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不要告訴他,我知道了這……
“老板娘、、、”陳昭不自覺挺直腰背, 抓緊副駕車頂上的拉環,面具下聲音不住顫抖,“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還不夠。”
洛云清轉動方向盤, 在時速已超180的情況下, 一個靈動的甩尾, 擦著緊追車旁的邁凱倫車身。
一時間只聽到車內, 尖叫、咒罵, 此起彼伏。
裴珩之今晚本就不暢快, 還又遇上專門來挑釁的,當即加速, 狠狠撞過去。
兩輛車就在這你來我往中, 繼續往漆黑無光的山谷方向。
他要進山!
察覺到老板娘的意圖, 陳昭接連吞咽著口水,顫顫抖抖:“山里,很危險的。”
“嗯。”
“您……”
他這哪是陷害, 分明就是要裴珩之…
不行,這樣下去肯定出事。
犯不著為了裴珩之做的那事, 搭上自己。
“老板娘。”陳昭趕緊指指淹沒在轟鳴聲中已經響了很久的手機,“來電話了, 會不會,會不會是老、板!”
握住方向盤的手瞬間收緊。
理智回籠,洛云清很快松開一只手, 輕點面具后戴在耳上的藍牙耳機。
“小洛,拍到了。”
是楊康。
“……好,我知道了,剩、剩下的事就交給哥了。”洛云清最終松開油門, 緩緩降速。
不等邁凱倫反應,隨即調轉車頭,毫不留戀。
跳到嗓子眼兒的一顆心總算是可以落下,陳昭長舒口氣,手卻還牢牢抓著車頂上的拉環扶手。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有其他方法,為什么非要選這么危險的方式。
“我和他,誰的技術更好。”洛云清單手解開面具綁帶,目視前方,再又吐出兩個字:“車技。”
作為秘書,陳昭自然也會開車,但會開車和賽車完全是兩碼事,“實在慚愧,我對這方面不是很精通。”
他只是一個有幸被老板資助、寄養在裴家的孤兒,比不得裴珩之的出身,更沒有多余的精力和閑錢,去培養這種愛好。
洛云清:“無妨,照著你的感受說。”
“我的感受?”確認他沒有在開玩笑,陳昭抵著下巴,沉思一陣,“用四個字來形容,大概是,不相上下。”
說完,陳昭自己先怔住了。
要知道,裴珩之自成年后就在玩兒賽車,少說也有兩三年,老板娘……
他又是什么時候開始玩兒這個的?
洛云清注意到他錯愕的神情,沒去多管,反正一個多月后也會知道的事。
但——“不相上下啊。”
雖說酒精能讓人腎上腺素飆升,也有極其明顯的副作用。他現在,只能和醉酒狀態的裴珩之一較高下,還遠遠不夠。
開回trueme后門,洛云清將奔馳停到附近,坐上陳昭開來的車返回四季云頂。
比預計到家時間遲了半個多小時。
洛云清下車后一路小跑。推開大門,裴厭離就坐在客廳里,U型沙發旁點著一盞護眼閱讀燈,正低頭翻閱著他特意放到書房桌上的家常菜譜。
“老公。”他輕喚一聲,趕緊換上拖鞋,大步過去,“你在等我啊。”
裴厭離抬起頭。
還沒開口,洛云清就先解釋:“明天周、周末,大家喝得都有點嗨了。”
“你有沒有喝。”裴厭離放下書望過去。
洛云清脫了外套,俯身微微張開嘴,哈氣:“你聞,沒有吧。我喝的橙汁。”
“那就好。”
“我是不是很聽話。”洛云清隨即拿起他的手抱住自己的臉,眼睛一眨一眨。
裴厭離便自覺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獎勵。”
兩人旁若無人親昵著。
陳昭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故意咳一聲,眼睛無處安放地亂瞟:“時候不早,我就先走了。”
洛云清:“還要我送你么。”
“……不用。”陳昭嘴角抽抽著,一步向后,跨出去帶上門。
冷風刮過后腦,不禁抖了個激靈。
老板剛剛是不是看了他一眼?
帶著深深地探究,和疑惑。
是他眼花了吧。
…………
半夜不到三點,隨同楊康爆出的一條“裴大少深夜帶同性伴侶醉酒飆車”的新聞,裴珩之也因超速、酒駕一系列問題被叫去警局問話。
“你說你被一輛奔馳給撞了?”
“我車上有記錄儀,你們不會自己看吶!”夜風吹了半宿,裴珩之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是他先撞的我。”
“他撞你,你完全可以報警。”值班交警看他一眼,繼續在電腦上錄下供詞,道:“這不是你醉酒飆車的理由。”
對方有罪,他罪加一等。
“你這個情況,我們可不能放你走,先到留置室‘住一晚’吧。”
眼看他們要將裴珩之帶走,宋雪塵急忙過來抓住人,“受害的是我們,你們不去抓那個戴面具的,找阿珩做什么!”
“對方我們也會去查。但是這位先生,且不提對方的行為,您愛人是醉酒后飆車,涉及兩項嚴重違法違規,已經觸及到刑事犯罪。”交警有理有據:“根據相關法律,得處拘留15日。”
“怎么會!”宋雪塵更急了,“不就是酒駕,而且又不是我們主動的,是對方啊,你們不知道,那兩人有多囂張,阿珩也是氣不過……”
據理力爭之際,交警大隊外早已經悄摸來了好幾批記者,透過玻璃窗連拍數張,一夜將這件事炒至熱搜前列,連同急赤白臉的宋雪塵一起。
直到早上,裴文顯才看到這條新聞,氣得差點背過去,連忙叫律師去交保釋金將人撈出來,又命公關趕緊壓下熱度。
但“裴家大少爺,深夜帶同性友人醉酒飆車”的詞條怎么都壓不下去。
僅早飯這點時間,裴氏股價就因這樁丑聞,跌了至少1.8個點。
裴珩之狼狽回到家,迎面就是一道耳光,重重落在臉上。
王曼舒連忙過去捧住他打歪的臉,“你這么用力做什么?方才律師不也說了,這事不完全是小珩的錯。”
“不是他的錯?”裴文顯怒不可遏:“那你告訴我,是誰的錯?我的錯么!”
“對不起父親。”裴珩之垂著眼低下頭,“這件事,我自己承擔。”
“你承擔?”裴文顯被他氣笑了,“你怎么承擔?頂著裴家大少爺的名頭,我問你還能怎么承擔?這段時間,學不好好上,成天跟著宋家那個廝混,現在好了,有他,你裴大少的名頭更敞亮了!”
“這不關小雪的事。”
到現在還在為他說話。
裴文顯氣個倒仰,抬手指著他看向王曼舒:“你看看,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
“小珩,你還能找到更好的。”
網上流出的視頻、照片,王曼舒也看了,原本可以暗地解決的事,被宋家那個小兒子一攪和,越鬧越大。
這樣的人,對他們來說,非但沒有半點助力,反而是個累贅。
“你必須給我分掉!”王曼舒不容他反駁,“日后,媽再給你找個好的。”
“可是媽,他……小雪救過我的命。”
“那現在呢?”王曼舒反問他:“現在他是要害你的命。我不管,總之,我決不允許這種人進我們家門!”
…………
晚上消耗了太多精力,洛云清這一覺到八點,睜開眼,裴厭離早已經起床。
他習慣性地拿起手機。
未讀消息成倍翻漲。
首先就是陳昭。
【秘書小陳】:老板娘,完蛋了,事兒鬧大了,裴氏股價都快跌破2了!
本來,自從老板車禍后,這股價就一直起起伏伏,現在更是斷崖下跌。
【洛云清】:不怕,以后咱再給他掙回來。
【秘書小陳】:(扶額笑)
【秘書小陳】:老板娘真樂觀。
剛發完這句,一沓文件落到辦公桌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啪”。
陳昭趕緊收起手機,頭一抬,就撞上老板意味深長的目光,“我,我在看今天的新聞……大少爺這次闖的禍有點大啊。”
“張伯傳話來,說了這件事。”裴厭離雙手交握疊在桌上,不時轉著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語速極慢:“昨天,他也去參加小洛同學的生日會了,是不是。”
陳昭默默垂下眼,一顆心開始七上八下。
“你們昨晚十一點半到的家。”裴厭離接著又一下下,輕叩桌面,“半小時車程,聚會是十一點結束的?”
“老板……”
“張伯說,小珩跟人起沖突去郊外飆車是在聚會結束后,十點二十。”裴厭離沉聲再問:“這中間差了近四十分鐘時間,你們去哪兒了。”
事情鬧大了,他不可能再裝聾作啞,更別說這件事對裴氏的打擊。
“您光想著裴氏,想著公司,那誰,想著您了?”從得知老板娘這個計劃的時候,陳昭就知道會露餡。
但他,還是跟失了智似的去配合,哪怕…哪怕只是讓裴珩之吃一點虧也好。
“您顧念著都是一家人,可他們呢,上次那件事呢,難道就任由他們那樣逍遙?您可是……”差一點就沒命了!
現在只是給裴珩之按上個把丑聞,又算得了什么。
換成老板娘的話,弄死他都是輕的。
“所以,你們瞞著我干了什么。”
裴厭離接著問。
陳昭卻怎么也不愿說。
不說,只是知道他和老板娘有事兒瞞著他,說了,知道老板娘昨晚那些瘋狂舉動的話……
“我們沒干什么。”陳昭哭喪著臉,嘴角極力上揚,“真的沒干什么。”
“陳昭,你知道么,你向來不會撒謊。”一緊張,就會握拳將拇指收進掌心。
陳昭順著他的視線,低頭一看,連忙將拇指抽出來。
裴厭離嘆口氣側身望向窗外。他知道,“說來說去,都是為了我。”
從張伯口中得知昨晚的事,也差不多猜出個大概,“是你們找人去挑釁小珩的吧,還雇人拍了視頻和照片。”
陳昭一愣,心虛撇開頭。
老板真聰明,除了挑釁那段兒,基本都說對了。
“找的人可靠么?”裴厭離并不怕他們做了什么事,而是擔心,這些隱患日后惹上身,到時候想摘就難了。
陳昭抿住唇,一瞬從慌張到竊喜,點點頭:“老板放心,都很可靠。”
老板娘親自上陣,還有誰比他更可靠。
“要確保以后沒有隱患。”
“嗯。”
“以后這種事……”
“老公~”門外忽然傳來呼喊聲,洛云清伸著懶腰找來書房,“早上的藥,是、是不是又忘記吃了。”
進來見陳昭也在。
他神色無常打著招呼:“早啊。”
陳昭的神色卻是極其復雜。
“你們說什么呢?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洛云清說著走到裴厭離面前。
“老板娘……”
話剛出口,就見他身后,老板伸出手指抵在唇上。
不要告訴他,我知道了這件事。
洛云清疑惑眨眼,“怎么了?”
“沒。”陳昭收回視線,搖頭,“沒什么。”
洛云清不疑有他,倚著輪椅抱住裴厭離的臉揉搓,“今天我休息,家里不是,還有好些家具沒買嘛,下午我們去逛逛吧,老是待在家里,沒病,都、都要憋出病來了,好不好呀,老公~”
“好。”
第32章 第 32 章 “你不做,就還是我來做……
下午, 兩人出門去逛家居體驗館。
同一時間,就“裴大少醉酒飆車”這則熱搜丑聞,裴家老宅召開了一場問責會。
各房叔伯全部到場。
“我裴氏向來以恭謙律己治家,現在出了這檔子事, 文顯, 你叫旁人、叫社會大眾如何想咱們?”
“小珩今年21, 不小了, 他二叔這個年紀, 早已經接手了海外好幾家公司, 他又在干什么。”
“就問你,如今這事, 你打算怎么收場?”
……
丑聞影響的, 不單單是集團股價, 還有裴氏積攢百年的聲譽。
如今叫個毛頭小子往上踩了一腳。
就算是家主的孫子,也沒這么簡單了事。
“是文顯沒有教育好兒子,文顯在這兒, 先向各位叔伯賠個不是,日后定嚴加管教。”裴文顯面朝祖宗排位, 深深低下頭。
無人對他這話予以回應,亦是不滿。
簡單一句嚴加管教, 就翻篇了?
“事情既已發生,”裴文顯沉聲再道:“稍后,晚輩自會通過集團再向大眾致歉, 以挽回裴氏聲譽。”
“你致歉?”老爺子總算開口,黑眸沉沉望著他,怒喝:“叫你那個不孝子一起!自己做錯的事自己承擔,還要你這個老子, 給他擦多久屁.股!”
裴文顯連忙躬身應:“是。”
“另外,小珩進總部的事放一放。”老爺子不容反駁地叱道:“先去給我修身養性,等什么時候改了再說。”
“父親……”裴文顯張口,見眾人都看著,只得沉默應下。
隨即離開祠堂,沒走多遠就聽里頭傳來幾聲“老二”、“小離”。
“給他沖喜真是對了,最近身體還不錯,老唐說復建走路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真是太好了!這裴家,看來以后還是得靠小離啊……”
幾張裴厭離和伴侶外出逛家居體驗館的照片流出,再又聽說身體正在逐步恢復,原本低迷的股價慢悠悠浮上去了點。
遠比裴文顯鄭重召開記者會,承認錯誤有用得多。
沒多久,洛云清就從尤嘉南口中聽說,裴珩之退了社團,除正常上課外再看不見人影。
“你嫁給裴哥二叔不久,不知道。”尤嘉南托腮嘆著氣,道:“裴哥當初進社團的目標,就是競選下一任社長,還是他爸給定下的。”
原本就差臨門一腳,誰想后來整出這許多事。
尤嘉南左右看看,跟他嘟噥:“我還聽說,王阿姨最近在逼他和那個竹馬分手……這事兒,你知道的吧。”
說出口他才想起來,比起自己,洛云清知道的應該更清楚才對。
“還,真不知道。”
洛云清這兩天忙著訂家具,只知道裴珩之過得不好,知道他不好就行了。
倒是沒想到,這么快,他們就要分手了?
“然、然后呢。”洛云清接著問:“宋雪塵同意?”
“他什么想法,我哪知道,但裴哥肯定不同意,宋雪塵可是救過他命的大恩人呢。”這事,尤嘉南聽裴珩之以前貌似大一還是大二的時候提過。
“哦——”洛云清昂著下巴,意味深長:“救命,恩人吶。”
“是啊。”尤嘉南沒聽出什么不對勁,托腮發了會兒呆擺擺手,“好了好了,不說他了。程旭今晚約了燕戲話劇社的人吃飯,去不?”
“今晚……算了。”洛云清搖頭,拒絕的干脆,“我得回、回去。”
明天就是裴厭離到醫院拆鋼板的日子,這兩天,雖然嘴上不說,心里肯定會不安。
還是多陪陪他吧。
“那好吧。”尤嘉南也不勉強他,但是,“劇本制作完成以后,可就要開始排練了哦。”
“嗯。”
洛云清點頭應道。
收拾完,大步離開文化活動中心。
又到極速跑了兩圈,踏著夜色返回四季云頂。
裴厭離破天荒地做了一整桌子的菜,且每道菜,份量都不少,兩個人完全吃不下。
太反常了。
洛云清只想到一種可能,他在為明天的手術擔心。
飯后,將剩下沒吃完的菜打包放進冰箱,蹲到人面前拉住他的手,“老公是不是怕、怕疼?你放心,拆鋼板會,打麻藥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不怕,不怕哈。”
洛云清邊說邊去摸他腦袋,“只是拆鋼板,之后,還得養傷口,復健還要一陣子呢。”
“如果我站不起來……”
輕撫腦袋的手落下來,拍住他額頭,“還沒開始,怎么就知道站不起來?”
洛云清板著臉,說完又覺得語氣太兇了,忙去親親他低垂的眼尾,哄著:“別擔心,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他語速很慢,音量不是很高,還有些磕巴,可就是莫名地,叫裴厭離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漸漸定下來。
伸手將人撈抱進懷里,細細嘬著唇角。
…………
第二天早上整十點,完成一系列術前檢查后,推進手術室。
自從手術室外的紅燈亮起,陳昭就跟犯了多動癥,門口來來回回走了有數十趟。
他不暈,洛云清都要暈了。
“唐醫生不是說了,起碼得兩個、兩個小時,你擱那兒,減肥呢。”
“我的老板娘誒。”陳昭趕緊過去,椅子上坐一會兒,燙腚似的又站起來,“您怎么一點都不緊張啊。”
“拆鋼板,緊、緊張什么。”洛云清雙手插兜,輕松笑了笑。
陳昭做不到像他這么泰然,不到手術室門口轉了,就在走廊里瞎轉悠。
隔一段時間,張管家也會打電話來問兩句。
“老板進去有四十分鐘了,預計還要一個多小時。”陳昭伸出手表看時間,對著手機道。
余光一瞥,拄著拐杖的小孩一跳一跳到手術室附近,幅度過大,兜里巴掌大的小本子蹦了出來。
洛云清起身幫他撿起來。
明明隔了點距離,陳昭卻清楚地看到,撿起本子遞出去的那只手抖成了帕金森。
“謝謝哥哥。”
“不客氣。”
洛云清笑著收回視線,撞上他看過來,極其自然地又將那只手重新插進兜里。
陳昭:……
呵呵,不緊張。
接下來這一個小時,說長不長,連一場電影都看不完,手術室門上的燈毫無征兆熄滅。
洛云清一個姿勢維持地太久,抬腿一瞬,腳都在霹靂霹靂發麻,一瘸一拐過去。
手術室門緩緩打開,病床跟著唐雅筠一起被推出來。
“家屬。”唐雅筠拿來好幾頁紙,包括術后護理、初步復健計劃以及醫藥清單,“鋼板都順利取出了,過個兩三天就可以嘗試讓他先拄拐,但不要對下肢負擔太重,之后還是要定期到醫院復查,看看骨質有沒有異常,等到拆線以后,再按這份復健計劃,一步一步。記住了,慢慢來,不要著急。”
洛云清點點頭,努力記下她的話,不斷瞟向病床上還沒醒的人。
“麻藥還沒過呢。”唐雅筠轉手將各類單子塞給他,再叮囑:“這幾天給他吃清淡點,傷口別沾水。”
洛云清:“知道了。”
手術順利完成,陳昭第一時間,就將這件事告訴張伯,再由張伯轉告給老爺子。
不消片刻,消息也隨著風刮進大房院落。
“之前不是說他活不長么!”王曼舒焦急地在屋里走來走去,“要是他徹底恢復了,那這整個裴家、公司,就全是他一個人的了!”
裴文顯垂著頭,半天不說話。
“文顯!你真這么甘心?”王曼舒連忙走到書桌前,再道:“甘心讓他掌了裴家?”
搭在桌上的手抽動了一下,裴文顯終于開口:“上次小珩的事,已經讓父親動怒,還想怎樣。”
眼底掠過狠意,王曼舒驟然捏緊手指,壓低聲音:“車禍,有一次,就有二次。”
“胡鬧!”裴文顯猛地拍向桌子,呵斥:“上次的事,父親就已經在懷疑了,你還想一而再再而三?真當父親老糊涂了,好騙么!”
“只要這次成功,裴厭離死了,他就算知道又能怎么辦?橫豎都只有你這一個兒子可以依靠了!”王曼舒說得又急又快,大口喘著粗氣,“你已經被他壓了二十多年,還想壓幾個二十年?”
“可是……”
裴文顯用力攥緊手心。
一面是前幾日,祠堂里叔伯們的那些話,一面又是五六歲的裴厭離,收到獎狀,興高采烈拿回來同他分享。
他原本,很疼那個弟弟的。
一看他又在心軟,王曼舒當即就道:“你不做,就還是我來做。”
她嫁進來,是要做裴家未來家主夫人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處處受制于人。
…………
麻藥勁過了以后,又在醫院觀察一晚,確保術后沒有發炎跡象。
唐雅筠大手一揮批了出院申請。
回到四季云頂不久,就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
“二弟手術順利真是太好了。”王曼舒上下淡掃,淺笑著:“你大哥工作上還有些事,就叫我先過來看看。”
縫合后的傷口還在密密麻麻作痛,裴厭離實在沒什么精神招呼她。
“醫生說了,阿離還得,多休息。”洛云清一步攔在中間,擋住那道不是很舒服的視線,轉頭就叫:“陳昭,還不趕快,帶阿離回房。”
“是,老板娘。”陳昭跟他一唱一和,推著輪椅乘電梯上樓。
人走遠了,王曼舒仍抻長了脖子望著。
“大嫂。”洛云清再次出聲,毫不客氣:“您來的,真不是時候。要不,改天吧。”
王曼舒生生被他叫回頭,打量他許久,“這段時間,照顧二弟很辛苦吧。”
“他是我,老公,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洛云清直接伸手,往門口方向一指,“需要我送您么。”
“不用了。”王曼舒勾著耳邊鬢發,起身:“看見二弟身體大好,我們這做兄嫂的也就放心了。”
*
人走了以后,陳昭才從樓上下來,“大夫人到底來干嘛的?”
“無事獻殷勤。”
手機一聲震動,張書言發來消息,該去基地跑跑了。
洛云清隨即拿上外套,“社團還有點事,晚飯前回來,你先照顧下阿離。”
陳昭點點頭,送他到門口。
正要出門,洛云清又回頭伸出手:“車鑰匙給我,省得,你再跑一趟。”
第33章 第 33 章 “聽老婆話,好得快!”……
一路開去訓練基地。
幾公里外就聽到, 發動機轟鳴聲響徹云霄。
滕在野手持數據面板,跑向剛剛競賽完的兩名車手,認真分析:“差0.146,彎道剎車還要再晚一點, 另外, 方向盤不要轉地過快, 尤其是冬季賽期間, 道路極可能結冰導致輪胎打滑, 要綜合考慮各方面因素。當然, 最重要的是,心態一定要穩。”
“知道了, 教練。”
細細叮囑完兩位車手。
滕在野背著手, 悄聲走到張書言身后, 瞥向她手里記錄著洛云清近二十次賽車數據的面板。
“哇哦~弟弟成績可以啊。”
張書言摁滅屏幕回頭,反扣身后,“偷看?”
“這怎么能叫偷看?我是光明正大。”滕在野梗著脖子, 毫不心虛,“不過有一說一, 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能跑出這樣的成績,洛云清還真是厲害。”
張書言淡淡睨他一眼, “嗯。”
那一聲很輕,像極了滕在野幻聽,“你這是認同他了?”
“少廢話。”
“哎呀, 認同就認同嘛,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滕在野繼續跟她說笑,沒一會兒,就見基地入口開進來一輛分外眼熟的黑色商務車。
老裴!
他今天不是出院嗎?怎么到這兒來了?難不成…洛云清這事兒叫他發現了!
就開進來這段路, 一堆疑問往他腦袋外蹦。直到車停下,僅洛云清一個人下來,滕在野狠狠松口氣,“還以為老裴來了呢?”
“他在家,養傷。”
洛云清關上車門,疑惑地回過頭看向這輛車。
滕在野:“咋了?”
“開過來,感覺剎車不、不是很靈敏。”
賽車,尤其是在彎道漂移過程中,第一講究的就是剎車性能,大概是最近練的多了,稍微一卡頓,洛云清就能感覺出來。
“找個維修師,來看看吧。”
“你把這兒當修理廠了啊。”滕在野笑罵一句,叫人拖去車庫檢查,“說起來,怎么想起開老裴的車了?”
“麻煩。”
洛云清每次都拿社團當借口,要想不被發現,還得裝模作樣去趟學校,這一來一回,時間都浪費在了路上。
倒也不是非得隱瞞,但要真說出來,依照裴厭離的性子,萬一哪天他回家晚點,都要擔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這樣啊。”滕在野就又問:老裴怎么樣?”
“手術,挺順利的。接下來就是,養傷口,準、準備復建。”洛云清到更衣室換上賽車服。
戴好頭盔和耳麥,開出被張書言又進一步改裝后的奔馳。
“之前也說了,西金山的彎道數是基地里三倍不止。”張書言一次次給他增加難度,道:“今天先按照西金山的彎道數,連跑三圈。”
洛云清:“好。”
*
紅燈跳綠瞬間,奔馳猶似一支離弦的箭沖出去,殘影很快消失不見,只得通過監控屏才能清楚看到車身。
速度非常快,彎道漂移也控制地非常好。
滕在野又去偷看正在自動記錄的數據面板,心跳值基本穩定保持在165左右,血壓也沒有異常漲幅。
“厲害啊。就一個月,心態居然已經穩下來了。”
張書言隨之嘆口氣:“可惜,不跑職業。”
這份心態和目前的成績,洛云清完全能進職業組,跑國際賽事。
上一次卻拒絕了她的邀請。
“他就為了給老裴……”送一份生日禮物。
一個月前,滕在野還在為這事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現在笑得該是自己了。
“誒!老裴命是真好啊,要是小玉玉這么對我。”他能直接原地發瘋。
張書言:“瞧你那點出息。”
*
暮色漸晚,三圈也即將跑完。
遠光大燈在連續三個S型彎道上,劃出道道短促的射線光緊追車尾,黑色奔馳如同生了羽翼,眨眼一瞬沖破漫天硝煙,順利沖線。
洛云清喘著粗氣摘下頭盔,那一身為他量身定制的賽車服,早已經濕的不成樣子,黑色發尾也黏成一條一條。
滕在野趕緊送來一瓶淡鹽水,夾著數據面板不住拍掌,“弟弟牛啊。”
“洛老板。”維修師這時也過來了,碳纖維手套上沾滿機油,欲言又止。
洛云清:“怎么了?車,有問題?”
“剎車確實出了點故障。”維修師帶他去車庫,找出商務車上的剎車輸油管,“輕微損裂,不過幸虧發現得早,再多開幾次,這剎車肯定就要失靈了。這……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破裂啊。”
油管上明顯一道劃痕,漏出了些許剎車油。
洛云清看過去,唇角緊抿。
他記得中午出院的時候,雖然是陳昭在開,感覺并沒有任何問題,那之后……
“怎么了怎么了?”滕在野湊過來,一眼看出,“這是被誰割壞的吧!”
聲音一揚,后知后覺,這輛本是老裴平時去醫院復查坐的車,只是今天被洛云清一時興起開來了。
他跟著壓低聲音:“難不成,有人要害老裴?”
“許師傅,麻煩你重新,換、換一條輸油管。”洛云清沒回他,再又道:“換下來的,也別扔,給我,我帶回去。另外……”
他想了想,又點點那條輸油管,“再給我一條,‘一模一樣’的。”
換下賽車服,洛云清開車返回四季云頂。
將車停到車庫,轉了一圈,瞟向左上角搬進來后剛裝上不久的監控。
…………
“你說什么!”
晚上,裴文顯回到家,才知道妻子居然去了四季云頂,“你去那兒干什么!”
“二弟不是出院么。”王曼舒不慌不忙放下紅茶杯,抬眸淡掃,“你這做大哥的忙,我替你去看望看望都不行么。”
“看望?”裴文顯大跨幾步,死死抓住她的肩,“我還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嗎?你知不知道,萬一被發現了……”
“不會的。”王曼舒撇開他的手,信心滿滿,“暫時,不會被發現的。”
她沒那么蠢。
一去,裴厭離就出事了,不擺明了是她?
只做一點手腳,叫他神不知鬼不覺。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不會被發現!”裴文顯臉色漲紅,重重哼出氣,“就你聰明是么!”
“小珩玩兒賽車,我問了,漏一點,沒什么特別的感覺。”王曼舒捏著食指比劃,“除非是頂尖賽車手,你看那個陳昭,還有那個什么洛云清,誰有這個本事?”
“可萬一呢。”
“萬一,萬一!你就怕萬一。”王曼舒氣得不行,“他要是真的廢了或是死了,整個裴氏都是你的,咱們還要繼續受那窩囊氣么?你想想,被他踩著叫其他人笑話了多少年,我又跟著你,被笑話了多少年!”
從她嫁進裴家,只要出門,無論到哪里,永遠都是二爺、二爺!哪怕她生下裴家長孫,結果呢?小珩不過犯了一點錯,就被裴厭離壓著開祠堂,當著祖宗排位,不留情面地抽。
這次,老爺子更是斷了小珩進集團總部的路。
他們給大房活路了么!
“現在事情也已經做了,就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王曼舒緩緩起身,直視著他:“你只要什么都別說,就當什么都不知道,家主位子、公司,自然都是你的。”
裴文顯雙眼緊閉,用力握拳。
她就知道,他最終一定會妥協。
長長舒了口氣。
然而不等這口氣完全吐干凈,房門就被人兩聲叩響。
“夫人,有您的快遞。”
快遞?
什么快遞?
她最近沒買東西啊。
“拿進來。”
快遞盒子不大,非常地輕,王曼舒拿起剪刀劃開封條,打開之后。
剪刀咣當墜到地上,險些扎著腳。
“怎么了?”
裴文顯低頭往盒子里一瞥,里頭僅一件東西:一條沾滿機油的,剎車輸油管。
臉色登時大變。
“這就是你說的,不會被發現!”
王曼舒同樣好不到哪兒去,臉已經煞白,額上很快冒出細密的汗,“不可能啊,怎么會呢?”
“怎么會?”裴文顯咬著牙冷笑:“你以為,就你聰明?平時沒什么往來,冷不丁過去,他會不起疑?”
王曼舒仍是不可置信,她明明讓人做的那么隱蔽,怎么這么快就被發現了?
“沒事的,沒事的,我又沒干什么。”
裴文顯:“你沒干,你帶過去的保鏢呢!小離一旦將這件事報到警局,你也脫不了干系!”
一瞬間,巨大的恐慌籠罩下來。
王曼舒霎時渾身發抖,站都站不穩,只得勉強扶著桌角。她可是裴家大夫人,決不能、決不能因為這種事去警局!
狠狠咬住唇,隨即抄起剪刀去剪那條臟污的輸油管,管子異常堅硬,好幾次都戳到手上,不慎劃破幾道口子,鮮血直流。
裴文顯趕緊攔住她,“好了,你毀了又有什么用?小離已經知道了。”
“毀了,就沒有證據了。”盤發散落后頸,王曼舒蓬頭垢面仰起臉,眼角赤紅,瘋了似的,“沒有證據,知道了又能怎樣?”
她轉而笑出聲。笑著笑著就發現,快遞箱內還有一張薄薄的卡片。
翻過來:就知道你會毀了。所以,真正的那條輸油管,我保留下來咯。=^_^=
…………
洛云清單手托腮,拎起早裝進塑封袋里的證物晃兩下,愉悅地勾著唇。
“老板娘,這個足以作為證據了。”陳昭聽完事情經過,又氣又喜,“咱們報警吧!”
“不急。”洛云清左右來回晃著腦袋,“你不覺得,這樣更好么?永遠,活在恐懼里。永遠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拿出這件證據,惶惶,不可終日。”
前世,他對這位大夫人印象不深,只是后來在調查裴厭離死因,查到裴家時得知,這位家主夫人常年禮佛,閉門不出。
倒是沒想到,她也會干這種事。
果然啊,什么樣的兒子,就有什么樣的媽。
“這么可惡,活該治一治!”陳昭憤憤不平地哼:“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老板剛有點起色,就這么迫不及待,要是真出點意外,她以為他們能逃得過去?”
“大概是覺得,阿離沒了,裴家能依靠的,只有他們,也是仗著老爺子,不會為了阿離徹、徹底斷了他們的路。”
洛云清正是考慮到這點,“叫她抓進去,有什么意思?判,也判不了多久,像這樣,天天擔驚受怕,不知道,懸在頭頂的達、達摩克利斯劍什么時候就落下來,才好呢。”
“老板娘好毒。”
“你說什么?”
“不不不,我是說,老板娘,好主意。”陳昭趕緊改口,朝他豎起拇指,再又問:“老板那邊……”
“暫時,別告訴他。”
現在正是恢復期,身心本就脆弱,要是知道大哥大嫂急著想自己死,該多傷心啊。
“省得他,胡思亂想。”
“好。”
書房外,一雙手,指骨用力捏到泛白,許久后又默默松開,操控著輪椅悄無聲息走遠。
回到房間,眼前不斷閃現過往一幕幕。
“小離,這是你曼舒嫂子。”
“肚子大……是你嫂子肚子里有了小侄子。”
“等小侄子出生,你就有伴兒了。”
年長他23歲的哥哥帶回了一個女人,耳邊卻充斥著父親的怒罵。
“唐小姐哪樣配不上你?非得,從外面找這么個!別以為我不知道,什么王家小姐,就是他王見山外邊的一個私生女!”
“搞大了肚子帶回來,好好好,你要娶她,娶吧,隨便你!”
父親頭一次打了大哥,婚禮上也沒個好臉色。
他……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嫂子,大哥在的時候,溫聲細語,叫他一起吃點心,大哥一走,臉就變了。
比起來,他更喜歡唐家姐姐,唐雅筠的姑姑。
可惜,那位姐姐在大哥結婚不久后,作為無邊界醫生,去了國外某個正在發生戰亂的國家支援。后來又聽說,為了保護一個孩子,不幸被流彈打中去世。
再大一點,他愈發能看明白王曼舒眼底的厭惡,漸漸地,變成對他畏懼、害怕。
于是十三歲就帶著陳昭出了國。
他想,如果他不在,或許能好些。
沒想到她要的,是他徹底消失。
憑什么?
裴厭離晃走過往那些畫面,望向靠在床邊的拐杖,小洛……
“裴先生,我啊,是來旺你的。”
小洛為他做了那么多,不能繼續消沉。
既然不想他活,那就……偏要好好活給他們看!
裴厭離抓住拐杖,一點一點,挪起身,他要站起來,一定要站起來。
“老公,吃飯啦~”
“老公!”
洛云清推門進來,就見他雙臂緊繃著,握住拐杖,努力從輪椅里挪著起身。
那一瞬,他忘記要說什么,呆愣愣看著人緩慢挺直肩背,蒼白的臉上也因為終于站起來了,露出笑意。
“小洛。”
慣性轉身,拐杖突然脫力打滑。
洛云清這才回神,急忙一個箭步沖過去,抱住人重重摔在地上。
“哎呦我的媽呀,您二位這是干什么呢。”
天色不早,陳昭本打算走了,想著過來打聲招呼,瞧屋里這情況,趕緊先將壓在人身上的老板扶著坐進輪椅,再問:“老板娘沒事兒吧。”
“沒事。”
洛云清很快爬起身,去翻裴厭離的手背,右手剛才為了護住他的后腦勺,磕到地板。
他揉了揉,又去吹兩下,“你想練習拄拐,喊、喊我呀。”
“抱歉。”另只手摸住他的頭,“有沒有哪里疼?”
“我不疼,疼的是你,才對。”洛云清點向他的手,“下次要叫我,不可以,一個人 ,多危險啊。”
之后,洛云清都盡量將拐杖藏起來,等練習的時候再拿出來。
每天晚上,洗完澡后,雷打不動地給他那雙腿涂藥,偶爾戳一兩下,試試他有沒有反應。
“傷口愈合地差不多了。“裴厭離跟他商量:“明天多練習一個小時吧。”
“不行。”洛云清想也不想拒絕:“半個小時已、已經夠多了,再多,對你身體,負擔重。”
“可是……”
“唐醫生也說了,不能、不能著急。你要是著急……”洛云清忽地靠近,“要是著急,以后,就沒有,晚安吻了。”
“不行!”
他說不行就不行么。
洛云清緊接著,挪開很遠,“你不答應,就沒有。”
“小洛~”
“你得,聽我的。”
“……好。”
“這才對嘛。”聽到想要的回答,洛云清迅速湊過去,親了一下嘴角,“要聽話。聽老婆話,好得快!”
第34章 第 34 章 西金山不見不散,裴大少……
兩周后, 確認腿部沒有出現紅腫、滲液等情況,唐雅筠進一步開始拆線。
“從片子上看,骨質暫時沒有異常。不過傷口愈合還要段時間,深層組織愈合的時間就更久了。復建時長嘛, 可以適當增加, 比如一周增加半個小時左右, 初期還是以活動腿骨關節為主, 等傷口徹底愈合后, 再慢慢過渡到步行、平衡訓練。”
唐雅筠放下X片, 著重重復:“欲速則不達,要想恢復, 這個時間肯定是很漫長的, 另外……”
她側目瞥眼戴著同款圍巾的兩人, 輕咳一聲挪回視線:“期間要避免劇烈運動啊。”
洛云清:“比如?”
“當然是跑步這些,不然你以為我說的什么。”唐雅筠趕緊拉開病歷本連幾筆,聲音明顯壓低下去, “還有……別太.恩愛。”
洛云清:“?”
裴厭離:“?”
速速寫完問診記錄,見兩人同時歪頭朝她看過來, 唐雅筠嘆口氣,一字一字鄭重提醒:“我的意思是, 房事也請不要太劇烈。”
非得讓她把話說這么明白。
話落,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股難言的燥意。
裴厭離一瞬撇開頭。
倒是身后那雙清澈的黑眸,驟然, 亮度驚人。
“好的!記住啦。”洛云清大聲地應。
推著輪椅出問診室,下一位病人手打著石膏擦肩而過正準備進去,就見那張秾麗靡艷的臉上笑成一朵盛開的花。
一路走出門診大廳。
熾熱的視線如芒在背,裴厭離數次抓緊蓋在腿上的毯子挺直腰背。
“老公~”
“嗯、嗯。”
“晚上給你做, 好吃的!”
“好、好。”裴厭離磕磕絆絆點頭,迅速瞟眼掛在輪椅靠背上的禮品袋,緊接著道:“去看小雨吧。”
每次復查完,洛云清都會順道拐去住院部。
“小雨,看哥哥這次給、給你帶什么了。”推著人進病房,走到病床前,拿出禮品袋,“當當當,當!”
一盒樂高積木。
“這個據說,拼起來,還、還是很難的喲。”洛云清將積木盒往前遞了遞。
小雨卻只是看了一眼,并沒有想象中的開心,但也接過了積木盒。
“謝謝哥哥。”
“怎么了?”洛云清雙手撐住膝蓋,俯身平視:“不喜歡?”
小雨搖搖頭,依舊耷拉著腦袋,沒什么精神。
難道是連續兩個星期沒來看他,生氣了?
洛云清扭頭朝裴厭離眨眨眼。
怎么辦呀,小雨生氣了。
“小雨。”裴厭離操控輪椅往前,順了順他后腦勺睡翹起的一撮呆毛,“哥哥跟你一起拼積木,好么。”
“好。”
心情仍舊低迷,卻也沒有到生氣的地步。
洛云清將收進病床一側的小桌板拿上來,打開那盒積木,一股腦都倒在桌上。
看著這一大一小湊一塊兒,對照圖紙,一個個翻找相應的積木塊。
“我去洗點水果,你們,慢慢拼。”他將買來的草莓和冬棗拿去病房外洗漱間。
洗完兩大盒,路過護士站,送了值班護士們一盒,順便問兩句。
瞧小雨不像是跟他生氣的樣子,那就是因為別的事了。
“其實上個星期已經等到腎源名額了,但是最終匹配不太理想。沒成功,我們也不會急著去通知你們。”小護士捏了顆草莓,寬慰他:“不過也別灰心,已經排到小雨,肯定就很快了。”
洛云清恍然:“原來是因為這件事,不開心。”
“小雨不開心?”小護士咬一口草莓想了想,“哦!他不是不開心,是……害怕啦,畢竟才六歲嘛。”
等腎源是一回事,真等到了,準備配型移植,又是另一回事。
成年人到這種時候都會擔心害怕,更何況還是那么小的孩子。
“那天做了好多檢查,晚上就做噩夢哭了。”護士吃完最后一口草莓,跟著嘆氣:“要是一次就配型成功能移植了,害怕也就那幾天,現在還得繼續等。”
洛云清低聲詢問:“有什么辦法,可以緩解。”
“這個……”小護士表示愛莫能助。
害怕是一種心理現象,不是簡單安慰一兩句,這種現象就能消失。
但也不能就這樣,放任他繼續害怕下去。總有一天,他會對手術移植這種事產生極端抗拒。
那該怎樣緩解?
離開醫院后,洛云清就一直想著這事,吃飯想,洗澡想……
搓一浴缸的泡泡,往手心里捏出一個三角尖。
洗澡加泡澡已經超過四十分鐘,裴厭離看會兒書,時不時往浴室方向看兩眼。
又過去將近二十分鐘,書仍停在一開始的第46頁。
直到浴室門咔噠一聲打開。
裴厭離慌不擇路拉開床頭柜,正打算將書塞進去,入眼就是躺得整整齊齊還沒開封的三瓶——潤滑油。
白天的對話尤在耳畔。
“房事別太劇烈。”
“好的!
啪!
抽屜重重一關。
洛云清擦著頭發,一臉疑惑:“你在,做什么?”
“沒、沒有,沒做什么。”裴厭離轉而將書放到床頭柜頂,嫻熟地接過他手里的擦發巾。
發梢果香陣陣,延伸到白膩的后頸,靠近發尾位置,撥開后才能窺見一顆淺褐色的痣。
拇指摁過去蹭兩下。
洛云清頓時癢地縮了縮脖子,“別摸了,你說這事,該怎么辦嘛。”
“什么事?”
“合著,我剛才說的,你都沒聽?想什么呢。”洛云清不滿回頭。
洗完澡后,氣血充足的紅唇微微鼓起,黑眸澄澈中露出幾分嬌嗔。
裴厭離環住他的腰猛地拉進懷里 ,“你再說,我這次好好聽。”
“我說小雨呢。”洛云清掐住他下巴捏了捏,“我聽護士那么說,倒覺得,像你,前段時間準備拆、拆鋼板,前一天晚上,不也害怕擔心嘛,但這情況又……不太一樣。”
正如護士說的,小雨還得帶著那份擔心害怕,一直等到腎源配型成功移植后。
“嗯……”裴厭離將下巴壓在他頸間,有意無意蹭著后頸那顆痣,思慮半晌:“害怕是每個人都有的情緒,何況小雨還那么小,要他完全克服不現實,只能轉移,用另一件事去轉移他的注意力。”
洛云清認真聽著,點點頭。
他想也是,簡單安慰一句“別怕”,就算能消除也只是暫時的,過一兩天,等他再想起檢查配型的事,又會產生這種情緒。
周而復始,什么時候才是頭。
轉移,必須轉移!
那用什么事去轉移呢?
裴厭離一時半會兒也得不出什么好辦法,只能之后再慢慢想。
“好吧。”洛云清摸了摸頭發,被他擦到半干,又用吹風機吹干了,“今天就這樣,先、先睡吧。”
關了燈,洛云清從他身上爬過去,拉上被子躺下,卻半天不見他動作,“老公,你不睡么?”
黑暗中,裴厭離又往床頭柜瞟了一眼,“老婆……”
“嗯?”
“沒什么。”
…………
拆完線,裴厭離也不必一直待在家里,天氣好的時候,就去了公司。
裴文顯收到消息,想了很久決定移交手里正在進行的項目。
“海外項目一直都是你在負責,如今交還給你也是應該的。”
裴厭離定定看了他許久,久到眼睛開始酸澀,落回手里的幾份合同上,“我這傷還沒好,大哥也不必急著壓榨我,既然已經跟進了這么久,再換人是大忌。”
“小離……”
“大哥拿回去吧。”指尖抵著合同點兩下,裴厭離跟著轉移話題:“過完年,小珩也22了,該來歷練歷練了。”
裴文顯倏地抬頭,不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
“可是父親……”
“父親那邊,我去說。”
有關上次的事,裴厭離只字不提。
陳昭見狀不自覺皺眉,裴文顯一離開,忍不住:“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有多過分。”
要不是老板娘發現,大夫人可是差一點就要害了他,更別提那個裴珩之,本身就有前科,現在居然還幫著他進公司?
老板是病糊涂了么!
“都是一家人。”裴厭離哼出一聲短促的笑:“裴氏以后還是要交給他的,提前讓他練練手也無妨。”
“老板!”
“可要是他,沒有這個能力。”
急一半的陳昭:?
裴厭離也不解釋,反手從輪椅側兜里掏出一本相冊擺臺,拿袖子擦了又擦照片上對著鏡頭比V笑的男生,放在抬頭就能看到的位置。
“老板。”陳昭逐漸回過味來,“您是想……”
“我只是,給后輩一個歷練的機會。”
陳昭:……
好好好,跟老板娘待時間久了,學他那一套是吧。
不過——總好過真去做個拎不清的。
“我這就將您的話轉達給老爺子。”激蕩的心剎那沖上天,陳昭背著手,步伐輕快地走出辦公室。
過了這半個多月,裴珩之的事早被其他艷聞八卦壓下來,老爺子的氣也算消了點。
“他二叔說得在理,與其天天在外邊玩兒,不如去公司。”但有個前提,“得讓他從基層做起,別以為是裴家子孫就能去混日子了!”
洛云清聽聞,狠狠皺眉:“阿離,什么意思?”
“老板娘您先別急著氣。”陳昭好歹跟了人十多年,多少能揣測出老板的用意:“我猜啊,老板這是準備,放長線釣大魚。”
進得了公司,不代表能待得長久。
一旦出錯,被踢出局,再想進就難了。
洛云清:“可是這樣一來,他不就,不能去賽車了么!”
那他的計劃……
“賽車?”陳昭倒是想起來:“好像確實有聽說,他要去賽車,還給俱樂部投了不少家底。”
等等。
為什么偏偏提到這個?
結合上次,陳昭隱隱抽搐兩下嘴角:“老板娘怎么知道的。”
在他審視過來之際,洛云清立即撇開目光。
“老板娘——”
陳昭有個大膽猜測,“您該不會……”
“阿離生日快到了吼。”
“老板生日?12月22號,確實還有將近半個月。”陳昭話說一半,趕緊拉回來,“老板娘,您別轉移話題。”
“啊,忽然想起來,同學給了我幾張賽、賽車場的門票。”洛云清隨即從兜里抽出三張,“就在21號,到時候,一起去看呀。”
“老板娘!”陳昭急得破音,“這事要是被老板知道……”
“你瞞到21號唄。”
“我,什么都是我,瞞不住怎么辦?老板會砍,不,他會扣我年終獎的!”陳昭驚恐抓臉往下拽。
天殺的,上次干出那么危險的事,他就該猜到。
誰能想到,他不聲不響又干這么大的事。
“放心,不會扣你錢的。”洛云清虛虛拍他兩下,“這是我給阿離準備的,生日驚喜,你可別現在就給、給我說漏嘴啊。”
“驚喜?”陳昭眼睛一瞪:“這是驚嚇!”
洛云清不欲跟他爭辯,背過身,“哦對了,那天你再去接醫院,接個人。”
掏出手機,切換到未實名的卡號,發出去一條信息:西金山不見不散,裴大少爺。
發出去不到一分鐘,對方緊跟著回信:你是誰?
撞你的,奔馳。
=^_^=
第35章 第 35 章 “老裴,你心臟怎么樣?……
那只害他身陷醉酒飆車風波, 日日被罰跪祠堂三個小時的狐貍!!
這段時間,裴珩之一直想不明白,那輛奔馳,為什么單單找上自己?原來原因出在這兒!
西金山冬季挑戰賽。
那只狐貍, 是參賽車手!
搞這么大陣仗, 其實是為了試探他的實力。
……好好好, 他倒要看看, 那張狐貍面具下, 到底是誰!
“你要去賽車?”裴文顯想也不想, 駁回:“不行,不準去!”
距離上次的事剛過去多久?
就這么不長記性。
“爸, 我是為了去查那個撞我的人, 要不是他, 我也不會……”裴文顯一個眼神,剩下的話頓時咽了回去。
可要是不去,豈不永遠都不知道那人是誰?
裴珩之不死心, “爸。”
“這事沒得商量。”裴文顯態度堅決:“你爺爺好不容易松口準你去公司,又想給我找事?”
“準小珩去公司?”
王曼舒最近臉色極差, 夜夜無法安眠,好不容易睡著, 又成宿成宿噩夢。
盡管立刻給了那保鏢一大筆錢辭退,仍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裴厭離什么時候拿出那條輸油管。
整個人變得神經兮兮, 隨便一點小事就控制不住發火,“他同意小珩去公司,去做什么?業務員!”
叫堂堂裴家大少爺去跑業務?
裴文顯:“這是為了鍛煉他。”
“這是鍛煉么!”王曼舒聲一揚,萬般不滿:“說得好聽從基層做起, 實際上,老爺子根本就沒打算讓小珩繼承裴家!”
“你行了。”裴文顯聽她聲嘶力竭地吼,腦仁脹疼:“要不是二弟說情,他還沒有這個機會呢。”
裴厭離!
腦袋里緊繃的那根弦啪一下斷了。
王曼舒霎時急紅了眼,回嗆:“他有那么好心?”
知道是她叫人在車上動手腳,還幫小珩進公司。
裴厭離沒那么傻!
“他沒好心。”裴文顯反問:“那他做了什么。”
迄今為止,什么也沒做。
但他捏著那條剎車輸油管,王曼舒就不信,他真的會什么都不做。
一定,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書房內爭吵不休。
裴文顯身心俱疲到極點,撂下一句“隨便你們”,大步離開。
…………
臨到傍晚,手機嗡聲震動。
裴珩之才又發來一句:給我等著!
魚兒,上鉤了。
洛云清盯著這條短信,嘴角微微扯開一道彎弧。
“看什么呢,這么開心。”裴厭離舀了碗冬瓜玉米排骨湯,推過去。
洛云清隨即放下手機,搖頭:“沒、沒什么。”
“社團里的事?”
“嗯…嗯!”
裴厭離又問:“這次,排的什么戲?”
“神話,以希臘神話,為腳本。”洛云清喝了口湯,拿起反扣在桌面的手機,迅速刪除信息并拉黑裴珩之的號碼,點開相冊翻給他看,“學長都已經把設、設計好的演出服發過來了,你看。”
一溜的斜肩長袍,腰部和手臂疊加相應金屬配飾,設計地十分精美華麗。
只一點,叫裴厭離壓下眼尾,緊抿著唇:“演出都要穿這種衣服?”
尤其是男性演出服,上身,半邊身子都幾乎裸露在外。
既然是希臘神話題材,長袍內,定不會再額外疊加其他衣服。
到時候,豈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也是剛設計好,學長說,不滿意,他再叫他媽媽改。”洛云清收回手機,細看:“我覺得挺好的啊。”
“太冷了。”
“晚會在大禮堂舉辦,會開空調的。”加上全校師生那么多人,再冷,也冷不到哪兒去。
“可是……”
洛云清放下勺子,挪到他旁邊,貼近了問:“你到底,在不滿意什么?”
裴厭離目光下移落到他胸前,過了許久,喉結上下一滾,啞聲道:“粉色的。”
“嗯?”
洛云清不明所以,順著他的視線向下。
耳邊再又傳來一句:“會被看到的。”
洛云清立即雙手交叉抱住胸前,漆黑瞳仁一轉,輕聲嘆息:“沒辦法,衣服,就是這么設計的。”
“叫他換成雙肩款的吧。”
“這…不好吧。”洛云清垂著腦袋,嘴角忍不住翹起,“我不能一個人,搞、搞特殊啊。”
“老婆不打算換?”
但凡喊他“老婆”準沒好事。
洛云清悄咪咪抬眸,一只手繞到他后背抵住,裴厭離低下頭,隔著衣服吻上去,張口含住。
“不換?”
“換、換!”
洛云清臉皮還沒厚到,頂著咬痕上臺演出。
他退出那張照片,點開和尤嘉南的聊天框,“其實……回來之前,我就叫學長改、改了。”
裴厭離倏地愣住,慢慢收回手坐正,“所以小洛剛才,是在拿我尋開心?”
“可我沒叫你親啊。”
洛云清一臉無辜地眨著眼。
說完,就見他臉頰染上了抹薄紅,并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至耳后。
知道自己臉紅了,還用手擋了擋。
真可愛。
洛云清迅速往他燙紅的臉上親一口,閑適淡然地坐回去,繼續喝湯,“老公煲的湯,真好喝!”
熱意稍退,裴厭離又默默給他盛了兩碗,岔開這個話題:“上次小雨的事,后來我又想了想,他近幾個月一直都在住院,沒怎么出去過。不如哪天,我們帶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興許就沒那么害怕了。”
“好啊。”洛云清捏著勺子虛空點點,“那就,21號!”
“21?”
“嗯!那天……我有個朋友去賽車,一起去看呀。”
裴厭離本身對賽車不是很感興趣:“先問過小雨吧,還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呢。”
“小雨喜歡車,肯定愿意去的!”洛云清垂著眼,努努嘴:“況且,賽車這項競技本身,不、不就是在對抗恐懼和害怕么。”
他第一次跑,也很害怕,方向盤握得死緊。
看上去不慌不忙,游刃有余,實際上心跳都快要爆表了。
他非得去賽車么?
不見得。
對付裴珩之的辦法有很多種,也能送其他的生日禮物。
但是已經握住方向盤,他想,怎么也得試試。
去克服本能的退縮和畏懼。
“既然你都這么說了。”裴厭離最終點頭,“那好吧,一起去看。”
…………
進入12月,連著下了兩場雨后,氣溫驟降,一度到零下。
西金山脈一帶陸續封鎖,由專人清理濕滑山道,設置紅外監測點,同時山腳,也開始搭建可容納近萬人的弧形觀看臺。
據傳此次賽事,國內幾個頂尖俱樂部都有參加。
除了賽車界傳說級的不敗女王,更有前段時間才因醉酒飆車上熱搜的裴家大少爺,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沒被吊銷駕照。
光是這兩位,就足以激起賽車愛好者極大的興趣。
入場門票早在預售時就已售罄。
火爆到一票難求。
卻沒人注意到,極速俱樂部這次居然混進了一個零戰績的新人。
21號當天。
陳昭刷著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宣傳,手拿門票,深呼吸數次,敲響辦公室玻璃門。
“進。”
“老板。”陳昭推開門,盡量維持住臉上的笑,“老板娘拿了幾張門票,他說……社團里有點事,得晚點,叫我們先過去。”
“正好我這邊結束了,接他一起吧。”裴厭離放下手中的合同。
陳昭臉色微變,連忙擺手:“不用!老板娘說不用。現場…現場人很多,他叫我們早點過去,免得人擠人嘛。”
“可是……”
“老板,您就聽老板娘的吧。”陳昭幾步過去,推著輪椅往外走,再道:“咱們還得先繞去醫院接小雨呢。”
主治醫生了解前因后果,結合小雨這段時間的身體狀況,點頭同意出院,“不過今天天氣看著不是很好,得叫孩子多穿點,免得感冒。”
“好的。”陳昭連連應下,轉頭將瘦弱的小孩兒裹成一只胖皮球。
小雨四肢微張,被衣服撐得無法動彈,只能仰著腦袋,問:“小洛哥哥呢?”
“哥哥……”陳昭下意識摸了摸鼻子,“他有點事,隨后就到,咱們先去哈。小雨去看賽車,開不開心?”
“嗯!”
小雨重重點頭。精神遠比之前好很多,出了醫院,看什么都覺得新奇。
能出去,他其實就已經很開心了。
邁巴赫緩緩駛過鬧市區,一路開出郊外,車輛卻越來越密集,全都奔著同一個方向。
抵達西金山腳,現場早已來了不少人。
陳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停車位,帶著一大一小,下車不久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張伯!”
戴著口罩的鶴發老人,混在平均年齡不超過二十五的年輕群體中,獨樹一幟。
陳昭想不注意到都難。
“二爺怎么來了?”張管家半摘口罩,不可思議。
他對這些不是不感興趣嘛。
看了看裴厭離,再又挪向他身旁,同樣坐在輪椅里的小孩兒,第一反應:二爺什么時候有了個這么大的孩子?
不對。
不可能!
長得也不像。
“這是小洛的弟弟。”裴厭離解釋一句,再道:“小洛同學給了幾張門票,叫我們來看看。”
“這樣啊。”
張管家不疑有他。
陳昭又問:“您來是?”
“我孫女也參加了這場賽事。”提到寶貝孫女,張管家不住咧開笑,“時候不早,咱們先進去吧。”
幾人步入內場中心,一看手里幾張門票,竟然都連在一起。
張管家:“小先生的同學真是大方,聽說這內場門票都已經炒到快六位數了。”
“是啊。”陳昭驟然緊捏輪椅,附和:“老板娘,同學真大方。”
瞧他緊張地藏起拇指,裴厭離看向手中的票,“陳昭……”
“老裴!”
話剛出口,滕在野擠著人潮過來,“來啦哈。”
裴厭離:“你怎么也在這兒?”
“我……”滕在野逗了逗他身旁的小孩兒,撇開臉,“我在這兒不是很正常么,我是教練啊。”
“那個極速俱樂部的教練?”裴厭離忽然想起蜜月旅行那會兒,打給他的那通電話。
滕在野東瞅瞅西瞧瞧,就是不看他,點頭。
內場看臺前,好幾面大屏,直觀俯瞰到整座西金山脈,現場解說員正在介紹這座著有“霜骨回廊”美稱的環山賽道。
介紹完,下面就該是各俱樂部及參賽車手過往賽績披露,屏幕上也會相應地出現個人頭像和名字。
滕在野抱著手臂思索一陣,覺得還是得先跟人打個預防針。
“老裴,問你個事兒。”他湊過去,上下掃視,著重停留在胸前,“你……心臟怎么樣?”
裴厭離:“近兩次檢查都還不錯,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沒事沒事。”滕在野連連搖頭,側過身小聲嘀咕:“怕你到時候吃不消啊。”
第36章 第 36 章 氮氣加速下,GT-R沖……
聲音瞬間被現場解說和周遭人聲掩蓋。
裴厭離聽不大真切, 卻也能從他的神態中看出,他在試探自己。
試探他什么?
另外就是陳昭,自進入內場,藏不住地心虛緊張。
他又在緊張什么?
目光落回手里價值數萬一張的門票上, 炒至高價, 一票難求, 小洛同學出手就是三張。
哪個同學這么大方?
和小洛關系好到這種程度, 怎么從沒聽他提起過。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 沒有答案。
距離比賽開始只剩不到四十分鐘, 小洛還沒來,是不是社團那邊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這兒, 裴厭離就有些坐不住, 急忙拿出手機。
“今天這天不太好啊, 待會兒估計要下場雨。”
剛點開聊天框,坐他左手邊的張伯,抬頭望向遠處積聚半空中的厚云層。
內場跟著傳來解說員的聲音:“……現在氣溫已經降到零下, 各位觀眾可以通過內場大屏看到,各個監測點實時傳來的畫面。目前, 山林受低溫影響開始起霧,環山賽道兩側樹梢掛滿了冰晶, 氣象預測呢,將在一小時后下雨,我們的車手, 待會兒就要在這樣一種極具嚴峻的氣候條件下開始競賽。”
“好了,廢話不多說。”
“接下來,將介紹參加此次冬季賽的俱樂部及車手成員。首先就是曾在去年環塔拉力賽中,獲得第五名的先鋒俱樂部, 共計8位車手參賽。”
8人信息很快披露到內場屏幕上,分成兩列,一列四人。
其中右下角,車手信息欄,名字:裴珩之。
身穿印有先鋒二字的黑白兩色賽車服,車輛信息,暗夜紫GT-R。
極速俱樂部準備區內,洛云清抱著頭盔,沉沉望向電子屏上的車手頭像。
直到手機傳來一聲震動。
【老公】:比賽就快開始了,你到哪兒了?我叫陳昭去接你。
【AAA小洛】:我到了。
【AAA小洛】:待會兒,你就能看見我了。
能看見他?
這是什么意思?
“啊!是哥哥!”
裴厭離正打算再問,小雨一句話,叫他生生抬起頭,順著小手指出去的方向定格到內場大屏幕上。
“……極速俱樂部,想必就不用再多介紹了。去年在我們不敗女王的帶領下,參加了世界性被稱為“勇者游戲”的達喀爾拉力賽。今年,我們的女王也帶著她那輛福特野馬Mach1來了,哦呦!”解說員聲音突然一頓。
和先鋒同樣,都是8人參賽,加入了一名新成員。
新成員的戰績列表卻是:0。
“這是極速今年的新車手啊,看起來還能年輕,才剛滿18……”
內場區人聲鼎沸。
耳邊充斥著“好年輕”、“長得真不錯”、“也不知道實力怎么樣”一類的話。
唯獨裴厭離所在位置安靜如雞。
滕在野和陳昭同時扭開頭,張管家在看到孫女后咧開的嘴角,慢慢閉合,就見身側搭在輪椅上的手一瞬攥緊,手背青筋暴起。
“這就是…”裴厭離嗬嗬呼出一陣白色的氣,“這就是,你們瞞著我的事!!”
“老裴,你先別生氣。”滕在野連忙安撫:“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
一雙眼倏地猩紅充血,裴厭離用力砸向扶手:“這是驚喜么!”
驚嚇,絕對妥妥的驚嚇。
滕在野就知道最后一定會變成這樣,硬著頭皮搔了搔臉頰,心虛氣弱:“弟弟,實力挺強的。”
“你知道!還一直在給他打掩護!!”即便是之前車禍斷腿,被傳言活不了多久,裴厭離也不曾像這樣失去理智。
小洛才多大?他拿到駕照才多久?
要在這樣危險的山上,在這樣的極寒天氣里,和那些人賽車,萬一,萬一……
“陳昭!你也知道是不是!”
一直在后排埋頭當鵪鶉的人驚得聳了下肩,脖子又縮著往下,小聲辯駁:“我也是,才知道。”
“你知道了為什么不告訴我!”
“……老板娘不讓。”
裴厭離猝然回頭,怒喝:“他不讓,你就瞞著!你們一個個,都瞞著我?”
陳昭頭埋得更低了。
心里一陣后悔,他就說對老板是驚嚇吧。
老板娘真是害死他了。
“你!”裴厭離正要再罵,手機這時忽然響起。
來電顯示:老婆。
他急忙接下:“小洛。”
“別擔心。”清潤的聲線透過電流傳到耳邊,洛云清想也知道,他看到自己在參賽車手行列后的反應,“也別怪陳昭他們,是、是我,不讓他們說的。”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要去賽車。
“理由很多。”車輛進入賽前檢查階段,馬上就要開始,那么些理由也沒時間一一贅述,洛云清只道:“等我。凱旋后,再告訴你。”
“小洛!”
“比賽馬上開始,手機要上交了。”
“一小時后見,老公。”
說完掛斷電話。
洛云清放下手機,抱著頭盔走到車前,正對面就是先鋒俱樂部的車手準備區。
一道視線直直射過來。
電子屏上。
極速8號車手,姓名:洛云清。
車輛信息:火焰紅AMG GT3。
全場唯一一輛,奔馳。
裴珩之從最初的錯愕震驚,到憤怒。
那晚開奔馳挑釁的狐貍,是他!
洛、云、清!
兩道目光空中交匯。
洛云清很快戴上頭盔,將紅白兩色賽車服拉鏈拉至脖頸頂端后,松開右手,四指握拳,豎起拇指,逆轉向下。
裴珩之氣得不行,破口罵一句。
就要穿過中心草坪,廣播適時響起:“所有車輛均已檢修完畢,請各位參賽車手上車至起始點。”
裴珩之沒法兒,只得先比賽,坐進車內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是他?
僅僅是為了試探他的實力?還是……
時至現在,他才想起被他忽略的一點,那晚是梁浩生日,那個拍下他照片給自己的男生。
他知道那件事了!
所以,報復他。
距離不近,洛云清看不清車內人的表情,不過猜一猜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盡情地去胡思亂想吧,賽場上,這可是大忌。
…………
此次冬季賽,共計五所俱樂部,四十名車手參加。
起始點設五條不同顏色跑道,八組,每組間隔五分鐘,最后記用時,需穿越整條西金山脈,繞足足68道S型彎道,其中九連發卡彎就有五條,除此之外,另還要穿過三座斷崖隧道。
別說新手,就算是對已有經驗的賽車手來說,也是地獄級挑戰。
場外,早早開啟下注模式,投下奪冠前一二三名熱門人選。
隨著起始點,紅燈跳綠,引擎轟鳴一聲聲此起彼伏撕裂山林,聲浪震落下樹梢凝結的冰晶,防滑胎卷起彎道腐殖土,甩出帶著碎冰碴的泥漿。
洛云清按照序號,排列在最后一組,巧的是,裴珩之也在。
一組五輛車,同時沖出起始點奔入山間,連過數條S型彎道,你追我趕,不分伯仲。
很快就將進入第一條九連發卡彎,指尖掃過換擋撥片,洛云清入彎瞬間解除四驅鎖定,同時甩尾過彎。
但他的操作還是慢了半拍,暗夜紫GT-R擦著車身呼嘯而過。
洛云清盯著那輛車淺淺瞇眸,再次換擋,全力加速。
山間濕度逐漸增大,前擋風玻璃上墜下雨滴,霧也隨之增強,內場屏幕上漸漸地就快要看不見那些顏色各異的賽車,只能靠一盞盞氙氣大燈大概判斷各輛車目前的位置。
比賽開始之后,裴厭離就一直緊摳手心,一顆心,不斷下沉。
小洛……
“哥哥好厲害~”
比起他時不時擔憂,根本無心觀賽,小雨一直仰頭看著屏幕,明明山霧很大,仍能一眼找到洛云清那輛涂著紅色顏料的奔馳。
興沖沖指給他看。
目前過去了二十多分鐘,賽程就要過半,洛云清始終穩穩地保持在所有車輛中間,如一條赤眼巨蟒,緊追暗夜紫GT-R。
屏幕上也實時滾動顯示著AMG GT3的時長。
原本無人在意的GT3,頻繁出現在網絡留言和解說員口中。
“真的是新人?”
“居然能跑在中間誒!”
“而且才18歲,真的太牛了。”
……
解說員努力透過增強的山霧和凍雨,激情解說:“AMG GT3現在和GT-R同時進入斷崖隧道,等等,是不是有道藍焰?GT3開了氮氣噴射!天吶!他是打算在隧道內加速么?隧道出口就是斷崖,他會直接沖下去的!”
所有人一瞬緊盯屏幕。
隧道內也裝有紅外監測,只看到熱成像上,兩輛車一直并駕齊驅,靠的,很近。
在洛云清打開氮氣加速后,裴珩之緊隨其后跟著開啟,側目瞥向車旁的GT3。
頭盔下,側臉異常冷漠。
距離明明很近,又像拉得很遠。
憤怒過后,裴珩之更多是驚嘆他的車技,遠比上次好很多,甚至……超過了他!
對,沒錯。
洛云清現在遠超于他。
可為什么一直跟他保持前后?
裴珩之來不及多想,本能地在出隧道前減速,GT3瞬間超過去,在沖向防護欄前猛拉手剎,擦著護欄轉彎向下一道九連發卡彎。
兩輛車,一下子拉開差距。
裴珩之心一橫,隨即在濃霧中加速,心跳在每一次轉彎找到GT3時震顫。
他們同臺競技相互角逐,是對手,更像是……
“洛云清。”裴珩之喃喃著,絲毫沒發現,輕易地又追上了那輛GT3。
此時,賽程過大半,即將來到最后一處斷崖隧道。
凍雨噼里啪啦砸到擋風玻璃上,洛云清掃了眼后視鏡里的GT-R,頭盔下,唇角微揚,又一次開啟氮氣加速。
這一次,裴珩之立馬跟著開了。
解說員激動的聲音霎時燃爆內場:“兩輛車現在一直并行,現在就看誰手剎拉的快了!好,馬上要出隧道口了!”
兩輛車頭同時從隧道內沖出來。
拉手剎的前一秒,洛云清忽然側目,做了個口型。
他說什么?
拜拜?
反應過來,等裴珩之再去拉手剎,防撞欄近在眼前。
嘭!
氮氣加速下,GT-R直接沖出斷崖。
第37章 第 37 章 新人車手一戰成名。……
看臺上的鬧哄聲、激情飽滿的解說聲, 全都在這一刻,詭異地安靜下來。
通過大屏直觀看到,暗夜紫GT-R從垂直落差近200米的斷崖,一圈圈, 壓斷樹枝翻滾下去…
“這摔下去還能活么?”
“都說了, 隧道里最好不要氮氣加速, 何況出口就是斷崖彎道, 現在好了吧。”
“等等, GT-R不是裴大少的車么!”
越來越多的視線集中到一處, 抻長脖子望向內場中心位置,那把顯眼的輪椅。
裴厭離神色不變, 目光始終追隨著屏幕里, 已進入下一道九連發卡彎的AMG GT3, 側過臉吩咐:“張伯,到主辦方那邊了解一下情況。另外……去通知大哥。”
張管家顯然還沒從眼前一幕緩過來,裴厭離連叫兩聲, 才步履虛浮著點頭離開。
現場待命的醫療隊立即派出救援直升機,奔赴事發地。
比賽仍在繼續, 眾人的注意力卻已經明顯轉移。
“他好像一直在跟GT3競速。”
“GT3是極速那個新人吧。”
“估計是覺得一個新人居然跑他前面,心里不平衡了。”
“真是的, 賽車最重要的就是心態了啊。”
……
所有人都當裴珩之心態紊亂,就連滕在野這個內行都沒看出任何端倪。
唯獨陳昭,后背滲出森然冷汗, 莫名就想起了那聲“殺了他”。
他記得,是在老板結婚第二天,知道老板被蘆葦絮折騰地差點沒命后。
不,不會的。
應該……只是意外。
大屏幕上, GT-R頭像直接從第七名蕩至末尾。
剩余39輛車來回滾動。
凍雨進一步加強,似冰雹噼啪打在玻璃上,造成嚴重的視覺阻礙,陸續又有四五輛車因各種問題停下。
而一開始,因為是新人并不被看好的GT3,實時數據一超再超,直奔目前排在第三名的銀色三菱Evo。
氙氣大燈沖開雨幕,極速飛馳。
但就在即將過彎,決出勝負之際,兩輛車的輪轂都因凍雨產生溫差同時引發短路,造成ABS傳感器失效。
暫停近十分鐘的解說聲,再次傳進內場。
“傳感器失效了!失效了!大家看!GT3和Evo的前輪全都抱死,方向鎖定,要是再不過彎,兩輛車都會沖出去!現在,兩名車手將如何突破這個障礙?”
解說員一聲嚎的比一聲高,吸引著被GT-R引走注意的觀眾,“哦!哦!!GT3連續三次急剎轉進彎道腐殖土,他在利用濕潤的腐殖土層制造滑動!那么Evo呢?他擦著山道巖壁,試圖減速確保不被沖出去,但是這樣一來……”
屏幕上,火焰紅一瞬反超銀色Evo,進入前三,繞進最后一道九連發卡彎。
現在,排在上首的分別是翼豹和福特。
兩輛車同樣不分伯仲。
GT3跟他們還差了相當長一段距離,盡管一直在加速縮短差距,由于氮氣噴射次數過多,給車造成了極大負擔,發動機已經開始哀鳴。
洛云清明顯感覺到,踏板震動頻率越來越快。
而遠處,先他出發十分鐘的福特,以快于同組翼豹半個車頭順利沖線,穩穩居于,第一!!
時長定格刷新,福特由此進入西金山歷屆冠軍總排行榜。
還不算完。
甚至以0.027這樣微妙的差距,成功擠下了霸榜數十年的昔日車神,張亦懷。
“言姐牛啊!”滕在野激動地當場從座椅上跳起來,雙手用力握拳,空中重重錘兩下,“女王,不,言神!!”
沖線后緩緩降速。張書言摘下頭盔舒口長氣,卷發早已濕透黏在臉上。
她單手插進一側發縫順向腦后,對準直播鏡頭,揚起下巴,桀驁得理所當然。
現場沸騰尖叫。
張書言揚起手,朝著內場看臺比V一圈,接過毛巾,擦著汗望向一旁電子大屏。
當看到位列第三的奔馳AMG GT3,微微一怔。
竟然差得不多?
洛云清,還真是叫人意外。
明明賽前幾次模擬,名次頂多第五或第六,沒想到……
引擎轟鳴聲自山坳間傳來,張書言喝著淡鹽水補充流失水分,轉身望過去,只聽一耳朵就知道,那輛車的發動機和泄壓閥都在超負荷運轉。
雖然目前排列第三,但和追上來的三菱,差距并不大。
還有最后三道S型彎道。
兩輛車更是鉚足了勁沖刺。
還在歡呼新車神誕生的觀眾再一次屏住呼吸,視線隨著兩輛車過彎甩尾轉動。
還差一點。
再加把勁!
不過數秒,GT3和Evo就從屏幕里跑進了眾人視野內。
目光一瞬移開,望向遠處奔來的紅色火焰,裴厭離緊攥輪椅的手悄然被只小手抓住。
“哥哥,平安回來啦!”
小雨聽不懂解說員口中的那些專業名詞,只知道哥哥開著那輛車,在山間那么危險的地方數次超速轉彎,之前還有車直接掉了下去。
他一直害怕、擔心著,到現在,終于又見到了哥哥的車,平安歸來的哥哥。
“是啊,回來了,終于回來了。”裴厭離松開輪椅扶手,反握住他,“終于……”
比起之前冷靜囑咐張伯,此刻聲音明顯嘶啞到發顫。
GT3,最終以0.076的差距,先Evo一步沖線,停在第三名。
“驚喜連連!繼誕生了新一代車神,又出了一位新車手,零戰績沖進前三,奇跡,真是太奇跡了!”解說員震撼不已,“嗯?他要去哪兒?”
屏幕切換至終點線。
下車后,洛云清摘下頭盔,將濕發盡數抓向后,露出光潔飽滿的前額和一張攻擊性極強的五官,迎著落雨朝內場中心位置跑過去。
鏡頭跟著轉動。
只見穿一身紅白雙色賽車服的青年,帶著還沒消退的激情,三步并兩步跨進看臺,伸手撲進輪椅里。
唇色微白,心跳居高不下,費勁全身力氣抱住人,大口喘息著,喊:“老公,我回來了!”
裴厭離愣怔數秒,一點一點伸出手,摸上他濕冷的臉頰,“小洛……”
眼前隨即漫起一層水霧,緊接著,就被滾燙的手心捂得嚴嚴實實。
一聲接一聲沉重的呼吸落到耳畔。
他聽見人用盡了所有力氣說:“老公,我愛你。”
那一瞬,心跳聲震耳欲聾。
洛云清在他嘴角落下輕柔一吻,卻始終沒松開掌心濕潤的手,任由他緊緊箍著自己。
他的阿離啊,一定嚇壞了。
看到他和裴家二爺,以這樣親密的姿勢出現在鏡頭里,原本就覺得他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的人,這才想起來,他原來就是那個給裴二爺沖喜的對象。
聽說婚后,二爺身體真的有所好轉。
所以他今天,不是來看侄子,而是為了這位!
…………
臨近下午四點半,西金山冬季賽落下帷幕,前一二三名強勢出爐。
熱搜榜爆了一輪又一輪。
當然,除了新車神誕生,以及新人車手一戰成名外,也有件非常糟糕的事。
裴珩之掉下去的山崖倒不算難找,找到人后,救援直升機緊急將人送去醫院急救。
期間,心臟數次跳停。
張管家只來得及跟孫女兒說一聲恭喜,就匆匆趕往醫院。
接到他的消息,裴文顯夫婦急忙趕來:“張伯,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管家簡略說了幾句,壓下聲:“大少爺情況不是很好,醫生說……叫咱們做好心理準備。”
王曼舒踉蹌兩步,望著手術室前的紅燈,渾身癱軟差點昏過去,淚流滿面地喊:“小珩!”
“哭?你現在哭有什么用!”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平時罵歸罵,裴文顯又豈能不心疼:“我先前說什么?叫他別去,別去!你們一個個,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他焦急地在手術室前轉來轉去,再又對張管家道:“立刻去請國內最好的醫生,不,全球,去請全球最好的醫生,務必要救活小珩!!”
…………
賽事結束,時間也不早了,洛云清推了所有賽后采訪,先送小雨回醫院。
“哥哥你好厲害啊!”
第三名的獎牌,雖然是銅的,卻也沉甸甸的,小雨抱著摸了一路,滿眼崇拜:“小雨,也想像哥哥那樣!”
“像我?”他摸著獎牌,洛云清摸他,“那……要等小雨手術,結束后哦。”
小雨重重點頭應道:“好!”
提到手術,再沒有像之前畏手畏腳地害怕。
洛云清陪著他,直到天黑出院。
返回四季云頂的車里,開始異常沉默。
不管怎樣,瞞著干了這么大的一件事,肯定不是一句“老公,愛你”就能敷衍過去的。
洛云清摩挲著獎牌緞帶,討好地往旁邊遞了遞,“老公你摸摸,還,挺有質感的。”
眼眶四周鋪開的紅意還沒有完全消散,裴厭離順著那只獎牌,轉頭無聲盯著人。
“你,你是不是嫌棄,不是金的。”洛云清心虛收回手,“那我下次……”
“還想有下次?”
“沒、沒有了,沒有下次了。”
慶幸、后怕交織擰在一起,裴厭離拽過他的手拉近:“小洛……我該拿你怎么辦?”
前后座擋板沒有升起,這話,陳昭也聽得一清二楚,他抓著方向盤捏了捏,“其實老板娘……”
“你閉嘴!”
他不出聲也就算了,發出聲音,裴厭離就想起他們聯合起來欺瞞自己。
“老公,我錯了。”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洛云清爽快承認錯誤,道歉:“是我叫他不、不告訴你,怕你擔心。”
“現在就不叫我擔心了?”
更擔心了。
“我,”洛云清絞盡腦汁辯解,“我其實,就只打算參加這、這一場,以后不賽了。”
但任憑他怎么保證,裴厭離都不再信了。
洛云清想湊過去親一親哄他消氣,人卻偏開了頭。
這可遭了,真的生氣了。
甚至一回家,就將自己關進房間。
怎么辦呀?
洛云清回頭求助陳昭,后者急忙后退三步,“老板娘,您別再坑我了吧,求您了。”
打從一開始,他就沒覺得這是什么好事。
老板那么在乎他,又怎么可能會要他幾乎拿命換來的生日禮物。
也只有老板娘自己這么認為。
再次提到賽車,不由得想起今天的事,陳昭沉吟片刻,壓低聲音:“老板娘今天,只有這一個目的么。”
屋內氣氛陡然凝固。
沉默數秒過后,洛云清揚起嘴角:“當然。”
“……最好真是這樣。”不論事實真相,陳昭都不打算繼續深究,“老板現在也惱了我,估計這幾天都不想看見我,我還是走了,您慢慢兒自己想主意吧。”
“我想什么主意?”
“這對您來說不是很簡單么。”陳昭雙手交握在胸前,夾起嗓音:“老公,我錯了,親親~”
洛云清:“……”
“您慢慢哄吧。”陳昭又一本正經放開手。
雖說沒人將他和裴珩之墜崖這事聯系在一起,保不齊呢,還得去探探醫院那邊。
第38章 第 38 章 “餓,想吃老婆。”……
“喂!陳昭!你給我回、回來!”洛云清壓著聲, 又急又怕臥房里的人聽見。
大步走到樓梯轉角的陳昭,回頭看他一眼,走得更快了。
腳下生風,沒幾步就下了樓飛速離開。
他倒是走得灑脫, 留下洛云清, 扒著二樓走廊扶手, 抓耳撓腮。
親一親哄人這招要是還有用, 裴厭離能把自己關進房間?剛才他就用了!
別墅外, 車輛啟動后徑直開走, 洛云清憤懣錘著扶手,眸光一撇, 就跟一樓廚房里的做飯阿姨撞上。
他很快收起外泄的情緒。
“先生。”阿姨擦著手出來, 仰起頭道:“飯做好了。”
“好, 辛苦阿姨了。”
阿姨不住家,做完晚飯就也準備走了。
收拾好東西再又抬頭,忍不住問無精打采趴在二樓扶手上, 托腮望著臥室方向的人,“先生, 蛋糕您是打算自己做,還是我給您做好?”
廚房島臺上, 堆著烘焙粉和一些烘焙器具。
洛云清忽地記起,過了晚上12點就是22號,裴厭離的生日。
對哦!
他打算賽車回來后給阿離做蛋糕來著。
看在蛋糕的面子上, 總不能再跟他置氣了吧。
“我自己做,您,回去吧。”洛云清笑著擺擺手。
送阿姨出門后,袖子往上卷兩道鉆進廚房, 熟練地往面粉中加入一撮細鹽,再倒上量好的泡打粉,過篩。
煉化黃油的同時,打幾個聰明雞蛋攪拌均勻,洗出備用水果。
裴厭離喜歡吃草莓,多來幾個……
廚房里一通忙活,成功將蛋糕胚送進烤箱,飽滿的激情隨之退散,洛云清又開始擔憂。
一個蛋糕,就能消氣了?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呵!怎么可能。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我跟你說,老裴這個人可能較真了,直白點就是軸,而且你這次,也是真的嚇到他了。
下午那會兒,就屬滕在野離他們最近。
該看的不該看的,全都看到了。
恐怕任誰都想不到,那個在生意場上游刃有余的裴二爺,竟然…哭了!
雖然只是一瞬,就被洛云清拿手蓋住。
他確定,絕對沒有看錯。
把人嚇成那樣,一只蛋糕就能道歉?
【洛云清】:那怎么辦。
兜兜轉轉找不到合適的人,洛云清最終還是找上他幫忙出主意。
滕在野那邊安靜了三四分鐘。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這事兒你道歉沒用,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決的。
【洛云清】:所以?
對方輸入再輸入。
滕在野開始出餿主意。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既然說服不了,那就……睡服吧。(仰頭叉腰)
洛云清直接瞪成大小眼。
這種情況,去睡服?
沒跟他開玩笑?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老裴能被嚇到,還不是因為太在乎你了,生怕你出事啊,他怎么可能舍得真跟你生氣。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你撒撒嬌主動點,睡到他生不出氣不就好了。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之前不是給了你10個G的“學習資料”么,趕緊用上啊,不爭氣的玩意兒。
爭取一個晚上就把人哄開心了,這樣,他們這些“從犯”也能從輕發落。
滕在野美滋滋地想。
這之后,將近十分鐘,再沒收到洛云清的消息。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人呢?
【洛云清】:學習中勿擾。
哦!
弟弟雖然不爭氣,但還是很聽勸的。
滕在野安心收起手機,轉身繼續扎進俱樂部慶功宴里,啤的混著白。
喝得正開心,包廂門口突然出現一道分外眼熟的人影,嚇得他手一哆嗦,酒全灑了。
“小、小玉玉。”
“我來的,不是時候啊。”姜子玉繞開脖間的圍巾,搭在手臂上,鏡片下,神色淡淡掃視四周一圈,“怎么?一戰成名的新人車手,沒來?”
“小玉玉,你聽我辯解,不!解釋。”
…………
半小時后。
安靜的臥室里傳來一聲震動。
【大舅哥】:招了,是小洛主動找的他,說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這和滕在野下午說的話相差無幾。
裴厭離卻始終不明白。
明明他對賽車不感興趣,小洛為什么偏偏選擇這種方式?
叩叩叩——
臨近九點,建設了數次心理準備后,洛云清最終叩響房門。
嗓音遠比以往更加輕柔:“老公,這么晚了,先吃飯吧,就算要生氣,也得、也得吃完了再生啊。”
話落足有半分鐘,房門緩緩打開。
裴厭離抬眸望出去,看清站在外面的人,呼吸猛地一滯:“你,你這穿的什么?”
“圍裙啊。”
他知道是圍裙,可為什么圍裙下,只穿著內褲!
“不好看么。”洛云清拽了拽粉色圍裙上的白色荷葉邊,屈膝往前兩步,學著剛看完不久的學習資料,道:“阿姨把晚飯給、給做好了,老公是先吃飯,還是…先、先吃我呢。”
說完這句羞恥的臺詞,洛云清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紅了臉,急忙轉話:“先吃飯吧。”
微微俯下的身挺起,就要去把這件圍裙給換了,滯后的左手被人拽住,用力一拉,仰躺進人懷里。
慣性力道下,沒有固定安全鎖的輪椅后滾兩圈,退回臥室。
裴厭離一手抱住他,另只手急忙關上房門,“家里有阿姨,你還敢這么穿!”
“阿姨,已經走了。”
“走了你就敢這么穿?”萬一有人來了,萬一被其他人看到他這副打扮……
“我只是,想、想讓你消氣。”素來亮閃的黑眸落寞下去,洛云清委屈地垂下腦袋,“你別兇我啊。”
“沒有要兇你。”裴厭離急忙捧住他的臉,深深嘆氣:“總是這樣,小洛你知道么,你對我實在是……太好了。”
一次又一次,好到他無法承受。
更怕,配不上他的一腔愛意。
“對你好不是很、很正常么。”長臂摟住他的脖子,洛云清往他嘴角親了又親,“你是我,老公啊。”
“可我,并沒有為你做過什么。”
獨自待在房里的這段時間,裴厭離左思右想,結婚以來一直都是他毫無保留,盯著他吃藥、按腿,陪他復查復健,想辦法逗低沉的他開心。
洛云清對他好的,有些不真實,像是做了一場很長的夢,說不準什么時候,這個夢就破了。
“老公忘了。”洛云清托舉起他的臉,親在皺起的眉間,“你……救過我啊。”
“第一次見面那回?”裴厭離不禁失笑:“我也只是叫了聲陳昭,真正把你從水里救出來的,是他。”
洛云清搖了搖頭,臉貼著臉,“但后來,說要和我結婚的,是你啊。你還不知道吧,宋家認回我,就、就是為了跟你聯姻,你如果不要我,我就要,被送給別的人了。”
生日宴上,宋璟國親自帶著他見各種合作伙伴,并不是為了公開他的身份,而是將他推到那些人眼中估值,換取利益。
“所以老公,你很好,是個非常好、非常好的人。”洛云清輕撫過他的眼,再到唇,“我愛你,是理所當然。”
“小洛……”裴厭離牢牢箍著他光裸的腰背,“我該,怎么回應你。”
“很簡單。”洛云清臉上重新漾開笑,“以后每一天,都要更愛我一、一點。”
“好。”
“不準,再兇我。”
“好。”
“也不準,再因為今天的事,生氣。”
裴厭離沒再應。
洛云清又急了:“你還要生氣?”
“小洛為什么要去賽車?”
“我……”
裴厭離緊接著又問:“是因為喜歡么?”
屋內一時陷入沉寂。
如果說不喜歡,他大概又要問,既然不喜歡為什么去競技?可如果說喜歡……
洛云清一時拿不準他問這話的意圖,兩個選項反復橫跳,最終跟著自己的感覺,小心翼翼:“我說喜歡,你…會不會又生氣?”
這話幾乎明示了答案。
他是喜歡的,因為喜歡所以去做了這件事,也因為是喜歡的東西,才會那樣拼了命地去贏得一枚獎牌,高高興興地捧給他。
裴厭離哪里還有空再為這件事生氣,“但是賽車,還是太危險了。”
那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耗費了他所有力氣,每一次崖道轉彎,都要跟著捏把汗。
就怕哪一次沒轉過去,小洛就……
“那我以后,不賽了。”洛云清趕緊豎起三根手指,連連保證。
又貼著他輕蹭:“好了老公,不、不提這件事了,我們先,吃飯吧。”
他說著就要起身。
把住腰身的手再一次將他壓了回去。
“老婆剛才不是還在問我,先吃飯,還是……”背后的大蝴蝶結一瞬松開。
指腹又輕又緩,繞著他的腰身滑向下方,裴厭離捏住他愈發滾燙的耳垂,聲帶漸啞:“老婆從哪兒學來的這些?自學?”
實在無法忽視腰間作弄的那只手,洛云清不斷抵著他的肩挺直腰背。
完犢子。
玩兒過頭了。
但他樓下還擺了那一桌子菜,不吃又要涼了。
“老公,你不餓么?”洛云清急忙掃過擺放在床頭的時鐘,“都、都快九點半了。”
裴厭離:“餓。”
“那我們吃飯……”
正要跨下去一條腿,瞬間就被人捏著腳踝抓上來,游走腰背的那只手悄然落到后頸捏著。
裴厭離摩挲兩下細瘦的腳踝,轉而拖住他的后臀壓向自己,垂眼親吻著白皙細膩的肩頭,“餓,想吃老婆。”
洛云清:!!!
很快,他就感覺到后方正被火熱的硬物頂著。
平常被他調戲了還會臉紅的人,眼底涌現一股無盡的欲望,叫他平白生出懼意。
“老公,你的腿,還、還沒好呢。”
“沒關系,醫生不也說了,不要太劇烈就好。”
第39章 第 39 章 “蛋糕之后再說,現在先……
這…是能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
洛云清瞠圓了眼, 不可置信。
沒過多久,主臥遮光窗簾緩緩合攏,屋內很快陷入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五感愈發敏銳,吞咽聲似開了擴音, 伴著沉重壓抑的呼吸落到耳畔。
耳垂隨即被一股濕潤熱意包裹住。
細細慢慢, 吮吸、啃咬。
洛云清的臉一下燒紅, 半邊身子都跟著麻了, 原本抵在人肩上的手脫力垂落下去。
再開口, 嗓音顫巍:“老、老公~”
“嗯?”裴厭離應答著卻沒停下, 氣聲詢問:“是不是咬疼了?”
疼倒是不疼,就是癢。
身體像是被萬千蟻群入侵, 密密麻麻啃噬著, 叫他不由得繃緊腳尖, 想…要的更多。
洛云清向來不會虧待自己。
雙膝擠著又貼近了些,去解他嚴絲合縫系到領口最上面的襯衣扣子。
卻故意留下了松到一半的領帶。
指尖纏繞幾圈,一瞬拉近。
安靜躺在床頭抽屜里將近三個月的潤滑油, 終于開了。
但沒想到——死在了第一步!
“學習資料”看歸看,真正實踐還是兩輩子里頭一次。
洛云清疼得不行, 急促吸著氣,額角冒出細密冷汗, 兩手死死掐住他的手臂,全身都在發抖。
見他蹙緊眉咬白了唇,濕透的發絲一條條黏連在臉上, 裴厭離不忍:“老婆,我們……”
“你閉嘴!”洛云清沒什么力氣地兇他,張口咬在肩上,“等我, 緩緩。”
緩了近二十分鐘,
還是不行。
洛云清氣若游絲地跟他商量:“能不能,收一收。”
話落,裴厭離托住他,扶著輪椅,雙腿撤下去踩到地板上,準備起身。
洛云清急忙抱緊人:“別、別動!”
就這么一個動作,痛感不減反增。
“老婆乖,很快就好。”
裴厭離沒聽他的,抓著腿勾上自己的腰,一步一步緩慢往床邊挪。
洛云清滿眼茫然看過去:“腿,不疼么。”
這種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還是自己。
心臟不禁泛起陣陣酸軟。
裴厭離低頭吻住他眼尾洇出的淚液,拍著背安撫:“我撐得住,前兩天不是已經能走幾步了么,倒是小洛你……很疼吧。”
“不太適應而已。”洛云清始終將頭埋在他脖間,“你等我,再、再緩緩。”
這話說完沒多久,異樣感驟然消失。
心里一下空落落的。
洛云清倏地瞪大眼,“不做了?”
“這么疼,算了。”
“這不是沒適應嘛,你等我適應,不就好了。”
兩輩子加起來都沒做過,他哪知道會這么難。
“那我們……換種方式。”裴厭離半跪著將他抱上床,“這樣會不會好些?”
洛云清轉身半趴著。
倒確實,比在輪椅里好一點。
但也只是好了一點。
裴厭離俯身吮住他后頸那顆不是很明顯的痣,轉移著注意,十指相扣,誘著他慢慢放松下來。
鼻尖蹭著早已紅透的耳垂,氣聲說:“老婆,我愛你。”
接著……
柔光夜燈下,兩條細長的腿一瞬交緊扣住腰。
裴厭離輕輕抽氣,再問:“還疼么?”
人一直發抖說不出任何話。
“老婆?”
“少廢話!”
緩了有一陣,洛云清勾住他的脖子拽向下。
事畢,已經是一個小時后。
嗓子干地就快冒煙,洛云清爬起身準備去清洗。
一只手猛地捏住腳踝,將他拽回去。
又是一小時打底,洛云清幾乎耗光所有力氣。
這次還沒等他爬起身,身后就又貼了上來。
洛云清驚恐回頭,“醫生不是說,不、不能太劇烈。”
“沒有劇烈啊。”
洛云清:!!!
睜著眼睛說瞎話是不是?
剛才床都在響。
話說他這個精神頭,是不是太旺盛了點。
洛云清莫名感到后怕,蛄蛹著就要爬出去,健壯的手臂環住腰,再將他慢慢地給拖了回去。
今晚之前,他還覺得自己身體不錯,兩次下來,就快散架了。
這簡直比賽車還要累人。
實在受不住了,討好地親了親:“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一瓶潤滑油都快用完了。
裴厭離不是很開心地抿緊唇,定定看著他思量許久,最終點頭。
許是最后一次,格外用力。
瞳仁微擴,四散游離,眼看著時鐘從23:59走到00:00,洛云清這才恢復幾分清明,抬起無力的胳膊抱著人,在他耳邊輕聲:“老公。”
“怎么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生日快樂。”
裴厭離忽地停下,將人撈抱進懷里,指腹蹭去他鼻尖滲出的熱汗。
一時間,他所做的行為都有了最合適的理由。
“是因為這個,才想給我驚喜?”
洛云清:“我是不是搞、搞砸了。”
驚喜變成驚嚇,害他那么擔心。
“不,沒有搞砸……”裴厭離環住他的肩,腦袋壓在頸間,些微哽咽:“謝謝老婆。”
“我還做了蛋糕,放在冰箱。”洛云清伸手推了推,“有你最喜歡的,草、草莓。”
“嗯。”
“現在要吃么?”
“蛋糕之后再說,現在……先吃主食。”
洛云清錯愕瞠目:“還來?”
冬天的夜晚有些過于漫長。
后半夜,空中漸漸飄起細小絨花。
洛云清整個人都在恍惚、抽搐,急了去咬人,又沒什么力氣,咬得也不重,反而還把人給咬興奮了。
他現在那叫一個悔。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就不該聽滕在野出的餿主意。
“老婆穿圍裙真好看,再穿一次好不好?”
他喵的,以前那個憋到爆炸也不碰他的人,哪兒去了?
洛云清最后累到,不管不顧睡過去。
這一覺極沉。
直到被一聲震動吵醒,習慣性往枕下摸了摸手機,摁亮屏幕,時間率先跳進眼中。
還好,才兩點……
反扣手機再次閉眼,不到五秒,又立馬睜開點亮,14:38!
他睡了這么久?
連忙起身,剛起到一半,洛云清就又捂著腰重重跌回去。
嘶!好酸。
昨晚……晚上那一幕幕,清晰地被他從記憶里挖出來,甚至還有裴厭離哄著他喊“哥哥”的畫面。
完全跟平時判若兩人。
不過除了腰酸以外,其他倒沒什么,身上清清爽爽,后面也上了藥。
洛云清趴著轉半圈,再去看手機。
很多未讀消息。
最新一條是夏琳學姐,激動地發了張熱搜截圖,和一張他戴上頭盔坐進車里的高清照。
除此之外,就是平時處得熟的那幾個,紛紛都對他去賽車萬分驚奇。
楊瑩更是直白的一句:“六邊形戰士,你好。”
光是編排跨年晚會的戲,就已經讓她忙不過來了,學弟竟然還有這么好的精力。
洛云清回了幾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接著往下,翻到早上九點。
滕在野給他發的消息,異常激動:“我去!弟弟,你還真把老裴給睡服了啊!”
洛云清:?
他是怎么知道的。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還用猜么?今天早上,老裴一反常態,要給俱樂部投資!
明明昨天還因為這事兒生氣。
不過一個晚上就改變態度,不是睡服了是什么。
【洛云清】:我沒叫他投資啊。
他不為這事再跟自己生氣,洛云清就謝天謝地了。
滕在野二話不說甩來一張聊天記錄。
【是裴不是賠】:這件事到此為止。下次你要是再敢幫著小洛隱瞞,小心我告訴滕老爺子!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不了不了,肯定沒有下次了(積極認錯)
約莫十分鐘后。
【是裴不是賠】:俱樂部還需要投資么。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
【是裴不是賠】:既然小洛喜歡,我沒道理阻攔,但像昨天那樣的賽場實在是太危險了,這種賽事,以后不要再讓小洛參加,平常就讓他在俱樂部里跑跑。
他盡量接受他的喜好,盡最大可能保障他的安全。
難怪昨晚會問他,是不是喜歡賽車。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現在開心了吧,我就說老裴舍不得真跟你生氣。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哎!我就慘咯。你哥知道了這事,把我從慶功宴揪出去,拎了我耳朵一路,要不是看在我是他老板的份上,非得賞我倆耳刮子。
【洛云清】:都說賞了,你不開心?
【收破爛,廢紙殼子,舊家電】:……靠!
滕在野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立馬奔向經理室,氣喘吁吁:“弟弟的事,是我錯了。你,要不再打我兩下出出氣?”
姜子玉:大白天,又發什么瘋?
…………
回完所有消息,洛云清放下手機,抻著胳膊伸一伸酸麻的腰,房門被人悄悄擰開。
“醒了?”
洛云清嚇了一跳,回頭。
剛打算起來,露出滿是吻痕的肩頭,又縮了回去,氣鼓鼓盯著造成自己這么晚起的罪魁禍首。
“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還疼不疼?”裴厭離恍若未覺,操控輪椅繼續向前來到床邊,探探他的額頭。
溫柔又貼心,眼底不沾絲毫情欲,完全不像是昨晚那個,纏著他一次又一次的人。
洛云清將臉貼進他手心里,蹭了蹭:“老公,你昨天……好猛哦。”
裴厭離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偏移目光。
“我都被你,折騰地爬不起來了。”洛云清抓著被子往下縮,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眨巴著。
裴厭離趕緊道:“我叫醫生過來看看。”
“不、不用,歇一會兒就好。”
“那……睡了這么久,餓不餓?”裴厭離收回手又道:“我去給你端些吃的上來,先吃點,補充補充體力。”
“好啊。”洛云清笑盈盈點頭。
瞧他一本正經地離開,眼珠一轉,又加一句:“謝謝哥哥~”
輪椅忽地停下,裴厭離微瞇起眼回頭。
第40章 第 40 章 還有一鍋壯陽大補甲魚湯……
初雪淅淅瀝瀝下了整天, 日暮時分仍絲毫不減,反而越來越密,落在屋檐、樹梢以及院子里那只白色的秋千椅子上。
嵌在綁繩兩側的玫瑰花也毫無疑問,被雪花覆蓋。
越積, 越厚。
過于嬌嫩的蕊芯, 承受不住重壓, 最終啪嗒!掉下來一堆白到晃眼的積雪。
屋內暖氣充足, 精心用緞帶包好的蛋糕盒子散開在茶幾上, 插在上面擺著“29”的蠟燭還沒有全都取下, 就已經切走了一小塊。
冷凍過的奶油正被一點點融化。
洛云清僅穿著一件粗線毛衣,跪伏在U型沙發里, 蛋糕盒上的粉色緞帶圈在脖頸上, 扎成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裴厭離抓住他的手, 在身后低聲詢問:“老婆剛才,叫我什么?”
身體微微一顫,洛云清恨不得給自己來一耳刮。
本來只是想捉弄一下, 看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結果遭罪的, 還是他自己!
洛云清慢慢支起上半身,噙著淚回頭:“現在、現在是白天。”
“已經晚上了。”
燕京冬季, 日落時間是17:20。
而現在,快18點了。
晚上,就可以為所欲為?
眼角一陣抽搐, 洛云清裝不下去了,湊過去跟他商量:“你的腿還,還沒怎么好全,咱們歇一歇, 好不好?”
他醒了也才三個小時。
誰家好人,醒了就開始干啊?
裴厭離遲遲沒出聲。
他不說話,通常情況下就意味著,不同意。
“老公~~~”洛云清歪頭眨巴兩眼,貼到他唇邊,換個詞輕喚:“哥哥!厭離哥哥?”
下一秒,嘴就被滾燙的手心捂住。
“平時不要叫這個詞。”
他一叫,裴厭離更興奮了。
洛云清趕緊應:“好!不、不叫了。”
要是知道叫那一聲會這樣,他肯定死死黏住自己的嘴。
“老公,我餓了。”
“先前不是剛吃過么。”
洛云清:“……”
他吃的那點,都趕不上運動消化的速度!
“今天阿姨不在,先吃點蛋糕墊墊肚子,我去給你做。”裴厭離隨手捏起一顆沾著奶油的草莓遞到他嘴邊。
洛云清沒動,只是幽幽看著他。
首先……他得先出去!
裴厭離:“老婆不喜歡吃草莓?”
倒也沒有,洛云清只是不喜歡喝草莓汁而已。
他趕緊銜住那顆草莓,連著淡奶油和捏住草莓的手指一起。
耳邊呼吸驟然一重。
察覺到身下明顯起伏的變化,洛云清二話不說跑下沙發。
“老婆,穿鞋。”
跑到一半,洛云清又乖乖退回來,不敢挨到沙發邊,腳尖勾過拖鞋,捂著腰走得飛快。
還好還好,裴厭離腿沒好,跑不過他。
…………
回房后,洛云清就去了浴室,解開那條被裴厭離系上的蝴蝶結,再又脫下毛衣。
簡直,不忍直視。
連忙一瘸一拐鉆進浴缸,熱水逐漸漫過肩頭,舒服地不禁喟嘆一聲,酸軟的后腰得到極大程度緩解。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是不是對裴厭離了解的還不夠?
明明前世,還不是那樣的。
泡著澡,眼皮一耷一耷閉上,洛云清靠在浴缸邊沿,不禁想起似是噩夢一場的上輩子。
他花了近三年時間才靠近人。后兩年,接吻次數,雙手就能數過來,更別提這種事了。
貌似是在婆婆離世后吧,他破罐子破摔,主動爬到人輪椅里,最后也沒做成。
就那樣被他抱在懷里,睡了整晚。
夢中,依稀有只手輕拭著他洇濕的眼尾,而后一道繾綣嘆息:“……要是院長看見你,這樣傷害自己,該有多難過啊。”
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他有些聽不大真切了。
耳邊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同樣溫柔但滿懷笑意的聲音:“真是我的小福星。如今我的腿快好了,也能,好好愛你了。”
“老婆……”
洛云清瑟縮了一下睜開眼。
正有只手落在肩上,不輕不重給他摁著。
“飯快做好了。”他一醒,裴厭離就知道了,手轉而伸進浴缸探了探:“水都涼了。”
“嗯。”
洛云清打了個哈欠,抻一抻腰。
起身擦干后,換上一套薄絨睡衣跟著人下樓。
裴厭離的廚藝最近大有長進,小炒肉、油燜蝦,海鮮燴飯,還有一鍋正在熬煮的甲魚湯。
“這么多?”
洛云清掀開蓋子看著鍋內燉到乳白的湯,有燴飯就夠了,干嘛還煲湯?麻煩又費事的。
“這是給你的。”裴厭離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他嘴邊,“嘗嘗?”
洛云清半信半疑吸溜一口,倒是出乎意料地鮮。
裴厭離:“甲魚補血氣,對身體好。”
尤其是對他。
沒等最后一句說出口,洛云清直接換把大勺,舀滿滿一勺用力吹兩下,“別光我,老公,你也喝!”
“我不用。”
“嗯?”洛云清聲音一沉。
裴厭離無奈笑笑,“好,我喝。”
一大勺湯,一滴不剩。
事后,洛云清才想起來,甲魚不僅補血氣,還…壯陽、大補!
喝的越多,燥火越旺。
…………
第二天,天氣放晴。
洛云清趕回學校上課。
一上午暈乎乎的,下午,還沒進話劇社活動室,先撐著墻壁摁住腰。
“嗨!六邊形戰士。”楊瑩下了課趕過來,就瞧他靠在門口一直不進去,“怎么了,腰疼?”
洛云清瞬即松開手,慢慢挺直,“還好,也就那樣兒。”
“你就裝吧,帥臉都扭曲了。”楊瑩最見不得這樣好看的一張臉,做出這種表情,“身體不舒服,回去唄,是社團,又不是正經上課,上課了還能請假呢。”
“待會兒,不是得排跨年晚會,那、那一出么。”洛云清故作鎮定,笑著搖頭:“我沒事,還能堅持。”
“你就嘴硬吧。”
楊瑩扶著他進去,找張椅子坐下,“不過還好,你的戲不是很多,先歇著吧。”
歇著,社團里的大家伙兒也沒打算放過他,立馬就都圍上來,七嘴八舌。
“學弟,我都不知道該說啥了,你也太牛了吧。”
“話說你啥時候去考的賽車駕照?咱不是九月,才去學車的么。”
“而且,出場就跑了個第三!我聽說那第一第二,來頭都可大了。”
“別說前二了,你看看那前十好么。”
“就連裴學長都……”
喧鬧的活動室倏地安靜下來。
既然能刷到他,自然也知道那場賽事上發生的一起重大事故,更別說這人跟他們算是相當熟悉。
“俱樂部的訓練基地里就能考,賽、賽車駕照。”洛云清出聲打破這份安靜,又道:“不過我以后,大概不會再去賽車了。”
“確實挺危險的。”尤嘉南接一句,緩和氣氛。
恰好這會兒,也該開始排練了。
圍攏的人群陸續散開。
尤嘉南趁機湊他跟前,“聽說裴哥現在還在昏迷。”
“哦。”
“也不知道能不能醒。”
“嗯。”
洛云清神色始終淡淡的。
尤嘉南再又嘀咕:“我覺得吧,他之前酒駕那事就是個警醒了,叫他別去,結果呢,非要去。”
“誰叫他,把這事,推別人頭上呢。”洛云清一手摁著腰,另只手抵著膝道。
當初為了減少點損失,裴家大爺在召開記者會致歉時,將原本醉酒飆車,換個話,模棱兩可地說成是,和喝醉的朋友,坐在一輛車上。
后來又許了宋家不少好處,叫宋雪塵分擔了部分責任,本來他就在車上,沒有勸住裴珩之,也有錯。
一個假少爺,換來的利益遠遠大于損失,宋璟國又哪有不應的。
“那個宋雪塵也是瘋了。”尤嘉南邊說邊搖頭。
誰遇到這種事,不是能撇多遠撇多遠,他倒好,巴巴往前送。
洛云清緩了緩挺直腰,呵一聲贊嘆:“這就是,愛情的,偉大。”
裴家大房欠他的。
能再讓裴珩之提分手么?那必然不能。
尤嘉南這會兒也算看出來了,他在幸災樂禍,猶豫著提醒:“待會兒燕戲的人一起來排練,你可別跟他對上啊。”
洛云清不解:“為什么?”
“賽車啊。”尤嘉南壓低聲音,又急又快:“雖說裴哥那事是意外,但他那時候,不是跟你跑在一起么!”
“跟我跑一起,怎么了?”
“別的不怕,就怕他惱羞成怒,逮著你就咬,沒準兒還說,是你把裴哥弄下去的呢。”
洛云清一瞬偏開頭。
猜得可真準。
裴珩之……確實是被他弄下去的。
那之前,他可是在俱樂部模擬過很多次,加上賽前的挑釁,只要他跑在周圍,以裴珩之的性子,必定緊追不放。
隧道內氮氣加速,是個人都知道不可行,但只要他挑戰成功并且開始超車,對方就跟被餌勾住的魚。
一定上鉤。
模擬訓練中,裴珩之發生意外的概率,是99.99%。
洛云清努力壓下嘴角,蹙起眉:“這真是……冤枉。”
“所以啊,你今天戲份不多,腰又不太好。”尤嘉南給他支個招,“干脆就先回去吧。”
“我為什么,要走?”洛云清一臉委屈:“他,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么。”
…………
與此同時,裴氏集團總部,執行總裁辦公室內。
裴文顯丟下一份“西金山冬季賽”參賽車手名單,以及他頂著寒風去現場的照片。
裴厭離掃一眼,抬頭:“大哥這是什么意思?”
“那個洛云清也去賽車了。”
“小洛,是啊。”裴厭離又問:“所以呢。”
裴文顯盡量控制住情緒:“小珩出事的時候,他就在現場!”
他用力指向那份名單,“第三名,真是不錯的好成績。”
這樣好的車技,撞小珩,也是輕而易舉吧。
裴厭離臉色不變,繼續去看收購合同,不慌不忙:“我理解大哥現在的心情,但請大哥,別血口噴人。賽車過程中,保住自己都夠嗆,誰還有什么心思去對付別的人?”
“那如果是你叫他去做的呢!”
翻頁的手一頓,裴厭離疑惑皺眉。
裴文顯大口呼著氣,直言:“你不就是因為上次的事記恨我們么!”
曼舒派人割破他車上的剎車輸油管,他就叫洛云清去對付小珩。
“大哥,”裴厭離不禁笑了,“覺得是我?”
裴文顯沒有應答,卻說:“我知道,小珩最近做的一些事確實不對,你也不必害他這樣……”
“裴文顯!”裴厭離猛地合上合同,“你說是我叫小洛干的,證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