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你沒事吧?”嚴成滿臉擔憂地看著姜愈白,伸手想要拉開她蓋著臉的被子,“讓我看看你……”
姜愈白狠狠揮開他的手,低聲嘶吼道:“你給我滾!是誰讓你來的?我說過了,我不要見任何人!”
“叔叔和阿姨說你不吃不喝,他們很擔心你。”
“嗚嗚嗚,擔心我做什么?讓我死了算了。我已經是個殘廢了嚴成,還有這張臉……你知道別人現在是怎么笑話我的嗎?”
“我不會笑話你!”嚴成抓住她的手腕,動情道,“采采,不管你變成什么樣,我都不會笑話你。在我眼里,你永遠是最漂亮的。”
“在你眼里有什么用?”姜愈白掙著手臂,哭泣道,“他們說莊晏合和我是鮮花插在了牛……嗚……莊晏合是不是也這樣看待我?為什么、為什么我要遭遇這些……”
嚴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面色顯出了幾分陰沉:“其實你不需要那么在意莊晏合的看法……在我看來,是她配不上你。”
姜愈白的動作僵了一下,突然掀開被子憤怒地看向嚴成:“莊晏合怎么會配不上我?你是不是也認為我們結不了婚,所以故意用這種話安慰我?”
嚴成的神情已經恢復了溫柔:“不是安慰,我是真的這樣認為的。你難道以為外面的這些傳言都是憑空出現的嗎?我聽說是莊家想要悔婚又礙于面子,所以到處破壞你的名聲,企圖用輿論裹挾姜家主動解除婚約。這樣的人,你有什么必要為她傷心?”
“你說什么?”
嚴成滿目深情地看著她,企圖撫摸她臉上的傷疤:“愈白,你一定會遇到更愛你,更珍惜你的——”
姜愈白卻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神情因憤怒和痛苦而有一絲扭曲:“告訴我,你是在哪里聽說的?莊晏合真的想和我解除婚約?”
——
耳朵被吵了兩分鐘后,姜愈白有些后悔了。
看著眼前各個面露關心與擔憂的“好友們”,她既沒覺得感動也絲毫不感到暖心,腦海中浮現出的都是夢里他們丑惡的嘴臉。
可如果撇開這些已經刻入腦海的印象不談,她此時又沒辦法在這些“朋友”臉上找出絲毫的破綻。
她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也太高估自己察言觀色的能力了。
即使在夢里多生活了十六年,不擅長的事她依然不擅長,壞人也不會把“我是壞人”幾個字刻在腦門上。
而且就算真的確認了這些人沒有把自己當朋友又能怎么樣呢?
她歸根結底不過是做了一場夢而已,連夢里的未來會不會全部實現也不確定,難道還要拿別人從沒做過的壞事去報復嗎?
而且她過去的所作所為確實不討喜,會被怨恨也在情理之中吧?
“采采,你……真的沒事嗎?”或許是因為她太久沒有做出回應,嚴成滿臉擔憂地看著她,一邊關心地詢問一邊甚至抬手想要撫摸她的臉,“你不用為臉上的疤痕感到自卑,在我眼里你永遠是最漂亮的。”
嘔——
聽到嚴成的話,看到嚴成突然放大的臉,姜愈白一個激靈回過神,下意識地揮開了對方伸來的手。
要說這群“朋友”現在最讓她不適,最讓她毛骨悚然的人是誰,那一定就是眼前這個曾和她“姐妹”相稱的嚴成了。
因為自稱喜歡同性,所以她從沒有懷疑過嚴成對自己有所圖謀,平日相處也比較隨性,給人留下了兩人十分親密的印象。
一想到嚴成后來的所作所為,姜愈白只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只有這個人,她無法用那只是一場夢來說服自己不怨恨對方,因為如果她夢到的都是事實,那么嚴成早在這時就算計她很久了。
“采采……”因為手被揮開,嚴成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被擔憂掩蓋了過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愈白捂著胃部,眼神兇狠地看著他,直把嚴成看得脊背發毛才陰惻惻地問道:“嚴成,你曾經和我說你喜歡男生,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嘩——
此話一出,其他六人頓時齊刷刷地看向了嚴成,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嚴成臉色微微一變,嘴角卻努力擠出笑容:“這……愈白你、你不是說會幫我保密的嗎?”
姜愈白冷笑了一聲:“我幫你保密,可你私底下又做了什么?你造謠我們是地下情人關系,讓別人以為我腳踏兩只船,有沒有這回事?”
病房內突然鴉雀無聲,圍在嚴成身邊的幾名同學悄無聲息地退后了一步,神色各異。
姜愈白看著眼前這幕,差點兒氣急反笑。
難怪這些人總是以嚴成馬首是瞻,可見是信了他那套鬼話。
真是太可悲了,她身邊圍繞的竟然一直是這么一群“朋友”。
嚴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說話的底氣也有些不足:“我……我從沒有和別人這樣說過,到底是誰在你面前污蔑我?”
他說著,目光瞟向了莊晏合。
莊晏合驚訝于姜愈白會在這時對這個緋聞好友發難,正考慮要不要插手幫襯一下未婚妻,沒想到有人已經迫不及待地把火往她身上引。
她和嚴成對上視線后不再猶豫,迎著眾人的目光走向姜愈白。
“污蔑你?正好現在大家都在,讓我來問問他們你究竟有沒有說過這類話!”姜愈白看著其他人躲閃的目光,心里那叫一個氣,“這么荒唐下作的謊言你們也信,在你們眼里我就是那樣的人對不對?”
“愈白,”就在姜愈白激動憤恨之際,一只手撫上了她的肩頭,“先冷靜一點兒。”
姜愈白因為莊晏合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而有些走神:“莊……”
莊晏合安撫地笑了笑,而后視線掃了一圈,目光重點落在了幾人的臉上:“我還真有聽到過這個謠言,你們都是愈白的朋友,平日如果聽到這類風言風語一定會幫她澄清的對不對?”
其余人有些心虛地撇開了視線,只有嚴成皺眉盯著她,像是找到了罪魁禍首。
“莊晏合,果然是你在挑撥離間!”
“嗯?”莊晏合面露疑惑,“我挑撥離間誰?你和愈白嗎?”
“不然呢?”
莊晏合輕笑出聲:“對不起,我不是很明白你的邏輯,請問我為什么要挑撥你和愈白的關系?”
嚴成看著她咬牙切齒道:“還能為什么?你妒忌我和愈白感情深厚!”
“哈——深厚是指你自己編的感情嗎?”莊嚴的神情冷了幾分,指尖一勾挑起姜愈白的下巴,看著她的雙眼問道,“愈白你聽到了嗎?嚴成說我妒忌他和你感情深厚,挑撥你們的關系。”
姜愈白原本還因莊晏合的擺布而有些不自在,一聽這話忍不住當場爆粗:“嚴成,放你媽的狗屁!老子什么時候和你感情深厚了?”
她落魄后認識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不知不覺就習慣了“出口成臟”。某些環境中如果不把自己偽裝得強悍粗俗一些,可是會被欺負的。
在場所有人都被她的粗口震驚了,就連嚴成也愣了幾秒。
“姜愈白,”莊晏合擰了下眉頭,挑勾的指尖也變成了抓捏,“不準說粗口。”
姜愈白因她嚴肅的表情嚇了一跳,顧不上被捏住的下巴,可憐巴巴地含糊道歉:“對、對不起……”
她還記得,生氣的莊晏合很可怕。
姜愈白有一張很漂亮的臉蛋,雖然現在有了疤,但還是難掩五官的優越精致。
莊晏合之前只看過她盛氣凌人的樣子,沒想到這張臉還這么適合撒嬌賣乖,莫名有種被取悅到的感覺。
“乖,我知道你很生氣,但絕對不能說臟話哦。”她很順手地摸了摸姜愈白的臉,轉眼再看向嚴成時眼神已化作了冷淡,“你聽到了,感情深厚只是你單方面的臆測。而且請你搞清楚狀況,我是愈白的未婚妻,有什么必要妒忌你嗎?你只是靠隱瞞自己性向騙取愈白信任的騙子,我看大家應該很明白外面的謠言是誰放出去的吧?”
“就是就是,嚴成,把你當朋友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事,我不會再被你欺騙了!”
姜愈白的斷交宣言讓病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就在這時,游慧敏捧著一籃水果走出了盥洗室。
她笑容溫和地看向眾人,親切道:“大家吃點水果吧。”
眾人仍是沉默,氣氛一時十分尷尬。
游慧敏的笑容淡了一些,雙眼鎖定了嚴成:“看來你們的話都說完了,正好醫生要給愈白做檢查,我送送你們吧。”
“媽媽,你不用——”
姜愈白本想讓母親不用那么客氣,卻感覺莊晏合握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晏合,麻煩你照顧一下愈白。”游慧敏把果籃放到床頭,笑著對這幫少年道,“謝謝你們來看愈白,失禮了。”
嚴成面色鐵青地瞥了莊晏合和姜愈白一眼,悶聲不吭地調頭離開。
其他人見狀不好意思再逗留,又不想和嚴成有什么瓜葛,放慢腳步一邊裝模作樣地和游慧敏寒暄一邊向外走。
站在角落里的女孩落在了最后,走得一步三回頭,姜愈白此時終于注意到了她,臉上驚喜乍現。
“小言,你是小言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