肩膀重新入座。
待宋連云落座,周圍投來的目光愈發(fā)復(fù)雜,有艷羨,有驚嘆,本以為宋連云是沾了沈滄的光,哪里知道宋連云自己也是個厲害人物。
定南伯,原州可不就在南邊?
沈滄瞧著宋連云那還帶著幾分懵懂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宋伯爺,莫不是歡喜傻了?”
宋連云被沈滄這一打趣,幽幽回過神來:“我被陛下封了定南伯?”
“沒錯。”
“我食邑七百戶?”宋連云轉(zhuǎn)向沈滄,手里還緊緊握著圣旨。
“對。”
宋連云恍惚:“是幾品?”
沈滄:“正四品。”
宋連云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這突如其來的驚喜和宴會上的美食一起咽進肚里,消化吸收。
“正四品,我居然成了正四品的定南伯?”宋連云還是不可置信。
上方,沈沐淮湊近林槐月,小聲道:“母后,我們是不是把小叔叔給嚇著了?”
不就是封了個定南伯,才跟謝常一個爵位,要不是皇叔說再高不合適,對宋連云不好,他本來想給封哥定南侯的。
林槐月輕嗔地看了沈沐淮一眼,微微搖頭:“你皇叔說得對,封定南伯就很好。”
這爵位雖是皇帝給的,可朝堂之上,各方勢力都盯著,循序漸進才是穩(wěn)妥法子,此次封賞,酬了宋連云的功勞,也是給所有人擺明了態(tài)度,那些人既不敢因宋連云受封定南伯而有所議論,也不會再一直惦記著宋連云跟沈滄兩人的關(guān)系。
沈沐淮聽了林槐月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下方,宋連云漸漸穩(wěn)住了心神,深深吐出一口氣:“我一定對得起陛下給我封的這個爵位。”
他還是會給沈滄做事,給大啟做事,把這個給予他新生的時代,變得更好,不辜負上天讓他重生這一遭。
沈滄握住宋連云的手:“本王自是與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