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新年第一天,給大侄子開……
“我的老板娘誒。”陳昭再清楚不過他的脾氣, 已經摸到板磚,高低都得砸一個,但現在不行啊,“他身邊那么些人呢。”
當場行兇, 就是有八張嘴, 他們都說不清。
“您要是氣不過。”大腦飛速運轉后, 趕緊道:“咱晚上, 偷偷摸摸。”
“我現在就氣不過, 你還要我, 忍到晚上?”洛云清拍開他攔路的手,拎著板磚就要過去。
沒兩步, 又被陳昭拽回來。
洛云清扭頭沖他齜牙, “大過年的, 別逼我扇你嗷。”
“有監控!”陳昭手忙腳亂,一手捂住臉,生怕他真扇自己, 另只手用力指向那幾人所在位置左上方。
過年期間,人員混雜, 老宅里的監控只多不少。
如果是就被幾個人瞧見,事后還能據理力爭辯兩句, 被監控拍到,就真的完了。
哪怕老爺子再喜歡老板,喜歡二房, 也不可能在這種事上睜眼瞎,何況還是在這種裴氏一族人齊聚的情況下,不是叫人看笑話么。
洛云清沒再吭聲。
似乎聽進了他的話打算放棄,不僅將板磚從右手換到左手, 還又伸展了幾下右臂。
“磚頭很重吧。”陳昭伸出手去接。
洛云清一瞬將磚塊挪到身后,掃向四周發現,每隔兩棵樹就有一處鳥居,瞇眸看兩眼莫名一句:“知道么,京大新生必修的體育課,至少得選兩項運動。”
“那挺好的。”陳昭順著他的目光,一眼瞥到樹上和他手里顏色不相上下、用來固定鳥居的磚頭,忽然有些不安,“您選的什么?”
“游泳……和鉛球。”前者是洛云清認真選的,后者因其他熱門運動,如羽毛球、網球一類早早被搶光,沒辦法隨便選的。
隨便選,他也去好好上課了,成績還不錯。
“男子鉛球5kg,標準是8.8米,像這樣。”洛云清左腿往后退一步,右手托著磚塊舉到肩窩,靠近臉頰的位置,旋半圈擲出去。
“喔!老板娘動作挺標準……”
贊嘆聲戛然而止。
眼前倏地劃過一道拋物線。
等等,什么東西過去了?
他把什么東西扔過去了!
“哪來的磚頭?”
“珩哥你頭上,出血了!”
“趕緊的,快叫醫生!!”
……
耳邊一陣兵荒馬亂。
陳昭錯愕盯著他空蕩蕩還沾著少許泥的手心,二話不說拉著人就跑。
騷亂很快傳進老爺子和幾位族老耳中。
收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去現場的管家,匆匆回來稟報:“大少爺被磚頭砸到腦袋,已經送去醫院了。”
老爺子眉一皺:“好端端怎么有磚頭?”
“可能……是風。”管家猜測:“祠堂四周樹梢上搭了不少鳥窩,前陣子下雪,為了鳥窩不被風吹走,特地用磚頭固定,估計是剛剛刮的一股強風,把磚頭吹了下來。”
這實在太危險了,萬一砸到其他人,年都沒法兒過消停。管家隨后聽從洛云清的建議,叫人把固定鳥窩的那些磚通通移走,改用鐵絲固定。
老爺子臉色微沉,乍一聽在理,又覺得哪里不太對,趕緊又問:“其他人有沒有受傷?”
管家搖頭。
說來也怪,當時和大少爺一起的另外幾人都沒事,偏偏就砸中了他。
“侄孫最近運勢不順吶。”幾位族老們聽了有一陣,其中一位忍不住出聲。
自去年秋天,醉酒飆車鬧出丑聞,致使裴氏股價大跌,后來去賽車,意外墜崖,如今好不容易醒了,還又被磚頭砸暈。
這不是,妥妥的霉運上身嘛。
“好在是這新年頭上。”另一位族老就跟裴文顯建議:“趕緊把小珩的八字,拿去廟里去去晦。”
正跟夫人通話,詢問兒子情況的裴文顯能說什么?只得賠笑點頭。
一族祭祖,可不會因為一個小輩受傷停下。
準時八點整,祭祖儀式正式開始。
洛云清在那之前,悄默聲回到裴厭離身邊,流程跟他婚后第二天祭祖大差不差,只是當時只有寥寥幾人,而現在,祠堂里按照輩分大小,幾乎站滿。
凈手取線香三根,三跪九叩,再依長幼之序,依次插進足有兩人懷抱粗的銅爐內。
洛云清推著裴厭離過去,插好香,反方向繞行,等所有人,包括最小的糯米團子都把香一根根插好,再聽老爺子說幾句新年新愿望,祭祖儀式就算完成。
逗留約半個小時,小輩們拜完年陸續離開,只剩幾位族老,一會兒還要在老宅用頓午飯。
裴文顯作為長子本當作陪,誰料裴珩之出了這種事,早在祭祖結束后,就去了醫院。
“老二,老二家的,你們先別走。”洛云清和裴厭離被老爺子單獨叫住。
一瞬間,洛云清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
難不成發現,裴珩之那事其實是他干的?陳昭不是說,他們站的那塊兒沒監控么!
“老二家的,別緊張。”老爺子放緩聲調:“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問問,今日祭祖的流程都記住了么?”
洛云清連連點頭,“記、記住了。”
“那就好。”老爺子扭頭望向在座的幾位族老,“我們這些老家伙呢,年紀大了,有時候這種事,操持起來難免力不從心,往后可得你們多幫忙啊。”
幫忙?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么?
“哈哈哈!”正咬著唇沉思,就有位族老中氣十足地大笑了幾聲,“家主你說的太正經了,瞧,都把人孩子給嚇到了。”
他笑著指向老爺子,對洛云清解釋:“你父親的意思,是準備任老二為咱們裴氏一族新家主。但老二呢,非說自己身體不好,得緩緩,所以這段時間,還是要辛苦你多照顧照顧。”
這話,遠比老爺子說的更加直白。
但既然是笑著說的,幾位族老想必都同意了。
洛云清暗暗揣摩著,毫不猶豫點下頭應:“爸、各位叔伯們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二爺的!”
…………
從祠堂出來,洛云清高興地甚至開始哼起小調。
裴厭離:“這么開心?”
“當然。”洛云清一臉得意:“我老公以后,可是一家之主。”
照顧裴厭離這種事,哪用得著單拎出來說,老爺子這是明確定下來了。
“你明明……”洛云清左右看看,小聲:“明明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怎么沒應下?”
要是年前就告訴老爺子他已經大好,相信不出三個月,他就能正式繼任家主位子。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你是顧念著,大哥吧?”洛云清不禁撇撇嘴,“大哥撐不起裴氏。”
上輩子,從他卸任集團職務養病開始,裴氏就一年不如一年,更別說他死后。
原先受人敬仰的世家,短短五年間就蕩到燕京豪門末尾,稍微有點腦子的裴氏族人,看出衰敗之象,都早早脫離了。
“爸不也看出來了么。”否則不會越過老大,選擇他。
洛云清邊推著他走,邊將冰冰涼的手,試探著放他脖間。
裴厭離一把抓住,握手里哈氣搓了搓,“我倒也不是顧念大哥,只是一來身體確實沒好全,貿然接任,事務繁雜,二來剛回國不久,沒做出什么成績,反而叫人覺得德不配位。在那之前,怎么也得交份滿意的答卷才行。”
最重要的第三點,是洛云清。
作為宋家遺落在外的親兒子,沒背景沒人脈,為他沖喜,如果現在就接下家主位子,難保他不會成為被族人攻訐的對象。
他得,讓洛云清有足夠的資本,在裴家再站穩點。
“好吧好吧,你總有自己的考量。”他話多,洛云清說不過。
*
回到院子不久,原先在祠堂拜年喊爺爺的小糯米團子,被媽媽抱過來。
“本來是要跟著她太爺爺的。”媽媽很是無奈地戳著女兒肉包,哭笑不得:“非要香香的爺爺,不給就哭。”
小糯米團子,正是其中一位族老的曾孫女。全家當寶貝寵著還來不及,哪能讓她哭。
太爺爺大手一揮,就叫她母親抱來找洛云清。
“爺爺,香!”小糯米團子早不哭了,晃著腦袋左右兩邊的小揪揪,從媽媽懷里往外撲。
洛云清笑呵呵接過手,陪著在院子里玩兒。
陳昭過來時就看見,青年蹲在地上,雙手微微張開在小姑娘兩邊,以防她走路不穩摔了。
臉上笑容燦爛,不見絲毫陰霾,完全看不出來幾個小時前,以擲鉛球的方式給人開瓢。
陳昭邊往書房里走,邊無聲撇嘴,直至書房外,收起一言難盡的表情,敲幾聲門進去。
“老板您找我?”
有件事,裴厭離一直沒有跟洛云清說。
他調出手機里的熱搜詞條,翻轉過去,“去查查,這是誰干的。”
陳昭掃一眼,赫然是帶著“洛云清”“福星”的詞條,這還用查么,稍微想想就知道是誰。
哦!他想起來,老板至今還不知道,裴珩之早在很久以前就在打老板娘主意,還……算了,那么污糟的視頻,光想想,就辣眼睛。
沉吟片刻,他故作不知地問:“這不是,好事嘛。”
明面上,可是在給老板娘造勢。
“這不知道是誰,存了什么目的做的,也叫好事?”裴厭離不禁冷嘲一句。
祭祖儀式開始前,除了決定他任家主,另外,就是小洛這件事。
明面上看,是在捧小洛,實則卻將他抬到一個下不來的高度,“這樣只會物極必反。去把這些詞條給我全部取締,按照我的這份來。”
“哦。”
“過年期間,三倍工資。”
“保證完成任務!”
陳昭高高興興出門,走路帶風,臉上帶笑,路過洛云清身邊,甚至有興致去逗逗糯米團子。
然后,被她一口咬住手指。
“阿離找你干嘛?”見他從書房出來,洛云清生怕他將早上的事全給禿嚕了。
要是被裴厭離知道,是他給大侄子開瓢,少不了又是一頓懲罰。
“喲!原來您也會害怕啊。”陳昭收回沾滿口水的手,拿出紙巾,面不改色慢慢擦拭,“您那膽子不是挺大的么。”
都說了有監控,有人,也得先砸一板磚出氣,他多牛啊。
要不是老宅素來有給路過的飛鳥搭窩的習慣,看他今天怎么收場。
“先說好。”洛云清拒收他的冷嘲熱諷,并道:“你也是同謀。”
陳昭:“……”
好家伙,終于體會到株連九族,那些九族的感受了,啥都沒干呢,就成同謀的了。
“您這是存心拖我下水!”
洛云清無辜眨眼。
就算是,又怎樣?
他們,不早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么。
“就沖您這樣,以后的事兒我都不說了,您找別人吧。”陳昭也是有氣性的。
哪能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做這種事,連累自己。
洛云清對此壓根不懼:“十五元宵,是不是,也要給紅包啊。”
“老板娘我跟您說……”陳昭轉頭觍著臉,即便被糯米團子糊了一臉口水,仍笑著。
“嗯!”洛云清長眉微微挑動了兩下,“說。”
“宋雪塵去醫院了。”
“然后呢。”
“收到消息,我就將您昨兒個給我的視頻,匿名發給了裴珩之。”
“哦~”洛云清夸張地捂住嘴,“那他不得氣死啊。”
第52章 第 52 章 熱鬧加倍,宋雪塵醫院探……
清創后, 裴珩之縫了五針,遵醫囑留院觀察三天。
麻藥勁過去,意識剛有所回籠,就先聽到一陣激烈的爭執。
“多大的風, 能把樹上的磚塊吹下來?”
王曼舒怎么也不信這種鬼話。
且不說從來沒出過這種事。固定樹上鳥居的那些磚, 可是壓在里側。什么樣的風, 沒把鳥居吹翻, 倒先把里頭的磚給掀下來?
她冷眼瞥向裴文顯:“這話你自己信么?”
“不信又能怎么辦。”
來之前, 裴文顯再三找管家問了當時的情況, 又叫人去查了監控。
那塊磚的確是憑空飛落。
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誰干的。
“宅子里前前后后, 來了不下三四十人祭祖。”裴文顯反問她:“就算是人為, 能找到么?”
這件事, 他們只能自認倒霉。
“小珩就白挨這一下了?”壓抑已久的怒火瞬間沖出,王曼舒抬手指著他罵:“每次都叫我們忍,老爺子偏疼二房也就罷了, 如今你兒子這是被人謀殺,你也不管么!我當初, 怎么就找了你!”
“當初找我?”她不提這事還好,一提, 裴文顯就想起當年娶她的原因。猛地抓住指向他的手指,上前一步壓下,“你那時, 費盡心思往我跟前湊,后來又趁我醉酒…看上的,不就是我身后的裴家!真當這么多年,我一點都不知道?”
“裴文顯!”
“你吼什么?我說的難道不是事實?”
“別吵了。”嘶啞聲突兀響起, 裴珩之睜開眼,偏頭看向自己的一對父母,“我頭疼。”
“小珩你醒了!”王曼舒立即甩開裴文顯的手,幾步撲到床前,“有沒有哪里難受?媽去叫醫生。”
“您讓我安靜會兒就謝天謝地了。”
“小珩……”
“沒聽見小珩的話么,咱們先出去。”裴文顯隨后走來,將王曼舒半拽半拉出去。
房門一關,耳邊總算清凈下來。
裴珩之長舒口氣,閉上眼。
然而沒過多久,病房門又被人緩緩推開。
有人進來了。
以為是母親叫來的醫生,裴珩之也就沒多在意,直到耳邊一聲綿軟的“阿珩”。
唰地睜開眼,入目就是宋雪塵無比通紅的眼尾,遠比上一次見面消瘦、憔悴。
更有種說不出的陌生。
算算醒來到現在,也有幾天了,他竟一次都沒有想起他,就連看見他哭紅眼睛,也沒有那種心疼的感覺。
“阿珩你醒了!”
“你怎么來了?”
裴珩之下意識偏開頭,避開他的視線。
“我……想你啊。”
這段時間,宋雪塵過得很不好,尤其是在家里。自從他和宋墨衍的事被爆出,父親就再沒正眼看過他,母親也怨他毀了宋墨衍。
只有宋墨衍,還能在他不吃不喝一天后,避著母親來哄他,但根本沒用。
雖說喜歡他,卻反抗不了父親。
這樣的日子,他一天都過不下去。
好在這個時候峰回路轉,裴珩之又醒了!
腿雖然廢了,好歹是裴家大少爺,有他護著,總不至于太差。
宋雪塵微微垂下頭,狀似不經意地露出脆弱的后頸,無聲掉落幾滴眼淚,聲音越發委屈:“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受了多少冤枉,王阿姨根本不準我來探望你。我還是看到她和叔叔去找醫生,偷偷進來的。”
他吸著鼻子,親昵地去抱裴珩之的手,“今天早上看到新聞才知道你醒了,怎么又被砸到了頭?疼不疼?”
“已經縫了針,沒什么大事。”裴珩之很快抽回手,“我媽馬上回來了,你趕緊走吧。”
“阿珩?”宋雪塵敏銳察覺到他對自己的冷淡,慌了神,“網上都是胡謅的,是有人陷害我。”
裴珩之:“網上什么事?”
早在出事前,王曼舒就萬般看不上宋雪塵,一直催著他分手,兒子剛醒不久,正是需要修養的時候,就更不會將這些腌臜事告訴他。
裴珩之這會兒還不知道他和宋墨衍那些。
“一些小事。”宋雪塵三兩句搪塞過去,再又抱住他的手,“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要好好養身體。”
癱了、廢了,裴家只會更心疼,他目前只能先牢牢傍著他了。
宋雪塵將他視為救命稻草,卻不想下一秒就聽裴珩之說:“小雪,我們分手吧。”
耳邊一陣嗡鳴,還沒來得及慶幸的宋雪塵陡然頓住,許久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么?”
“我說,我們分手。”裴珩之緊抓著身上的被子,苦笑:“我已經廢了,醫生說這輩子可能都站不起來,我不能……連累你。”
“怎么能叫連累!”宋雪塵失聲驚叫,慌忙道:“我可以照顧你,一直照顧你!”
“這是害了你。”
裴珩之摸著他的臉,有意無意拿他去和洛云清對比,洛云清就不會在他面前哭成這樣,他只會拽著自己的領子,輕蔑地像看垃圾一樣,惹怒了,動手抽他。
演話劇信手拈來,賽車水平更是超乎想象,人緣也好,偶爾帶著點傲嬌的表情,四處跟人炫耀他有老公……炫耀二叔。
裴珩之至今都還記得迎新晚會那天,因為二叔失約沒去看話劇而郁悶醉酒的人,在二叔親自去酒吧接他時,有多開心。
開心地,讓他收不住爬上臉的嫉妒。
一想到他們以后,擁抱、接吻,甚至上床,憤怒緊隨而來,無法遏制。
滿腦子只想著,除掉二叔。
只要他死了,洛云清就不用沖喜了,多好。
洛云清,洛云清……
“不能分手,我不要!你不愛我了么。”宋雪塵哭著抱住他,胡亂去親。
裴珩之直接躲開,并伸手推了一下。
力道不重,宋雪塵卻如墜冰窖。
最后的依靠沒了。
嫁進裴家的希望徹底破滅。
不行,這樣下去,父親別說讓他聯姻,怕是直接將他送人。
“阿珩,你忘了么?我救過你啊。”宋雪塵急得搬出殺手锏。
他始終欠著他一條命,所以要一輩子對他好。
這是裴珩之親口應下的。
還不到十二年,就反悔了?
“小雪,我……”
“我不是要拿這個逼你,我就是,不想離開你。”宋雪塵無助地望著他,哽咽:“阿珩,我現在只有你了,你不能拋棄我。”
裴珩之頓時陷入兩難。
就在這時,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嗡地一聲,沖散屋內陷入僵持的氣氛。
“這件事,我們以后再說吧。”他岔開話題拿起手機,卻發現是個陌生號碼。
僅發來一段視頻,沒有任何標明。
他疑惑點開,一道分外耳熟的聲音驟然傳出,似撒嬌似埋怨地喊“哥哥”。
很快,另一道聲音也隨之響起。
真是不巧,兩道聲音的主人他都知道,而且非常熟悉。
“小雪。”裴珩之揚起扭曲僵硬的笑。
宋雪塵早已經臉色煞白,手腳冰涼,話都說得不大利索:“阿、阿珩,這,這不是……”
“這不是什么?不是你么!”視頻還沒有放完,裴珩之啪!將手機摔出去,撞到墻角,屏幕稀碎。
“你他媽的背叛我!!”裴珩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還說愛我?喜歡我?離不開我?這就是你所謂的愛!”
“阿珩,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有什么好解釋的!”裴珩之憤恨地甩開他,更多卻是釋然。
現在他可以毫無顧忌,說:“分手!”
“這是誣陷啊!肯定是合成的,是有人要害我!你怎么能這么狠心?”宋雪塵眼淚止不住地流。
到底是誰害他!
“合成?”裴珩之撐起身,摸著他的臉,“視頻可以說是合成的,聲音也是么?跟你和我做的時候撒嬌,一、模、一、樣!”
他以前到底是看上他什么?不忠,不貞,遇事只會哭,“你有哪點比得上洛云清!”
哭聲戛然,宋雪塵不可置信,“你說什么?”
“如果沒被抱錯就好了。”裴珩之捂著被氣得越來越脹的腦袋,全然不顧他的感受,“沒被抱錯,先認識洛云清的人,就會是我!”
洛云清,又是洛云清!
宋雪塵用力咬住唇,直至出血。
…………
陪小糯米團子玩一上午,吃過午飯,一大一小就又去睡了個午覺。
一覺到下午三點,還沒醒,裴厭離驅動輪椅到床邊,手指微彎蹭兩下小糯米團子的肉臉,再摸向洛云清。
“老婆,小雙該回家了。”
“嗯~”
應著話,卻沒醒。
裴厭離只好將他的手輕輕拿開,抱走小姑娘裹好毯子,交給門外邊等候許久的母親。
“真是麻煩二爺了。”母親接過孩子,不住致歉。
裴厭離:“沒關系,下次有空,帶著小雙再來就是。”
“好,那我們這就先走了。”
送走糯米團子母女,裴厭離轉頭回去,盡管剛才動作已經很輕了,洛云清還是醒了。
剛翻身動兩下,一道溫熱的氣息落到嘴邊,親了親。
“老婆。”
“嗯?”
“還困么。”
“嗯。”
“那再睡會兒。”裴厭離脫掉外套擠上床,抱著他,像他之前哄糯米團子睡覺時那樣,一下一下拍著背。
“小雙呢?”細小同幼貓叫的聲音從懷里傳來。
敢情剛才什么都不知道。
裴厭離暗嘆口氣,輕聲道:“被她媽媽接回去了,不用擔心。”
“哦。”
過了會兒,裴厭離再問:“小洛喜歡孩子?”
懷里沒再傳來聲音,低頭一看,洛云清已經被他又摸頭發又親臉的,給徹底弄醒了。
正睜著眼仰頭看他,回道:“喜歡啊,你能生么。”
裴厭離啞口無言,笑了,“要是能的話,怎么也得給老婆生幾個。”
“哇!二爺,要給我生孩子。”洛云清雙手捂嘴嘻嘻偷笑,“這要是說出去,絕對驚呆他們。”
“可惜我不能啊。”裴厭離湊過去又親了親,“只能……讓老婆來了。”
洛云清:???
他就能生了?
別開玩笑了。
“試一試。”
這一試,就從下午試到深夜,裴厭離撈起汗涔涔的人抱去浴室。
“我真不能生。”洛云清努力攀著他的肩,蹭著脖頸求饒,“而且明天,不、不是要,要回宋家一趟么?”
“晚上才去呢,白天可以多睡會兒。”
“那你也不能……”見他轉頭又要拿出一盒橙子味的套,洛云清急忙叫停,“換一個吧,聞一天橙子了。”
“好,老婆想要什么味道。”
“葡、葡萄。”
“好~葡萄。”
浴缸里水聲晃動,一潑接著一潑,溢出地面。
第53章 第 53 章 他早知道自己不是宋家親……
洛云清淺淺懷了一小會兒, 不到三個小時,就都又流掉了。
原定第二天晚上七點去宋家,六點半了,才從爆睡中被人撈起來穿衣服, 保暖衣加羊絨毛衣。
穿完衣服褲子, 裴厭離再又去給他套襪子, “氣溫預測, 晚上會降到零下七度, 路上還是冷的。”
“零下好冷, 你也要多穿點。”洛云清剛醒不久,意識還沒有徹底回籠, 全憑本能說話。
瞧他雙手撐在身體兩側, 腦袋后仰, 呆愣愣地,裴厭離笑著應了聲好。
套完一只腳,正準備去套另一只, 跟腱處還帶著牙印的腳,踩住他肩膀抵著。
洛云清頤指氣使, 喊:“疼~”
“疼?”裴厭離記得自己沒用多大力啊。
他摸上那只腳,偏頭親了下牙印處, “現在呢?還疼么?”
“咦~你也不嫌臟。”洛云清嫌棄地就要把腳收回來。
中途又被拽回去。
“洗過了,不臟。”裴厭離再又親兩下,迅速給他套上襪子, “穿好了,起床吧。”
洗漱過后,早已經過了七點。
驅車前往宋家,將近四十分鐘, 準備好的一桌子菜都熱了兩遍。
宋璟國卻不敢表現出絲毫不滿,他都沒說什么,林雯婷和宋墨衍自然也不好說什么,只是站在寒風中,臉色都不大好看。
“二爺,小清,快進屋吧。”宋璟國熱情招呼著。
回到屋內,暖氣一烘,氣氛也頓時好了許多。
宋璟國只字不提之前的事,就像只是為了迎接嫁出去的兒子回家,熱絡地問:“還沒吃飯吧?我們先吃飯。”
徑直領著人往餐廳,邊走邊道:“他母親知道他要回來,高興的不得了,專門叫廚房做了一桌他最愛的菜。”
洛云清推著輪椅,一進餐廳就看見了桌上再明顯不過的,梅菜扣肉。
他愛吃?
唇角微勾,余光平移著掃向緊跟其后的兩人,幽聲:“怎么不見,小雪啊?”
一句話,餐廳陷入死寂。
因年前那樁丑聞,無論宋墨衍幾次登門,唐家都不接受諒解,后來還是宋璟國帶著足夠的誠意親自去賠罪,唐家才沒有繼續揪著不放,只是關系到底僵了。
宋家在燕京豪門圈里的地位也因騙婚風波,直線驟降。
這一切,都要怪宋雪塵。
宋璟國最近一直忙公司里的事,想著如何將這次的損失降到最低,暫時還沒考慮好如何處置他。
今天又是專門做局感謝裴二爺,危急時刻施以援手,他又怎會叫那丟人現眼的玩意兒出來。
“小雪最近身體不太好,在房間休息。”
身體不好,還能跑去醫院,將裴珩之氣暈?
洛云清笑而不語,推著裴厭離到客位停下,好巧不巧,那盤梅菜扣肉,正對客位。
擺明了是給他的。
“小清,媽記得,你最愛吃這個。”林雯婷連著給他夾了兩塊。
就要夾第三塊放他碗里時,裴厭離忍不住出聲:“小洛口味淡,不吃這么油的。”
筷子猛地頓住。
不去看,洛云清都知道她現在是什么表情,錯愕、不解,又慌張。
想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
可惜,他口味一直偏淡,以前是吃不起油多味重的,現在是習慣了。
“媽你記錯了。”洛云清笑著說:“愛吃這個的,是小雪。”
他推開那只沾染油漬的碗。
面前很快又遞過來一只,里頭裝滿了剝好的甜蝦。
第三塊扣肉,林雯婷只好送進自己碗里。
另一邊,因裴厭離剝蝦這個舉動,宋璟國也重新估量了他在裴厭離心中的位置。
去看他賽車,也許是順便,畢竟裴家大少爺也參加了,上次的事,可能也只是找個由頭,但這樣順手就給剝了蝦,明顯看出兩人平時相處。
小清在裴厭離心中的位置,遠比他想象中要高。
這對宋家來說,再好不過。
只要有裴家撐著,還是傳聞中,即將接任裴家家主的裴厭離做后盾,他宋家何愁不能再起!
飯后,宋璟國就邀了裴厭離書房敘話。
洛云清本打算跟著,臨到書房門口被林雯婷叫住。
“小清,媽以后再也不叫人做梅菜扣肉了。”
“別啊,小雪還愛吃呢。”
林雯婷滿面愁容望著眼前的兒子,不自在地捏著手指,“你是不是,還在怪媽媽。”
他怪她么?
抱錯孩子是地震的緣故,她只是嬌生慣養自己的孩子罷了,可是啊,她怎么能在剛得知孩子被抱錯,就想也不想,讓他去聯姻!
幸運地是遇到裴厭離,換作其他人呢?換作有暴力傾向的,是不是他被打死打殘,都不重要!
洛云清上前一步,托舉起她的手,柔聲:“我現在,很幸福,二爺對我,很好,所以……”
“母親不用再自責。”
我不怪你。
“以后有人,給我剝蝦夾菜了。”
我也不要你了。
“梅菜扣肉,還是繼續,給宋雪塵做吧。”
你依舊,是他的母親。
“小清……”
林雯婷無端生出恐慌。
正想握住他的手,洛云清先一步松開:“我得去找裴厭離了。”
說完,頭也不回離開。
卻沒去書房,反而來了三樓。
不等他走上去,就見宋雪塵無聲站在樓梯口,惡狠狠地瞪著他,“你現在開心了?”
他什么都沒有了,包括裴珩之。
全都喜歡他,全部!!
“我一直,有個問題想不明白。”洛云清搭著扶手,一步一步走上去,直至最后一層臺階。
宋雪塵偏開目光望向他身后。
“你別想,把我推下去。”洛云清一語道破他現在的想法,“這點高度,摔不死我,但你,可就慘了。我家阿離,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你有什么可炫耀的!”
“別吼那么大聲嘛。”洛云清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間,慢條斯理輕噓,回到剛才的問題上,“你為什么,要同時釣兩個?”
如果不這樣做,他壓根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步。
“人往高處走,裴珩之我能理解,宋墨衍,又是怎么回事?”他回宋家那會兒,兩人早已有了苗頭,也就說他們的關系,還要再往前推。
至少得推到,他這個假少爺沒被爆出來之前。
那個時候,他們明面上可是親兄弟。
要么,他們變態,要么,“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宋家的孩子了,對么。”
宋雪塵驚恐地瞪大眼,一瞬回想起初三那年暑假。
他忘了坐車是去什么地方,路過路口等紅燈期間,無意往窗外瞟了一眼,就看見一處剛開業的商場門口,正給路人分發宣傳單的玩偶熊。
37度的中午,熱浪撲面,蟬聲嘶鳴。
發完最后一張傳單的玩偶熊摘下頭套,露出一張漂亮到分外眼熟的臉,蹲在陰涼處,熱得往臉上澆了半瓶水,剩下半瓶幾口就給喝了。
最后拿出用塑料袋包好的饅頭,雙手合十閉眼喃喃,然后就著水大口吃完。
他清楚記得,那天是他生日。
晚上,他翻來覆去,總是會想起那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哪怕隔那么遠看,都像極了母親,而他和母親,沒有一處相似。
帶著種種疑惑,他悄悄拿著母親的頭發和自己的,做了鑒定,結果讓他陷入無限恐慌和害怕。
他居然不是母親親生的!
如果這個秘密被發現了……那他以后,就得過跟那個男孩一樣的生活,生日就只有饅頭。
不行!
絕對不能被發現!
他立馬銷毀鑒定報告,叫人找到那家商場的經理,辭退男孩兒。
不能再讓他出現,一旦被母親看到,一定會起疑心!
后來,他才想起找男孩兒封口。但當時人都沒有滿十六,屬于打黑工,工作幾天而已,經理也就沒有存檔,只知道是個孤兒。
此后數年,他都戰戰兢兢,生怕這件事什么時候就給戳破了。
擔心著害怕著,直到高考結束,還是又見到了,還是和當年一樣瘦,卻變高了,一臉狠勁地和那個持刀歹徒搏斗,將母親牢牢護在身后,血流滿手。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越想,宋雪塵臉越白,后退幾步跑回房。
這個反應,已經完全說明問題。
果然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左釣一個,右釣一個,結果釣翻車了。
哈哈,真是報應。
洛云清心情極好地下樓,到書房門口,正碰上宋墨衍從里頭出來。
一言不發路過,隨即上樓。
“大哥是要去看小雪么?”他揚聲笑著問,足夠樓上樓下,以及沒有關緊門的書房里都聽到,“大哥放心,我沒有欺負他。”
宋墨衍倏地停下,恨恨望下來。
沒過多久,書房門就被拉開,宋璟國賠著笑送裴厭離出來,往樓梯上的人警告地睇了眼。
收回視線繼續笑:“二爺說的事,我會好好考慮的。”
“好,那我就和小洛先走了。”
…………
離開宋家。
上車后,洛云清身子一歪,趴進他懷里,眨眨眼:“你跟他說什么呢。”
“想知道?”
裴厭離繞過他的臉,反手托住捏了捏下巴。
洛云清極其上道地往他臉上親了一口,“說吧。”
“只有臉啊。”
“得寸進尺,不說拉倒。”
洛云清扭頭就要坐正。
隨即又被人拉過去,吻住唇。
“嗚!”
“之前不是給了他那么多項目么?我叫他,準你去宋氏實習。”裴厭離邊親邊說,“正好給宋墨衍制造點危機。”
洛云清連忙捂著他的嘴,喘口氣:“他能同意?”
“會同意的。”裴厭離將他的手扒拉下去,又去親,“畢竟有壓力,才有動力。”
至于最后的結果,就各憑本事。
“那他也看出來我們的意思了?”
“看出來又如何?弱肉強食。”裴厭離抹著他唇上的水漬,“就算他偏愛大兒子,只要你的能力遠勝宋墨衍,宋氏股東都不是傻子,再者說,還有我。”
“還是老公對我最好!”
“再親一下。”
叩叩!
車內氣氛愈發甜膩之際,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陳昭特地走到前門,氣定神閑、目不斜視,隔著窗玻璃,友好詢問:“我可以上來了么。”
第54章 第 54 章 回福利院,包餃子!……
宋墨衍站在二樓窗邊, 直至那輛商務邁巴赫開出宋家大門。
“父親真要同意裴厭離的要求?”
送人離開后,宋璟國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往沙發上一靠,閉目養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宋墨衍終究還是太年輕氣盛, 沉不住氣:“難怪會給我們那么多項目, 敢情是為了讓洛云清進宋氏!”
“這不是很好么。”宋璟國眼都沒睜。
自然也沒看到大兒子臉上的錯愕, 宋墨衍不解:“您說什么?”
“好啊。”宋璟國曲起手指, 頗有節奏地輕點著沙發扶手, “有目的,總比什么都沒有強。”
“可是洛云清……”
“小清怎么了?”宋璟國微掀眼皮, 涼薄地掠過去, “他也是我兒子。”
按理, 就算裴厭離不特地提出來,他也該有這方面的打算。
但到底嫁出去了。
就算再優秀,也不能將宋氏拱手讓人。
不過用來激一激大兒子倒是不錯, 免得以為這宋氏已經握在手里,就能為所欲為, 再犯下那樣不知輕重的事。
想到這兒,宋璟國忍不住怒斥:“方才你打算上樓去哪兒?”
“我……回房。”
“回房?呵!”宋璟國用力錘了下沙發猛地站起, 抱起手臂瞇眸審視,“這話你自己信么。”
當他眼瞎,還是耳聾?
宋璟國多少有點恨鐵不成鋼, “知道僅這一件事,咱們宋家損失了多少么!竟然還不知悔改。”
千萬不能再任他這么繼續胡鬧下去。
抱臂來回踱幾步,宋璟國轉而走到人面前,沉聲:“小雪既然18了, 那就趕緊給他找個對象結婚,你們這事兒不攻自破。”
到時候,媒體上就拿之前那套說詞,弟弟只是崴了一腳,做哥哥攙扶一把,最大程度降低這件事帶來的影響,給宋家挽回損失。
他想的倒是周全,架不住宋墨衍:“可是爸,我喜歡……”
“你喜歡什么?”宋璟國突然聲一揚,喝道:“你們是兄弟!沒有血緣關系也不行!”
留著宋雪塵,就是為了有一天能送出去助力宋家,讓他們在一起,豈不是砸手里?
宋璟國心意已定,而且,“給小雪選人家的事,交給你去辦,選什么樣的人家你定,千萬,別叫我失望。”
*
聽到這個消息,宋雪塵臉白了一陣又一陣,止不住眩暈。
宋墨衍急忙過去,剛伸出手,就被人死死抓住。
“哥哥,別把我送出去。”宋雪塵淚流滿面,朝他哭求。
送出去,還有好日子過么。
“可這是爸定下的。”宋墨衍狠心避開他的視線,“我也……沒辦法。”
爸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倘若這件事辦不好,他不僅會同意洛云清進宋氏,甚至……還有可能換了接班人。
“小雪,你體諒體諒哥吧。”
“我體諒你?”宋雪塵奮力搡開他,大叫:“我體諒你,誰體諒我!”
宋墨衍連退兩步,撞倒身后展示柜,模型玩具噼里啪啦倒了滿地,很多都是他飛往世界各地出差,給他帶回來的禮物。
如今,禮物四分五裂。
“哥你怎么能這么狠心?”屋內,嚎啕轉嗚咽,宋雪塵止不住哭問:“你不是說,最疼我,最愛我了么!”
“是哥,沒本事。”宋墨衍很快想到一個比他有本事的,“不是還有裴珩之么,我聽說他昨天醒了,你去求求他,他總愿意護著你的。”
“沒有了。”
“什么?”
“都沒有了,他跟我分手了!”
…………
生生被視頻氣暈后,裴珩之又多在醫院住了兩天。
年初五,才回去。
到家以后,老爺子立馬派了管家過來問情況。
腦袋上的傷只需養著,過個把月就能好,至于腰部以下,還是不見起色。
出院前,王曼舒特地推著他去找了唐雅筠,得出的結論,也和其他醫生一樣。
當初能保住命實屬萬幸,腿是徹底廢了。
不似裴厭離當初,還能往腿里打入鋼板,裴珩之就算打了鋼板也沒用,如非王曼舒堅持,醫生一開始的建議,其實是截去斷肢。
唐雅筠也這樣建議,如今科技發達,裝上假肢后照樣能走,但王曼舒依舊拒絕。
始終覺得是他們醫術不行,等她找到醫術好的,沒準兒子不用截肢也能站起來。
對此,唐雅筠也不勉強。
愿她真能找到這樣的神人,她一定立馬拜對方為師。
“媽,二叔院里怎么靜悄悄的?”
回來路上,路過二房,沒有一點聲音,裴珩之急得抓住母親的手,“他們,洛云清走了!”
到了嘴邊的話立馬咽回去,王曼舒聽到從他嘴里說出這個名字,兩眼就是一黑。
“是!走了!別想了。”
“不,你在騙我,一定是在騙我。”裴珩之松開她,驅動輪椅到門口,就問院子里的傭人,“二叔二嬸呢!”
猛不丁的一聲,嚇了幾人一跳。
傭人們相互看看對方,才有一個小聲回道:“二爺和小先生一早去了福利院。”
“福利院……”裴珩之喃喃著。
王曼舒趕緊走來,剜了眼那個多嘴的,推著輪椅轉身回屋:“你別再想著他了行不行?不可能的。”
早在婚后第二天,裴厭離就把那個男人名字寫進了族譜里,過年時祭祖,又領著他接受裴家眾小輩拜年,所有人都知道了。
“來,你自己看看。”王曼舒點開手機,調出最近幾天的詞條。
有關“洛云清是福星”的詞條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裴二爺手機相冊大公開”。
蜜月旅行、宅家日常、打雪仗……每一張都是洛云清,各種角度。
大笑、搞怪、再不就是安安靜靜趴著睡覺。
“知道我看到這些照片什么想法么?”滕在野叼著棒棒糖坐在福利院廚房里,一手抱著小孩,不時翻動手機,幽幽望向正在搟餃子皮的人。
洛云清搟著搟著,毛衣袖子就又掉下來,婆婆趕緊擦擦手,找來兩根小皮筋,卷起袖子給他綁在里側。
松松垮垮的袖子就再也不掉了。洛云清拽兩下,回頭:“什么想法?”
“囊死你倆。”
“哦——”他看向門口洗完一籃子菜進來的人,忽然抬高音量:“你要囊死我!”
“少東家。”
滕在野剛張開嘴,差點被這一聲嚇嗆住,連忙起身擺手解釋:“沒有啊,沒有的事兒,他瞎說呢。”
“你來當客人的?”
姜子玉一句話。
滕在野趕緊抽出嘴里的棒棒糖,吃一半了,又不好放哪兒,索性三兩口嚼碎,手機往兜里一揣,就要接過他手里的菜心,殷勤道:“我去洗菜。”
姜子玉:“已經洗過了。”
“那我去……搟餃子皮!”滕在野打著哈哈,袖子一擼就到洛云清身邊。
面對一根搟面杖,一揪面團,無從下手地眨兩眼,不禁想問:“超市里,不是有現成的餃子皮么?”
“超市里,還有現成的餃子呢。”洛云清熟練地抓取一點面粉鋪散在面板上,再用搟面杖將小面團壓扁,前后左右,三兩下搟成薄薄一張面皮。
滕在野抓耳撓腮跟在后面學,洛云清已經搟出數十張,他才勉強完成一張,方方正正,還并不薄,得再二次加工。
姜子玉捏起那塊面團,直言:“您還是出去比較好。”
“別啊,搟面皮不行,我還能干其他的。”滕在野轉悠一圈。
宰雞殺鴨,熬湯燉煮,他樣樣都不行。
無奈只能跑裴厭離那邊去,人正在教小朋友包餃子。
“老裴,你行么?別教壞小朋友啊。”他有些幸災樂禍,扭過頭,瞧見排列整齊有模有樣的餃子,立馬就不笑了。
陳昭:“滕少爺怎么不笑了?是生性就不愛笑么?”
“不是,你們都瞞著我偷學啊!”滕在野直接破防,為什么人人都能找著活兒干,就他不行。
“老裴,你原來不就只會煮粥、煮泡面么?什么時候進化了?”
當年在國外,也沒見他這么多才多藝啊!
“以前是以前。”裴厭離淡淡瞥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等你有家室就知道了。”
滕在野再次破大防。
轉頭回到姜子玉身邊,抱著他的腰哇哇哭,“小玉,他們欺負我沒老婆。”
姜子玉垂眸看向死死抱住腰間的手,眉心頓跳,壓著聲:“我也沒有。”
“那正好,你做我老婆唄!這樣我們就可以……”
頭頂上方的白熾燈忽然被什么東西給遮住了,滕在野呆愣抬頭,正對上不銹鋼盆底。
“你說什么?”姜子玉笑著低下頭問。
滕在野立即松手,舔了舔干澀的嘴角,“我說……你要是不同意,我明天再來問!”
話落,嗖地竄出廚房。
屋外很快響起嘰嘰喳喳的聲音,喊著:“小野哥哥。”
“你們還沒有,在一起?”洛云清繼而湊到姜子玉身邊,邊搟面皮邊問。
來的時候聽婆婆說,他們可是從除夕夜就一直待在這里,算算都有五六天了,而且還同睡一張床,怎么一點進展都沒有?
姜子玉:“這么關心我?”
“想看哥,嘴硬到什么時候。”洛云清小聲嘟噥。
再小聲,姜子玉耳力不是蓋的,立即駁道:“我哪里嘴硬了?”
“是,你沒有嘴硬。”
他那嘴,比不銹鋼盆還要硬了。
姜子玉切下一刀菜心,不禁輕嘆:“我不是問了,他在說什么嗎。”
說什么?滕在野不就是問他,能不能做老婆……
洛云清琢磨了許久,終于回過味,抓起搟面杖就要沖出去。
“回來。”姜子玉急忙叫住,“你要去哪兒。”
“我跟他說啊。”洛云清興沖沖地。
再說一次,他不就同意了。
姜子玉:“不準去。”
洛云清不解。
“等……”姜子玉轉過身,囫圇:“明天再說。”
明日復明日。
估計就算到了明天,他也會說再等等。
這要等到什么時候?
十年后嘛?
洛云清搟完面皮,放下衣袖,沒去找裴厭離,先拽過滕在野蹲角落里一陣嘀咕。
“弟弟,這樣真對你哥有用?我怕他到時候揍我。”
“怕毛線啊怕!真成功,你就有老婆了!失敗,你就繼續追唄。”
“說得對哦!”
滕在野如夢初醒般,大徹大悟。
一鍋餃子出爐后,老師們先去分給孩子,姜子玉本也跟著,剛拿起湯勺就被人拽走。
“滕在野,你又發什么瘋!”
洛云清瞅準時機,補上空位,舀上滿滿一勺餃子分到碗里。
“小洛,這太多了,小孩子吃不了幾個。”裴厭離操控著輪椅過來道。
他才又舀回幾只。
“怎么那么高興啊?”晚飯前,裴厭離就看到他跟滕在野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密謀些什么。
“他們。”洛云清抬抬下巴,朝走遠的兩人努嘴:“要是成了,我得坐主桌!”
第55章 第 55 章 小雨要換腎啦!
這么一說, 裴厭離就明白了,“原來是給他出主意去了。”
“沒辦法。”洛云清聳動下肩頸,哀聲輕嘆:“誰叫他,這、這么不爭氣。”
他要是不推一把, 還不知道得到猴年馬月。
“有時候看著他們, 就像……”
裴厭離正給孩子們拿取干凈碗勺, 聽他說著說著就不說了, 疑惑仰起頭:“像什么?”
“沒什么。”洛云清笑著搖搖頭, 再去攪動一鍋餃子, “對了,陳昭呢?包好餃子, 人就不見了。”
他抻長脖子左看右看, 忽然, 餐廳外傳來一陣熄火停車的聲音。
“這么晚,誰來啦?”隨口問一句。
不多時,餐廳厚重的防風簾被人推開縫隙, 屋里驟然吹進涼氣,冷地他忍不住打個哆嗦, 不禁往門口瞥過去。
看到進來的人,湯勺咣當一聲砸在鍋沿。
“小雨!”洛云清連眨數眼, 大步奔過去,“你、你怎么回來了?”
不等小男孩開口,他轉頭就去質問推著輪椅的陳昭:“誰叫你, 把他帶回來的?經過醫生允許了么?這么冷的天,路上凍、凍著了怎么辦?”
幾個問句劈頭砸下,陳昭都不知道該先回哪個。
好在曲院長擦了手過來,替他解釋:“醫生肯定是同意了, 才叫帶回來的。”
“可是婆婆,小雨他……”
“有個好消息,一直沒跟你說。”曲院長拿來一塊下午剛做好的豆沙餅給小雨,摸著他的腦袋,“醫院那邊打來電話,排到腎源了,下周就能手術,基本的檢查也都做好了。”
“太好了!”
洛云清搓搓手,摩擦熱了再去貼小雨的臉,高興過后不住嘟噥:“這么大的事,婆婆,怎么不早告訴我?”
曲院長騰出另一只手,也摸了摸他,“早說了,你肯定二話不說就跑醫院去了,現在小雨回來不也挺好的么。”
身后隨即響起車輪轉動聲。
洛云清噘著嘴回頭:“你也早就知道了?”
不管怎樣,陳昭反正不可能偷摸做這種事,沒跟他說,那就一定跟裴厭離說了。
“也沒有很早,下午剛知道。”裴厭離拿他以前的話堵他,“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
洛云清無話可說,哼了哼。
起身推著小雨往前,邊走邊問:“回來路上,冷不冷?”
小雨左右搖兩下頭,伸出手上的毛線手套,“哥哥給我織的手套,可暖和了。”
他再又望向身后,“車里也很暖和,小昭哥哥還給我放動畫片看呢。”
“哦?是嘛。”洛云清幽幽乜兩眼身后,推著他到小圓桌前。
孩子們都陸續坐好,乖乖等著開飯,冷不丁瞧見有些陌生的小雨,個個兒好奇地眨著眼。
也難怪,小孩子本就記不住太多人,何況小雨又很少回來。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個是小雨。”洛云清雙手撐膝,環視一圈道:“今天跟我們一起吃晚飯。”
孩子們只當是又來了新的伙伴,異口同聲喊:“好。”
洛云清趕緊送來一副新餐具,小聲問婆婆:“咱們做的那些,小雨能吃么?要不要額外再準備點。”
還有不到一周手術,吃食上肯定要注意再注意。
話音剛落,陳昭就從兜里,動作夸張地甩出來一張紙,“醫生說了,不要太油膩,清淡點的就好,另外蔥姜蒜一類辛辣刺激的,絕對不能給孩子吃,其他倒沒什么。”
院里多是小孩兒,他們平時做飯也會顧及這些,忌口的倒不是太多。
洛云清很快盛上來幾只玉米肉餡的餃子。
等給孩子們分完,點著人數都到齊,曲院長就叫開飯,每張小圓桌分兩到三個大人照看著。
陳昭跟他們并不在一張桌上,屁股還沒坐熱,桌上就開始此起彼伏地喊“哥哥”。
“哥哥,我夾不到那個。”
“哥哥,幫我剝一下。”
“哥哥……”
“哥哥……”
初次面對這種情況,陳昭左一個右一個地,都要忙暈了,再看其他桌,不說游刃有余,但也早已經習以為常。
“小昭哥哥,他就交給我吧。”坐他左手邊的晴晴,熟練地用筷子夾斷水餃,再一口一口,喂向還不怎么會拿筷子的小孩。
有了她幫忙,陳昭才不至于手忙腳亂。
他長舒口氣道聲謝,再看四周,但凡有自理能力的,多多少少都會自覺幫著照顧身邊比自己小的。
“小昭哥哥看什么呢?”晴晴每吃兩口,給小弟弟喂一口,喂著喂著,瞧他突然不動了。
“沒什么。”陳昭思忖著道:“就是覺得你們都挺……懂事的。”
下午準備食材那會兒也是,像她這么大或者再小一點的,都會主動到廚房幫忙。要不然就是去看顧其他孩子,不叫他們跑遠。
“習慣了。”晴晴輕飄飄一句話帶過,“以前老師少,精力有限,反正我們都大了,能照顧自己,也能幫著一起照顧弟弟妹妹。”
陳昭沒再出聲,只是眼里始終藏著心疼。
“現在好了,老師多了。”晴晴正處極要面子的15、6歲,也不愿所有人看到他們,除了心疼,就只剩下心疼,“像這樣的日子,以前我是想都不敢想,還得多虧了小洛哥哥。”
她這個位置正好是洛云清那一桌的側后方,就看到小洛哥哥剝了只蝦,掰成兩截,喂給行動不便的小風,隔段時間再喂一只,之后就不喂了,換成其他的菜。
忙活的同時,一只吹涼的餃子遞到嘴邊,洛云清看都沒看張口給吃了。
“小洛,我來喂他吧,你先吃飯。”
裴厭離接過他的碗,垂下頭輕聲問:“小風還想吃什么。”
小風的眼睛始終側著,過了好半晌,伸出不受控制地手指向桌上的雞塊,裴厭離夾過來,吹兩下遞到他嘴邊。
“謝、謝謝哥哥。”
眼睛依舊斜側著,臉上控制不住扭曲地笑,費力咬住雞塊,慢慢嚼咽。
洛云清時刻注意著他們,見裴厭離照顧地有模有樣,放下心,又去看顧其他孩子。
掃向四周乃至整個餐廳,后知后覺,“小玉哥,怎么還沒回來?”
“啊!”
屋外忽地傳來一聲嚎叫。
防風簾很快被掀開,姜子玉和滕在野終于回來了。前者面色無常,隨意找了張還有空位的桌子坐下,后者……扭扭捏捏放下捂住臉的手。
臉上,鮮紅的兩道巴掌印。
裴厭離不禁笑出聲:“老婆想坐主桌,看來還得再等一段時間。”
洛云清:“……”
飯后,趁大家準備放煙花,他又將人拉到一邊,雙手抱臂,上下掃視。
“咋了?”滕在野下意識摸了摸臉。
洛云清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怎么回事?真的失敗了!”
“失敗?沒有啊。”
“沒有,那你臉上……”
有人表白成功后,直接賞兩個嘴巴子的么。
“這個,嘿嘿,這個是……”滕在野傻笑兩聲,扭頭瞧見從餐廳里出來的姜子玉,立馬收住,顛兒顛兒過去。
姜子玉:“跟小洛說什么呢?”
“沒有,沒說什么。”滕在野連連搖頭,“他就是問,我這臉上的……哪來的。”
提起這事,姜子玉臉就黑了。
半夜偷親他,“光彩?”
生怕他氣得再給自己兩耳光,滕在野連忙捂住臉,“老婆,我錯了。”
“誰是你老婆。”
“你剛才答應了呢!”滕在野頓時急了:“老婆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偷親了。”
他正大光明地親!
“好嘛好嘛。”滕在野又去勾他手指,“老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
“不準在人前這么叫。”
滕在野眼前一亮,迅速往他臉上親了一口,“好!”
隨著話落,煙花咻!點燃升空,卻在身后炸開了聲“嘭!”
一瓶奶,骨碌滾過來。
陳昭包了滿嘴曲院長做的豆沙餅,一臉驚恐看著他們,要咽不咽。
姜子玉:“你……”
“我,咳!”陳昭趕緊捂住嘴,擺手:“我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聽見,你們繼續。”
說完慌慌張張離開,沒兩步,又回來撿走牛奶。
當晚,福利院官網更新了幾張照片,和一段視頻。
孩子們拿著各式各樣的煙花棒。洛云清興沖沖去點外面的大煙花,跌跌撞撞,撲進裴厭離懷里捂著耳朵,煙花升空的一刻,滕在野沒骨頭似的,半掛在姜子玉身上,唯有陳昭喝著牛奶,朝鏡頭看過來。
…………
煙花燃燼,到九點。
等孩子們大都洗漱好,睡覺了,洛云清才和裴厭離,帶著小雨離開。
車開出福利院,洛云清降下車窗問還在院里的兩人:“你們不走么?”
“你哥年假到初七呢。”滕在野捏著人的手,一晚上,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
看來還得再待兩天,洛云清揮了揮手,升起窗戶。
將小雨安全送回醫院,再回老宅。
到家后才知道,裴珩之已經出院了。
“這么快?”
忙一天,加上晚上遭受的打擊,陳昭已經累到面無表情:“貌似是他自己要早點出院。”
“能準許他出院,想必沒多大事。”裴厭離一個眼神。
陳昭隨即離開。
“你也累一天了,晚上早點睡。”裴厭離拉著人坐下,給他捏肩,“小珩的事就別想了。”
“無關緊要的人,誰想了。”洛云清干脆往床上一趴,再讓他給自己揉一揉腰,“下周,小雨就要手術了,這幾天,我去陪陪他。”
裴厭離二話不說:“好。”
之后連著三四天,洛云清天天往外跑,中午過后直到晚上八點,裴厭離親自去接回來。
“二嬸一天到晚的,都去哪兒?”裴珩之頂著寒風出門,每次都見不到人,急地抓住一個給二房打掃院落的傭人發問。
“好像是……醫院。”
“醫院?他病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病了,二叔怎么可能讓他自己一個人往外跑?”
裴珩之立刻叫人去查。
連著三天拍到的照片,都在醫院,住院部。
“這個孩子,是誰?”他指著照片上,被洛云清細心擦嘴的男孩兒。
拍照的人回道:“福利院的,聽說最近準備換腎。”
“又是福利院。”指尖重重落下,裴珩之臉色陰沉地盯著那張照片,“他倒是……挺在乎這個孩子的。”
第56章 第 56 章 “洛云清,原來你也有軟……
術前最后一天, 洛云清干脆就在醫院過夜。
“明天早上九點手術,等小雨做完手術,福利院的老師來接班,我再回去。”
他都已經決定好的事, 裴厭離還能說什么, 只是, “你一個人, 我不放心。”
“晚間有護士巡房, 沒關系的。”洛云清搖著頭道。
在醫院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明天早上, 不是還要去公司,開會么。”陪護床就那一點點大, 洛云清可舍不得他來陪自己, “就一晚, 放心吧。”
“可是……”
裴厭離偏頭望向他身后的病房,最終什么也沒說,只將煲好的腸仔飯和白粥遞過去, “手術結束了記得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好~”
避著監控親了又親, 裴厭離才放他離開。
人走以后,洛云清拎著飯盒回病房, “小雨,阿離哥哥來給我們送飯啦。”
“肯定又是白粥。”連吃幾天,小雨那張臉都快吃白了。
“再熬一熬。”洛云清將飯盒放到小桌板上, 摸摸他的腦袋,“再過幾天,等身體好了,哥哥給你做好吃的!”
“好吧。”小雨乖乖收起圖畫書, 坐等他打開飯盒,拿起勺子。
“有點燙哦,喝之前吹一吹。”
小雨照做,吹兩下,沿著碗邊吸溜兩口。
一碗白粥慢慢吞吞吃了二十分鐘,也只喝了小半。
“小雨,再吃一點。”洛云清拿起他放下的勺子,舀一勺送到嘴邊,“醫生伯伯可是說了,晚上八點以后,就不能再吃任何東西了。”
沒辦法拒絕哥哥。
小雨只得張開嘴再喝幾勺。
“哥哥,你別緊張,小雨已經不害怕了。”
隨著手術日期臨近,尤其是今天,明顯能感覺,哥哥比他還要擔憂焦慮。
醫生伯伯發的術前注意事項,薄薄一張紙,看了一下午,稍有不明白的地方,就跑去問護士姐姐,護士姐姐都被他問煩了。
“不害怕,好啊。”
見他真的吃不下了,洛云清也沒有強求,隨即收起飯盒,“哥哥,不是緊張,是開心。一想到我們小雨,做完手術后,能跑能跳,就開心的不得了。”
這一世,他會有健康的身體,光明燦爛的人生。
再也不會孤零零一個人,等著遙遙無期被攔下的腎源,最后……連眼睛都閉不上。
熱乎的小手忽地伸過來,壓住他泛紅的眼角,小雨朝他揚起缺了顆牙齒的笑,“小雨也很開心!嗯…哥哥要是給我讀圖畫書,小雨就,更開心了!”
“好,給你讀。”
洛云清坐到病床邊,摟著他翻開圖畫書。
…………
與此同時,他沒回去的消息,傳到大房院落。
裴珩之正在換腿上的紗布,忽然,揚手揮掉桌上的藥箱,嚇得給他換藥的護工不禁抖兩下。
“嘶!”裴珩之眉一皺,大力推開人,“你會不會包扎!”
“對不起大少爺。”護工連連道歉,還想再上手,卻被人直接啪!地一聲拍開,“什么護工,一點都不專業,還不如……去醫院。”
裴珩之當即叫人將自己送到醫院。
“醫生,我的腿,真的站不起來了?”
原本包扎這種小事,只需要護士或護工來做就行,裴珩之偏偏叫醫生來。
當值醫生知道他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只能壓著脾氣道:“換上假肢,還是可以的。”
“一定要截肢!”
醫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上那雙眼睛,后背無端涌起一陣寒意,趕緊撇開頭,聲音越發低矮:“越早越好。”
“截了,我不就沒有腿了么。”
醫生沒再出聲,心里更是一陣懊悔,早知道不調班了,調到今天,碰上這么個人。
都說了裝假肢,跟聽不懂似的。
要不是因為晚上,怕他突然給自己來一下,真想指著門口,叫他出門左拐去四樓精神科看看。
“醫生,我要住院。”
“啊?”驀地頓住幾秒,當值醫生磕磕絆絆:“你這個,包扎好就行,不用住院,等你打算手術再……”
“我要住院。”
包扎完二十分鐘后,裴珩之成功辦理住院手續,來到住院部。
“聽說你們這兒有個小孩,要做換腎手術?”
護士領他到六樓單人病房,插好病歷卡,歉疚地笑了笑:“抱歉,病人隱私我們有規定,不能說。”
“照顧他的那個人,是我二嬸,洛云清。”裴珩之緊抓著輪椅扶手,笑得盡量柔和:“待會兒我打算,去看看他們,他住哪個病房?”
洛云清是住院部的熟人,也都知道他嫁去了裴家,護士只得回:“三樓,303。”
“好的,謝謝了。”
“他們那個是普通病房。”護士善意提醒:“病房里還有其他病患,晚上就別去了。”
“好。”
裴珩之溫聲應下。
直到房門關上,緩緩斂下嘴角。
…………
晚上九點。
讀了近一個小時圖畫書,將人哄睡著后,洛云清悄聲離開病房,拎著空水壺到開水房接水。
回來時,途徑護士站,忍不住再問有關小雨明天手術的事。
“哎呀,都問一下午了。”護士站的護士剛交完班,還沒走,老遠瞧見他開始捂耳朵,“小洛,這離手術還有好幾個小時呢。”
“我怕我忘了。”
“你忘?你那記性可比我們好多了。”接班的小護士嘆口氣拍拍他,“別擔心了,你這樣擔心來擔心去,小雨不也受影響嘛,放心哈,好好陪著小雨睡一覺,明天一早把手術一做,他就好了。”
“嗯。”
說是這么說,洛云清總惴惴不安,忍不住就往壞的那方面想。
“誒!劉姐,來的正好,你來開導開導他吧。”小護士趕緊朝大步走來的人招手。
比她年長些的護士,將電子病歷平板往臺子上一放,先摘下口罩,喝了口水,“怎么了?”
“還不是因為小雨明天手術,小雨都不害怕,輪到他開始害怕了。”小護士叭叭兒,最后道:“我反正是勸不住。”
“我就勸得住了?”劉護士表示她也愛莫能助,但她很快想起一個人,“小洛,裴家那個大少爺剛才來住院了,你,要不找他聊聊,或許就沒那么擔心了。”
裴大少方才還特地問了他,想來他們關系應該還不錯。
洛云清一瞬從緊張焦慮中抽離,“裴珩之?”
“是啊。”劉護士掃眼病歷本,確認,“就是他。”
“他住什么院?”
“聽說是……腿疼,就住院了。”
洛云清一言不發,拎起水壺回病房。
瞧他臉色不是很好,小護士收回探出的身子,慢慢坐回去,“小洛不是很開心啊。”
“我還以為他們關系好呢,哪想到……”說到這兒,劉護士就又疑惑,既然關系不好,那位裴大少怎么會問起小洛?還說要來看看?
實在不懂這有錢人的想法。
她搖搖頭,轉身坐回護士站。
不過數秒,走廊里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兩名護士同時探頭,從未見過一個人的臉,真能白成一張紙。
“小洛你怎么了?”
“小雨!”洛云清嘴皮子直哆嗦,“小雨不見了,快,快查監控!”
九點以后,安靜的住院部,鬧哄起來。
小護士趕緊打開護士站的監控屏。倒也好找,只在洛云清離開的那段時間,病房門口拍到有醫生進去。
“不對啊。”劉護士很快察覺到異常,迅速翻動電子病歷平板,“三號床的主治醫生,不是說推遲到十點才過來檢查么。”
她立刻打去電話詢問,小護士則去通知醫院安保部。
病房里的病人也都被吵醒,得知是靠近窗戶那張病床的小孩兒不見了,七嘴八舌。
“剛才好像確實進來個穿白大褂的,瞄一眼我就又睡了。”
“醫生也能偷孩子?”
“這可是大事,小雨哥哥,趕緊報警吧。”
………
洛云清四肢發麻,艱難掏出手機,三個數字,摁了許久才終于戳對。
正要撥通,一條短信突兀跳進來。
…………
安全出口的門趁亂合上。
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人幾步下樓離開住院部,一路躬著身,左顧右盼來到停車場,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車。
“裴少爺,住院部都鬧翻天了。”男人摘下口罩呼口氣,露出懷里熟睡的小孩,“您要個孩子干嘛?”
裴珩之側目瞥過去。
小孩兒瘦巴巴的,長得也不算多好看,怎么就值得洛云清露出那樣溫柔的表情?
“裴少爺,他們報警的話,這事兒可沒法收場啊。”
“閉嘴!付給你的錢少了?”
男人頓時不再吭聲。
市場十倍的價格,干一次他可以躺一年了。
裴珩之隨即冷聲道:“開車,走!”
黑色面包車跟在一輛私家車后,大搖大擺開出醫院停車場,一路向西。
裴珩之在這兒有套房子,以前還時不時過來住一段時間,自打洛云清嫁進裴家,就住回老宅。
他那個時候還不理解自己,怎么總往老宅跑?現在明白了,他想看見洛云清。
哪怕是揪著他領子,罵他、扇他…
嗡——
短信發出后不久,對方很快回撥過來。
裴珩之笑著接下:“喂。”
“小雨呢!”
他心情極好地,回頭看向沙發上睡正香的小孩,“孩子很好。”
“他在哪兒!!”
嘶吼聲沖破手機。
裴珩之臉上的笑漸漸淡下去:“這么怕我傷害他啊。”
電話里,沉默片刻。
洛云清努力壓著聲音,再問:“你想干什么。”
“我要你……來見我。”
“只這一個要求?”
裴珩之呵笑了一聲,仰起頭:“是啊,就這一個要求,你,一個人來。”
“好。”洛云清想也不想應下。
就要掛斷電話。
裴珩之又喃喃一句:“原來你也有軟肋。”
“是啊。”他大方承認,“我有軟肋。”
但軟肋從來不是他的弱點,而是套住他的繩索,一旦這條繩索被打開……“敢動小雨一下,我就讓你知道,動我軟肋的,下場!”
第57章 第 57 章 將裴珩之送出國?……
電話無情掛斷。
屋內也跟著安靜下來。
沉默了近三分鐘, 脫掉白大褂的男人忍不住撓了撓臉頰,“裴少爺,您交代的事我都辦完了,那我就先……”
正打算離開, 裴珩之忽然出聲, 叫住他:“劉一手。”
“裴少爺還有事兒?”
“你現在能叫來多少人。”
…………
從醫院, 到裴珩之所在的星河灣, 驅車不過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后, 聽著由遠及近的引擎轟鳴聲, 裴珩之興奮地不禁握緊手機,“來了。”
洛云清, 終于主動過來找他了!
引擎聲隨著驟然攀升的心跳, 越來越近, 直至別墅外。
轟隆!
先傳來一陣巨響。
屋內其他人,點火抽煙的,打著哈欠的……紛紛怔住。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劉一手起身走到落地窗邊, 掀開窗簾,先瞧見一對遠光大燈。
下意識拿手擋了擋, 適應以后再看出去,迎面開來的奔馳車, 車身上掛著半截鐵門,一路拖在地上,摩擦出火花。
“靠!”
眼看那輛車非但沒有減速, 反而踩下油門,劉一手頓感不妙,趕緊退離窗邊。
剛往后退幾步,緊閉的別墅大門就被大力撞開, 震的屋內水晶吊燈都在來回晃動。
劉一手退地更遠了,扒住旋轉樓梯扶手,用力咽著口水。
難怪裴珩之要他多叫點人來,這要是就他們兩個,指不定誰弄誰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狠人,裴珩之惹他干嘛?
“二嬸這個出場方式,”家都被撞爛了,裴珩之還有心情笑,“挺獨特的啊。”
洛云清開門下車,越過他望向遠處沙發上,鬧這么大動靜都沒醒過來的孩子,一瞬瞇起眼:“你對他,做了什么。”
“你放心,什么都沒干。”裴珩之始終面帶微笑,“他可是我的保命符。”
只要捏著這個軟肋,洛云清就不敢輕舉妄動。
“沒干什么。”不等周圍人從這突如其來的一出緩過神,洛云清兩步上前揪起他的衣領,眼里布滿猩紅血絲,“沒干什么,他到現在還沒醒!”
“捂了點麻醉藥。”劉一手松開樓梯扶手,咳一聲解釋:“睡幾個小時,自個兒就醒了。”
“那可是小孩子!”洛云清再次收緊力道,近乎將裴珩之揪著拎起,“你們怎么敢的!”
“不過是麻醉藥,就急了?”裴珩之仰起頭,細細打量近在咫尺的人。
那雙眼睛,像極了他們初次見面,總是不加掩飾地瞪著自己。
他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裴珩之不自禁抬起垂在身體一側的手,就要握住揪著衣領的那只手,洛云清倏地松開,將他甩回輪椅。
“不過是,麻、醉、藥。”洛云清幾乎用盡全身力氣咬著這幾個字,呵出的氣都在顫抖,“護士說你專門問過,你明知道,小雨,要換腎!你還用藥!裴珩之啊裴珩之,你真該死!”
“我該死?那你呢!”裴珩之反問他:“把我害成這樣,你就不該死么?”
他推著輪椅,后退幾步轉向沙發:“我可是……再也站不起來了。”
“證據呢!”
“沒有證據,但這件事除了你不會有別人。”他激動地抓著扶手,急促喘息:“我不怪你,縱使變成如今這樣,我也沒跟任何人提起。我是那么地為你著想,生怕母親將這件事扣到你頭上,可你呢!轉頭給二叔織毛衣,和二叔打雪仗,滿心滿眼只有二叔!笑得那么開心……”
這才是讓他無法忍受的事。
憑什么,他干了這些能心安理得?繼續和二叔甜甜蜜蜜?他該愧疚,該來補償自己!
洛云清單手叉住腰,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大年初一熱搜上的詞條,是你干的。”
“對!我給你造勢呢!”裴珩之摸向腦袋上還沒有結痂的傷口,“可你卻不知好歹。”
當他不知道么。
裴氏一族,誰敢砸他?
除了他,洛云清!
“我不知好歹?是,我不知好歹。”洛云清簡直要被氣笑,“你有怨,有恨,都沖我來,為什么要抓小雨!”
“我找不到你啊。”不是黏著二叔,就是照顧這個小孩,“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讓你主動過來。”
“現在我過來了,你想怎樣?”洛云清睨向四周,目測有八個人,“雙倍奉還么?”
“怎么會。”裴珩之僵硬地揚起嘴角。
他怎么舍得傷害他,喜歡他都還來不及呢。
“我要你,給我換藥。”他偏頭點點茶幾上的紗布和藥膏,“這對你來說,再簡單不過了吧。”
“給你換藥,就把小雨,還給我。”
“好。”裴珩之爽快應下。
看著他為了那個孩子妥協,一步一步慢慢走過來,直到茶幾前,彎腰拿起紗布。
“裴珩之。”洛云清緩慢拉開紗布,冷眼瞥向手持匕首對著小雨的光頭男,“你說,你叫我,一個人來,沒有說,不讓我,通知其他人吧。”
隨著話落,遠處傳來警笛聲。
裴珩之臉色唰地白下去,“你報了警!”
潔白的紗布拋向半空,洛云清一腳踹翻輪椅,轉身奔到沙發前,一手抱起小雨。
“你媽的敢報警!”沙發邊的光頭男頓時目露惡意,舉起匕首。
裴珩之還沒爬起來,急忙呵斥:“別傷了他!”
可惜他的話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根本不起作用。
匕首直直刺下。
洛云清抬手去擋,袖子被鋒利的刀刃劃開一道口子,霎時血流如注。
“洛云清!”裴珩之近乎嘶吼。
人絲毫不懼,隱晦地朝他揚起嘴角。
很快,他就知道了這個笑容背后的意義。
“小洛!”
裴厭離跟隨警察匆匆趕來,手上還拿著正在通話的手機。
更讓裴珩之震驚的,是他的腿。
“二叔的腿,好了!”
裴厭離拄著拐杖,路過他身旁短暫停了一下,轉而抬起拐杖打落光頭手里的匕首,抱住洛云清。
“老公。”
“先去醫院。”
裴厭離趕緊給他止血,扶起人往外走,再沒看裴珩之一眼。
“二叔!”
“大少爺還有力氣喊二叔呢。”陳昭背著手,居高臨下,“這件事,可不會就這么算了。”
連同劉一手在內,包括裴珩之,共計九人,全部被警察帶走,罪名拐賣。
裴文顯收到消息,兩眼一黑,生生被這個到處惹事的兒子氣昏。
接著不到一個晚上,除了拐賣,還又多了幾條,包括不限于故意傷害、誹謗。
裴文顯剛醒就聽到,裴厭離執意上訴。
“是他自己非要去賽車,墜崖了,卻把事情強行推到小洛頭上!”
“為了報復小洛,抓孩子!”
“父親,您要我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放過,可您知道么,那孩子本該今天就要做換腎手術的!現在體內吸入麻醉藥,身體不達標,又得延期。我放過小珩,那孩子怎么辦?更別說,小洛還挨了一刀。”
車禍的事,找不到證據,他忍了。蘆葦絮,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他也睜只眼閉只眼,如今把刀對準小洛,他還能再忍么?
“今日不管您怎么說,我都不會再退一步。”裴厭離態度極其強硬。
上訴的種種罪名,單一個拐賣,就足夠判裴珩之十年以上。
“十年,小珩還有命么?”王曼舒雙腿一軟,險些跪倒,緊緊抓著裴文顯,“小珩的腿本就廢了,站不起來了,他不能進去。”
“不進去,輕輕放過,叫他覺得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再找機會動手是不是!”裴厭離完全不給他們面子,當場駁斥。
王曼舒臉色一白,趕緊扯了扯裴文顯叫他說話。
“這件事,的確是小珩的錯。”警察當場擒獲,裴文顯無從抵賴,“但十年,是不是太長了。”
裴厭離眼眸微瞇:“那依大哥的意思?”
“需要換腎的那個孩子,所有費用由我們全權負責,包括后續治療,都我們來出。”裴文顯誠意十足:“至于洛云清,我親自向他道歉。”
“大哥這是打算將小珩摘的干干凈凈?”
裴文顯頭埋得更低了,“二弟,他是我,唯一的孩子,現在也已經變成這個樣子。我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馬吧。”
“放他一馬。”裴厭離拄著拐杖緩緩起身,不禁想問:“我放的還不夠多么。”
他們怎么害他,都沒關系,就是不能把主意打到洛云清身上!
“二弟。”眼見他鐵了心,王曼舒干脆跪下,“以前的事是我們不對,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都是我的錯,小珩已經這樣了,坐不了牢啊。”
…………
“坐不了牢,就把他送出國?”紗布拆到一半,洛云清收回手,“這就是,他害小雨做、做不成手術的代價?”
“我會派人看著他。”裴厭離向他保證,“不讓他再有回國的機會。”
手伸過去,洛云清再次避開,直接背過身。
擺明了不滿這樣的結果。
但,“十年刑罰,大哥去找找關系,判不下來,雖說安的是拐賣罪名,那邊統一口徑,只會上升到未遂。”
裴厭離也知道這件事他和小雨委屈,“大哥簽下協議,承擔小雨手術住院期間所有費用,另外資助他到十八歲。”
“誰要他的錢!我也,我也能養小雨!”洛云清氣紅了眼,推開他。
“知道你能養。”裴厭離抿了抿唇,輕輕擦拭他眼角的淚痕,“既然他們補償……不要白不要。好了,快別哭了,醫院那邊不是發通知,一星期后,再給小雨安排手術么?”
“我不去了。”
洛云清連連搖頭。小雨這次完全是因為他,才受了這無妄之災。
“真的不去?”
裴厭離點開手機上的消息,軟軟糯糯的聲音隨即流出:“小洛哥哥,你明天什么時候來呀~”
第58章 第 58 章 不用送到國外的精神院,……
不幸中的萬幸, 小雨一直昏迷著,并不知道期間發生過什么,醒來依舊在病床上,病房里其他病人也都默契地, 不在他面前提這件事。
精神倒不錯, 只是原本說好的手術, 又往后延了, 難免沮喪。
他問特地趕來的曲院長:“婆婆, 為什么不做手術了?是小雨的身體……又沒配上么。”
越說, 腦袋埋得越低。
洛云清站在門外,用力咬住唇。
“小雨的身體沒有問題。”曲院長摸著他的額發, 輕聲安撫:“這次, 是醫生伯伯臨時有其他事, 他……要去救一個很嚴重的病人,救完以后,就來給小雨手術。”
“這樣啊!”小雨懂事地擺擺手, “小雨沒關系,救其他人要緊。”
“小雨真乖。”曲院長隨后打開帶來的飯盒, “問過醫生伯伯,說下星期再手術, 這兩天,可以先吃點有味道的,婆婆給你帶了魚湯。”
“哇!”
鮮香撲面而來, 小雨吸了吸鼻子,轉瞬就將還不能手術的事拋腦后邊。
拿起勺子就要開喝,送到嘴邊,往門口看了看。
“小雨看什么呢?”
“哥哥今天怎么還不來?”
洛云清用力摁了摁眼角, 緩平情緒笑著推開門。
“哥哥!”
曲院長立即起身迎過去,背對著小雨,不住瞟向他受傷的左手,“還傷著,怎么就來了?”
“一點小傷,不礙事。”他偏頭望向病床,拎起手里的飯盒。
小雨眨眨眼,連忙抱住魚湯:“醫生伯伯說了,下個星期手術。”
“我知道。”
“那今天。”小雨勾住他的手指,討好地商量:“可不可以不喝粥了。”
洛云清什么也沒說,只是將飯盒放到小桌板上。
“哥哥,我想喝魚湯。”小雨頓時噘起嘴巴。
等到飯盒打開,傻眼。
今天不再是一眼看過去毫無食欲的白粥,而是剝好了,還給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橙子。
“術前三天忌口,這兩天先養養身體。”
“好耶!”
小雨開心地抱住魚湯,瞇著眼小口小口吸溜。喝完以后歇一歇,睡完午覺,靠在洛云清懷里,邊看圖畫書邊吃橙子。
直到晚上八點,不見他回去,疑惑歪頭:“哥哥今天還住這里?”
洛云清點點頭。
打來熱水,給他擦臉。
期間手機數次亮起,小雨掃了一眼,擦完一只手,再乖乖伸出另一只,道:“你不回去,阿離哥哥會擔心的。”
動作驟然停住。
洛云清什么也沒說,繼續給他擦。
小雨砸吧下嘴,問得越發小心:“哥哥跟阿離哥哥吵架了?”
吵架么?
談不上。
只是不甘心,裴珩之抓了小雨,竟這樣輕輕放下。
甚至,放他出國!
…………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陳昭嘆口氣,將手機別到身后,“老板娘也沒接我的電話。”
這是生氣了,不滿這件事的處理結果。
也難怪。
“初五那天去福利院。”陳昭嘆道:“我聽曲院長說,小雨出生就被遺棄在福利院門口,撿回去后,幾乎是老板娘一手帶大。”
動小雨,不是往他心上捅刀子么。
“……我知道。”
小洛對那孩子有多看重,裴厭離都看在眼里。
但大哥已經那般哀求,甚至要跟著王曼舒一起跪下,再抓著不放,只會讓這件事陷入無解僵局。
“您知道,還同意他們將裴珩之送出國?”別說老板娘,就連陳昭都無法理解。
就算判不了十年那么久,三年總有的。
裴厭離卻道:“出國才好啊。”
出了國,就不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了。
“大哥計劃將裴珩之送去紐約,那里有先進的醫療,私人療養院,以及……裴氏海外總部。”
也是裴厭離自13歲起,到回國前,待了足足十五年的地方。
送去紐約,和直接送到他手上沒有區別。
坐牢,至少牢內還是安全的,王曼舒定會想盡辦法護著這個兒子,但同時,對小洛想必恨之入骨,指不定日后再生事端。
一旦出國,情況不可控制,再怎樣,也怪不到小洛頭上了。
他們這邊反正是捏著鼻子做出了讓步。
陳昭隱隱明白了,試探道:“那邊精神院不少。”
“嗯。”
僅一個音節,證實所有猜測。
陳昭還疑惑呢,原本看到老板娘受傷,氣得連夜找律師上訴往死里告的人,怎么忽然沉寂下來。
“您倒是跟老板娘說清楚啊。”看這事鬧得。
“裴家的人干出這種事,他心里有氣,怨我也應該的。”裴厭離拿起手機繼續回撥。
聽到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陳昭張了張嘴,輕觸別在身后的手機屏幕,赫然正在通話中…
離開書房,他才將手機拿到耳邊,“您都聽到了吧?國外,紐約,是我們的地盤,老板不是真的要忍氣吞聲。”
電話里安靜了很久,久到陳昭拿開手機,顯示還在通話,才又放回耳邊。
低啞的聲音隨之傳出:“小雨下周四手術,手術之前,我都不回去。”
陳昭表示理解,“您和老板也說一聲唄。”
他抬頭望了眼屋內,人還在可憐巴巴地回撥,等他接電話呢。
“你說。”
“啊?我?我是傳話筒么?喂,喂!”
再次拿開手機,這回是真的掛了。
…………
洛云清連著在醫院陪護一星期。
期間,別說要來跟他當面道歉的裴文顯,就連裴厭離,也是見也不見趕走。
還是當著裴文顯的面,邊哭邊趕:“你們裴家,欺負人!裴厭離,這事兒,我、我跟你沒完!”
病房門嘭一聲重重關上。
走廊里護士、病患來來往往,裴厭離無奈自嘲:“叫大哥看笑話了。”
“是我那個逆子對不起小洛。”連裴厭離都被趕出來了,他還能說什么,“等小洛心情好點,我再來吧。”
之后,裴文顯再沒有出現,只叫人時不時送來慰問品。
到手術前最后一晚,裴厭離放下所有事務趕去醫院,洛云清對他依舊不冷不熱。
“阿離哥哥,你怎么惹哥哥生氣了?”小雨放下圖畫書,雙手叉腰,不滿地噘起嘴巴。
“是哥哥,沒保護好他,也沒保護好,”裴厭離喉頭哽了哽,“他想保護的人。”
一直以來,都是被洛云清保護著,太過安逸,以至于那么大的隱患埋在身邊,都沒有及時發現。
他一個人沖去找裴珩之的時候,又在想什么。
“原來是這樣。你別太擔心,哥哥心可軟了,估計一會兒就消氣了。”小雨摸向他的臉,“但是下次,要記得保護好哥哥。”
“一定。”
“咱們拉勾。”
洛云清打完開水回來,就見他們拉勾蓋上大拇指的章,“說什么呢?”
“沒,沒說什么。”小雨趕緊收回手,對上他探究的目光,支支吾吾:“嗯…我在跟阿離哥哥比手大小,阿離哥哥的手比我大好多呢。”
那是當然,畢竟一米九三的成年人。
“哥哥跟阿離哥哥比呢。”小雨一臉乖巧地眨著眼問。
“我的手?”
洛云清剛伸出去,一只手便覆過來,完全蓋住。
“哇!”小雨抱住臉,驚奇:“阿離哥哥的手,比哥哥還要大誒。”
洛云清瞬間反應過來。
正要收回,直接被人五指相扣。
“你跟我出來。”
洛云清順勢拉著人離開病房。
小雨抱著自己的小毛巾驚呆了,看看已經關上門出去的人,再又看向床邊的輪椅。
原來,阿離哥哥能走啊。
洛云清一路將人拉到正對病房的安全出口后,開著條縫,邊看著病房的情況,邊問:“裴珩之,打算什么時候出國?”
“目前還在拘留所,大約半個月后。”
“其他人呢?幫他做事的那些人,也會放出來?”
“不會。”這一點,裴厭離保證:“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有前科,尤其是傷了你的那個,之前就曾有過故意致人死亡,現在出獄不到一年,再次犯事,我已經聯系最好的律師,刑罰絕不會低于十年。”
“果然,我那個時候看他,就覺得身上有人命。”那么危險的人,持刀對著小雨,真不敢想如果他沒撲過去,小雨會怎樣。
“現在小雨的手術最重要。”瞧他眼下烏青,怕是這幾日都沒怎么好好睡,裴厭離緊跟著道:“今晚我跟你一起守。”
守到第二天早上九點。做完術前常規檢查,小雨就被推進手術室。
自門前那盞紅燈亮起,洛云清抱著手臂不住發抖,眼前總不斷浮現前世的一幕。
“小洛,沒事的啊沒事。”曲院長早早地,六點就過來了,拍著他的背安撫:“韓醫生是這方面的老專家了,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洛云清胡亂點著頭。
冰涼的手里很快被塞進一罐熱飲,隨后是厚厚的毯子,裴厭離將他裹得嚴嚴實實摟住。
一摟就是四個小時。
牛奶罐冷了一瓶又一瓶,直到時間即將指向14點,紅燈無聲熄滅。
曲院長匆忙起身過去。
手術室門打開,主治醫生拿著單子出來,隔著口罩溫聲:“手術很成功,現在要將小雨先送到ICU進行觀察,看看有沒有排斥反應,3天后轉到普通病房。”
“好!好!謝謝韓醫生,真的,太感謝了。”曲院長舒了口長氣,臉上笑出褶兒,“小洛,手術成功……小洛!”
一回頭,聽見“手術成功”四個字,洛云清怔然松了緊繃久已的那根弦,暈過去。
睡了整整兩天。
睜開眼,看到小雨的圖畫書,許久都沒緩過神,直到一只手伸過來,撥了撥他額間的碎發。
裴厭離:“醒了!餓不餓?”
洛云清:“小雨呢?”
“還在ICU,再觀察一天,就轉普通病房。”裴厭離將他扶起,背后墊上靠枕,“小雨手術剛結束你就暈了,婆婆臉都白了。”
“讓她擔心了。”洛云清還有些恍惚,緊緊抓住他的手,再問:“小雨真的沒事了?”
“沒事,放心吧。等你吃點東西恢復體力,去看看他。”
洛云清哪里吃得下,簡單擦了下臉,就去了ICU。
一個人進去,小雨已經過了術后24小時危險期,經醫生批準喝點米湯,喝得小臉皺皺的,精神還不錯。
看見他,張口就是:“哥哥,你說過要給我做好吃的。”
洛云清下意識想伸手,顧慮他身上插著各種管子,局促地縮著肩膀,溫聲細語:“等你出院。”
“還要多久啊?”
給他喂米湯的護士道:“兩個星期吧。”
“啊!這么久?”
“不久了,兩個星期后就回家住。”
小雨就又問:“以后都不來醫院了?”
護士看眼洛云清,笑了:“不來醫院好啊,總來醫院干嘛?回家跟哥哥一起不好么。”
“好~”
短短二十分鐘,結束探視。
離開ICU,洛云清就向裴厭離提出,“等小雨出院,我回福利院住一段時間,照顧他。”
裴厭離沒有同意,“福利院孩子多,尤其是像小雨這樣剛做完手術的,不算是個養病的好地方。”
他接著提議:“將他接去四季云頂吧,到時候,我再問問唐雅筠,推薦兩個靠譜的,專門照顧孩子的護工。”
洛云清客氣又疏離地說聲謝謝,不禁又問:“要從老宅搬走?”
“本來也只是回去過年,如今年過了,還有兩天你也要開學,當然得回我們的家。”裴厭離明白,因小雨這件事,他始終埋怨自己,“小洛,你放心,就算他到了國外也不會……”
洛云清聽也不聽,轉身離開。
沒過多久,陳昭就收到了來自老板的催命消息,加急地三個感嘆號:“一定要找最好的精神院,記住,最好!!!”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老板娘向他施壓了。
“就知道來壓榨我,紐約那么多不干人事的精神院,我哪知道哪個最好?我還能過去住兩天感受感受不成?”陳昭對著手機罵罵咧咧,忽然覺得,這好像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叫裴珩之自己去感受不就得了。
越想越覺得可行,陳昭不禁佩服自己,居然能想出這么完美的辦法。
可惜最后沒用上。
…………
劉一手被大伯派律師保釋出來,巧的是,和裴珩之同天出拘留所。
“裴少爺啊裴少爺,你可真是把我害慘了。”叫來那么多兄弟,好處沒撈著,還一個個全都折了進去。
結果他倒好,裴家一保,跑國外逍遙。
哪有那么好的事!
劉一手越想越氣,甩開律師,幾步追上去抓住一聲不吭準備上車的人,“裴珩之,這件事咱倆沒完,沒完!”
相隔不遠,放學后特地繞過來看看的洛云清,將這一幕盡收眼底,顫著手抵在車窗上,“那個人。”
陳昭順著他的目光看出去,撇了撇嘴,“劉易守,外號劉一手,燕京最大建材商劉耀慶的侄子。”
“劉耀慶?”洛云清喃喃:“好像在哪里聽到過,這個名字,在哪里……”
他忽地想起來,在宋雪塵的生日宴會上,宋璟國給他介紹過,那雙黏膩惡心的眼睛總是落在他身上,也是上輩子,因為他這張和林雯婷相似的臉,差點包養了他的那個男人。
“劉耀慶的侄子,呵呵!”
好啊,好,都聚到一塊兒了。
“老板娘您放心,就算保釋出來,證據確鑿,他也是要坐牢的。”陳昭趕緊道:“他的罪不單單是偷孩子,還涉嫌盜取醫院里的麻醉藥。”
那可是重罪。
“不,不止。”洛云清收回視線,重重靠向椅背:“開車吧,回去。”
沒等到家,途中就下起了春雨。
陰雨綿綿數日。
即便關系還沒有完全緩和,下雨了,洛云清也還是會默默打來熱水,放兩個藥包給裴厭離泡腳。
晚上聽到他翻身,條件反射坐起來,給他摁腿。
“小洛,我不疼。”
“閉嘴!”
“好。”
安靜了一會兒,裴厭離忍不住再開口:“這場雨過后,咱們就把小雨接回來。”
黑暗中,等了許久,終于等來一聲極輕地“嗯”。
他接著又道:“明天周末,你還是去醫院對吧。”
“嗯。”
“我送你過去。”
“嗯。”
“晚上一起吃飯。”
“嗯。”
“老婆。”
“……”
“老婆~嘶!”
洛云清用力掐了下他的腿。
“老婆,疼~”
“忍著。”
“不行,忍不住,得親一下。”
“我還沒消氣呢。”
洛云清扭頭撇開,很快又被人掰回去,親在了嘴角。
“裴厭離!”
“我知道這件事,你和小雨都委屈。”裴厭離趁機抱住人,將頭埋在他肩窩,“老婆你放心,有時候,出國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這是打算主動跟他坦白?
洛云清略微回憶了下陳昭給他打的那通電話內容,佯裝不知,問:“為什么,這么說?”
跟他無限期冷戰這么多天,裴厭離也一直想要不要跟他說,說了,他就能出這口氣么。
“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以后,什么都是以后,跟他說一句能怎樣?
洛云清故意用沾滿按摩油的手捏他下巴,“你,還愛我么。”
“愛,當然愛。”
“那就好。”
要是連這個都不敢說了,他就把他這張沒用的嘴,給縫起來!
至于裴珩之,他另想到一個辦法。
不用特地送進國外的精神院。
…………
第二天依舊下雨,雨勢到下午不減反增。
“下這么大,今天就不去了。”
洛云清給醫院打去電話,轉接給小雨。
小雨很懂事地應:“沒關系,有護士姐姐呢。”
雖然沒去,電話卻是一打兩個小時,聽到那邊催促叫休息,洛云清這才掛斷。
放下手機就見裴厭離,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怎么了?”洛云清摸了摸臉,“我臉上有什么東西?”
“沒有。”裴厭離只是有些羨慕,“說了兩個小時,渴了吧。”
他隨后端來一杯特調的蜂蜜柚子茶,“潤潤嗓。”
洛云清抱過去,一口氣喝了半杯,再問:“你今天還有其他安排么?”
“七點有個合作要談,兩個小時左右。”裴厭離翻動平板上的安排表,提議:“跟我一起去?”
洛云清:“我去做什么。”
裴厭離放下平板,將他抱進懷里,“你不打算進宋氏了?去聽聽,看看,總沒有壞處。”
“下雨,不想去。”洛云清果斷搖頭。
裴厭離倒也沒有強求,“那好吧,晚上乖乖待在家。”
“嗯。”
洛云清扯著嘴角應。
吃過晚飯,送他出門。
“雨更大了,估計還會打雷,你趕緊回屋別送了。”裴厭離捂住他微涼的手搓了搓,“雖說已經入春,溫度還是冷,待會兒洗完澡,別光腳踩地板。”
“好了好了,知道了。”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一堆啰嗦,“趕緊去吧,早去早回。”
裴厭離不再多說,俯身吻了吻他額間,轉頭走進雨幕里。
“老公。”洛云清忽然又喊住他。
裴厭離立即停下回頭,“怎么了?”
“裴珩之,什么時候出國。”
“不下雨,明天,下雨就往后再延一天,你問這個……”
“時間不早了,趕緊出發吧。”
洛云清笑著揮手送別那輛邁巴赫。
窗外雨越下越大,趕去洽談合作的路上,裴厭離莫名心生一股煩躁,放下項目書閉上眼,眼前不斷回放小洛送他出門時的場景。
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你說,他問小珩出國時間做什么?”
車內除了他,只剩陳昭。
陳昭打著哈哈笑:“總不能,是去送他吧。”
笑著笑著,他就笑不出來了。
老板娘怎么可能那么好心,他不扒了裴珩之的皮都算好事……等等,該不會,真想扒皮吧!
…………
晚七點整,正是裴厭離談合作的時候,一輛奔馳悄無聲息停到Queen拍賣行后門,降下車窗。
滕在野撐傘靠在門邊,見到人就開始訴苦:“你哥壓根兒不喜歡我,他只喜歡工作!你瞧瞧這都幾點了,還在辦公室對明天的拍賣目錄。”
“我哥那叫對工作負、負責。”洛云清歪過頭:“我要的東西,帶來了么。”
“喏!”滕在野指向靠在門口的金屬棒球棍,“你要這玩意兒干嘛?又喜歡上打棒球了?”
“差不多吧。”
洛云清接過手掂量兩下。
滕在野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黑色沖鋒衣,頭上還戴著個同色系棒球帽,現在就去打棒球?
“這大晚上的又下著雨,也難為老裴能讓你出來瞎溜達。”
洛云清一句話不回:“走了。”
奔馳一路向西,開到路邊緩緩停下。
洛云清單手掌著方向盤,另只手點開手機查看消息。
【天象娛樂周刊記者—楊康】:這個劉一手,混混一個,劉耀慶唯一的侄子,他沒兒子,把這個劉一手當半個兒。
【天象娛樂周刊記者—楊康】:突然查他干嘛?
【洛云清】:好奇。
【天象娛樂周刊記者—楊康】:……
【洛云清】:謝了,楊哥,知道這些就夠了。
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兩張卡,一張發給裴珩之,另一張發給劉一手。
內容一致,都是到東街市8號巷。
時間,卻差了整整半小時。
…………
暴雨噼啪打在車窗上。
臨近八點,洛云清開著雨刷看到,另一側路邊停下一輛車。
隨后手機屏幕驟亮。
【裴珩之】:你在哪兒。
洛云清拿起手機,望出窗外:你一個人來的?
【裴珩之】:嗯。
“別騙我了,叫你的人和車,都開走!否則我就把所有錄音交給警察,反正我要坐牢,你也別想好過!裴少爺。”
發送完這段話。
洛云清再看出去,車漸漸開遠,透過巷口的路燈依稀看到是裴珩之本人。
好狼狽啊,行動不便坐在輪椅里,還得自己打傘。
【裴珩之】:車開走了,你人呢!
“當然是在巷子里,你往巷子里走就能看到我。”
確認人操控輪椅進巷子,洛云清拔出電話卡扔出窗外,拿上那根銀光閃閃的棒球棍開門下車。
快步穿過馬路,一步一步朝著人走近。
“劉一手!出來!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別把錄音……”裴珩之用力攥緊輪椅扶手。
到這個時候,都要被送出國了,心里想的居然還是洛云清。
一旦錄音曝光,洛云清……
身后,馬丁靴聲蹬蹬響起,似踩在心尖。
裴珩之驀地回頭。
沒等瞧清來人,先被一棒砸下輪椅,重重摔在泥潭里。
“劉一手!!”
洛云清再次走近,雙手握緊棒球棍,干脆利落揚下第二棍。
一道閃電伴隨雷聲咔嚓劈落。
小巷騰地亮起。
洛云清漠然看著趴在地上的人,鮮紅的血混著雨水淌向腳邊,“以為自己是裴家少爺,就沒人敢動手么?呵!”
他哼出一聲冷笑,轉身。
下一瞬,雷聲轟鳴,開過去的邁巴赫又緩緩倒回來,降下車窗。
第59章 第 59 章 “現在,我們是共犯。”……
一個小時之前。
Queen拍賣行后門。
滕在野怪異地多看了兩眼沖進雨幕里的奔馳, 手機就響了。
剛接下,清冷的聲調沖出聽筒:“你死哪兒去了。”
“老婆!”滕在野立馬收傘,轉身拉開鐵門,急急往里走, “忙完啦?”
“嗯。”
“那我們去吃飯吧, 想吃什么?”聲音傳進辦公室, 滕在野往里邊探了下腦袋, 手機還放在耳邊, “隔壁新開了家意式餐廳, 有你最喜歡的海鮮燴飯。”
“你都已經決定好了,還問我?”姜子玉整理完桌面起身, 將轉椅推進桌下過去。
滕在野掛斷電話, 順手拿起外套, 抖落兩下給他穿上,“當然得問了,萬一你今天不想吃海鮮燴飯呢?遠一點, 有家私房菜館,味道也不錯。”
“外面不是下雨么, 還是不跑遠了。”
穿上外套,姜子玉注意到他肩頭有干涸的水漬, 再往下,褲腳和鞋子也都濕了。
“你出去了?”
“是啊,剛才弟弟來了。”
走出辦公室, 姜子玉順手關了墻上的燈,又問:“他來做什么?”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來找我要根棒球棍。”滕在野邊走邊感嘆:“外邊下這么大雨,還去打棒球, 果然十八九歲,精力就是好啊。”
姜子玉疑惑皺眉:“他會打棒球?”
“不知道啊。”滕在野猜測:“可能最近才喜歡上的吧。你那弟弟,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之前賽車不就是這樣嘛。”
“你還敢提賽車?”
“不敢了不敢了。”滕在野連連擺手,推著他往前,“走走走,吃飯去,我都快餓死了。”
開車出地下車庫,姜子玉才發現,外面雨下的遠比想象中還要大。
他不禁扭頭再問:“雨這么大,小洛還去打棒球?”
…………
準時七點整,裴厭離與一眾項目組成員,就最新研發的智能科技,和來自海外的一家公司開始洽談。
期間,手機亮了兩次。
趁對方研讀項目書的空檔,點開一看,竟是大舅哥。
“陳昭。”他小聲喚來身后的人,“查一下家里車庫的監控。”
車庫監控?
陳昭快速應了聲好。退到后邊,點開備用機上的監控屏,別墅車庫里,原本三輛車,如今只剩兩輛。
前不久才給老板娘提的新奔馳,不見了!
這個祖宗喲。
大晚上還下著雨,跑哪兒去了?
陳昭趕緊給人撥去電話,結果卻是關機。
洽談會遠比想象中還要順利,議程過半,裴厭離扭頭瞥向身后。
陳昭已經急得不知道該看哪兒。
裴厭離:“怎么了?”
“老板娘那輛奔馳,開出去了。”陳昭迅速眨動眼睛,心虛地撇開頭,“估計……估計是去買東西了。”
“不在家。”裴厭離抵著額角摁了摁,眼前再次浮現出門前的場景,想起小洛沒頭沒尾問的話,連忙又道:“去探一下裴珩之的行蹤,隱秘點。”
陳昭連連點頭。
拐了幾道彎,從老宅一個打掃庭院的傭人那兒聽說,“大少爺出去了。”
裴厭離急忙問:“去哪兒了?”
“說是說,到以前住的地方收拾行李。”實際情況,誰也不知道。
“您別著急。”都到這種時候了,陳昭還在自欺欺人:“老板娘不可能做什么的。”
“他找滕在野買了一根棒球棍,說去打棒球!”裴厭離用力放下抵在額角的手。
可他們都知道,小洛根本不會打棒球,他要那根棍子做什么?再三確認裴珩之出國時間,又是為什么?
已經有了答案。
陳昭卻還在為他辯解:“您是不是想多了?再說了,他怎么聯系裴珩之?難不成一叫,裴珩之就出去了?裴珩之又不傻。”
“是啊,他不傻。”裴厭離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一定是找了個叫他不得不去的理由……這件事,小洛一個人完成不了。”
他這些天一直和小洛待在一起,接觸過誰,一目了然。
“你趕緊,順著小洛手機里的那些聯系人,找找他認識的,最近肯定跟誰聯系過,一定要快。”
洛云清認識的人很多,但也分交情深淺,如果要說最近一段時間接觸過的……陳昭忽然想起,除姜子玉以外的另一個人,記者楊康。
裴珩之醉酒飆車的事,宋家兄弟的事,都是經他手曝光。
陳昭抱著試試的心態,打去電話問。
“洛云清?小洛啊。”楊康泡一壺枸杞坐電腦前,從煙盒里抽出根煙,嚓!點上:“他最近,確實聯系過我。”
陳昭大喜:“找你做什么?”
“這個……我們記者也是有職業操守的。”來個人,一問就說,不亂套了么。
“哎呦喂,您還跟我來這招啊。”陳昭急得不行,“我們老板現在到處找人找不到,求您別賣關子,趕緊說了吧,萬一老板娘出點啥事,別說天象娛樂,我都得被炒。”
楊康驚地煙屁股燙手了趕緊扔掉,嘴里嘟噥:“沒這么嚴重吧。”
小洛不也就找他查點資料,那個劉一手……他后知后覺,小洛查這個劉一手做什么?
“嚴不嚴重不是你說了算。這么的,你偷偷跟我說,我不外傳,絕不說是從你這兒聽來的,行不?”
陳昭軟硬兼施,磨了近二十分鐘,才從這個鋸嘴葫蘆里摳出“劉一手”三個字。
那個給小雨捂麻醉藥,將小雨帶走的男人。
事情到這兒已經明了,洛云清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抓走小雨的這幫人。
“怪我。”陳昭這時不得不坦白:“裴珩之出拘留所那天,老板娘叫我繞道過去,正好看到那個劉一手被他大伯保釋出來,大概是不甘心,害小雨的人這么輕易就出來了。”
“這件事你為什么不早……罷了。”裴厭離跟他生氣也于事無補,“趕緊去查這個劉一手的消息,還有住址。”
“已經查到了,東街市5號巷。”沒能及時察覺,陳昭也有責任,趕緊又道:“離這里不到三公里,我這就過去。”
裴厭離:“我也去。”
“可是項目……”
“經理發來消息,對方明確有簽署意向,剩下的交給他們。”裴厭離和經理說一聲,隨即離開,前往東街市。
途中,車輛一度因暴雨減速。
望著窗外蜿蜒而下的雨水,所有詰問,全變成了“這么大的雨,淋濕感冒了怎么辦”、“打雷了怎么辦”……
擔心著,憂慮著,一道閃電伴隨響雷咔嚓劈落。
整個天空都跟著亮了。
裴厭離望出去,緩慢駛過巷口,泛著冷光的金屬突兀闖入眼中。
“倒回去!”
陳昭下意識踩下剎車,聽從命令后退數米,不用老板喊停,偏頭就看到了巷子里的一幕。
專門定制地,和老板相差無二的輪椅,半趴在地上被一雙馬丁靴擋住臉的人,以及手握棒球棍舉起的,老板娘。
一束燈光斜入巷內,照在人半邊側臉上,眉眼依舊精致漂亮,卻陡然蒙了一層殺氣。
隨著棒球棍狠狠砸下,幾滴熱血濺落臉頰,也止不住眼里的恨。
陳昭頭一次,直觀感受到那樣直白洶涌,源源不斷的恨意,像是……失去一切之后的孤注一擲。
兩棍砸下,地上再沒動靜。
洛云清仰起頭,如釋負重地舒了口氣,任由那幾滴血滑落。
下一秒,就跟降下車窗看過來的人,四目相對。
空中電閃雷鳴。
手心一松,棒球棍咣當墜地。洛云清回頭看眼地上不知生死的人,慌忙擦著面如死灰的臉,一下,一下,又一下……
“老公。”他試圖擋住身后的現場,裝作感情好時那樣,夾著嗓子:“打,打雷了,我怕~”
你來哄哄我。
“老公~”
就當沒看見,就當這一切沒發生,別罵我。
“老、公……”
他不知道擦了多少次臉,擦得臉頰通紅,早分不清是血水,還是淚水。
為什么不下車?
害怕了么。
是啊,肯定是害怕了。
他一點也不乖。
明明已經鋪好了國外的路,不會讓裴珩之在國外好過,他還是,忍不住動了手。
可他沒辦法!
一想到躺在沙發上,被人拿刀對著的小雨,想到上輩子一個個離開的孩子,郁郁而終,為了不拖累他上吊自殺的婆婆,更想到他,精神錯亂艱難熬過數個日夜,終于拾起希望準備好好生活卻被害死……這股恨意,就像烙在他骨子里,永遠無法消滅!
但——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種種經歷,種種過往,只他一個人。
現在的他在裴厭離眼中,變成了什么樣子?
洛云清低頭伸出雙手,指縫里還殘留著絲絲血跡,無不在告訴人,為了報復,他不擇手段,心狠手辣。
這張漂亮的皮囊下,全是骯臟丑陋的算計。
“不要我了么……不要了也好。”
洛云清喃喃著,蜷了蜷手心。
滂沱大雨,一瞬間,像被什么東西隔開,無名指上平平無奇的金戒晃入眼中,用力握住他濕透冰涼的手。
瞳孔驀地擴散開。
僵硬仰起頭望向撐著傘的人,看他嘴巴一張一合,雨聲灌耳,聲音隔著雨幕斷斷續續、模糊不清,他在說什么?
啪!
直到車門關上。
坐進溫度適宜的車內,洛云清方才回神,頭上濕透的棒球帽早被摘下,一條干凈的毛巾搭在腦袋上細細揉搓。
他碰了碰上下嘴唇,聲帶嘶啞:“你說什么?”
窗外,一道閃電半空劃過。
裴厭離停下動作,雙手捂住他的耳朵,一字一字格外鄭重:“別怕,有老公在。”
話落,春雷震天。
洛云清隨即被人摟進懷里,耳邊只剩下那鮮活的心跳聲。
他緊緊抓著親手熨燙過的西裝,哽咽:“老公。”
“我在。”
短短兩個字,洛云清潰不成軍。
仰起臉,掛著淚:“我打了,打了裴珩之。”
“我知道。”
“我……”
裴厭離擦著他臉上怎么也擦不盡的眼淚,輕嘆:“一定,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很多委屈。”
他從沒見洛云清和人紅過臉,不管是同學、朋友,亦或是老宅里的傭人,樣樣細心為別人考慮,對養育了他的福利院更是重情重義。
肯定是被逼到沒辦法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
怪他,一點不曾察覺到他的痛苦,叫他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些。
“是我這個做丈夫的失職。”裴厭離輕拍著渾身發抖的人,“小雨這件事,我一開始確實打算將他送進牢里,三年也好,一年也罷,可氣憤過后,我又聽了你給我打的那通電話錄音,他因為墜崖,因為我,把所有事情算在你頭上,如果從他嘴里說出你的名字,這件事將更難收場,他那個母親會死死咬著你,哪怕咬到兩敗俱傷。所以我想著,先讓步,逼他們只能將裴珩之送出國,到了國外,天高路遠,他們手伸不了那么長了,將裴珩之送去精神院,只是這個方法,時間耗得長,我想等把他送進去再告訴你……該早點告訴你的。”
早說了,或許能減輕他心里的苦楚,能跟自己敞開心扉說一說,哪怕是抱怨兩句。
“我已經做了。”不管他什么打算,人,洛云清打了,生死不知,現在被他發現,“你打算怎么辦?”
話落,前門忽地打開,陳昭渾身濕透上來,帶回來那根“兇器”。
裴厭離繼而捧住他的臉,“現在,我們是共犯。”
“共犯!”
“對,我是你的共犯。”裴厭離牽起那只仔細擦干凈的手,吻上去,“余下的事,我來做。”
他問:“劉一手什么時候來?”
“裴厭離……”不行不行,他怎么能成為共犯。
“我和小雨定下過約定,要好好保護你。”裴厭離將他的手捧著貼在自己臉上,“說謊是要吞針的,我身為大人,更不能言而無信。”
他再問:“那個人,什么時候來。”
第60章 第 60 章 “裴厭離,再重點。” ……
一定要有一個人, 擔下這件事。
劉一手,是最好的選擇。
他們曾在拘留所外發生過爭執,劉一手還揚言,要跟裴珩之沒完, 對他痛下殺手, 合情合理。
…………
一夜暴雨過后。
“裴大少爺被毆打至昏迷不醒”的詞條, 瞬間登頂熱搜榜首。毆打者倒是很快被逮捕歸案, 卻是八桿子都打不著的一個混混。
裴大少爺怎么會和一個混混扯上關系?
沒過多久, 就有媒體放出了, 兩人之前在拘留所外爭執的影像。
有說混混幫大少爺辦事沒拿到錢的,也有說大少爺仗勢欺人, 混混被逼急了的, 甚至還有離譜到, 揣測兩人有一腿,因某種原因感情破裂了的……
眾說紛紜。
網上因這件事熱鬧好幾天。
也有媒體深挖,提到醫院前不久一場騷動, 可剛一冒頭,裴厭離就叫人壓了下去, 不讓洛云清跟這件事扯上絲毫。
“這回,這個劉一手是出不來了。”陳昭暫停視頻, 拿來一份裴珩之的傷情鑒定報告:“后腦三處傷口,老板娘砸了兩下,最后一下, 是他。”
那晚,陳昭負責斷后,開走老板娘停在路對面的車前,親眼看見相差半小時來赴約的劉一手, 也帶了鋼棍。
讓他背鍋,不冤。
裴厭離大致掃兩眼報告,沉聲問:“裴珩之現在怎么樣了?”
“中樞神經受損。”陳昭細想從醫院偷聽來的話,“雖然給救回來,語言、肢體系統都廢了,現在已經認不得人。”
畢竟傷的腦子。
“大夫人的怒火全撒向了劉一手。”
書房里,隨著陳昭這句話落,安靜了很久。
裴厭離最終嘆聲長氣,嘴上說著“那就好”,臉上卻沒有半分快意。
“老板。”陳昭跟他和裴珩之的關系不一樣,沒有血緣相系,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客觀來說:“如果不是他生出那些心思,也不會到今天這種地步,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借別人的手,用蘆葦絮害老板,害他到如今肺都沒好全,又買老板娘發高熱的照片,企圖抹黑他是拿老板娘換命,還有這次,抓走孩子逼迫老板娘去見他,去服侍他換藥……
陳昭不知道他還做過哪些事,但能讓老板娘露出滔天恨意,一定不亞于害老板險些喪命的程度。
“我知道。”
裴厭離都知道,他倒也不是同情心泛濫,只是感慨,怎么就走到今天這個不可收拾的局面。
“不管怎么說,能活著就好。”
活著,至少不會叫小洛背負一條人命。
陳昭點點頭,話題一轉:“老板娘現在情況怎么樣?”
“精神不是很好。”裴厭離輕嘆。
自從那晚過后,能感覺到他在害怕,晚上醒來發現,衣角被他死死揪著,一動就醒問他去哪兒。
他想,小洛大概是怕自己會因為這件事厭了他,又或是……那句“共犯”。
既然選擇在他出門后,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他看見,不讓他摻和進這件事。
但他,還是摻進來了。
沒辦法,他是他的妻,他又怎能心安理得的,再像其他事那樣視而不見。
他得擔起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得和他站在同一條線上。
“我看這兩天,就要晴了。”裴厭離很快想到一個能讓他打起精神的人,轉頭吩咐陳昭:“準備準備,小雨也該出院了。”
…………
換腎后這半個多月,小雨恢復地非常好,腎功能也都一切正常,沒有排斥反應,也沒有任何感染并發癥。
主治醫生開了一堆藥,又給列了一長串的注意事項,“出院是可以出院,但是每個月都要定期過來復查,手術結束近一年都不能讓他跑、跳劇烈運動,飲食上也要多注意……”
再三叮囑后,批準出院。
迎著暖暖的春日陽光,小雨跟隨洛云清搬來四季云頂。
門一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橫幅:歡迎曲清雨小朋友回家。
樓梯綁著五顏六色的氣球,茶幾沙發上,堆滿他最愛的玩具車和圖畫書,還有畫筆、畫冊。
“哇!”小雨抱著臉,震驚地張大嘴巴。
裴厭離帶著玩具車禮盒過來,緩緩蹲下問:“喜歡么。”
“喜歡。”小雨看了眼一起過來的婆婆,見她點頭,收下禮物,“謝謝阿離哥哥!”
裴厭離摸了摸他的腦袋,起身介紹旁邊的兩名護工,一個負責日常飲食,另一個負責他擦洗起居。
“醫生推薦的。”裴厭離向曲院長解釋:“有多年經驗,專門照顧小孩子,之前的評價也都很好。”
他親自安排的,曲院長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給你添麻煩了。”
“都是一家人。”裴厭離隨即走到洛云清身旁,攬住他的肩,“這里平時也就我和小洛兩個人,熱鬧點挺好的。”
…………
待了整整一下午。
吃過晚飯后,曲院長囑咐兩句安心離開。
送走婆婆,洛云清又陪著小雨玩了一會兒,到八點整,叫來護工推他去洗漱早點睡覺,轉身回書房。
“阿離哥哥。”小雨望著那道背影眨兩眼,回頭問裴厭離:“哥哥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是啊。”裴厭離放下手里的書,坐到他身旁,“哥哥心情不好,那有什么辦法能讓哥哥心情好起來呢?”
“這種事,你問我?”小雨不解。
他是不是問錯人了。
裴厭離抿緊唇,頃身過去:“因為小雨,是哥哥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嘿嘿!
小雨開心地不住晃腿,歪頭仔細想:“哥哥以前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他都會……偷偷躲起來,把頭埋進膝蓋里,悶一個晚上,一個晚上就好了。”
以往心情不好,就是有哥哥姐姐要從福利院被領養走了。
裴厭離再問:“除此之外呢?”
“嗯……給他做好吃的!啊,但是不要做那種油膩膩的肉哦,哥哥不、喜、歡。”小雨搖著頭,一字一字,“或者是蛋糕,很甜很甜的蛋糕,哥哥吃了,心情也會變好。”
“都試過了。”
試過了,心情還不好么?
小雨慢慢放下空中亂舞的手,看他一眼收回視線,再看他一眼,“那哥哥……親親小洛哥哥吧!或者像婆婆那樣,抱著他拍一拍,如果還是不行……”
“好了。”裴厭離溫聲打斷:“哥哥去試試,時間不早,小雨洗完去睡覺吧。”
“好叭。”
目送他回房,裴厭離起身去熬了一盅桂圓桃膠燉奶端去書房。
輕敲兩聲,聽到“進來吧”,推開房門。
洛云清正伏案做著作業。
“是不是打擾你了。”他放下碗解釋:“給你燉了奶,趁熱喝。”
見他頭也不抬,裴厭離又一句“別熬太晚”。
叮囑完,轉身準備走。
身后忽然響起一聲:“我不想,不想你成為共犯。”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
“小洛,這是我自愿的。”他長舒口氣,笑了聲轉身:“話又說回來,他覬覦自己的二嬸,我這個做叔叔的,難道還要繼續容忍下去么。”
他隔著書桌,用手背輕撫著那張總是帶著愁容的臉,“老婆,我們是夫妻,夫妻是一體的,不存在連不連累這種說法,我不想更不愿,讓你扛著所有事,自己卻無動于衷。”
最后無奈輕嘆:“試著依賴一下我,好不好。”
洛云清聞言咬住唇。
久聽不到回答,裴厭離也不急于這一時,“罷了,先不說這個了,喝完奶早點睡。”
正要從他臉上撤回手,倏忽想起小雨的那些話,裴厭離又俯下身,解救出被他咬到發白的唇,細細嘬吻著一路向上,灼熱氣息洇濕眼尾,轉而落向最敏感的耳垂。
察覺到他微微抖了一下,裴厭離立即停下,不禁暗罵自己:這種時候,他在干什么?
“好好做作業吧。”
他壓下欲望。
就要松手,洛云清猛地抱住重新放回自己臉上,“做吧。”
…………
書房亮光驟滅。
辦公桌上的書本被推到一旁,來不及蓋上筆帽的鋼筆骨碌滾落地板,濺出兩滴墨。
針織馬甲被隨意掛到臺燈上,遮住亮光,洛云清背靠辦公桌,雙手撐著桌面,松松垮垮的襯衫早已半褪到手臂。
朦朧黯淡的光線下,一只黑壓壓的腦袋正埋在他脖間,吮吸、啃咬。
臺燈不時晃動著,洛云清偏頭看過去,撐在桌面的手臂偶爾脫力滑開。
下一秒,就被戴著金戒的手托住。
洛云清輕撫著那只上輩子盼了很久的戒指,仰起細汗密密的長頸。
“裴厭離。”
“我在,老婆。”
“再重點。”
太溫柔了,總讓他想起上輩子,想起他對自己的那些好,想起婆婆去世后,明明自己都精神紊亂了還來安撫他,奪過他手里的刀,告訴他,還有他在。
他不想,不想去想了。
夜色昏沉。
洛云清望出窗外,數著空中,放晴以后出現的幾顆星星,直到天邊翻出一絲白邊,也沒數完。
“天,快亮了。”
裴厭離吻住他濕漉漉的后頸,喘息著:“還要么。”
“要……要。”
裴厭離一怔,沒有再動,“老婆,下次吧。”
“你不行了?”
裴厭離哭笑不得,撫上他發白的臉,現在不行的人到底是誰。
他抓起一旁的毯子裹住人,抱起來去浴室。
“裴厭離。”洛云清不安分地在他懷里亂動,“我還要。”
“好,給你,先洗一洗,再給。”裴厭離滿口應著。
放進浴缸沒多久,洛云清就睡了過去,一睡到下午。
小雨數次打開門都沒見他醒,急地去找正在廚房煲湯的人:“小洛哥哥怎么還不醒?是不是病了?趕緊去醫院吧!”
裴厭離:“他沒事,只是累了,睡一覺就好。”
“真的么?”
小雨不住擔憂地往樓上瞟。
一直等到快天黑,洛云清才終于睜開眼,醒來就見他趴在床邊,眼巴巴瞅著。
“哥哥,你醒了!”
“嗯。”一個音節,啞得不行。
裴厭離及時送來加了蜂蜜的溫水,慢慢喂給他喝。
坐起身時,被子滑落下去,小雨就看見他脖子上東一塊西一塊的紅斑。
“哥哥,你是過敏了么?”
洛云清順著他的目光,連忙抓住領口。
“過敏了好疼的,哥哥我們去醫院。”小雨頓時哭腔四起,睡好好地,怎么過敏了呢。
“小雨別擔心,這個不是過敏。”頂著洛云清的凝視,裴厭離放下杯子解釋:“哥哥就是熱的,捂出痱子了,過幾天就好。”
小雨:“真的?”
“當然。”
許是他說得言之鑿鑿,小雨信了,轉頭拍了拍洛云清:“哥哥睡覺,空調不要開那么高,被子要拉到脖子下面,不能悶著。”
洛云清滿口應好,將人哄出去后,一腳踹向偷笑的人。
“好笑么?”
裴厭離收了收嘴角,挑眉問他:“還來么?”
洛云清接著又是一腳。
但他也就裝裝樣,舍不得真去踹他。
幾乎是剛伸過去,裴厭離就握住了他的腳踝。
跟他鬧脾氣,總比之前客氣疏離的好,心情看來好了不少。
“身上還疼不疼?”
“你都快把我做死了。”
“我錯了,下次輕點兒。”裴厭離摩挲兩下腳踝,給他穿上襪子,“晚飯想吃什么?”
“飯。”
“好。”
裴厭離應一聲,去衣柜里給他找衣服。
洛云清斜靠床頭,看著他忙前忙后,忽然問:“老宅那邊怎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