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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 21 章 “洛云清,你敢打我!”……

    帶什么。

    裴厭離倍感困惑, “早飯的時候,不是已經看過單子了。”

    當時他還點頭說就那樣辦,是有落下什么?

    “單子!沒問題…”洛云清慢吞吞過去,邊想邊說:“是我看這天, 轉陰了, 怕下雨, 叫他備著傘。還、還有, 給你換一條厚實的毯子, 這個太薄了。”

    他指指裴厭離腿上的羊絨毯, 轉頭笑著問陳昭:“是不是啊。”

    同樣都是笑,后背卻陣陣發冷。

    陳昭不禁想起剛才的那句“殺了他”, 腦海里自動帶出一道溫溫柔柔的語調, 笑容背后仿佛在說:“不照我的話說, 我也會,殺了你喲~”

    洛云清:“陳昭。”

    “是!”陳昭忙不迭點頭,“老板娘是這么吩咐的, 沒錯!”

    “傘備著就行了,毯子不用, 這條不是早上剛換么。”裴厭離沒有任何懷疑。

    “那我也去換件衣服。”洛云清暫時放下心,背著手微微彎腰, “就換…和你一樣的,好不好,老公~”

    “老公, 我幫你呀。”

    “老公,你好棒啊。”

    “老公……”

    昨晚不知像這樣叫了多少聲,裴厭離到現在還沒能免疫。

    洛云清說完正打算回去,手腕驀地被人攥住。

    拇指一下接著一下, 反復摩挲他手腕內側,過了許久,喉間溢出一聲低吟的“好”。

    目送他回房后。

    裴厭離:“小洛沒問什么吧。”

    早在他們深情對視就神游出去的陳昭,轉回腦袋,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裴厭離提醒兩個字:“離婚。”

    “沒有。”陳昭老實搖頭,“老板娘……只交代了剛才那些。您為什么這么問?”

    瞧老板娘的反應,老板應該沒跟他提過這件事才對。

    “沒什么。”

    裴厭離從輪椅左側兜里拿出那張揉皺的紙,印象里,昨晚撿起來順手塞進了右邊…或許他記錯了。

    要是被小洛看見了,不可能毫無反應。

    “這件事,不要跟他說。”

    “當然。”陳昭還不至于那么糊涂,什么話都說,不過不管怎樣,“您能改變主意真是太好了。”

    “他說他是來旺我的。”裴厭離深吸口氣,仰頭望向奮力沖破烏云落下的陽光,“滿心滿眼都是我,我怎么能……”

    在那樣的情境下,去辜負他的歡喜和期待。

    …………

    吃過午飯,出發前往福利院。

    抵達的時候,孩子們正在午休,洛云清也就沒進寢室打擾,帶著裴厭離到處逛了逛。

    不過短短兩個月,福利院增添了不少設備,廚房、教室還有孩子們的寢室都裝上了空調,每周都會有或多或少的志愿者,大學生居多。

    “說是可以抵學分。”院長陪著他們到處轉,“對孩子們來說,有那些哥哥姐姐,反正是熱鬧不少。哦,前陣子還特招了三名教師,一位教手語,另兩位,教認字,廚房也專門招了三個,兩個掌廚,還有一個幫忙洗涮……”

    院長絮絮叨叨,配合著輪椅轉動慢慢走,從教室轉到廚房,又回到院子。

    院子一角添了不少兒童設施,另外半邊被劃分成幾小塊,種著當季的蘿卜、茄子和南瓜。

    “小洛不是喜歡吃南瓜么,待會兒摘幾個大的帶回去。”院長拍著他的手道。

    “好啊!”洛云清歪過身靠在人肩頭,“說起來,好久、好久沒吃了呢。到時候……”

    他很快又抬起頭,轉到另一側,雙手撐膝半蹲到輪椅旁,“到時候,給你燉南瓜湯,我燉的,可好喝了。”

    裴厭離稍稍朝他的方向側過身,坐的不是那么端正,點頭應好。

    接著,洛云清驚喜發現院角兩棵相鄰大樹上還吊著麻繩,中間是固定住的一塊木板。

    “秋千還在!”

    他匆匆幾步過去,坐著上下晃。

    院長彎著眼笑了笑,“以前福利院開支困難,給孩子們買不起什么玩具,那個秋千就成了為數不多可以給他們玩耍的。小洛小的時候太懂事了,都會讓著其他小孩,排幾次隊才玩一回,被老師推著蕩出去,就像現在這樣,開心地虎牙都露出來了。”

    裴厭離安靜聽著。

    院長跟著話題一轉,“所以我相信,他現在也是真的快樂,謝謝您,裴先生。”

    “您喚我阿離就好。”

    “那……阿離。”

    “婆婆。”

    洛云清蕩了幾下,午休結束的鈴聲叮當響起。

    等到大家揉著眼從寢室出來,就見院子里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哥、哥!”

    “小洛哥哥!!”

    小風抽動兩下腦袋率先出聲,邁腿朝他跑來,緊接著一個兩個將他圍地滿滿當當。

    洛云清挨個兒抱起來舉了舉。

    舉了二十多下。

    還有小孩不過癮,把臉湊過去,“哥哥你看,悅悅最近胖了,你摸!”

    “我也胖了,哥哥摸。”

    “我也是我也是!”

    ……

    一摸不要緊,個個都把臉湊過來。

    之后就更過分了。

    “哥哥,我剛剛偷吃了一塊糖,你聞。”

    洛云清:“……”

    你小子打什么主意,我還能不知道。

    他轉頭指著人向院長告狀:“他,偷吃糖。”

    小胖墩兒上一秒嘻嘻,看到院長婆婆立馬抱住嘴,可惜已經晚了。

    曲院長過來揪住他衣領送去刷牙,“還偷吃,等蛀了牙叫疼,有你好受的。”

    “不蛀牙。”小胖墩連連搖頭,幾乎是一路拽走。

    被這么一打岔,大家頓時熄了幾分蠢蠢欲動,轉而眨兩眼望向他身后。

    洛云清雙手搭人肩膀上,快速在裴厭離臉上親一口,清了清嗓,格外自豪:“這是我老公!”

    “喔!!”

    “老公是什么?”

    “也是哥哥吧。”

    “可是小洛哥哥親他誒。”

    小朋友們集體歪頭疑惑。

    其中一個大聰明,靈光一閃湊過去,揚聲喊:“老公好!”

    裴厭離:“……”

    現場立馬開始此起彼伏,3D環繞。

    “錯啦,錯啦。”洛云清手忙腳亂,一個個捂嘴,“這是我老公,你們要叫,哥哥。”

    “哦!!”

    知道錯了也能馬上改。

    膽子大的已經上手,試探著摸摸人搭在腿上的手背,“哥哥你叫什么呀?”

    “裴厭離。”

    他攤開掌心朝上,露出一塊酸奶球,往前送了送。

    小朋友沒有拿,先看向洛云清。

    洛云清時刻注意著這邊:“哥哥給你的,接著吧。”

    “謝謝……小離哥哥!”

    裴厭離一愣,沉默著撕開酸奶球的外包裝袋,放入他手心。

    其他小朋友見了,紛紛湊上前,爭先恐后喊:“小離哥哥。”

    小離哥哥只有一塊酸奶球。

    “剩下的,叫那邊的哥哥給你們。”他指向陳昭。

    剛從院長辦公室簽完捐贈協議的陳昭,出來就被一群小孩兒圍住。

    “哥哥你叫什么?”

    “啊?叫什么?呃…陳昭。”

    “小昭哥哥!”

    陳昭不明所以點著頭,搔著臉頰望向老板,這什么情況?

    裴厭離:“不是帶了吃的么,給他們發一發。”

    …………

    發完點心,小朋友們就都嬉笑散開。跑進兒童設施里玩兒滑梯,去蕩洛云清剛坐過的秋千,還有些圍在裴厭離身邊看他寫字……

    陳昭滿眼欣慰,邊點頭邊道:“老板好久都沒這么開心了。”

    洛云清:“……”

    “老板娘您這是什么眼神?”偷偷翻白眼被逮住,陳昭昂首抬了抬下巴,“我說的可都是實話。自從車禍以來,您別看他面上什么也沒說,驟然變成這樣,打擊肯定相當大。今天到這兒真的不一樣,就好像……是不是殘疾不重要。”

    洛云清望出去,提醒:“你不看看,這是什么地、地方。”

    藍天福利院,多是殘障兒童,殘疾在這里根本不算什么。

    “話說回來。”洛云清依舊笑著,只是此刻,笑意已經不達眼底,“查的怎樣?阿離差點沒命那件事。”

    思緒頓收,陳昭沒來由打了個冷顫,囁嚅:“您不生氣么?老板瞞著您。”

    “為什么要、要跟他生氣?”洛云清摸了摸撲進懷里又開始睡的小風,放輕音量:“他瞞我,是不想我擔心,就算氣,也是氣害他的人。”

    說到最后有些可惜:“真的不能殺了么。”

    敢情他還沒有打消這個念頭。

    陳昭頭皮一陣發麻,“老板娘,殺人要坐牢的。”

    “哦。”洛云清拿出小風塞進嘴里的手,給他擦了擦,輕拍著背,“那他就不用坐牢?”

    好在老板被兩個孩子推著輪椅轉過身,陳昭捂著嘴小聲:“需要證據,那個許琦現在咬死了說是他自己,除非他改變主意,判刑前改口供。”

    “你不是聽到了,裴珩之和別人,打電話。”洛云清側過頭,眉尾微往上挑,“裴家少夫人,這個空口條件,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是不存在,關鍵是,如何讓許琦相信?”陳昭此前也覺得入手點在這里,但——“直接跟他說,老板娘覺得他會信么?”

    不會的。

    人一旦做起白日夢,就很難從這個唾手可得的夢境里醒過來。

    拍著背的手忽地停住。

    洛云清想了又想:“要是裴珩之,娶親了呢。”

    少夫人這個位置有人坐了,夢破了,不醒也得醒了。

    “老板娘,這個不太現實。”陳昭委婉著道:“那小子今天才21,裴大爺是不會這么快給他安排結婚的,怎么也得畢了業,等那時候,許琦早進牢里繼續做夢呢。”

    “嗯。”洛云清點著頭:“不過我身為長輩,也能安排吧,比如……我家,小雪。”

    想起一個多月前在宋家的兩人,他忍不住笑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又情投意合,再適合不、不過了吧。”

    陳昭思考了很長一段時間,久到裴厭離就快給晴晴寫完字,才道:“老板娘,不是潑您冷水,從上回那小子沒去成宋小少爺生日宴該看出來,裴大爺看不上。”

    看不上宋雪塵,也看不上宋家。

    “哪怕裴珩之自己愿意,大爺也會竭力阻止,更何況,宋雪塵跟您還有著一層關系。”陳昭搖頭,“怎么想都難。”

    老板已經寫完字,陳昭不再多說,匆匆走開。

    洛云清抱著小風坐在教室門前臺階上,想了許久,直到裴厭離驅動輪椅過來,準備將腿上的毯子蓋到小風身上。

    “不用啦。”洛云清悄聲搖頭。

    三點半一到,小風自動揉揉眼醒來。

    這時,天也完全變了,院子里刮起一陣陣大風,烏云剎那籠罩天空。

    真的要下雨了。

    洛云清趕在下雨前,跟婆婆和孩子們道別。

    “怎么了?”一上車,裴厭離就見他心事重重的,“以后想回來,我再陪你回來。”

    洛云清趕緊收起愁緒,抱著他的手臂,“就知道,老公對我,最好了~”

    裴厭離托住他的臉,拇指抵在面頰輕擦,“這樣就開心了?”

    “嗯!只要是,跟你在一起。”洛云清又迅速在他嘴角親了一下,偷著笑:“這樣就,更開心啦。婆婆除了南瓜,還送了、送了人體穴位圖,晚上,我給你摁摁腿,好不好。”

    裴厭離垂著眼,落在他還有些腫的唇上。

    下一秒,洛云清就抱住他的臉親過去,“阿離,老公,親我~”

    …………

    剛到家,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水匯聚屋檐,滴答落到窗框下,漫天雨幕里,洛云清伸出手去接雨滴,再一邊冰敷嘴唇。

    到底該怎樣去促成那兩人結婚?要不干脆下藥得了,捉奸在床,這婚不結也得結。

    “小洛,這會兒雨下得大,飄進來了。”裴厭離驅動輪椅到他身后,“關上窗吧,等雨小些了再開。”

    洛云清沒動。

    “小洛?”

    洛云清還是沒動。

    他正準備再喚,想起昨晚也有這種事,稍稍撇開臉,“老婆,關窗吧。”

    “好!”洛云清終于動了,“這就關。”

    放下冰袋,也不知道是被冰麻了還是沒消腫,兩片唇仍沒什么知覺,說話更不利索了,“早上,爸爸推薦、推薦的那幾個地方,有特別想去的么?我還有,六天假。”

    裴厭離反問他:“你呢?有想去哪兒。”

    “嗯……”洛云清將冰袋放進保溫箱,從窗邊小榻上下來,熟練地爬進輪椅里抱住人,“去海邊怎么樣?想在海上看,日出。”

    “好。”裴厭離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叫陳昭去安排。”

    話落,沉悶雷聲緩緩落下,不是特別響。

    裴厭離卻第一反應捂住他的耳朵。

    洛云清頓時愣住。

    裴厭離:“記得你說過,你怕打雷。”

    開學進話劇社的那天。

    騙他的。

    上一世他走了以后的那五年,洛云清早不怕了。

    “是啊。”他用力箍著腰,貼著胸口,“我怕死了。”

    裴厭離:“我叫人拿一副耳塞過來。”

    “不要。”洛云清搖晃兩下以示拒絕,“你抱著。”

    雨下了整晚。

    到后半夜,雷聲越來越響,同時伴隨咔嚓一聲金色閃電,洛云清猛地睜開眼,下意識摸向身旁,迅速滾進人懷里。

    “老公,打雷了。”

    耳朵立馬被捂地嚴嚴實實。

    …………

    這場久違的秋雨斷斷續續下到清早,洛云清推開窗,太陽已經出來了。

    石板路上,隨處可見一個小水坑,陪老爺子吃完早飯,洛云清一個人踩著水坑回院子。

    正想著,如何促成裴珩之和宋雪塵的婚事,而且…是讓他們聲名狼藉地去結這個婚,主角之一明晃晃出現在他面前。

    洛云清瞬間握緊拳頭,“大侄子,匆匆忙忙,叫人都不會么!”

    裴珩之立即停下腳步,笑了:“你這么開心,不是因為二叔吧。”

    見他不說話,隨之走近,“是因為我們裴家。真是太好了呢,一下子得到了裴氏6%的股份,一躍成為大富豪,你是為了錢……”

    砰!

    臉上重重一拳。

    不等他反應過來躲閃開,緊接又是一拳。

    “洛云清,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可是,你二嬸!”敢害裴厭離,暫時送不進牢里,他也得先出了這口氣,“我不光打你,還要,踹你!”

    話落,洛云清抬腳對準他的膝蓋。

    噗通一聲,水坑里,水花四濺。

    第22章 第 22 章 蜜月旅行~

    放晴沒多久, 雨又開始滴滴答答。

    裴珩之狼狽跪倒,趴在地上,膝蓋鉆心地疼,尤其是冷不防和青石板接觸的那一瞬, 真就像是騰空砸了下去。

    “洛、云、清!”

    正要爬起身, 一只沾著泥水染臟的白色板鞋用力踩住他的手背。不等抽開, 頭發又被一把揪住拽向后, 迫使他昂起腦袋。

    “真是學不乖。”洛云清俯下身, 說一個字拍一下他的臉, “你該叫我,二、嬸、啊。”

    目光游移, 慢慢地, 從他那雙噴火恨不得吞了自己的眼睛, 落向脆弱的脖頸上。

    要是有把刀對著這里的動脈劃開,該多好。

    鮮血瞬間就噴濺出來了!

    裴厭離也就不會像上輩子那樣,被他從樓梯上推下去, 造成二次傷害,永久無法站立。

    頭發越攥越緊。

    裴珩之有種頭皮要被他生扯下來的錯覺, 越發肯定,他這是氣急敗壞, “被我說中了!你就是為了錢!”

    從小在福利院窮怕了。現在只要說幾句好話討好二叔,哄二叔開心,就能獲得一大筆財富, 他肯定不可能輕易放手。

    對,沒錯,就是這樣。

    “和你,又有什么關系?”洛云清抓著他的頭發左右來回晃, “總說,我是為錢,所以呢。”

    裴珩之疼地皺眉,視線卻向下,陰惻惻盯著他俯下身后微微敞開的領口,那里又多了數道新鮮的吻痕,“為了錢,你還真是什么都愿意干!”

    “哈!”洛云清立即扣緊領口,并攏五指插進額前碎發,順向后,甩了下指尖殘留的水珠,忽地綻開一抹燦爛的笑,連帶著聲音都溫柔許多,“錯了哦,我啊,最最,最喜歡他了。”

    “不可能!!”

    “二位在這里做什么。”

    眼瞧外面開始下雨,還留在老爺子院兒里的裴厭離,趕緊叫陳昭追去送傘。

    他轉過花園中央的涼亭徑直往老板院子,黑傘微抬,就見老板娘停在了半道上。

    不僅如此,腳邊還跪著一個人。

    陳昭定睛一看,裴珩之!

    他連忙左右偷望有沒有人看見。不巧,右前方來了兩名打著傘的傭人,只差數米就要拐進老板娘他們所在的那條路。

    陳昭顧不得其他,大步過去,撐開手中另一把傘遞過去,“老板見外面下雨了,特地叫我來送傘,老板娘,我先送您回去吧。”

    說著朝拐角處聳兩眼。

    有人來了。

    洛云清這才松開踩在裴珩之手上的腳,接住傘,頭也不回闊步離開。

    他走后,陳昭斜睨向地上,又看了看手中的傘,嘆口氣:“真遺憾,只有一把傘了。”

    說完,邁開腿追上洛云清。

    “老板娘,知道您氣,但是您……”陳昭心有余悸,“幸虧那一帶沒監控,否則就留下證據了。”

    “知道沒監控。”洛云清是確認了才動的手。

    就算有,他也會想辦法將人騙到沒有的地方去。

    陳昭不明白,“您,怎么就突然對他動起手了呢?實在氣不過,把他誆出老宅,套著麻袋狠揍一頓不就好了,至少不知道是誰。”

    越走越快的腳步突然慢下,陳昭來不及剎住,又往前走了好幾步,疑惑回頭。

    “他說……我是為了錢。”洛云清抿緊唇角,眼皮微耷,“說我,為了錢,什么都干。”

    “這小子,反了天了!!我這就告訴老板去。”陳昭掉頭準備回去。

    洛云清出手攔住,“所以,我才揍了他,而且那一帶,沒有監控。”

    “那就這樣,隨意讓他欺辱!”恐怕更難聽的話都說了,陳昭越想越氣:“真是后悔死我了,當初就不該救他!”

    洛云清點點頭,點到一半,“你,救過他?”

    “是啊。”回想起這件事,陳昭就跟吃了蒼蠅似的,咽不下又吐不出來,“他過10歲生日那年,我和老板從國外回來過一次,小孩兒吧,貪玩兒掉水里了,我水性一向不錯就下去救咯。”

    洛云清連續抽動兩下眼角,扶額:“你救的他。”

    “您別再重復了。”早知道救上來這么個玩意兒,陳昭寧愿當時眼瞎沒看見。

    “不不不。”洛云清失笑搖頭:“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說的。他說啊,是宋雪塵救的他。”

    “啊?”陳昭頓時撐圓雙目,不可置信:“宋雪塵?那時候…我算算,才7歲!他能救上來一個比他大三歲的么?而且這事,事后老板看見我衣服濕了還問我怎么回事。”

    “也就是說。”洛云清緩緩扯開嘴角,“有人,冒領了。”

    “冒領就冒領吧。”

    陳昭不在意地擺擺手。

    只是每當想起他對老板做的事,就會膈應。

    “話不能這么說。”洛云清解開勒住脖子的紐扣,摸了摸上面留下的痕跡,再又想起裴珩之看到這些痕跡后的反應,笑著跟他商量:“你不妨,讓我也冒領一下。”

    陳昭:?

    洛云清忽然想到一個絕佳又不臟手的辦法,“既然裴家這邊行、行不通,那自然,得從我家小雪身上,想辦法。”

    陳昭:“從他身上能想什么辦法?”

    “你不了解他。”洛云清笑得意味深長:“他呀,凡是偷來的東西,加倍害怕會、會失去。如果讓他知道,救裴珩之的人,是我,你覺得他會怎么做?”

    陳昭抵著嘴角沉思:“殺了您?”

    洛云清:“……”

    說好的法治社會呢?就不能想點正常的。

    “好像不太現實。”陳昭也覺得自己這個想法過于離譜,“況且就這么一件小事。”

    洛云清:“那如果,再加上其他的呢。”

    陳昭試探:“比如?”

    “裴珩之……移情別戀,喜歡上,”洛云清反手指向自己,“我。”

    沉寂兩秒,陳昭默默偏開頭,嘴角一陣抽搐。

    如果沒記錯,他剛剛還腳踩人手背,拽人頭發,貌似臉上也揍了兩拳。

    裴珩之會喜歡他?

    受虐么。

    他忍住笑,咳一聲:“退一萬來說,就算喜歡上您,又能怎樣?”

    “危機感這不就來了。尤其對,像宋雪塵這樣的人。”畢竟他當初害怕自己在宋家待不下去,想著法兒勾裴珩之。洛云清越想這個辦法,越覺得可行度非常高,“到時候,不用我們動手,他自己就、就想辦法了。賴,也會賴著裴珩之,和他深度綁定。”

    陳昭:“會不會太麻煩了。”

    走到院門口,洛云清再次停下:“那你想,你給我想個好辦法,直接下藥成不成。”

    “要不試試?”

    陳昭主要擔心將他牽扯進去。

    本就是瞞著老板,萬一被發現,老板娘沒什么,他這個同謀真的要失業了。

    “好!”洛云清也就這么一想。

    方才回來路上考慮太多,為了手上干凈點兒,辦法越來越迂回,能簡單不用他插手,再好不過。

    “反正,我和阿離要去度蜜月了。”他將攤子一丟,“你試吧,爭取有個好結果。”

    “老板娘……”

    “蜜月期間,不準打擾我們。”

    …………

    不到中午,天空徹底放晴。

    吃過午飯收拾完行李,下午兩點整,洛云清和裴厭離準時出發前往海岸,乘坐裴氏旗下的郵輪。

    陳昭站在岸邊,目送他們一直到郵輪離岸,心里哇涼。

    老板娘給的任務,好艱巨。

    “郵輪會途徑情人島。”裴厭離捏著地圖和一張勾畫好的行程單,另只手自然搭在人腰間,“聽說很多新婚夫婦蜜月旅行都會選擇這座島,有海鮮、還可以垂釣……娛樂設施還是挺多的。”

    洛云清懶洋洋貼在他胸口,指尖勾著紙張一角,“套房里還有溫泉!你的腿現、現在可以泡么?”

    “醫生說可以,泡一泡促進血液循環,不過時間不能太久。”

    “好~”

    洛云清松開手指,蹭了蹭他的胸,不自覺露出虎牙:“一起,泡溫泉。”

    搭在腰間的手緩緩上移。

    面前驟然落下黑影,洛云清頭一抬,迎上去。

    嘻嘻,裴厭離主動親他了呢。

    “這樣……這樣趴著……難受吧。”裴厭離退出來咬了咬他的唇,余光瞥見他只能跪趴著的腿。

    手伸過去,就能握住搭在輪椅邊的腳踝,另外半邊已經磕出印子。

    如果他不用坐輪椅了,小洛是不是就能好受些。

    “沒關系,這樣正好。”洛云清將手撐在他腰兩側,腰身貼著人輕蹭,“現、現在難受的,是阿離吧。我幫你!”

    說著,他就去解扣子。

    “小洛…老婆。”裴厭離趕忙抓住他的手,“現在是在船上。”

    洛云清掏了掏放在輪椅右側兜里的手機,“現在,三點二十,距離落日還、還有兩個小時,到島上也得日落后,來得及。”

    他急忙放了手機,邊解邊道:“怕來不及,你快些。”

    裴厭離在他伸進去那一瞬,頓時挺直了腰,將行程單放到旁邊茶幾上,環住他的腰,一口咬在鎖骨上。

    “老婆……快不了。”

    …………

    五點二十的落日終究沒能看成。

    洛云清推著人到甲板,天邊只剩一絲余暉。

    裴厭離分外心虛:“我們明日再看。”

    “好吧。”等著船靠岸,洛云清松開右手遞過去,“不過我的手,好酸啊。”

    掌心都磨紅了。

    裴厭離默不作聲給他揉。

    一道呼吸忽地落到耳邊,“下次換、換另一只手吧,或者…用其他的。咦?老公,你的耳朵好紅哦。”

    28歲的裴厭離原來這么純情。

    洛云清調戲了他一路。

    下船后,坐上酒店派人來接的車。

    這個時節,雖然下過雨,卻沒有冷太多,又是海鮮上市的季節,游客不少。

    酒店管家沿途給他們介紹景點,得知他們有垂釣的打算,推薦了幾個地方:“島上垂釣方便,但距離這里不遠還有一座更小的島嶼,那里安靜也更適合,基本來釣魚的都去那兒,今晚就有夜釣,明天早上十點、下午兩點,也有開往那座島的小船送大家去,時間自由選擇。”

    “今晚……還是早點休息吧。”已經坐了兩個多小時船,洛云清更擔心裴厭離的身體會吃不消,“明天下午去,怎么樣?”

    裴厭離沒有不依他的。

    二十分鐘后,商務車抵達酒店。

    管家領著他們穿過大廳再往后走,跨進拱門,就是一片充滿中式意境的竹林,假山掩映,溪流潺潺,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點著柔光夜燈。

    “二位的行李已經送到房間。這邊大門進去左轉就是溫泉池,兩位有興致在那兒泡,或者是穿過拱門到大廳,那邊有大浴場,溫泉池更大。”管家一一講解屋內基本構造,包括酒店快速逃生通道,再問:“您二位是現在用餐么?”

    洛云清點了點頭。

    “好的。這就為兩位安排。”管家看眼腕表:“餐食預計將在十五分鐘左右送到。這邊先不打擾二位了,祝二位入住愉快。”

    人走了之后,洛云清推著人到處轉,著重去了溫泉池邊,“爸推薦的,還不錯誒。待會兒,吃完飯消消食,我們就來這里。”

    裴厭離應了聲好。

    回到房間,就見他迫不及待打開行李箱,翻出比新婚夜那件還要輕薄的襯衫,外加一條細長的頸鏈。

    泡溫泉戴那個做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管家就叫人送來了晚餐。

    考慮到裴厭離的身體,和洛云清飲食習慣,海鮮一律都做熟了,另有鮮蝦面和海鮮焗飯作為主食。

    飯后是一小塊椰凍。

    洛云清挖了一小勺,望向對面眨眨眼。

    裴厭離:“怎么了?不好吃么?”

    “好吃的,你嘗嘗!”洛云清起身走到對面,挖一勺送到他嘴邊。

    裴厭離其實不怎么愛吃甜食,不過……他張開嘴,椰凍卻轉手被洛云清塞進嘴里。

    看出來是在逗他,裴厭離一笑了之。

    然而不久,洛云清就放下椰凍和勺子,抱住他的臉親過來。

    津甜的椰凍濾過后,只剩下一點回甘。

    “這樣好多了吧!”

    裴厭離滾了滾喉結,點頭。

    “還要么?”

    “……要。”

    晚飯比預計吃完得還要晚。

    為了待會兒的溫泉,洛云清還是推著他出去走了走消食,這會兒酒店大廳里正熱鬧,不少游客穿著汗蒸服往大浴場去。

    兩人一出現頓時吸引注意。

    裴厭離局促地拉動腿上的毯子,洛云清立馬就將他推走。

    這里不比福利院。

    視線有好有壞。

    “咦?老裴?”

    正打算回去,滕在野頂著一頭醒目的粉毛穿過人群大步走來,“你們倆來這兒玩啊!”

    洛云清沒回他,歪頭幽幽望向他身后。

    小玉哥!

    “只是公司團建。”姜子玉側過身,捂唇輕咳:“別想歪。”

    洛云清:“公司團建,你們倆人?”

    姜子玉回頭,原本還跟在身后的同事,遠遠揮了揮手,一個兩個陸續走開。

    第23章 第 23 章 “裴厭離,我是你的。”……

    真懂事啊。

    回去就給他們漲工資!

    “這附近不是有座小島嘛。”滕在野齜著個大牙花子傻樂, “我們待會兒準備去夜釣。你們來這兒……”

    余光掃見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群,突然想起來:“這里的溫泉也挺出名的。”

    裴厭離點頭望向身邊的人,“我們打算明天下午再去小島,今晚先在這里住下。”

    “這樣啊。難怪我在岸口看到裴家的郵輪, 還在想是不是你倆……”在他和洛云清之間看了又看, 滕在野猛一激靈, 抓起姜子玉的手朝他們快速揮兩下, “那就先不打擾了, 兩位慢慢泡!”

    說完, 拉著人掉頭就走。

    步子跨的,一度叫姜子玉都差點追不上, 偏偏手還被攥著往前, “你就不能慢點兒!”

    滕在野趕緊縮小步伐, 慢下來撓撓臉,“我這不是怕打擾人家小兩口二人世界嘛。是不是拽疼你了?來,我給你呼呼。”

    腦袋低下去, 正要親到手背上,姜子玉瞥了眼四處看過來的人群, 嫌棄地伸出一根手指抵開。

    優雅收回后,施施然往外走。

    這回居然沒罵他嘿嘿。

    滕在野摸了摸被他碰過的額頭, 幾步跟上,心情大好,“不過話說回來, 他們倆這感情,看起來挺不錯的嚯。”

    姜子玉側目挑眉。

    小洛喜歡那個人,他是知道的,至于那位裴二爺的心思……

    “老裴愿意出來走走, 就是最好的證明。”

    滕在野不禁想起,他還在南非拾荒,接到人車禍消息的時候。

    好不容易搶救回來,醒來卻被告知腿斷了,身體各項機能也呈斷崖式下跌,甚至連基本自理能力都沒有。

    聽說最開始,裴厭離將自己關在房間整整兩天。

    兩天后,平靜接受了一切。

    只是不再出門,

    醫生也都是請到家里問診。

    后來還是陳昭,迅速交接完海外所有事務趕回去,琢磨各種理由帶他出門。

    但也僅局限去醫院。

    “你別看他現在內斂溫和,以前真的是超級愛較真,又自傲。”滕在野歪頭回憶,“我記得,他出國留學的時候,13還是14,為了裴這個姓,都要跟不懂中文的鄰居爭半天,后來崩潰得直接把網名都給改了。”

    他家就買在對面。

    夏天,抱著瓜在院子里,看裴厭離和左右鄰居無限battle,一看就是一下午。

    “沒想到二爺也有這么……”姜子玉實在難以將他嘴里的人和剛才那人對上號,腦子里翻來覆去找詞,“少年氣的時候。”

    “他又不是一出生就28了。”滕在野想要說的不是這個,“總之,咱們還是別打擾人家甜甜蜜蜜了。走,釣魚去。”

    兩人走后,洛云清也將裴厭離帶回房,卷起衣袖先去衛生間放水給他洗澡。

    “滕在野身旁那個人,婚禮上來過。”裴厭離記性一向不錯,是滕氏拍賣行里的拍賣師。

    洛云清熟練地給他解開衣服,點點頭。

    裴厭離:“小洛跟他也認識。”

    動作突然慢下來,洛云清打濕毛巾后給他擦身子,悄咪咪偷看過去,被人抓個正著,心虛地再次點頭。

    裴厭離又問:“在哪兒認識的?”

    “……福利院。”洛云清頭埋得更低。

    他該不會是看出什么了吧。

    趕緊擦完胸前,避開目光去擦后背,悶聲又解釋一句:“一起長大的,哥哥。”

    “難怪當時在休息室,看到他跟婆婆說話。”

    休息室?

    哦——搞半天,原來是因為這個。

    洛云清悄悄松口氣,捏著毛巾,搭上他肩頭轉回來:“下次,介紹你們認識。”

    …………

    簡單洗完澡,洛云清推著他去溫泉池,小心攙扶人下去坐好,“感覺怎么樣?水溫可以么?”

    “可以。”瞧他剛給自己洗完澡,又幾乎是抱著自己下來,出了滿頭的汗,裴厭離心一陣抽疼,“辛苦你了,小洛。”

    “這有什么的。”洛云清收回放進池子里的手,四周的柔光夜燈打在那張微微潮紅的臉上,一手勾著耳邊鬢發俯下身來,湊近:“你是我老公啊,做什么,都是應該的。”

    那一刻,滿天星辰,似都不及他眼中亮光璀璨。

    “好啦,你在這里先泡著,我待會兒就、就過來。”快速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起身回房。

    裴厭離的目光始終追隨著,直至那道背影完全消失,都好像在做夢。

    居然這么容易,就有了個小十歲又愛黏著人撒嬌叫老公的小妻子,對他的腿傷從未露出過絲毫嫌棄,見他要吃大把的藥,想著法兒燉不是那么甜的甜湯……他,何德何能啊。

    掬一捧溫泉水澆到臉上,耳邊傳來細微入水聲,“小洛?”

    睜開眼卻沒看到人。

    倒是霧氣彌漫的池子里,水流正緩緩往兩側撥開,有什么東西朝他游了過來,即將浮出水面。

    裴厭離雙手撐著臺階。

    幾息之間,面前的池水陡然升高,洛云清晃著濕透的黑發慢慢攀附上來。

    雪紡質地的襯衫緊貼身形,領口大敞,脖間戴著吃飯前曾一度拿出來過的細鏈,不止一條,又細又長,如一張蛛絲網,層層疊疊。

    另有金色小夾,夾著兩粒紅豆。

    裴厭離呼吸一滯,細細的金鏈就晃到了眼前,洛云清直起身,膝蓋跪著擠進他兩腿間。

    “老公~~~”

    “小洛,我們白天已經……”

    “你不喜歡?”

    搭在岸邊的手早已經抱住他的腰,裴厭離隔著濕透的襯衫親在他腰間,聲音無比喑啞:“你會把我寵壞的。”

    “你可是,我老公啊。”洛云清笑彎了眼,摸向他的臉,“不寵你,寵誰呢。”

    裴厭離聞言再次用力抱緊,大概他上輩子做了天大的好事,現在才會如此幸運。

    洛云清將夾在紅豆上的鏈條另一端,交到他手里,俯身平視著,“裴厭離,我是你的。”

    溫泉池里水聲四溢。

    牢記著他的腿不能泡太久,洛云清掐著時間將他推回房,擦干身體又吹好頭發。

    吹完正打算也給自己吹一吹,一只手伸過來。

    洛云清眨兩眼,將吹風機往他手上一塞,坐了過去,一只手虛虛搭在毫無知覺的腿上,提議:“回去后,咱們再去復查看看吧。”

    手術線早都拆了,只剩一腿的疤痕和打進皮下的鋼板,要是骨頭愈合情況好的話,取出來,豈不就能開始復健了。

    洛云清美滋滋想著。

    身后,裴厭離給他吹完頭發,關掉吹風機,輕輕撥弄兩下發尾,目光就又落到光滑細膩的頸間,靠近耳后位置一個新鮮的吻痕。

    拇指覆上去,方才溫泉池里的畫面,又在眼前一遍遍重映。

    “老公?”

    久聽不到他的回答,洛云清就要側身轉過頭,后頸悄然落下一道濕熱的呼吸。

    裴厭離箍住他的腰往自己身前貼。

    寵壞的后果,這么快就來了。

    …………

    明明身體不好,那方面卻極能折騰。

    早上八點,洛云清打了個哈欠,看眼時間又轉身滾進人懷里,不用上學也沒人打擾,那就再睡會兒吧。

    又多睡了近一個小時,直到管家打來電話好心提醒是否需要早餐。

    洛云清迷迷糊糊爬起身,手搭著后頸轉了轉去衛生間。換下睡衣,正套上薄款衛衣,突然“嘶”了一聲捂住胸口,瞬間清醒。

    把衛衣一點點撩上去,兩粒紅豆又紅又腫,疼得癢癢麻麻,一晚上了都還沒消。

    下次還是不要輕易嘗試了。

    他默默從備忘錄里去掉細鏈這件小玩具,吃過早飯,推著裴厭離在島上到處轉。

    每當有人經過,裴厭離就會不自覺抓住腿上的毯子,等人走后再慢慢松開。

    還是很在意、害怕異樣的目光。

    洛云清推著他避開人群,沿路到最近的海岸邊,今天天氣不錯,晴空萬里,海面上的風也不是很大,偶爾送來一兩縷,吹在臉上舒服極了。

    他閉上眼感受著迎面的風,享受片刻寧靜,忽地問:“我們剛剛遇到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氣氛驟然被打斷。

    裴厭離回頭看他一眼,抿唇沉思:“是女人。”

    洛云清接著再問:“那她穿著,什么樣的衣服?手上,拿著什么東西?”

    饒是裴厭離記性再好,也不可能去盯著人家關注這些,“我忘了。”

    “對啊。”洛云清要的就是這個回答,“你忘了。為什么會忘?是不在意。那個人沒、沒有特別讓你難忘的記憶,對她來說,你也一樣。”

    他摁下安全鎖,蹲到輪椅扶手旁,頭往他的方向歪了歪,“你們,都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我之前,口吃比現在還、還要嚴重,上學的時候,每次和同學說話,都會急到臉紅,放學后哭著跑去,找婆婆。一卡一頓地跟婆婆說,等我說完了,婆婆才開口,就、就一句話,‘你看,我聽你講完了’。”

    真正在意、尊重他的人,永遠不會面露鄙夷,而是認真耐心地聽他說完。

    “就像現在這樣,你,也聽我說完了。”

    拇指輕輕刮擦著他的臉頰,裴厭離大概懂他的意思了,注定是生命中的過客,又何須在意他們的目光。

    “婆婆真的將你教的很好。”裴厭離深吸口氣,望向海面,“但還是…給我點時間適應一下吧。”

    “好。”

    洛云清連連點頭,只要不抗拒,怎樣都行。

    島上環了大半圈后,兩人就準備出發前往酒店管家推薦的小島。

    雖是小島,島上吃飯、漁具店一應俱全。在他們之前,早來了不少人,還有昨晚夜釣到現在還沒走的。

    譬如滕在野。

    小馬扎往岸邊一坐就是三個小時,姜子玉出面讓他挪一挪都不頂用。

    洛云清:“怎么回事?”

    姜子玉不語,只是一味朝水箱里瞟兩眼,洛云清跟著看過去,水清而無魚。

    他壓低聲音伸出手指頭點點,“昨晚,到現在,一條也沒有啊?”

    姜子玉沉默點頭。

    要不在犟呢,但凡釣上來一條,也不至于這樣。

    “先說好,我釣上來過一條大的。”滕在野背對他們,大聲說:“目測有十多斤呢,就是竿不好,臨時起意沒備竿,島上現買,隨便買了副細的,斷了。”

    洛云清瞥了眼小玉哥手里的同款細竿,再又看看他裝滿大大小小幾十條魚的水箱。

    好像知道他在犟什么了。

    他不說話,跑漁具店買了同樣兩副魚竿、魚餌和水箱,就和裴厭離一左一右坐在人旁邊。

    不到短短二十分鐘,第一條魚上岸。

    滕在野瞪大黑眼圈看過去。

    又過近十分鐘,

    第二條魚。

    滕在野直勾勾盯著他水箱里兩條活蹦亂跳的魚,轉頭找裴厭離,結果就看到裴厭離也在收竿兒,拎上來一條目測三斤重的。

    “你們倆,故意的吧!”

    “誒?”洛云清無辜搖頭,“沒有啊。”

    裴厭離也跟著搖頭。

    滕在野頓時炸了,拎著水箱小馬扎掉頭坐到背對面,他就不信,一條都沒有!!

    “好了,你們也別太逗他逗狠了。”姜子玉輕咳出聲,“逼急了,估計今晚還得在這兒熬一宿。”

    洛云清嘻嘻偷笑:“哥這是,心疼了?”

    “我是心疼我自己!”姜子玉撇開臉,聲音低下去,“鷹也不是這么熬的。”

    “嗯嗯嗯,是是是。”洛云清順著他的話,乜了眼身后的粉毛倔驢,招手悄聲:“10月17號,叫他別忘了。”

    提到這個日期,姜子玉倏忽想起他在宋家生日宴上那句莫名其妙的話,“為什么那天不能坐飛機?”

    “我……猜的,不對,我是算的。”洛云清重重點頭,“對,算的。以前為了賺錢,咱不是,什么手藝都學么。”

    姜子玉仍是奇怪:“你何時學過算命了?”

    指尖一搭一搭點著魚竿,洛云清顱內暴風運轉,“你、你離開福利院以后……反正,我就是算到了,不管、不管靈不靈,防患于未然吧。”

    巧在這個時候,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洛云清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陳昭”,趕緊把魚竿交他手里,“幫我看一下,馬上回來。”

    他急忙走遠,接下:“不是說了,不準打擾我們。”

    “我也不想來打擾,可這事兒吧……”

    洛云清眉頭一挑:“沒辦成?”

    “辦成了,但……”

    “干嘛吞吞吐吐的?辦成了,找記者啊!”洛云清壓著聲,又急又快:“把這事給它宣揚出去,最好鬧得滿城風雨。依宋雪塵的性子,這么、這么沒臉的事,肯定會逼著裴珩之娶他。”

    “不行。”

    “為什么?你沒錄像。”

    “……錄了。”

    洛云清撓了撓脖子,深吸口氣:“究竟出了什么狀況,趕緊說啊,等我問一句,答一句么?”

    辦公室內,陳昭看著眼前的錄像,又是一嘆:“老板娘您別問了。”

    視頻里隱忍的男聲,斷斷續續喊著“……清”,只一瞬,陳昭就給關了。

    第24章 第 24 章 弄不死裴珩之,也得弄殘……

    他也是被這事給氣糊涂了, 迫切想要裴珩之付出代價,什么因素都沒考慮,就順著老板娘出的主意來。

    殊不知,“這個辦法, 事實上根本行不通。”

    洛云清不解:“怎么就行不通?”

    “您忘了。”陳昭沉吟片刻, 提醒:“之前說過, 大爺看不上宋雪塵。就算這件事爆了出去, 他也有一萬種可以壓下去的方法, 就像…老板這件事。”

    這也是為什么, 知曉事情真相后,老板沒去找裴珩之, 反而第一時間找上裴大爺。

    背后是有他的縱容、默許, 甚至還有可能掃了尾。

    “何況。”陳昭嘆口氣, 道出殘酷真相:“即便能夠順利地將人送進去,真正動手的也是那個許琦。裴珩之頂多屬于教唆,判也判不了多久, 還又是大房獨子。到時候,大房到老爺子面前哭一哭, 咱們就純屬白忙活。”

    “難道就這么不了了之!”

    洛云清怒得一時忘了壓聲。

    反應過來,周圍人都在看自己, 忙往邊上走了走,眼底劃過一抹料峭寒意:“判不了多久,沒關系, 我只要他,進去。”

    哪怕只是暫時脫離裴文顯這把保護傘。

    聽出他的意思,陳昭捏了捏眉心坦言:“這點錯不夠,裴大爺略施手段, 人就出來了,還極易被發現是我們…除非他犯了更大的、連裴大爺也救不了他的錯。”

    電話里許久沒再出聲。

    生怕他因為這事將自己氣暈,陳昭連忙安慰兩句:“您放心,機會多的是。”

    “我只是在想。”有一點,洛云清覺得奇怪,“你居然,真的去給這兩人下、下藥。”

    他本來都已經做好,蜜月旅行結束后,陳昭垂頭耷腦,兩眼汪汪哭著喊“老板娘,我的良心在遭受攻擊,我做不到啊”的打算,沒想到他動作這么快。

    陳昭撇了撇嘴角,囁嚅:“其實也不算下。”

    他老實道出事情經過,“昨晚我正在努力說服自己的良心,大概到十點,看見裴珩之在您和老板的院門前徘徊。您跟老板不是蜜月去了嘛,我心想不好,這小子八成又要搞什么壞事,趕緊盯住。前后不到半小時,他就薅下來了墻角一把南天竹的葉子,還又折了好幾棵鼠尾草……”

    “停!”洛云清趕緊打斷:“說重點。”

    “他去了酒吧。”結合視頻里的一幕,陳昭無需再細想,“買醉吧,叫了宋雪塵和其他家少爺一起。”

    他心想,這不就是個機會!

    偷摸調了兩杯烈酒,叫服務生送過去。

    “我都沒怎么出力,兩人就滾一塊兒了。”容易的,陳昭甚至覺得就算不出手,事兒也能辦成。

    “這樣啊。”洛云清接著就又問:“那段錄像,有什么問題。”

    陳昭:“……”

    怎么又轉回這件事上了。

    他叩叩點幾下桌面,很明顯地轉移話題:“雖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不過這兩人…宋雪塵第二天向他索要了名分,兩人也算在一起了。您說許琦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得在看守所里鬧一場。”

    “猜有什么用?你去做啊。”洛云清窮追不舍:“視頻里,到底有什么不、不能告訴我的。”

    “沒有!什么也沒有!”陳昭聲音不自覺揚上去,“那就先這樣,不打擾您了,等您和老板蜜月回來再說。”

    急忙忙掛斷。

    再看向桌上的電腦,

    啪!一下合上。

    這種污糟的事兒,要是被老板娘知道了,怕是蜜月不度了,都得趕回來套麻袋暴打裴珩之一頓。

    但一聯想起昨天早上,陳昭又擔心,會不會給人打爽了。

    思來想去,還是爛他肚子里的好。

    …………

    電話被掛,想問也問不出個什么,洛云清只好揣著滿腹疑惑回去。

    水箱里又多了幾條小魚。

    “就這么會兒工夫,小玉哥,好厲害!”

    一句話惹得兩個人回頭。

    洛云清不去看滕在野那哀哀戚戚的目光,幾步走到裴厭離身邊,看眼水箱,接著又是一聲驚呼:“哇!好胖的魚!有、有五斤多了吧。”

    裴厭離鎮定點頭:“小的,都給放了。”

    “這樣啊。”忽然想起島上可以租燒烤爐自己烤,洛云清提議:“晚飯,就把這條大的烤了吧!”

    他擼起袖子,干勁十足:“我烤的,可香了。”

    裴厭離應了聲好。

    “你先在這再、再釣會兒,我去租燒烤爐。”洛云清轉身就要走,衣角卻忽地被人扯住。

    他狐疑回頭,“還有什么事么?”

    “沒什么。”裴厭離隨即松手,看回水面,“早去早回。”

    洛云清反而不走了,托著腮蹲下:“真沒有要說的?”

    魚鉤往下沉了沉。

    裴厭離緩緩轉頭,掃了眼早已經走到背對面的姜子玉,小聲嘀咕:“你為什么……不像夸他那樣,夸我。”

    洛云清新奇地連眨兩眼,挺直腰背湊到他耳邊:“老公,也好厲害~不,是最、最厲害!”

    “也沒有最厲害,大舅哥的技術就……”

    “老公,魚上鉤了。”

    洛云清點點他手里的竿,起身去租爐子。等回來,就聽見說岸邊有人瘋了。

    “哈哈哈,老子終于釣上來啦!”

    滕在野抓著撲扇尾鰭的大鮭魚,恨不得舉到天上,逢人就湊過去道:

    “帝王鮭哦。”

    “很稀有的哦。”

    “哎呀也沒多重,十二三斤吧。”

    ……

    姜子玉已經蒙住臉,不想認識他,偏偏滕在野跟人說完,還非得轉過頭大喊:“小玉玉,爺厲不厲害!”

    姜子玉:“……”

    情況一直持續到洛云清回來。

    滕在野得意極了,沖他挑眉:“小爺這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方才還聽賣魚竿的老板嘖嘖稱奇,這大半年都沒人釣上來過帝王鮭。

    他是頭一個!

    頭一個!!

    洛云清目光微垂落向他手里的魚,再又看看他身后擋住臉的兩人,沒什么感情地拍了拍手,“哇塞,滕少爺好厲害哦,這么重的魚,都、都釣上來啦,那我們晚飯,就吃這個吧。”

    滕在野一秒收笑:“啊?”

    …………

    熬了整一天一夜釣上來的帝王鮭,被洛云清摁上菜板,正要揚起菜刀,滕在野徹底繃不住了,登時嚎得驚天動地。

    “我的大鮭鮭!”

    菜刀驟然停在帝王鮭腦袋上,洛云清淡淡睨他兩眼,轉手將這條重達12.8斤的帝王鮭扔他懷里,接過裴厭離那條重達五斤的鯛魚,熟練地砍掉魚頭,對切成四半,洗凈后,放到烤爐上煎至兩面焦黃,灑上自制醬料。

    香氣四溢地。

    滕在野狂吸鼻子,抱著魚沒出息地咽兩下口水。

    姜子玉見狀直搖頭,擼起兩只袖子幫忙清洗另外幾條較小的多春魚和青花魚,路過他身后悄聲一句:“他逗你的。還不來幫忙?干等著吃么。”

    “哦,哦,來了!”滕在野慢半拍,把帝王鮭放進水箱過去。

    但是說實在的,洗、烤幾乎被姜子玉和洛云清一手承包,他也幫不上什么忙,就象征性遞一遞調料,擱旁邊吸吸味道。

    “該說不說,肯定好吃。”他支張小桌,擺上從店里買來的冰鎮啤酒,分分盤子碗筷。

    分到裴厭離又給收回去,“忘了你現在還不能喝酒吃燒烤,那……我就代勞了哈!”

    洛云清:“想得美。”

    一只盤子落到裴厭離面前,上面擺滿了剛烤好的鯛魚和紅蝦,只是調料不似其他幾盤濃郁。

    “我家阿離吃不了的,是蔥姜蒜那、那些辛辣刺激的,只要不是高鹽高油,怎么不能吃燒烤了。”洛云清單手叉腰彎下去,再對裴厭離道:“這些,我都額外減了味道,又問店家借鍋熬了魚湯,放心吃。”

    裴厭離點頭應好。

    “呦呦呦。”對面,滕在野已經開喝,叼住一條馬鮫魚,學他嬌滴滴地喊:“阿離~”

    尾音轉了十七八道彎兒,沒等喊完,又被一條魚給塞住嘴。

    姜子玉:“食不言。”

    “噢!”

    滕在野一秒變聽話,開始嚼吧嚼吧嘴里的魚,吃著吃著就看到,裴厭離在給洛云清盤子里的魚挑刺。

    真好啊,還有人給挑刺……不對,他醉意朦朧盯著看好幾眼,然后有模有樣搶過姜子玉的盤子。

    姜子玉:“你,你要干什么!”

    “給你挑刺啊~”滕在野將一整塊鯛魚夾得七零八落,然后挑出兩根無比粗大的刺,“咦?這么快就挑完了?”

    姜子玉:“……呵呵。”

    人真的會在無語的時候笑出聲。

    “這也沒喝多少啊。”洛云清倒是沒想到,不到兩杯啤的,人就醉成這樣?

    看來他還是高估滕在野了。

    眼看人又要去拿酒,姜子玉手一伸奪過來,掌心抵住他的臉,“不能喝,硬喝什么。”

    “我沒有硬喝,就是……太……困了。”一宿沒睡,囫圇說完,滕在野頭一歪就睡過去了。

    姜子玉收回手,人晃晃悠悠跟著倒下,沒辦法只能先將他挪到自己身邊靠著。

    “你酒量也不好,少喝點。”他再叮囑洛云清,瞧他碗里突然多出的乳白色魚湯,又覺得多此一舉。

    不用他操心,現在也有人時刻盯著了。

    幾人安靜吹著落日下的海風吃著燒烤,到天色完全暗下。

    察覺到迎面撲過來冷意,洛云清先去摸了摸裴厭離的手,草草結束:“今天就先到這兒吧。”

    再問姜子玉:“你們還要在、在這里待一宿,還是和我們一起回,情人島。”

    “一起回去吧。”

    晚上八點二十,四人一起乘坐渡船返回。

    滕在野迷迷糊糊地還沒醒,手機就先響了,閉著眼從兜里掏出來一通亂摁,接通后順帶還開了擴音。

    “小野啊,今年12月那場初冬賽事,參加不?”

    “參加啊。”

    “那就這樣說定了哈,可不準反悔哦。”

    “嗯……嗯!不行!”

    滕在野幾乎是被人掐醒,趕緊對著電話道:“余哥真的不行。”

    “誒?你方才還答應了啊。”

    “沒辦法,家屬不讓。”

    “……好吧。”對方無奈嘆口氣,但還沒有輕易放棄,他退一步說盡好話商量:“那要不,你來給我們隊特訓。訓練,不跑,總可以吧。”

    “可是……”

    “小野你不知道,今年先鋒那幫人放出話,獎杯肯定是他們的,還說我們極速就是群戰五渣,這誰能忍啊?是不是。”

    滕在野:“這么狂?”

    “聽說拉到了頂級資源。”余懷安哭唧唧兩句,跟他訴苦:“就那個科技巨頭裴家。”

    話音一出,姜子玉和洛云清都默默轉頭,看向裴厭離,當事人自己卻一頭霧水。

    緊接著又聽電話里道:“裴家大少爺裴珩之,他不是賽車玩兒得賊六么,先鋒那幫人哄著人去他們俱樂部了。”

    聽到熟悉的名字,洛云清瞬間來了精神。

    當初剛到宋家不久,林雯婷跟他介紹裴厭離時順帶提了句,就說裴珩之比不得他二叔,只愛賽車和攀巖。

    賽車啊……

    “哈!裴珩之賽車玩兒得六?想當初我玩兒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滕在野氣哼哼地。

    一轉頭,對上姜子玉不滿的眼神,氣焰頓時又都消散得一干二凈,甚至唯唯諾諾:“我不賽了,就給他們訓練做指導。”

    姜子玉緩緩閉上眼,偏開腦袋:“隨便你。”

    “哥,怎么了?”洛云清指指對方再指向他,“怎么回事啊。”

    “也不是什么秘辛。”姜子玉輕呵出聲:“他前兩年賽車,彎速過快沖下山崖,躺了大半年,把滕老爺子嚇得心臟都快停了,之后就明令禁止不許他再賽車。”

    然后這人就開始滿世界收破爛。

    洛云清歪頭沉思:“這么看來,很危險哦。”

    姜子玉:“是相當危險,稍有不慎要出人命的。”

    “哦,能送命啊。”

    那可真是太好了。

    …………

    到酒店門口,洛云清推著裴厭離跟他們告別,回去路上就一直在想這事。

    賽場上的事,誰能說得準。

    意外,也是常有的啊。

    思考整晚,第二天一早,趁裴厭離去衛生間洗漱,給滕在野發去消息。

    【洛云清】:你們那個俱樂部我挺感興趣的,新手可以參加么。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你!!

    【洛云清】:嗯。裴珩之給先鋒投了多少,我給極速雙倍。

    約莫三分鐘。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圖片)

    點開來,是滕在野剛和【極速俱樂部老余】的聊天記錄,洛云清直接一拉到底。

    【極速俱樂部老余】:財神爺(雙手合十)

    【極速俱樂部老余】:不過…新手確定他要跑賽事?今年這場,陣容不小的啊。

    滕在野也緊跟著發來一條。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你要不先到現場看看……等會兒,冒昧問一句,你有駕照么。

    聽說他在被認回宋家和老裴聯姻前,還挺窮的。

    【洛云清】:有。9月份在學校里考了。

    才考的!

    滕在野覺得他在逗自己。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弟弟別鬧了,安心跟老裴過二人世界吧。

    不過話說回來,他怎么突然盯上賽車了?

    【洛云清】:賽事又不是現在。總得先訓練訓練看看潛力,實在不行,我也有自知之明,不會胡來的。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為啥想賽車啊?這事要是被你哥知道,他非活剮了我一層皮不可。(大哭)

    為什么?

    罪魁禍首喝酒、賽車,恣意瀟灑,裴厭離卻得坐輪椅,還要顧及著血親身份,暫時無法動他。

    憑什么。

    就算弄不死他,也得弄殘了他!

    既然裴厭離不好過,他也別想好過。

    【洛云清】:萬一我有天賦呢,正好阿離生日就在12月底,捧個獎杯給我家阿離做生日禮物。(臉紅微笑)

    第25章 第 25 章 “老公,他說,你不喜歡……

    都打算捧獎杯給老裴做生日禮物了, 還叫有自知之明?

    對比他前后兩段話,滕在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筷子一時沒拿穩,水晶蝦餃哧溜滑回碗里。

    對面, 姜子玉不緊不慢喝了口艇仔粥抬頭。

    “今天…天氣也挺不錯的哈。”滕在野趕緊放下手機, 重新夾起那只蝦餃, 連同慌張一口吞掉。

    姜子玉沒有太在意, 附和一句“是挺不錯的”, 攪動著熱粥, 去翻工作群里的消息,“正適合返程。”

    “啊?”又一只魚籽燒賣滑回去, 滕在野急忙抻長脖子, “不是說在這兒再待兩天的么?聽說今晚, 今晚海邊有煙花秀誒。”

    一張排滿內容的工作表忽地放大到眼前。

    姜子玉將手機屏幕對準他,上下滑動,“6號臨時加了場拍賣。”

    側目瞥向臨近幾桌也正在吃早飯的同事, “大家都得回去接手拍賣前的準備工作,少東家有興致的話, 自己留下來看吧。”

    “那……算了,我一個人有什么意思。”滕在野嘟嘟囔囔, 低落地垂下腦袋。

    吃完早飯,不情不愿拖動兩條腿回房收拾行李,出來又遇到洛云清和裴厭離兩口子, 得知他們還會在島上住一晚看煙花秀,瞬間破大防。

    “你們這是……”洛云清歪頭睇向他手邊的行李箱,“要回去了?還是去、去其他地方?”

    “小玉玉要工、作。”最后兩個字,咬得格外重。

    瞧他這副不甘心的樣子, 洛云清稍一聯想就猜到了,“聽酒店管家說,有個大老板,特地包、包下了今天所有的煙花,這是要,做什么呀?”

    破防小野警告地乜他一眼,拉上姜子玉匆匆路過,“好了好了,咱們快走吧,再不走趕不上開船了,不是還要回去工、作嘛。”

    走出去數米遠,洛云清手機上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這事兒不準告訴你哥。

    【洛云清】:?

    【洛云清】:什么事啊(眨眼)

    消息發出去十分鐘沒有回,估計是被他裝傻充愣給氣到了。

    洛云清再發。

    【洛云清】:帶我進極速,我就不說(微笑)

    先前那件事,還沒答應他呢。

    這次,滕在野回得倒是快。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可以是可以,不過先說好,萬一被你哥發現,他要宰了我……

    【洛云清】:一切后果由我自行承擔。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截圖存證了。

    既然勸不動他打消念頭,滕在野干脆就帶他去,等到現場,真正去賽一場就知道,他要拿獎杯這話有多不知天高地厚。

    現在嘛。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問你哦,你哥除了錢還喜歡什么?人呢?喜歡什么樣的。

    問出去,抓耳撓腮等半天。

    船都要靠岸了,洛云清才回一句:合眼緣的吧。

    這算什么回答。

    滕在野連忙又問:那我算不算合眼緣那個?

    又等了幾分鐘。

    【洛云清】:這個問題,我建議你直接去問他本人比較好,問我,我也只是根據我哥的性格大概推斷,非他本人,又怎么會知道他真正的想法,萬一是錯的呢。

    不過,就昨晚吃燒烤那會兒看,愿意讓醉酒的他挨著自己,還陪著他熬了整宿,想來小玉哥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

    洛云清回完最后一句,放下手機,繼續給裴厭離翻找晚上出門穿的衣服。

    入秋了不能老穿襯衫,衛衣也挺不錯的,再疊加一件風衣外套。

    圍巾要不也戴上!

    裴厭離抬手勾了勾脖子,“小洛…有點熱。”

    “到海邊,就、就不熱啦,晚上風大。”

    吃完飯換上衣服,洛云清再又給他換了條厚實的毯子蓋到腿上。

    一切備好出發。

    …………

    聽說有煙花秀,晚上往海邊去的人不少。許是路兩側夜燈昏暗的緣故,裴厭離不再像白天那樣局促,路上遇到同行跟他們打招呼的人,也會點頭回應一兩句。

    抵達海岸口后,人就更多了,風也更大。

    “我就說,要、要戴圍巾的吧。”洛云清蹲下去,給他調整吹翻過去的圍巾、壓好毯子。

    瞧旁邊幾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大學生組團拍照,跟著拿出手機:“我們也拍幾張,好不好?”

    裴厭離沒有不應的。

    兩人背對海岸,正好是第一束煙花升起的時候,洛云清摁下快門。

    拍完以后點開查看,他倒是正對鏡頭笑得開懷,裴厭離卻偏開頭,看向了他。

    “突然閃光,不太適應。”裴厭離輕咳一聲,“要不再來一張。”

    洛云清毫不猶豫:“好呀。”

    有二就有三。

    九宮格中,僅一束空中炸開的煙花,其余都是兩個人合照。

    翌日一早睡醒,朋友圈底下多了不少點贊留言,有同班同學,也有社團里的那些人。

    他一條一條翻過去,退出后正打算放下手機,卻見楊瑩給他發來了幾條消息。

    前幾行都是灰色小字,已撤回。

    【編劇楊瑩】:這個學人精!

    【編劇楊瑩】:(圖片)

    圖為裴珩之的朋友圈截圖,發布時間比他晚三個小時,同樣九宮格,煙花背景,兩個人的合照,且和洛云清的圖片比例構造分毫不差。

    【編劇楊瑩】:神經啊,談戀愛就談戀愛,學你做什么(憤怒)

    【洛云清】:誰知道呢。(微笑)

    【洛云清】:大概是覺得我拍照技術好吧。

    回完消息,差不多該出發回到郵輪上。

    下午四點半,登船以后,洛云清又在甲板上,迎著落日跟裴厭離拍了幾張。

    既然想學,那就繼續學。

    看他能學到哪步。

    郵輪緩緩環繞著一大一小兩座島嶼,繼續向前。

    接下來兩天,洛云清都沒有再下船,天氣好就支張遮陽躺椅在甲板上曬太陽,暖融融的陽光照在身上格外舒服,偶爾睜開眼就發現裴厭離正拿著手機拍他。

    不止在甲板,有時是房間,安靜看著書,一回頭就被拍下。

    “老公,我在、在你面前呢。”洛云清手伸過去撓了撓他下巴,“還拍?”

    “拍下來,也留住了。”裴厭離熟練地將他攬進輪椅里,滑動圖片給他看,“這是你剛起床,推開窗看日出的時候,這張是你晚上,在甲板上放仙女棒的時候………”

    很多都是在洛云清不知道的情況下。他摟住人脖子歪到他身上,打趣:“這么多,都能做成一本相冊了。”

    “好啊。”裴厭離將手機反扣到旁邊茶幾上,雙手環托住他的腰,“等回去后,做成相冊……放在我們的新家里。”

    洛云清:“新家?”

    “是啊,新家。”其實新婚第二天,裴厭離就曾提過,只不過那時候,被他岔開了,“四季云頂離京大更近,也方便你上學。”

    相反老宅里,不僅事多,桎梏也多。

    裴厭離不想再發生之前那樣的事,尤其是在他面前。

    “你跟我說,那必然、必然已經想好了。”洛云清毫無異議,點著頭:“剩下兩天,咱們就、就回去吧,趁我上學前搬過去。”

    …………

    郵輪在海上短暫航行三日,返程。

    接到兩人回來的消息,泡在酒吧里醉生夢死的裴珩之匆匆趕回,一身酒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

    到二叔院外,卻只看到陳昭。

    “晚飯先不要備了。”陳昭斜睨了他一眼,當沒看見,繼續吩咐傭人:“老板娘傳話來,今晚跟老板在老爺子院里吃。”

    家主院里不斷傳出歡笑聲,對比之下,更顯得大房院子死氣沉沉。

    裴珩之回到房間,直接往床上一趴,眼前自動浮現從程旭手機上看到的那幾張照片。

    再聽這似乎傳進耳中的笑聲,驟然起身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摜到地上,清脆的一聲啪!四分五裂。

    二叔明明已經廢了,廢了!!

    他有什么可開心的?

    一定,都是裝出來的。

    裴珩之像這樣反復說服自己,可每當想起他在宿舍樓道里和二叔打電話的那一幕,俯身拽住自己頭發,脖頸間露出的點點紅痕,就莫名火大。

    氣不過,又往地上摔了只茶杯。

    大夫人王曼舒推門進來,杯子剛好在她腳邊裂開,她看也不看,“你氣有什么用。”

    裴珩之藏起眼底,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妒意轉過身,“我不明白,他分明已經是個廢人。”

    “廢人?哪里廢了。”王曼舒冷哼,“腿斷了就叫廢了?”

    就算沒有腿,裴厭離也還有手,還有腦子,“只要他還活著,咱們就永遠翻不了身,永遠…都要被他壓在腳下,和你那個無能的父親一樣。”

    “可是母親,現在還能怎么辦?”裴珩之急忙走過去:“上次那件事都沒能要了他的命,以后只會更加小心。”

    院子四周的安保都是老爺子派過去的,平常吃的藥也是專人專管,很難再有下手的機會。

    “急什么!”王曼舒淡淡叱他一句,“聽老爺子院里傳來的話,他要跟那個男人搬出去住了,出了老宅,還怕找不到機會?不過這些你也不用太擔心,現在最主要的,是趕緊進公司幫襯你父親,趁他恢復前,攬住大權。”

    “他要……搬出去了。”裴珩之一愣,之后的話就都聽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這一件事,喃喃:“怎么這么快就搬走了?”

    輾轉反側整夜,第二天一早,裴珩之鬼使神差地轉到之前遇見洛云清的那條小路。

    路邊兩棵桂花樹開的正好。

    嫩黃色花蕊迎風撲簌簌飄落,偶爾那么兩朵停在人肩頭。

    “我八號開、開始上課。上四天,就到周五,周六我過去,或者周日,有事我提前告訴你。”

    身后視線如炬,洛云清猝然轉頭,迎面對上他,神情瞬間冷下來,連帶著聲線都壓低了,“先就這樣,掛了。”

    他利落地掛斷收進兜里。

    “你在和誰打電話?”

    “關你屁事!”

    洛云清懶得跟他廢話,轉身就走。

    沒等走出去幾步,裴珩之扯著脖子吼:“我跟小雪,在一起了!”

    怎么。

    還得發面錦旗么?

    洛云清深呼吸兩下平復蠢蠢欲動的拳頭,回頭挑眉:“那你也得叫我,二嬸。”

    從一開始,裴珩之就不喜歡這個稱呼,現在更覺得無比刺耳,“你說,你喜歡我二叔,何以見得我二叔就喜歡你?”

    他恨恨冷笑:“別是一廂情愿吧。”

    見他不說話,裴珩之更來勁了,“你有什么?也就這張臉能看!”

    洛云清:“謝謝。”

    “什么?”

    “謝謝,你夸我好看。”洛云清下巴微抬,毫不謙遜:“我也這么覺得。”

    “你!”

    裴珩之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一道車轱轆轉動聲徐徐靠近。

    陳昭推著輪椅重重咳兩下,看看老板娘,再又狠狠皺眉瞪向裴珩之。

    這玩意兒,陰魂不散吶。

    “老婆,在這兒和小珩說什么呢。”

    洛云清第一時間嗅到不對勁。要知道,裴厭離從來不會在外面喊他“老婆”。

    這反應,生氣了?

    “老公~”眼淚瞬間蓄滿眼眶,洛云清幾步沖過去,眼角已經揉紅,伏到輪椅上抽抽噎噎指向身后,“大侄子,欺負我!”

    裴珩之:!!!

    “他說,你不喜歡我。”洛云清咬住唇,似努力地不讓自己哭出聲,眼淚成顆地無聲滑落,“說你,只喜歡,我、我這張臉!是這樣么?老公。”

    “怎么會!”

    看見他哭,裴厭離瞬間慌了神,忙扯著袖子給他擦眼淚,“我喜歡你的,不止是臉,你在舞臺上表演的時候,在小島上釣魚燒烤的時候,煙花下,落日里……每個瞬間,都喜歡。”

    洛云清本只打算詐一詐,沒想到他竟就這么水靈靈說出來了,原本揉紅的眼眶,莫名有些酸澀。

    要是上輩子也這么容易說出來該多好。

    眼淚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裴厭離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難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睨向斜對角,冷叱:“還不給你二嬸道歉!”

    “他剛剛根本不是這樣……”

    “道、歉!”

    出過車禍,脾氣變溫和了,就忘了,這是自十三歲起就出國留學,碩士畢業后短短三年掌控裴氏所有海外公司的實際控股人,裴家二爺,裴厭離。

    也是爺爺常掛嘴邊的天之驕子。

    他永遠,都觸及不到,需要低頭彎腰的天花板。

    “裴珩之!”

    “對不起,二、嬸!”裴珩之再一次低下頭,用力摳緊掌心,“是我說錯話,二嬸,莫怪!”

    早在裴厭離向他發難的時候,洛云清就不難過了,蹭著臉上的手撒嬌:“老公,我們還、還是早點搬出去吧,不想,待在這兒了。”

    “好,下午就搬。”

    第26章 第 26 章 “你不適合賽車。”“不……

    午飯過后。

    院子里就在有條不紊地整理、搬運。大都是裴厭離這段時間看的一些雜書, 再一個就是,各類合同文件。

    有些還是待辦理狀態,只好由陳昭一份份密封至檔案袋,放進保險箱鎖上, 隨同一起運往四季云頂。

    收拾得差不多準備出發, 洛云清推著裴厭離到車庫, 正要上車, 無意瞥了眼駕駛位, “張伯!”

    車窗降下, 年近七十的張管家朝他略略頷首,“家主不放心您和二爺, 派我送送你們。”

    真開車送?

    “您別小瞧了張伯。”陳昭將老板扶上車, 轉頭見他站在車門口, 一臉擔憂望著前排駕駛位,忍不住道:“他年輕時候可是車神呢。”

    車神!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張管家搖頭笑笑,倒也沒有反駁, 跟著安撫洛云清:“您放心,保準兒安全給您送到。”

    “既是您, 我放一百個、一百個心。”洛云清笑呵呵上了車,轉頭好奇地去問裴厭離:“張伯這么厲害啊。”

    “我聽爸說, 張伯當年的記錄,至今都還無人打破。”他一湊過來,裴厭離就放下了手里的書, “確實是賽車界傳說級別的人物。”

    洛云清就奇怪了,這么厲害的人,怎么會到裴家做管家?

    “后來出過事故,再加上那時候嬸子就快要生了, 索性就退了。”裴厭離看出他的疑惑,低聲解釋。

    巔峰時期退了,其實更好。

    那時候不退,后期怕是也難再超越。

    “不過我聽說張伯孫女兒也有在賽車,好像還帶了個隊呢,是不是。”

    陳昭坐進副駕駛,話一禿嚕嘴,就被張管家乜了一眼,“你這么關心我孫女兒做什么?喜歡她,要追她?”

    陳昭:“我沒……”

    “你啊,追不上。”張管家毫不客氣,揚起幾分得意的笑:“那丫頭就快破我的記錄了。”

    就快,不也還沒破。

    陳昭心里蛐蛐兩句,迎上他瞥過來的目光,趕緊打哈哈笑,“張伯,要不咱先開車?”

    再聊下去,天都快黑了。

    …………

    幾輛車緩緩開出裴家老宅。

    半道兒上,張管家才想起將早上那件事的處理結果告訴他們:“大少爺不敬小先生,家主罰他在祠堂抄寫《道德經》一百遍。小先生莫要再因這種小事生氣苦惱噢,氣壞身體可不值當。”

    “我不生氣啦。”洛云清歪身抱住旁邊人的胳膊,努力壓了壓嘴角,“早就,不生氣了。”

    “不生氣就好。”張管家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之后又問:“四季云頂沒什么傭人,您二位是另外聘,還是老宅這邊給調過去?”

    老宅里來的人,誰又能保證不會出現第二個許琦。

    裴厭離撥了撥倚靠肩膀上的黑發,低下頭去跟他商量:“另聘吧,好么。”

    “好啊。”洛云清沒什么異議,“不過平常,只、只有我們兩個人,也不用,聘太多。”

    “好。”

    裴厭離都依他。

    這段對話,車內隔音板沒升上去,張管家自然也都聽到了,轉頭就去囑咐陳昭該招哪些人。

    路上也不算沉悶,開車半個多小時,順利抵達四季云頂。

    洛云清之前來過,地上三層,地下兩層,家具不是很多,以后還需要他們再添置。

    屋外有個半圈起來的院子。一下車,洛云清就看到了院里兩棵上次來還沒有的大樹,樹四周的草坪明顯翻新過,更讓他瞠目的是,兩棵大樹間還吊著一張秋千椅,綠色藤蔓與紅玫瑰彎彎繞繞嵌在白色繩索上。

    洛云清往前兩步,驚奇地回頭望向人。

    裴厭離:“去試試?”

    他連連點頭,坐上去抓住繩索,藤蔓上的刺都被一一刮了個干凈,一點都不扎手。

    裴厭離控制著輪椅過來,抿了抿嘴角:“喜歡么?”

    “喜歡啊。”洛云清雙腳后退數步,猛地松開蕩出去,聲音隨風飄散空中,“太喜歡啦!!”

    晚上,他小露了一手。

    給裴厭離做他最愛的番茄牛腩,另外蒸了碗南瓜羹,又燉了冬瓜排骨湯。

    都是些家常菜,平時只吃一碗飯的人,今天額外多添了半碗。

    “是不是很、很好吃。”洛云清挖了一勺南瓜羹,托腮笑盈盈地看著他。

    裴厭離喝完最后一口湯,擦了擦嘴點頭,“好吃,小洛……”

    “嗯?”

    “老婆手藝真好。”

    “那是。”洛云清下巴微揚,格外自豪。

    他最愛的那鍋番茄牛腩,他可是做了近十年呢。

    飯后,洛云清推著他到處活動消食,逛遍樓上樓下每一層,不時用平板勾勾畫畫,挑選合適的家具。

    差不多到九點半,再又推去洗澡。

    “后天就要去學校了。”吹完頭發,裴厭離接過余溫還沒消的吹風機再去給他吹,“小洛以后真的要每天回來?”

    洛云清背對著人,舒服地瞇起眼,“你不想我回來嗎?”

    “想,可這樣你太累了。”

    裴厭離看過他的課表,期末前基本都是滿課狀態,晚上還有社團和選修,這一來一去,能睡多久?

    吹至半干,洛云清扭頭往他下巴上親了一下,“想著你,就不累了。再說了,宿舍里有、有大侄子,不想看到他。”

    名字,洛云清都不想提,轉身抱住人貼近他懷里,“老公心疼我了?”

    “嗯。”

    洛云清昂起頭,點點唇。

    吹風機很快被關掉,面前落下來一道影子。

    洛云清主動勾住他的脖子,迎上去。

    …………

    大概不能再像這樣時時刻刻黏在一起,接下來一天,洛云清找著機會就要親。

    裴厭離又向來不會拒絕他,以至于假期后第一天上課,洛云清的嘴毫無意外腫了。

    傍晚跨進話劇社活動室大門,每一個路過的人都要怪異地看他一眼,然后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曖昧地揚起嘴角,問:“蜜月度的怎么樣?”

    更有大膽的,直接開麥。

    “裴二爺如何?”

    “疼不疼?嗯?”

    疼,嘴疼。

    其他……溫泉池里,洛云清都那樣騷了,裴厭離也只是蹭幾下。

    要不是他后來摸到那硬到發漲的巨物,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你們一個個的,說什么呢,圍起來要把小洛給吃了么。”夏琳大步走來,分開都快要將他淹沒的人群,一回頭,“咿呀!你這張嘴…啃得挺兇啊。”

    “還好吧。”

    洛云清只是覺得麻麻的,沒什么知覺。

    “這還好?”夏琳看著他那隱隱有往香腸方向發展的嘴,臉頰一陣抽搐,直到尤嘉南和程旭進來,草草收尾這個話題。

    她又回頭掃向整個活動室,“裴珩之呢?又沒來?”

    “大概……”洛云清拿冰袋敷著嘴,猜:“在抄寫《道德經》吧。”

    夏琳一時沒反應過來,也不再細想:“不來算了,我說個事兒。”

    她將人都召集起來,清清嗓:“我呢,大四了,接下來得忙論文、找實習,社團里的事估計就管不上了,本來也到退的時候。”

    之前是打算副社長接替,現在……就上個月的事,夏琳都不稀得說裴珩之。

    社團招新遲到、她好不容易拉個苗子當眾給她甩臉子、迎新晚會表現極差,外加其他零零碎碎的事務,沒有一樣處理妥當。

    話劇社可是京大百年老社團,建校之初就成立了,夏琳這一個假期深思熟慮,不管他是不是有錢人家少爺,不能讓他這么糟蹋和不尊重。

    “我打算……”目光掃向所有人,最后落到尤嘉南身后,指過去:“程旭,你來任話劇社新任社長。”

    正在神游的程旭:“我?”

    “就是你。”夏琳幾乎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當機立斷又任命洛云清和一名大二女生為副社長。

    “可是這樣一來,不就有三個副社長了?”楊瑩推了推黑框眼鏡,疑惑。

    “誰說有三個。”夏琳吸口氣沉聲:“即日起,撤銷裴珩之副社長職務,降為社員,不服氣,叫他來找我。”

    這會兒,程旭終于后知后覺,“我不行,這個社長,你找其他人吧。”

    “那你說,找誰?”

    程旭隨手指向尤嘉南,后者連連擺手。

    夏琳也道:“小南性子軟,鎮不住場子。”

    程旭又反手指向楊瑩。

    夏琳看過去皺眉:“你讓她又編劇本,又管社團,她有三頭六臂啊。”

    楊瑩想象力一絕,本質上和尤嘉南一樣,都鎮不住場。

    程旭沒辦法挨個兒指過去,每一個,夏琳都能給他找出理由,直到洛云清。

    這個總沒問題了吧。

    夏琳眉頭再次狠狠皺起,薅住他的頭發拉下來,“他才大一,大一!你讓一個大一的,當社長?”

    洛云清確實各方面都很不錯,唯一致命點就是年級小,讓他任副社長都算越級了,更不要說社長。

    而且——

    “我剛結婚,沒有那么多時間。”洛云清放下冰袋,頂著張又紅又腫的唇,一本正經搖頭。

    氣得程旭狠抓了兩把頭發,原地蹲下。

    “你就認命吧,況且當社長又沒什么不好的,還能給你加學分呢。”夏琳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肩,對眾人道:“來,讓我們祝賀程旭學長,當選話劇社新社長!”

    由她帶頭,活動室里頓時響起一陣拍掌聲。

    接著開始提議慶祝。

    “要不周六。”

    “周六大家都沒課。”

    周六!

    洛云清忽然想起,他跟滕在野約的就是周六,“那個,我……”

    剛放下冰袋。

    “那就這么說定了,周六中午。”夏琳大手一揮,瞧見他舉起手,“怎么了,小洛?”

    洛云清:“沒什么。”

    中午,倒也來得及。

    也省得再跟裴厭離找其他理由了。

    …………

    一晃到周六。

    聽說是社團聚餐,裴厭離果然沒有任何懷疑。

    洛云清照常到一家私房菜館參加聚會,掐著時間,等大家吃得都差不多了,提前離開。

    打車前往極速俱樂部旗下的一家汽修店。

    滕在野早已經到了,正半蹲在一輛正在維修的福特車前,跟車底下的修車工說話。

    旁邊另外還站著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寸頭,身上白色背心早被機油浸染地黃一塊黑一塊,還有稍許蹭到了臉上。

    洛云清打量著上前,出聲:“滕哥。”

    “嗯?”滕在野狐疑回頭,看到他一怔,“哦!你來啦。”

    他忙招招手,“來來來,給你介紹,這個就是俱樂部老板余懷安。”

    滕在野指向寸頭男。

    和洛云清料想得不差,他點點頭,喊:“余哥。”

    滕在野轉手又指著他對余懷安:“這就是那個人傻錢多的財神爺,洛云清。”

    洛云清:“……”

    財神爺前面非得加修飾詞么。

    “哈哈哈。”余懷安爽朗笑兩聲,伸出手,“洛老板。”

    伸出去了,他才發現自己滿手機油,“誒呦,真是不好意思啊洛老板,我擦擦。”

    “沒關系。”在他收回去前,洛云清握住,“想必滕哥,也跟您說、說過我的訴求了吧。”

    “想賽車?”

    余懷安還沒開口,福特車下先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修車躺板極其絲滑地從車底溜出來。

    洛云清微微一怔。

    萬沒有想到,修車的竟是位女性!

    “你這是什么眼神?”女人摘下帽子,露出一頭烏黑波浪卷,沾滿機油的手捏住他下巴,“瞧不起我?”

    “沒有。”從震撼到平靜,洛云清接受得非常快,“只是有點意外。”

    “呵!”女人收回手,放下鉗子,上下摸了摸口袋。

    余懷安就知道她想干什么。從兜里掏出了半包煙,倒扣在掌心用力點兩下,抽出一根遞過去。

    滕在野再又介紹:“這是極速俱樂部的經理,張書言。你別小瞧她,她可是這個圈子的不敗女王。”

    “比你還厲害?”

    滕在野:“……”

    瞧他目光躲閃,摸摸鼻子,撓撓臉,洛云清就知道猜對了。

    一步跨到張書言面前,回答她剛剛的話,“想賽車。”

    打火機啪!迅速舔紅煙尾。

    張書言深吸一口,沖著人吐出煙霧,長眉微往上挑:“為什么想賽車?”

    “理由,我剛剛不都是告訴你了嘛。”滕在野接過話,結果被對方狠瞪了一眼。

    只一眼,就閉上了嘴。

    張書言轉過頭再去打量面前的少年人,十七八歲,長得倒是不錯,就是太瘦了。

    “你不適合賽車。”

    眼神太平了,沒有欲望。

    她又抽了兩口煙碾熄到煙灰缸里,起身拿起工作手套:“想投資呢,我們歡迎,想賽車,還是算了,你不行。”

    “不試試,怎么知道。”

    “哈!”張書言仰天笑了一下,“你說試?你知道一場賽程跑多少公里,途徑多少S型彎道,心率得達到多少么。真正的賽車,可不是玩玩這么簡單,速度、激情,往往伴隨著死亡重傷的風險。就算是這樣,你也要‘玩兒’?”

    洛云清毫不猶豫點頭,“我有個非、非參加不可的理由,但…現在還不能說。”

    “不能說。”張書言瞇了瞇眸,扔下手套,雙手插兜靠近,“既然這么想玩兒……好啊,我先跟你簡單賽一場,如果你能贏得過我,隨便你玩兒。”

    第27章 第 27 章 賽車,真的好累。

    極速有自己專門訓練的基地, 在郊外。

    圈了幾塊廢棄了的廠房,特意避開房屋澆筑多個S型彎道,每個彎道都非常規,最廣甚至超180°。

    在時速300公里每小時的賽車過程中, 操控稍有不慎就會滑出去, 翻車更是常態。

    “12月的冬季賽在西金山。”張書言單手扶著方向盤, 另只手隨意搭在車窗上點兩下, 問向后排:“知道西金山有多少S型彎道么?”

    洛云清抿唇搖頭。

    “倒是誠實。”

    她笑了下, 解答道:“68個, 超180°的就有23個。這么說是不是沒什么感覺?我換個說法,西金山的彎道數, 是我們訓練基地里的三倍, 就這, 還是在沒有考慮爬坡、海拔和氣候等因素的情況下。”

    進入基地,張書言收回搭在車窗上的手,迅速換擋側滑、倒入停車點, 一氣呵成。

    “下車吧老板,來挑個你喜歡的車型。”

    張書言抬手指向車庫里停放的一排排跑車, 除了法拉利SF90、保時捷911,另還有阿爾法·羅密歐、科尼塞克、西爾貝一類一線超跑。

    但在這些名車中間, 卻停著一輛格格不入的福特GT350,比起動輒千萬甚至過億的超跑,市場價不足百萬。

    “老板再看看別的吧。”見他盯著那輛紅色福特看了又看, 余懷安下巴一抬,朝著下車后就去訓人的張書言努嘴:“這個啊……”

    可是女王專屬座駕。

    洛云清明白了他的意思,反手指向福特身旁,灰黑色的西爾貝大蜥蜴, “那就這輛吧。”

    “好。”

    余懷安隨即叫人把鑰匙拿過來。

    然而沒等送到洛云清手里,滕在野一步跨到兩人中間,轉過頭抓著他兩側肩膀猛晃:“合著我說的話你都沒聽是吧!她,張書言,不敗女王,你,新手小白,你能跑贏她?”

    “跑不贏。”

    “跑不贏你還……”

    洛云清淡然撇開抓住肩頭的手,接過鑰匙走到“大蜥蜴”前,側目眉尾往上一挑:“怎么也得試試。試都不試,肯定,跑不贏。”

    發動機轟鳴聲驟然響徹車庫。

    正在其他超跑前調試性能的人紛紛抬頭。

    “喲!選好了。”張書言訓完人回來,徑自上了那輛福特GT350。

    車窗剛降下,就被滕在野扒住門,“姐,女王大人。年輕人不知道天高地厚,您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唄。”

    “不知天高地厚好啊。”張書言望向戴上耳麥、頭盔,正仔細聽余懷安講解操作流程的人,收回視線再看他,“咱們這個圈子,可不就得敢闖、敢拼。”

    “可是……”

    “好了,你退圈后怎么變得這么婆婆媽媽。”張書言不耐煩地揮揮手,叫他走遠點,掛檔倒車出去。

    眼看兩輛車駛入跑道,滕在野開始驚恐抓臉,轉而跑到監控屏前。

    豎在跑道兩側的紅燈亮起,進入倒計時十秒。

    福特和西爾貝蓄勢待發。

    “大老板別緊張啊。”瞧他兩手死死抓著方向盤,張書言還有心情跟他笑,“翻車都沒關系,我們這兒有現成的醫療隊。”

    洛云清:“那真是,太好了。”

    進入倒數三秒,

    三、二、一!

    紅燈跳綠瞬間,西爾貝率先沖了出去,很快來到第一個S型彎道。

    洛云清立即換擋,剎車同時轉動方向盤側滑過彎,輪胎竭力摩擦地面,發出銳利刺耳的撕拉聲,粉塵漫天飛揚,剛過半彎緊接又是另外半彎。

    滕在野蹲守監控屏前,下意識握拳,屏住呼吸。

    好在這第一個彎口順利通過。

    “剎車點太早了。”

    “方向盤轉回去地太慢。”

    “不行,不行。”

    一回頭,監控屏前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幾名協調員和車手,看一陣就搖頭。

    顯然洛云清的車技,在他們這兒完全不夠看。

    “胡說什么呢你們。”余懷安見狀,故意冷臉叱一句:“這可是承包咱們下半年賽事的大金主。”

    “哦!”很快有人反應過來,對著屏幕連連稱贊:“哇噻!這個彎過得溜啊。”

    滕在野:“……”

    倒也沒必要這么違心。

    一開始的噓聲全都變了味兒,可惜不等再夸上兩句,第三道彎口,福特就追上了。

    跟西爾貝并駕齊驅一陣,張書言甚至松開一只手揮了揮,“走了哈。”

    監控屏前的眾人:“……”

    傷害不大,侮辱性極強。

    直線行駛中,西爾貝或許要遠勝福特,但在S型彎道中,更多卻是靠車手的反應能力和對車輛的契合度。

    洛云清現在兩樣都沒有。

    縱使開著超跑也沒法兒跟福特一較高下,眼看著對方極其絲滑地連過三個彎道,揚長而去。

    真的……跑不贏了。

    洛云清死死咬住下唇,眼前恍惚浮現輪椅里神情落寞的人,油門猛地踩到底。

    不行,跑不贏也要跑!

    “喂喂喂,你們看那輛西爾貝。”

    勝負已分本沒什么看頭,車手們正要走開,就見監控屏里那輛西爾貝一直在提速,彎道提速。

    “速度太快了,會翻的吧。”

    “等等,這個路子看起來怎么那么熟悉,尤其是剎車……”余懷安從大屏幕切換到小屏,再從小屏切回來,驚奇發現,相差5個S型彎道的兩輛車現在竟然同時入彎了,“他在模仿書言!”

    尤其是在大屏上,直觀感受到,不僅是剎車,連撥回方向盤的時間也控制地幾乎不差。

    再這樣下去,他會追上福特。

    “他……”滕在野目瞪口呆,“他那邊沒有監控吧,怎么看出來的?”

    不僅是看出張書言的路子,還在這么短的時間就迅速學上。

    余懷安對此也很匪夷所思,但很快,被另一件棘手的問題轉走注意力。

    數據采集器上,洛云清的心跳已經飆到186,甚至還在上漲。

    “不行!得趕緊叫停,這樣下去,對心臟負擔太重了。”身體再健康的人也經不住這樣折騰。

    可比賽還在繼續,不是他說一句就真的能停。

    眼看心跳即將突破200,福特毫無懸念沖線,繼續往前又緩緩開了數米。

    停下后,張書言松開方向盤,緊貼椅背,喘了一口悠長的氣。

    幾乎是這口氣剛喘完,身后就響起了泄壓閥的嘶鳴聲,她驀地回頭,“大蜥蜴”轉過最后一道S型彎道,筆直地沖過來。

    這么快就追上來了!

    車門近乎被踹開,洛云清早已脫力,捂著心臟大口大口喘氣。

    余懷安趕緊叫來醫療隊,給他摘下頭盔,降溫降血壓,以及心跳。

    “你……”顧念著他是金主老板,余懷安沒法兒像訓其他人那樣,只得嘆口氣苦口婆心,“實在太危險了。”

    “是啊。”滕在野一旁連聲附和,手持小風扇給他散熱,“你也真是倔,都跟你說張書言是不敗女王,竟然真的想去趕超她。”

    “有膽量。”途中,張書言就隱隱感覺到了,“居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模仿我。”

    “可我……”洛云清白著臉,低下頭,“還是輸了。”

    張書言:“你要是贏了,我就該瘋了。”

    她從十八拿到駕照開始,就在這個圈子摸爬滾打,已經七年,要是一上來就給他超越了,那還了得。

    “心跳失衡的感覺,不好受吧。”

    洛云清補充了點淡鹽水,點點頭。

    張書言拉張椅子坐他面前,托腮揚起充滿玩味的笑,再問:“還想玩兒么。之前也說了,西金山比這里難度大多了。”

    “言姐,愿意帶我?”洛云清擦了擦臉,望過去。

    張書言一瞬撇開目光,“沒辦法,為了留住你這個大老板啊。”

    余懷安:?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從她嘴里能說出這樣的話。

    洛云清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嘴角扯得有些僵硬:“那就多謝、多謝言姐了。”

    張書言嗯了一聲,接著又道:“既然叫我姐了,姐給你一句忠告,模仿終究只是模仿。尤其是賽車這一行,你還得結合自身習慣和體能,去計算屬于你自己的彎道滑移技巧,否則,永遠都只能像現在這樣。”

    她反手點點自己的心臟,口袋里抽出一雙全新的碳纖維手套,去檢查西爾貝的發動機狀態。

    滕在野趕緊將風扇往洛云清手里一塞,跑過去:“咋回事啊書言,之前不是說,得跑贏你才行么,現在……”

    “我是這樣說的么?”

    檢查完發動機和泄壓閥,張書言拍了拍手套,叫來維修組,頂著他滿臉詫異,再解釋:“我之前說的是,跑贏我,隨便玩兒。既然跑不贏,肯定不能隨隨便便,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

    滕在野被她說懵了,“是,這樣么?”

    “嗯。”張書言臉不紅心不跳點著頭,瞥向正在測量血壓的人,“而且他……”

    “他怎么了?”

    “二爺對象,多少賣個面子。”

    原來如此。

    敢情是因為老裴……

    滕在野再又歪頭:“你咋知道的?”

    當然是她爺爺……

    張書言背著手墊了墊腳,笑著轉身:“我從新聞上看到的。”

    “哦。”滕在野不疑有他,湊耳邊小聲:“他要給老裴驚喜,你可別往外禿嚕啊。”

    “驚喜?”張書言抿了抿唇,“你確定不是驚嚇?”

    …………

    臨近五點,身體基本恢復正常,又在訓練基地觀看了不同車手的賽車視頻,洛云清拖著異常疲憊的身體返回四季云頂。

    到家以后打開手機,才發現裴厭離給他發了好幾條消息,還有一個未接電話。

    【老公】:公司有個重要會議,我出門了。

    【老公】: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叫陳昭去接你。

    洛云清趕緊先回一句:到家啦。

    踉蹌撲倒沙發上,眼皮重地開始一耷一耷。

    賽車,真的好累。

    一閉上眼就是他坐在車內,四周景物迅速撤后的場景,頭盔里的空氣愈漸稀薄,視野也越來越窄,心跳極速攀升……

    西金山遠比這還要危險,難度更大,要是一個不注意輪胎打滑……洛云清忽然抽搐了一下,車輛翻下山崖之際倏地睜開眼。

    他好端端地,躺在家里的沙發上。

    望出窗外,外面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眨兩眼快速適應黑暗,坐起身,身上蓋著一件摸起來很有質感的毯子。

    茫然轉過腦袋,半開放式的廚房透出暖光,除此之外,空中還飄著一些甜膩的果香氣。

    “老公?”

    熟悉的輪椅聲從廚房里傳來。

    洛云清連忙跑過去。

    正巧裴厭離關了灶臺上的火,剛轉身,人就手腳并爬往輪椅里縮。

    “我煮了蘋果肉桂茶,”裴厭離抱住人,拇指輕輕摁壓在他眼下,“可以緩解疲勞。”

    “老公,真好~”洛云清慨嘆一聲,把頭埋進他懷里蹭了蹭,聞著他身上時有時無的檀藥香。

    好安心。

    裴厭離輕輕拍了兩下:“我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這就夠啦。”洛云清昂起頭,又貼到他臉頰上蹭,“只要老公喜、喜歡我,我就滿足了。”

    “喜歡,很喜歡。”但有時,裴厭離希望他能貪心些,提提其他要求。

    “其他要求啊……我想想。”

    洛云清閉上眼,沒過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這次倒是沒再做那些亂七八糟恐怖的夢,反而夢見,裴厭離站了起來。

    害他第二天,盯著那雙腿看了無數次。

    直到張書言發來消息。

    【不敗女王】:想認真玩兒,就別半途而廢。每周至少三天到訓練基地來。

    三天啊。

    之后他該找什么理由呢。

    “后天下午我去醫院復查,你那天…是不是沒課。”盯的時間太久,裴厭離略有些不自在地側過身。

    洛云清隨即收回視線點點頭,點到一半,想起張書言的消息,“我那天……沒課。但下午四點后有社團活動,不過沒關系,我陪你看完醫生再過去。”

    “既然有事,我叫陳昭就好。”

    “不行!”洛云清連連搖頭,“我要陪著你。”

    …………

    中午的課一上完,洛云清匆匆往回趕,看眼時間16號12:20,愣了一下頓住。

    這么快,明天就是17號了!

    明天上午十點那架飛機,除了滕在野,還有很多人……

    “恢復的不錯,骨頭愈合很好,鋼板的話保險起見還是再過半個月拆吧。”唐雅筠看完X片,道:“到時候我給你們擬個復健方法,不過要有心理準備,復健才是最難熬的,這個過程也極易產生厭棄心理,家屬……”

    唐雅筠看向他身后,著重又叫了一聲“家屬”。

    洛云清立即回神,“我在。”

    “家屬一定要做好病人的思想工作,多鼓勵。”

    “我知道了。”洛云清用力捏緊手機,拋開其他念頭,仔細去聽。

    出來后,裴厭離捏了捏他有些冰涼的手,“怎么了?是社團里有什么急事么?”

    他該怎么說。

    心臟咚咚,震跳如雷,洛云清遲疑著,不敢去看他:“我……我其實,做了個夢。”

    第28章 第 28 章 突發高熱,心臟驟停。……

    10月17號上午十點, 由燕京飛往費城的飛機,在起飛六小時后墜了海,機上一百多名乘客和機組人員,無一人生還。

    那段時間, 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有關這件事的報道, 洛云清打工的餐館電視上, 也連續播放了一周多。

    飛機上有老人、孩子, 有新婚旅行的夫婦, 也有外派出差的職員……也是從新聞上聽說, 滕氏拍賣行的少東家同樣在那架飛機上。

    他可以騙,可以裝神棍, 阻止滕在野去搭乘, 那么其他人呢。

    “夢見飛機失事?”裴厭離給他揉那皺成一堆的眉心, 想了想:“我之前看過周易,說做夢,夢見的東西其實是反應了人內心深處, 比如焦慮、壓力。是不是太累了。”

    最近明顯能感覺到他,食欲不是很好, 睡得也不是很安穩,時常從夢中驚醒。

    “不是。”洛云清一口否定, 急忙又道:“會不會,真有預言這、這個說法,萬一…萬一是真的呢!”

    聲調驟然揚上去。

    撞上他詫異錯愕的目光, 洛云清如夢初醒,抵著額頭失笑:“你說得對,我大概,累了。”

    哪有人會去相信一個夢的事。

    只能他自己另想辦法了。

    那次事故最終調查的原因是什么?

    時間太久, 間隔太長,結果似乎是裴厭離墜樓身亡第三年才出來的,他那時已經不關注了。

    這該怎么阻止……

    叩叩叩!

    車窗忽地被人敲響。

    洛云清佯裝鎮定,降下,“言姐。”

    “你還要在車里坐多久?”張書言一只胳膊撐著車框,另只手上夾根煙,側目望進車內,就瞧他臉色不太對,“算了,你今天休息吧。”

    “言姐,我只跑了一圈。”

    話落,數據采集器落到眼前。

    各項數值,都比上次跑得差很多。

    “賽車最注重的是心態。你現在心態非常不對,而且你,”張書言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眉間,“你在急什么?”

    “我……”

    “不管怎么說,先好好調整心態吧,否則再怎么跑都是白搭。”張書言擺擺手,轉身離開。

    沒走多遠,幾名車手拿著自己的數據面板找過來,“言姐,你別光教他,也教教我們唄。”

    張書言隨手接過一個,看兩眼,“你們教練呢?滕在野又野哪兒去了。”

    車手們的臉頓時比廠房墻壁上的各式涂鴉還要精彩。其中一個拿出手機,點開聊天框。

    【教練滕在野】:失戀了,請假三天。(大哭)

    張書言一臉嫌棄:什么玩意兒?

    同時,洛云清也收到兩條消息,來自滕在野。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弟啊,你哥外面有人了!!!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圖片)

    點進去,是在一家極有格調的星級餐廳里,周遭光線朦朧昏暗,隱隱看到一名面向鏡頭的男人,笑盈盈望著對面。

    對面男人西裝革履,長發綁成一束垂在肩頭。

    乍一看,倒真像是在約會。

    滕在野接著又叮叮咚咚。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上次我問了,他說喜歡成熟的。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敢情是這樣式兒的!

    【洛云清】:等等,萬一是工作呢。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工作要到這種地方來?分明就是約、會!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他都沒跟我來這種地方約會吃飯(大哭)(大哭)(大哭)

    少東家心態徹底崩了。

    洛云清現在卻完全沒心思再去額外管他的事。

    直到,滕在野又一條。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你看那男的笑得多開心。嗚嗚嗚,明天我就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洛云清心神一震。

    盯著手機上的日期,再看他這句話,會不會……會不會上輩子,就是這樣。

    他急忙發:沒影兒的事,你在鬼嚎什么!在意就去問啊!!上下嘴皮子一碰,光用來吃飯的么。

    滕在野傷心到一半,眨眨眼。

    他今天吃槍藥了?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我……不敢問。

    【洛云清】:什么都不敢,活該你單身!膽小鬼!懦夫!

    滕在野瞬間瞪直眼。

    他是懦夫?

    他怎么可能是懦夫!!

    再看向遠處,滕在野惡狠狠摁滅屏幕,倏地站起身,朝著相談甚歡的兩個人一步一步,視死如歸地走過去。

    他倒要看看,那個男人究竟哪點比他好。

    “……那就這么說定了,東西我改日叫人送到Queen。另外,”男人碰了碰鼻子,試探著問:“姜先生現在,還是單身吧。”

    姜子玉抿了口咖啡放下。

    見他不說話,男人又接著問:“不知道姜先生喜歡什么樣的呢?”

    “楚先生。”姜子玉松開杯子,雙手交握疊在桌沿,“這與我們今天談的事沒有任何關系。”

    “問一問也不可以么。”

    男人刨根究底,似非要問出個答案,甚至都沒注意到黑著臉,徑直往這邊過來的人。

    姜子玉始終面帶微笑,沉默一陣,嘆口氣:“實不相瞞,我喜歡年紀小的,性格張揚,染一頭粉……”

    “小玉。”

    充滿幽怨的聲音后方響起。

    不等回頭,已經長出黑色發根的粉毛進入視野。

    滕在野一步跨到桌前,努力揚起不斷抽搐著的嘴角:“你在這里干嘛?是在約…約……”

    氣得臉紅脖子粗,還在強壯鎮定。

    姜子玉眼底劃過一絲笑意,推了推臉上的眼鏡,伸出手介紹:“這位是楚卓然楚先生,委托我們鑒定一幅字畫。”

    原來真的是在工作。

    黑曜石般的眼眸蹭地亮起,滕在野連忙松開緊握的拳頭,往身后擦了擦,“那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有,已經談完了。”姜子玉再向對面介紹:“這位就是我們拍賣行的少東家,滕在野。”

    “原來是滕少爺,久仰。”

    楚卓然率先伸出手。

    滕在野臉上的笑塌下去一瞬,很不耐煩地跟對方握了一下,不到一秒松開。

    他可沒那么傻,“談事,不能到拍賣行談,非得來這兒?”

    楚卓然就道:“順便請姜先生吃個飯。”

    “哦!原來還請了來吃飯啊。”滕在野轉身面向著姜子玉,頭歪到他面前。

    楚卓然在他和姜子玉之間看了又看,再開口:“冒昧問一句,滕少爺今年多大了?”

    “25,怎么了。”

    “沒什么。”楚卓然笑著搖搖頭,隨即起身:“我看二位還有事,那就先不打擾了。”

    他理了理西裝衣領,體面離開。

    滕在野趕緊拉過椅子挨著人,癟下嘴角:“真的只是談工作?”

    “否則你以為呢。”姜子玉側目挑眉。

    一個眼神,滕在野就心虛了。

    半小時后。

    剛到家,洛云清又收到消息。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你說得對,是在談工作。幸虧問了。

    問了就好。

    誤會這下解除,明天肯定就不會坐上那趟航班了。

    洛云清彎眸一笑,很快又為即將到來的明天,不安。

    見他心神不寧,晚飯吃得也不多,裴厭離再去廚房,對照著書翻找花茶。

    “聽說薰衣草茶有安眠功效,睡前喝一點。”

    裴厭離煮了茶送進房間。

    洛云清剛好洗完澡,他放下擦頭的毛巾,抱過那杯熱騰騰的茶喝上一口,暖流順著喉嚨緩緩淌入心尖,眉頭跟著舒展開。

    “老公,如果,我是說如果,有、有人即將死在你面前,而你,有能力去救。”他摩挲著茶杯,垂眼輕聲問:“你會救么。”

    “這又是什么夢?”

    洛云清沒有回答,“你會救的,對不對。”

    “有能力,那必然要救,畢竟一條人命。”裴厭離拿起一旁的擦發巾,細細搓著他還在滴水的發尾,又道:“不過得是在能力范圍之內。你……”

    是遇到這種事了么。

    “我就知道。”洛云清一口氣喝完剩下的茶,摟住他親了親,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

    第二天早上,臨近十點。

    下課后,洛云清逆著人流到天臺,關上門,掏出一張未經實名認證的電話卡裝進手機,撥通至航空公司。

    袖子捂住嘴。

    “您好,歡迎致電燕京航空,請問有什么可以幫到您的。”

    “十點,飛費城的飛機。”

    “您是要十點飛往費城么?不好意思,先生,飛機已經值機,馬上就要起飛,您現在是趕不上了,不然換下一班怎么樣?”

    “我在上面…裝了炸彈。”

    “什么!”

    “微型,炸彈。”

    說完,洛云清干脆利落掛斷。拔出電話卡后,脫力靠在墻上。

    耳邊風聲呼嘯,方才還是大晴天,轉眼陰云密布。

    他緩緩蹲下,腦袋埋進雙膝,一只手環抱住,另只手握著手機搭在膝蓋上,不住發抖。

    直到下節課鈴聲響起,狠狠壓了下臉,開門下樓。

    之后,再不敢打開手機。

    這樣真的能阻止么?

    萬一還是不行,還是出了事……

    “云清,你怎么出了這么多汗?是不是發燒了?”

    “天吶!真的發燒了!快快,送他去醫院。”

    聲音忽近忽遠,眼前天旋地轉,一只胳膊不知被誰架起,洛云清跟著走兩步,雙膝一軟直挺挺跪倒。

    接到消息,裴厭離立即趕去醫院,卻被告知在急救。

    “不是說發燒么?”跟過來的陳昭都懵了,“怎么會這么嚴重?”

    唐雅筠非急救科,不參與救治,但從同事口中聽說了,“是發燒,問題是原因不明,既不像病毒性,又不像細菌性的。”

    “他最近一直很累,總是說一些奇怪的話。”裴厭離捏緊輪椅扶手,指骨用力到泛白,“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你也別太擔心。”唐雅筠趕緊道:“聽說高熱在慢慢往下降了,估計很快就沒事的。”

    但她的安慰,在急救室亮起的紅燈面前,起不到絲毫效果。

    陳昭朝她招招手,到一邊:“具體情況怎么樣?”

    “具體的,我又沒進去,哪知道。”唐雅筠瞥了眼輪椅里的人,又往旁邊走走,小聲嘟噥:“據說送過來的時候,已經燒到43度了。”

    “這么高!”

    “噓!”唐雅筠忙抬起手指抵在唇上,“現在先別告訴二爺,說了也只會讓他更擔心。”

    “這個我明白。”

    陳昭想不通的是,怎么一下子病這么厲害?

    急救室內。

    洛云清已經插上輸氧管。

    短短幾分鐘內,心電圖就跳成了一條直線。

    “除顫儀,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醫師手握除顫儀,每震顫兩次到三次,就要看眼心電圖。

    然而心跳稍有恢復,很快就又停了。

    “怎么回事?”

    距離洛云清被推進急救室過去整整一個小時,唐雅筠開始頻繁看時間。

    就算是突發性高熱,這個時候也該降下去了。

    又過去近半小時,陳昭也察覺到不對,“會不會,出了什么問題。”

    “不會的。”唐雅筠想也不想,“咱們醫院的醫學水平可是全市最高的。”

    怎么可能連個小小的發熱……

    是啊,怎么會連發熱都要治這么長時間?

    “你們先別急,我去問問。”

    就要過去,急救室的紅燈陡然熄滅。

    手術室門打開,急救醫師擦著汗,喘著一聲又一聲粗氣出來。

    裴厭離操動輪椅上前,幾乎一個半小時沒有開口,嗓音尤顯嘶啞:“我愛人他,他怎么樣了?”

    “總算……急救非常順利,溫度已經降下來了。”醫師讓到一邊,兩名護士隨后推著病床出來。

    僅僅只是半天不見,氧氣面罩下的臉格外消瘦,像大病了許久。

    “接下來等人醒,再觀察觀察就行了。”

    裴厭離道過謝,和陳昭跟著去病房。

    唐雅筠卻在之后,一步攔住就要再進手術室的醫師:“他不就是發熱么?”

    “發熱?”醫師笑了,“我還從沒見過,誰發熱到心臟驟停的。”

    “心臟驟停!”唐雅筠愕然,“他,是有什么遺傳病史么。”

    醫師搖頭:“檢查過了,都沒有,所以我才說從沒見過。不過好在,搶救回來了。”

    …………

    昏睡有半天,洛云清幽幽轉醒。

    先被手上一陣濕意吸引,眼珠轉過去,床頭夜燈下,裴厭離正低著頭給他擦手。

    “老公。”

    這一聲很輕,像極了是裴厭離幻聽。

    他瞬間看過去,松了口氣般小心翼翼伸出手,“醒了?渴不渴?我給你倒點水。”

    洛云清點點頭環視四周 ,“這是哪兒。”

    “在醫院,你突然發了高熱被送過來。”裴厭離倒了小半杯溫水送到他嘴邊,慢慢喂,“我給你請了假,接下來幾天好好休息。”

    洛云清急切吮吸著溫水,喝完不解渴,又叫他倒了一整杯。

    裴厭離再問:“餓不餓?陳昭半小時前送來了粥,還是熱的。”

    “喝!”洛云清點點頭。

    床頭就被緩緩豎起。

    一碗粥下去,身體暢快地出了層汗。

    看他胃口、精神都還不錯,裴厭離暫且安了點心,收起保溫桶后,神色復雜地道:“你說的沒錯,或許有的夢真是預言。”

    洛云清不明所以。

    “今天早上有架飛機出事了。”

    “出事!”

    洛云清倏地抓緊被子。

    難道他做的那些都白費了!

    “有人打電話到航空公司,說他在飛機上裝了炸彈。”裴厭離調出今天的新聞給他看,“航空公司報警后緊急排查,結果什么也沒發現,烏龍一場。”

    “沒有人出事?”

    “那個時候還沒有起飛。”

    洛云清抱過手機點進去,一條條往下翻,十點那趟的航班取消了。

    “太好了!!”

    “這么開心?”裴厭離拍了拍激動抱住自己的人,“好了,先躺回去,病還沒好全呢。”

    “嗯!”

    洛云清長長舒了口氣,再次躺下,接著又側過身拉住他的手,喃喃:“太好了。”

    第29章 第 29 章 一場惡疾,來的快,去的……

    暖黃色調的夜燈打在那頭烏黑發頂, 長睫微垂,似落了道扇影鋪散眼下,這幾天時不時擰著的眉頭總算舒展開。

    裴厭離俯身抵住他的額頭,望進那雙陰霾退散滿是歡喜的眼睛里, “真是不可思議。”

    “怎、怎么了。”

    難不成把飛機的事和他對上號了!

    洛云清眨眨眼, 對視不到兩秒, 心虛避開。

    電話卡沒有實名, 唯一留下的證據就是打去航空公司的那通電話, 他刻意壓了聲又拿袖子捂住, 應該…沒那么容易找到他吧。

    “你做的夢,夢里不是飛機出事了么。是不是從那之后, 身體就開始不舒服了?”

    洛云清抿了抿唇, 順著他的話點頭。

    “一直到這件事應驗, 你也跟著大病一場。”

    裴厭離向來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此刻卻也不得不信。在他昏睡這段期間,甚至在想, 那架飛機會不會本該出事。

    是他一直對這個夢難以釋懷,無意識中去期盼飛機上的人平安, 作為代價,生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病。

    這么一想, 等在急救室門前,那股撲面洶涌的恐慌,就好像又要將他吞沒。

    “哪有那、那么神奇的事。”洛云清拿頭輕輕撞了上去, “我啊,就是……嗯?這怎么了?”

    摸進他掌心撓了撓,一把抓過來攤開。

    手心里明顯四個半月牙形狀的血痕,另只手上也是。

    “沒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裴厭離迅速抽回手,將他滑下去的被子往上拉,繼而捂住那雙眼睛:“燒才剛退,再睡會兒。”

    洛云清沒說話。

    手縮進被子底下,四指握成拳用力收進掌心,過了幾秒松開,指腹蹭過去摸,有幾道不是很明顯的彎弧。

    那他,又握了多久。

    “老公……”頭往床邊歪了歪,“讓你擔心了。”

    癟下去的唇角一瞬被人吮住,親了又親。

    放在眼睛上的手始終沒有拿開,聽覺被無限放大,只覺得落在耳邊的呼吸格外沉重。

    過了許久,傳來嘶啞哽咽、顫巍巍的一聲:“沒事就好。”

    …………

    刷到飛機上有炸彈的新聞,滕在野直接彈跳坐起,立馬連發好幾條消息給洛云清。

    依稀記得八月份那會兒,這小子莫名其妙來一句,叫他不要坐這個日期的航班。

    連時間都對上了!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昨兒小玉玉又跟我提了一次,弟弟,你該不會真有些神通在身上吧。

    間隔十分鐘。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怎么不回我?還在上課?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不對啊,這都中午了。

    滕在野一直等回信到下午三點,又去問裴厭離,夫夫倆一個個,都跟失蹤了似的。

    沒辦法,再去找陳昭。

    【秘書小陳】:老板娘生病住院了。(托腮嘆氣)

    病了!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咋回事啊?

    昨天不是還活蹦亂跳的嘛。

    【秘書小陳】:具體原因尚不清楚,不過好在已經搶救過來了,有什么事,都改明兒吧。

    滕在野盯著這句話,半晌回不過神。

    什么叫已經搶救過來了?

    一下子病這么嚴重!

    第二天大早,他就提溜著果籃,半道叫上姜子玉去了醫院。

    “昨天為什么不通知我?”現在才收到消息的姜子玉,食指焦躁不停點著副駕駛車門。

    “你不是一直在開會么。”滕在野嘀咕一句,縮了縮脖子:“昨天告訴你,不得擔心一宿啊。放心好了,我聽陳昭說,昨天下午燒就退了,住一晚觀察觀察而已。”

    指尖重重搭下。

    凌厲的眼刀射過來,滕在野直接閉麥。

    一直到住院部,正巧陳昭也來探病,頓時如遇救星,“小陳,你家老板娘沒事兒!了吧。”

    “沒事兒啊。”陳昭緊握手機,一臉心事重重,“昨天不是就告訴您,退燒了么。”

    姜子玉緊接上前一步,問:“既然已經退燒,還需要住院觀察?”

    “醫生也是怕回去后復燒。”陳昭迅速收起手機,跟他說:“今天得再去做幾項檢查看看。”

    到單人病房門前,伸手敲幾下,揚聲:“老板,是我陳昭,滕少爺和姜先生也來了。”

    “進來吧。”

    推開門,洛云清正抱著碗喝粥,看到他們愣愣放下:“怎么都來了?我就是發燒,沒什么大毛病。”

    “發燒到住院,還說不是大毛病?”滕在野放下果籃,湊到床邊:“這兩天,忽冷忽熱,陰陰沉沉的,不會是晚上睡覺踢被子了吧。”

    “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兒呢!”洛云清拿起包子,對著他狠狠一咬。

    “呦呵。”滕在野眉一挑,笑嘻嘻地:“胃口還挺不錯的嘛。”

    “胃口好,是好事。”姜子玉將一束百合懟到他臉上,“去,找個地方擺起來。”

    “隨便擺桌上不就好了。”

    “嗯?”

    “好,我去。”

    滕在野抱著花,灰溜溜跑開。

    瞧他在小玉哥面前還是這么地沒出息,洛云清就放心了。

    笑著收回視線,就見姜子玉臉色格外凝重。

    事情他都在路上聽滕在野說了,怎么那么巧,偏偏是昨天,他就病了。

    難道是因為泄露了天機?

    “小洛。”他遲疑片刻,沉聲:“以后不要再給人算命,每個人的命都早已定好,你要是強行逆天……”

    “逆天?”洛云清疑惑眨眼:“哥在說什么呀?我、我聽不懂哦。”

    他能重生,就已經夠逆天了。

    “萬因萬果,因果循環,所以才生生不息。”姜子玉知道他不愿多說,但有些事,他不得不去提醒,“你既學過命理,就該知道。”

    “知道知道。”洛云清鎮定地拿起另一只包子,遞過去,“哥吃早飯了么?要不,再吃點兒。”

    姜子玉半晌沒動。

    倒是滕在野,轉了一圈放下花,又回來,接過那只蟹黃包,“小玉玉不吃我吃,正好餓了。”

    他大咬一口。惹得姜子玉連連搖頭,轉身去找裴厭離了解事情始末。

    人一走,滕在野捏著包子急忙就問:“弟弟,你之前說那事……”

    “啊——這個包子皮、皮薄餡多,真好吃。”

    “洛云清。”

    “來探病,歡迎。”洛云清不看他,又去攪和碗里的熱粥,“其他事……”

    “我說的是,賽、車。”一字一字咬得分外清晰。

    洛云清手里動作一頓,瞥眼正在說話并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兩人,無聲望著他。

    “你看看你,剛準備賽車就把自己弄成這樣。”滕在野壓低了聲音,還有些幸災樂禍:“在張書言手里不好過吧。那女人罵起人來,誰的面子都不好使。”

    “這樣很好啊。”洛云清繼續咀嚼著,“能罵,總比不罵強。”

    “你現在都這樣了,還打算參賽?”滕在野是擔心他,“你給老裴準備其他的生日禮物唄,這個就算了。”

    洛云清想也不想,搖頭:“不行。”

    現在除了賽車,還能有什么辦法懲治裴珩之?

    只有死人才能安心。

    不死,也得給他在床上癱著!

    “你是不是跟老裴待一起時間長了,脾氣咋跟他一樣倔?”滕在野氣得咬了一口又一口包子。

    勸他放棄,能是害他么?

    “我知道,你是好心。”洛云清又豈能看不出他的意思,“放心好了,我現在啊,沒有后、后顧之憂了。”

    吃完早飯歇半個小時,洛云清被帶去做各種檢查,檢查結果顯示身體一切正常。

    一場惡疾,來的快,去的也快。

    既然查不出任何問題,醫生也不好一直將他扣著,“之后要是哪里感覺不舒服,第一時間到醫院來,千萬不要硬扛。”

    叮囑幾句,批準人出院。

    滕在野和姜子玉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

    回到四季云頂。

    洛云清就又被強制躺床上休息。

    “我的病好、好了。”

    “才剛好,還需要靜養兩天。”裴厭離將他撐起的肩膀壓回去,“學校那邊,老師知道你的情況,病假缺勤不會給你扣分的。”

    “可是……”

    大概是壓在心里的一塊石頭搬開了,洛云清現在神清氣爽地,好像有使不完的勁。

    “沒有可是,好好休息。”裴厭離將袖子往上卷兩道,轉移話題:“中午想吃什么。”

    “你!”洛云清就要爬起來,迎上他的目光又乖乖躺回去,把被子拉上,“你給我做?”

    “以前在外留學,多少會做一點。”

    洛云清對這個“會一點”保留意見,遙想上一世,他做飯的水平也僅停留在……烤面包。

    “想吃什么。”裴厭離再問。

    “那就烤……”話到嘴邊,洛云清趕緊咽回:“番茄燉牛腩。”

    會不會太難了。

    “好。”裴厭離一聲不吭,“等我做好了過來叫你。”

    洛云清點點頭閉上眼。

    聽到房門關上,再睜開,趕緊從枕下掏出手機,給張書言發去幾條消息。

    近兩天,裴厭離大概會看他看得很緊,暫時就不去了。

    另外——

    【洛云清】:聽余哥說,言姐改裝水平一流。

    【不敗女王】:所以?

    【洛云清】:前幾次,車庫里的跑車被我試了個遍,但感覺還沒有開奔馳一類的商務車手感好,所以我想請言姐幫我改裝一輛奔馳。

    【不敗女王】:有進步。

    【不敗女王】:好好休息吧,改裝好了,告訴你。

    門把手咔噠一聲轉動開。

    洛云清連忙收起手機,躺下去蓋好被子。

    “老板娘。”

    一聽這個稱呼,就知道是誰。

    洛云清松口氣重新坐起身,“什么事。”

    陳昭不說話,先調出一條新聞遞給他。標題就是:裴家二爺沖喜對象緊急住院!!!

    點進去,洛云清囫圇看完整篇文章,眉頭越皺越深,“這是哪家新聞!”

    居然說他沖喜給裴厭離,是裴厭離為了換命!

    什么玩意兒?

    “熱度,我已經壓下去了,必不會叫老板看見。”陳昭伸手點點新聞里的一張高清照,“這是您突發高熱時的照片,當時是在課上吧。”

    “是我的同學。”洛云清又搖搖頭,“不對,這篇、這篇文章重點,全是在,抹黑阿離。”

    “但拍照的,是您的同學。”陳昭冷靜分析:“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一個跟老板不對付的人,收買了您的同學,拍下這張照片,企圖造謠老板。”

    而這其中,能接觸到學生,同時又跟裴厭離有過節,洛云清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裴、珩、之!”

    陳昭跟他設想的,一樣。

    “他這樣,抹黑阿離。”洛云清用力捏緊手機,“不也是抹黑裴家?”

    “可能在他看來不重要吧。”

    老爺子三番兩次罰他,大爺那邊雖說給他兜里,但平常壓根不管。

    更何況……

    想起那份封存的錄像,陳昭幾乎很快就明白了他這么做的理由。

    “老板娘,您之前的計劃還打算實行么。”

    已經到了這一步,陳昭再猶豫下去,受害的只會是老板。

    這次,他成功截下。

    那萬一哪次捅到老板面前。

    “是他,害得洛云清突發高熱”這種言論一旦被聽進耳,很難想象對老板的打擊。

    “不能再坐以待斃,我們得先出手。”

    洛云清長按那張圖片保存下來,再又將手機扔還給他,“先查,誰拍的這張照、照片。至于裴珩之……”

    他點開自己的手機,滑動通訊錄,找到天象娛樂周刊記者楊康,撥過去。

    “喂,楊哥。”

    “哦!小洛!”

    “最近忙么?”

    “忙不忙的,不就這樣。”楊康單手夾著煙,點開桌面文件夾,“每天蹲蹲這個,蹲蹲那個的。”

    “給你介紹個,大、大單子。”

    歪扭的身體立馬坐正,楊康瞬間來了精神,“什么單子?”

    “裴家大少爺,裴珩之。”

    “嗯嗯。”楊康連連點頭,“然后呢。”

    “深夜酒駕,飆車。”

    “嗯?”楊康翻著近期文件,手一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洛云清抬頭,愉悅地勾起唇角,“三天后。”

    第30章 第 30 章 兩只狐貍面具。

    電話里沉默了好一陣。

    楊康要是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就白在這行混了。

    “你跟他……”

    “他欺負我老公。”

    楊康默默拿開手機,確認是本人打來的,掌根抵著額角用力摁兩下,“你家那位, 不是裴家二爺么。”

    大學都沒畢業的侄子, 去欺負手握裴氏集團話語權的叔叔?

    他一定是晝夜顛倒還沒睡醒。

    “楊哥就說, 接不接吧。”

    這……他說不接, 就真的能不接么。

    另找別人, 萬一找個嘴上把不住門的, 把這事敗露出去,可就不是裴大少爺酒駕飆車這么簡單了。

    “真是我活祖宗。”楊康頂了頂牙關, 給他打個預防針:“先說好, 我就一路過的, 別的什么都不知道。”

    洛云清滿口應下。

    掛斷電話,就見陳昭一臉匪夷所思地看著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怎么了?”

    “老板娘, 真是個奇怪的人。”

    明明和老板結婚還不到一個月,認識也不過兩個月, 僅這么一件事,就值得他如此費力, 不惜游走法律邊沿,絲毫沒想過失敗了、被發現了怎么辦。

    不給自己留一絲退路。

    “我跟阿離一體,誰欺負他, 就、就是欺負我。”洛云清勾勾手,“你先去查,拍照的人,然后……”

    聲音越壓越低, 陳昭卻聽得心驚膽戰,“老板娘,這事兒萬一被老板知道了。”

    “你不說,我不說,阿離怎么會知、知道。”洛云清暗戳戳翻個白眼,重新拉上被子躺下,“好了,趕緊去辦吧。待會兒,阿離就要上來了。”

    …………

    他還是高估了裴厭離。

    接近下午兩點,昏昏沉沉又睡了個囫圇覺,裴厭離才來叫醒他吃午飯。

    就一鍋番茄牛腩。

    味道倒是還不錯,燉得軟爛,不酸不咸,能入口。

    “怎么樣?味道還可以么。”從他吃第一口,裴厭離就一直盯著,生怕他皺一下眉。

    “好吃啊。”洛云清咽下嘴里的肉,又夾起一筷,連連點頭:“我能,配三碗米飯呢!”

    “太夸張了。”嘴上說著夸張,垂下去的眼里已經躍上笑意,給他添一筷,道:“好吃,明天再給你做。”

    番茄牛腩連著吃了兩天,六頓。

    第三天,洛云清就火速回到學校,走之前順便將一本家常菜譜放到書房辦公桌上。

    再吃下去,他的臉都要變成番茄了。

    “小洛,身體好點了么?”

    下午剛跨進話劇社活動室,打眼先看到他的尤嘉南兩步走來,上上下下地掃。

    他一嚎,其他人也都跟著放下手里的事,望過來。

    倒是難得,裴珩之居然也在。

    洛云清掃視一圈,最后收回,笑著捏住自己的臉:“已經完全好、好了。你看,我這兩天,還長肉了呢。”

    “有么?”尤嘉南看不太出來,反倒覺得他比之前清減不少。

    “有。”洛云清忽略那道直晃晃打到臉上的視線,近乎炫耀:“我老公,每天都會給我,做好吃的!”

    “嚯!二爺這么賢惠呢。”程旭隨后進來接一句,轉頭拍拍手,“來,大家都停下聽我說。今年跨年晚會,燕戲那邊跟咱們商量,問能不能聯合演出,咱兩所學校排個大的。”

    “這主意好啊。”

    “聽說燕戲今年進了不少帥哥美女呢!”

    ……

    兩校話劇社之前就常聯合演出,眾人倒沒什么好驚訝不滿的。

    之后,程旭就去找楊瑩,跟燕戲話劇社的編劇對接,其他人也都是該干什么干什么。

    尤嘉南另外還負責社團服裝采買,準備跟去聽聽大概排什么樣的戲,剛跨出去一步,就被人拉著拽回。

    “學弟咋了。”

    “他,怎么來了?”洛云清朝裴珩之所在的方向抬抬下巴。

    換屆過后,夏琳直接撤了他副社長的頭銜,已經擺明了用意,居然還待在這里。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尤嘉南眉毛往下一耷,轉移話題:“你今晚沒什么事吧,要不來我宿舍,最近我設計了一款新皮膚,看看?”

    洛云清若有似無地朝遠處投去一縷目光,淡淡搖頭:“明天吧。今晚,我們班梁浩生日,他特意請我,我總,不能不去。”

    “這樣啊。”尤嘉南倒也不急,“那就明天。”

    …………

    晚六點半,結束完社團活動。

    剛出文化活動中心,手機一陣顫動。

    【秘書小陳】:梁浩剛發來消息,裴珩之答應去他的生日宴。

    【秘書小陳】:老板那邊……

    【洛云清】:我跟他說參加同學生日會,他不會起疑的。

    【洛云清】:吃過晚飯,記得提醒他吃藥。

    在老宅,每到吃藥的時間,傭人都會把藥配好了送過去,現在搬到四季云頂,家里尋常只有兩個打掃的傭人,裴厭離時常忙起工作就會忘了藥這回事,總要他哄著人,親一口,再吃藥。

    今天沒有藥前吻,會很沮喪吧。

    辦完事了,回去再補。

    洛云清收起手機先去了極速俱樂部。不過三天時間,奔馳車就被張書言改裝地差不多了。

    “現在要跑了試試么。”張書言扛著大扳手敲敲肩。

    看眼時間,將近八點,生日會已經開始了,洛云清搖了搖頭,“還有點別的事,車,我開走試吧。”

    “開走試?”張書言眉一挑,“你想去哪兒試?”

    “現在保密。”

    洛云清學著她揮揮手,一腳油門開出訓練基地。

    其實不用試,上腳就感覺到了,改裝后的這輛奔馳,各方面都要比他開其他超跑好很多。

    最重要的是舒服。

    張書言,真不愧是改裝車里的天才。

    從極速訓練基地開到Trueme,卡著限速,不過也就半小時。洛云清將車停到附近,帶上禮物悠哉悠哉過去。

    03號包廂,酒過三巡正是熱鬧的時候。

    唯二不是很開心的,除了裴珩之,就要屬今天的壽星,畏畏縮縮端著酒杯不時看向門口,直到洛云清推門進來,亮光打進昏暗包廂里的一瞬,臉色不正常地泛白。

    不過很快,梁浩就又重新揚起笑,迎上去:“云清,你來啦。”

    “抱歉,來晚了。”

    “沒有沒有,你能來,就好。”梁浩心虛地不敢正眼看他。

    不久,一只禮袋落入眼下。

    “我記得,你喜歡攝影。”洛云清一步跨到人身邊,低下頭,“送你一臺相機,好好,拍個夠。”

    梁浩慌不擇路地接過:“謝,謝謝。”

    “下次,可別再拍什么,不該拍的了。”

    “是是是,不拍了,不拍了。”

    陳昭找上他的時候,梁浩就知道自己闖禍了,不該為了裴珩之給的那幾萬塊錢賣照片。

    但他,真不知道,照片最后被放到那種地方。

    如果知道的話……

    “生日快樂。”

    梁浩一怔,抬起頭,“云清。”

    “今天你生日,開心點。”從陳昭查到的結果,洛云清愿意信他一次,是被裴珩之給利用了。

    只是有一,不能再有二。

    “嗯!”梁浩重重點頭。

    接過禮物,正打算邀人坐過去,一道細尖的聲音陡然插過來。

    “小清跟浩浩說什么悄悄話呢。”

    裴珩之不僅來了,居然還帶著宋雪塵一起,從洛云清進來就一直依偎著,難舍難分。

    “我跟我同學說話,和你,有什么關系。”洛云清笑著,話說的卻是相當不客氣。

    當即就有人看出了他們之間不對付,岔開話題:“云清,來來來,你來晚了,得自罰三杯啊。”

    “好啊。”洛云清順著其他人給的臺階,忽然想起開了車,“不過實在不好意思,我、我酒量不好,改飲料好么?”

    “那得翻倍。”

    “好。”

    洛云清隨即拿起桌上的空酒杯,倒了六杯橙汁,一口氣喝完,之后加入到他們正在進行的游戲中。

    “咱們正玩兒真心話大冒險呢。”班長將兩只袖子卷到肩頭,沖他挑挑濃眉,“敢玩兒不。”

    洛云清:“這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喝酒,先說好,輸一次得喝兩杯橙汁。”班長砸吧了下嘴,“這樣好像不太過癮。那這樣,喝你最討厭的草莓汁。”

    “沒問題。”

    洛云清爽快接過重新洗好的牌,沒想到開局就有點背,“我選……真心話吧。”

    “真心話!”班長連忙端著草莓汁湊過來,笑嘻嘻地,“咱云清長這么漂亮,以前談過幾個啊。”

    “1個。”

    “啊?不信。”

    別說班長,其他人也不太信。

    洛云清這樣的長相,以前肯定很受歡迎啊。

    “真的。”洛云清彎著眼笑了笑,余光掃向斜對角格格不入的兩人,眼眸微轉,“初戀對象,就是我老公。”

    話落,包廂內激起一層“咦~”,完全遮蓋了手抖灑酒的人。

    “阿珩,酒都灑到我褲子上了。”

    “嗯。”

    裴珩之重新拿了只杯子,蓄上滿滿一杯,借著仰頭喝酒這個動作掠過去一眼。

    十幾個人當中,唯獨一道光似乎永遠打在洛云清臉上,為什么提到二叔總是那么開心?

    初戀?呵!

    如果沒被抱錯,先認識他的人就該是……

    他在想什么。

    裴珩之悶了一口,又去倒酒,卻總忍不住側著耳再去聽。

    婚后那幾天,他跟二叔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們……不會的,二叔是個殘廢,能做什么。

    “我看你朋友圈照片了,你跟裴二爺去了情人島吧,聽說那兒的溫泉很有名,你們……”

    “當然泡啦,挺舒服的。”

    接下來的問題越來越歪。

    “二爺怎么樣?”

    “聽說年紀大會疼人誒。”

    “雖然還不到三十,不也差了十歲。”

    真心話只問一個問題,其他的,洛云清概不回答。

    除第一次點背外,似乎找到竅門,再沒有被班長逮著灌他草莓汁,倒是班長自己連著輸了三四次,偷拿親姐黑頭貼敷腿上最后撕下一大塊腿毛這種糗事,都被抖落得干干凈凈。

    另還有喝嗨后選擇大冒險,跑到其他包廂,捂著一張紅透的臉跑回來的,直接將生日宴氣氛推向高潮。

    只有裴珩之,一杯接一杯喝著悶酒。

    “阿珩,你少喝點。”宋雪塵算是這場聚會的外人,除了壽星,誰也不認識,整個晚上都只能黏著裴珩之。

    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一直喝。

    “小雪。”正要叫服務員拿醒酒藥,洛云清端著橙汁從人群里走來,“聽說你們在一起了,恭喜。”

    一看到他,宋雪塵就想到9月28號,他結婚前一晚的事,臉色鐵青地撇開頭。

    見他不動,洛云清笑著揚了揚聲:“不給面子啊!”

    “你!”

    “小雪身體不好,不能喝酒。”裴珩之伸手攔在宋雪塵身前,又倒了滿滿一整杯威士忌,“我替他喝。”

    “阿珩~”宋雪塵攬住他的胳膊,沖洛云清投去挑釁得意的笑。

    “呀,感情真好。”洛云清求之不得,“那你們得趕快結婚哦,我還等著,侄媳的茶呢。”

    威士忌傾灑了小半。

    洛云清象征性抿口橙汁,轉身又回到人堆里。

    臨近聚會尾聲,差不多十點,洛云清先給裴厭離發了條消息。

    【AAA小洛】:聚會結束啦。

    【老公】:我叫陳昭去接你。

    【AAA小洛】:好~(乖巧坐等)

    發完以后,點進和滕在野的聊天框。

    【洛云清】:東西做好了么。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好了,不過你要這個做什么?

    【洛云清】:有用。

    【洛云清】:既然做好,送過來吧,Trueme后門,我在那兒等你。

    他又在搞什么事。

    事不宜遲,滕在野帶著東西就去了,有預感能看到一場熱鬧。

    繞了半圈到Trueme后門,陳昭居然也來了。

    “你倆偷偷密謀什么好事呢。”從車上拿出來兩副制作精美的狐貍面具。

    兩天前,洛云清委托他做面具,就覺得不太對勁,瞬間讓他想起,之前在拍賣行被他坑跑的那只兔子。

    “保密。”洛云清接過面具,一副給了陳昭,另一副自己戴上,再道:“好奇的話,記得看明天的新聞。”

    說完,揚手離開。

    陳昭也是瘋了,大晚上陪他整這一出,“老板娘,真要那么做的話,您一個人不也可以么。”

    “我沒有變聲器。”

    陳昭:“……”

    他就有么?

    “我說話結巴,他今天帶了宋、宋雪塵,我一張口,不就露餡兒了。再說了……”洛云清手一伸,將他推進奔馳副駕,“讓你來體驗我的車技,還不好?”

    陳昭:如果可以,他不想。

    但現在已經容不得拒絕了。

    …………

    聚會結束后。

    宋雪塵幾乎是扶著裴珩之出來,嘴里不停嘟囔:“梁浩生日,你喝這么多做什么。”

    “高興啊。”裴珩之搖頭晃腦,掏出車鑰匙,“你來開吧。”

    “好吧。”

    宋雪塵接過鑰匙,正要將人扶到后座,突然一股大力從車后沖過來,直直撞向邁凱輪。

    “你們長沒長眼啊!”

    回頭一看,只是一輛奔馳,居然也敢撞他們。

    奔馳隨即倒車,接著,再次撞過來。

    “老板娘,是不是有點狠了。”

    “閉嘴!”洛云清低聲叱一句,道:“開窗。”

    副駕駛車窗緩緩降下。

    “手伸出去。”

    陳昭依言照做。

    “四指握拳,拇指朝上,逆轉向下。”

    “用力,點兩下。”

    陳昭做完后,震驚扭頭。

    “你踏馬還敢挑釁!”裴珩之瞪得眼睛赤紅,踉蹌就上了前排駕駛位。

    奔馳立即倒車掉頭。

    陳昭看向車后真被引來的人,忍不住擔心:“老板娘,這要是出了事……”

    “放心,不會撞到其他人,我有數。”

    邁凱輪被奔馳引得一路直奔郊外,幾次并駕齊驅。

    轟鳴聲響徹山谷。

    洛云清側目瞥過去,一腳油門再次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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