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開會時,林云讓總是心神不寧,和合作方的會議也沒有很重視,昨晚他還很堅定要拿到這個投資,今天突然改變了主意。只說再考慮,一時間不能做出決定。
內部會議時,對于下屬們反映的一些問題,他一連說了好幾次,“這種小事,你們自己做決定就好了。”
以前,他喜歡挑些毛病,今天看了幾個宣傳莊園,吸引游客的方案,他沒有夸贊,也沒有細究,直接予以通過。
反正,上午的會議挺敷衍,跟他平時的開會風格很不一樣,員工們很認真的對待了這場會議,資料準備很齊全,發言也很謹慎,從昨晚開始就幻想著要今天挨一頓痛罵了,沒想到他壓根沒有為難任何人。
會議結束后,林云讓就離開了會議室,趕著去找相顏。
他也不知道戀愛中的人是不是都這樣的心浮氣躁,只要一想起她早上的兩句埋怨,總是過意不去。
張墨韌追過來跟他說:“我多一句嘴,你們要是不準備公開,就要注意點了,昨晚大家都說,老板找了一個小女朋友,開完會就不見人了,肯定是跟小女友約會去了。”
“還說什么了?”林云讓心里樂開了花,面目上卻又掩飾的很好,一種板臉質問的語氣。
“還說什么,你很寵愛小女友,說話都換了一種溫柔的語調,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沒了?”
“你還想聽什么,相顏同意?”張墨韌問得直接。
林云讓被他這么一問,覺得很沒有面子,又訓人了,“你少多嘴!”然后,手里甩著黑色筆記本,瀟灑自在的去往住處了。
他跑著回到了住處,敲門好半天,發現她并不在屋里,外面下著雨,她能去哪兒?
他心里一時間就開始胡思亂想了,他們見面了?
林云讓立刻給她撥了一個電話,沒想到她直接掛斷了,立刻發了一個信息過去,又不敢發脾氣,“你在哪呢,怎么不在房間?”
“要吃飯了嗎?”相顏回復了短信。
“在哪,我去找你。”
相顏心虛的很,“不用了,你發位置給我,我在外面逛呢,自己走過去。”
相顏放下手機,跟淳溪說:“那個……我該去吃飯了。”
淳溪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才十一點半不到呢,那下午……你還過來嗎?”
“嗯!”相顏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好像很害怕讓他失望。
淳溪笑了,笑容很明媚,“那我們下午不在教室待著了,我帶你去外面玩飛盤。”
“我沒有玩過,怎么玩?”
“很好玩的,不過你下午穿得休閑一些,穿運動鞋,頭發也扎起來。”
“好的,我記住了。”相顏有些著急要離開了,“對了,你下午不是有書法課嗎?”
“沒關系,我可以找別的老師替我。”
“那下午一點半,我們在一樓集合。”相顏將他寫的那幅字卷了起來,又放下了,“你下午把這個帶著好嗎?”
“好,我送你下樓。”淳溪送她到畫室門口,害怕她爽約,還留了一個鉤子,“下午帶你體會一下小狗的快樂。”
相顏笑了笑,然后對他招了招手,就快樂的離開了。
出門口后,就用跑的了,真的害怕林云讓殺過來。
相顏慌慌張張的來到了約定的酒樓,她第一次來美食小鎮,就算是下雨天,人流量也不小,到處都是游客。
街上的石路太滑,差點滑倒了,感覺自己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
相顏推開包廂門時,他們四個人正在打牌,并不是他的下屬,從幾人講話的語氣,應該是兩個生意上的熟人,張墨韌自然是在一旁作陪,“相總,您總算來啦?”
相顏趁林云讓不注意時,對張墨韌做了一個怪臉,悄悄走到林云讓的身邊,還沒等她發話,他有些不滿地問道:“你一個人跑到哪去了?”
“沒去哪,在房間待著無聊了,就在附近逛逛。”相顏低著頭玩手指,撒謊很自然。
林云讓向她介紹,“這位是金總,這位是楊總。”
“你好,你好。”相顏簡單與他們打了個招呼,他們都是四十來歲,一看眼神就是還不夠沉穩的性格,不過一看就是有錢人的面相。
這倆人以為她是什么花瓶的身份,因為她今天穿得很像休閑,像個學生,所以他們只簡單對她點了下頭。
“相總,我的位置給你。”張墨韌起身要讓她。
相顏按住了他,“不用,我本來就不喜歡打牌。”
中午應該就他們五人,相顏沒興趣管他們的事情,自顧坐到圓桌旁的一張椅子上,心里默默的感到不快,“又不急著吃飯,真是耽誤我練字。”
她心里都是淳溪的身影,但是這事又不能跟別人說,現在的傾訴欲望達到頂峰,立刻發了劉醫生,“我媽媽把我早生了幾年,我要是23歲就好了。”
今天劉瑜之休假在家,度過了辛苦的一周,她難得躺在床上玩手機刷劇,因此消息也難得回復的及時。
“想啥呢,你23歲也晚了,那時候你都結婚了,還是介紹給我吧,我做夢都想嫁給大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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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行,我也想要。”
劉瑜之很快回復過來,“算了,我們也是姐妹塑料情。”
“嘻嘻嘻,他問我對國畫感興趣嗎,我想說,我只對你感興趣。”
“這個我真的太喜歡了,下次遇到好的一定給你留著。”相顏又發了過去。
“我們友情的小船已經翻了,讓你拍照片,你也沒發給我,只會引起我好奇心,究竟有多帥啊,讓你惦記成這樣子?”
“正拍的時候被他抓包了,下午我一定拍給你看,我找他要聯系方式,他要是不喜歡我,我再介紹給你哈!”
劉瑜之給她回復,“他不喜歡你,還能喜歡我啊!”
“那說不定呢,他是你們科大物理學院的,你以學姐的名義接近他,理由充分。”相顏正對著手機笑得一臉燦爛。
林云讓走到她身后時,她完全沒察覺到,他語氣生硬地問道:“你在忙什么呢?”
“啊……沒什么……”相顏立刻把手機屏幕按滅了。
林云讓坐到她身旁,相顏也很自在的伸手拿了點南瓜子,不湊巧手上的墨跡被他看到了,林云讓云淡風輕地問道:“教你寫字還是畫畫了?”
“你怎么知道?”相顏瞪圓了眼睛,然后又懊悔,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相顏滿腦子的疑惑,他也太聰明了,或許這就是老男人的可怕之處,難道畫室里裝了監控,還是有人向他匯報了,或許他一直派人跟著她?
林云讓從她圓溜溜的大眼睛里看到了這一系列疑問,不慌不慢的握起她的手腕,然后將食指間的墨跡給她看。
相顏低頭一看,左右手都沾上了點墨跡,頓時雙頰通紅,好像早戀被家長抓到了似的,雖然這么形容很不恰當,但她切實的體會就是如此。
相顏沒說話,但是在心里偷偷想道:“啊,我真是太不小心了,下次可要把“證據”清理掉。”
“學得怎么樣?”林云讓哼笑一聲。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相顏不服氣道。
“他是這里的老板,事事親力親為,他什么不知道?”張墨韌在旁嗑著瓜子,看熱鬧不嫌事大,“包括你身邊可能出現的人,你自己小心點,別招惹他,他生氣時很可怕的。”
相顏瞪了張墨韌一眼,原來他們都知道是誰了。
因此,相顏兩手一攤,她也不裝了。
“唉,別提了,老師笑話我最適合練宋時的隸書,還特意找出了那本字帖,意思是我寫得歪歪扭扭的。”
林云讓倒了一杯茶水,然后放到她的面前,仿佛并不在意道:“我的字還是賀老親自教的,我從來沒有教過誰,小禾的字還是她外公教的。”
相顏沒有接他的話,只是覺得他在不甘示弱,順便贊揚自己也寫得一手好字,卻不喜歡賣弄。
因為他沒有表現得很生氣,相顏默不作聲,葉禮融以前也很想教她寫字,她不愿意學,今天是她主動要學的。
“一會兒該上菜了,還舍不得洗掉啊?”林云讓語氣已經不太好了。
相顏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他這么不客氣的對她說話,也不像以前那么順著她了。
吃飯時,相顏不想說話,因為上午說了不少話,臉腮都有些僵硬了,張墨韌時不時對她擠眉弄眼,似乎在警示她。
反觀林云讓,他的話不少,卻完全不像平時那么主動跟她說話了,讓他吃醋是不容易的,他跟兩個投資方談天論地,男人們圍在一起總是忍不住吹噓一下自己的事業。
這倆人見莊園生意好,迫不及待的想來入股,而林云讓也有合作的意向,看樣子他不想再在這邊投錢了。
吃飯間隙,相顏又接著跟劉瑜之聊微信,“淳溪說,他一開始練習唐楷,后來是行草,也喜歡魏碑帖,今天都粗略的教給了我,我實在太沒用了,一見到年輕帥哥就手抖,那個字呀,寫得歪歪扭扭的。”
“你就花癡吧。”劉瑜之笑話她。
“如果我年輕五歲,我一定倒追他,其實我桃花運一直很好,只不過前些年我親手把斬斷了,一離婚桃花朵朵開,嘻嘻嘻。”她很得意的跟劉醫生回復。
“你那個追求者呢,他還不氣死啦?”
“他沒生氣,還在跟別人聊天談笑呢!”
劉瑜之回復道:“那他還挺大度的。”
林云讓確實不為所動,甚至還非常自信,他不相信任何女人會選擇一個23歲的毛頭小子,而不選擇他。
相顏又給劉醫生發了一條信息,“他下午帶我出去玩飛盤,好期待呀。”
午飯后,天氣居然放晴了。
他們回住處的路上,相顏跟林云讓說:“你下午要是有事的話,就不用管我了。”她前所未有的體貼。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嗎?”這時候,林云讓已經有些生氣了,為了陪她,他已經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連兩個投資方都交給張墨韌去陪同了。
“我繼續練字嘛。”
林云讓氣得嘆氣,卻也沒說什么。
為了有一個好精力出去玩飛盤,相顏還睡了一個飽飽的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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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時,相顏準備先跟高院長打個招呼,然后直接去赴約,她輕手輕腳的,還是被身后的聲音嚇了一跳。
“去哪?”林云讓沒好氣的問道。
相顏回頭,看到林云讓坐在客廳的木椅上,面無表情的,似乎一直在等她。
“你下午不開會嗎?”
林云讓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遲疑了一下,他說過的話,她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心里,她蹲在門口換了一雙運動鞋,又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才“嗯”了一聲。
“那你怎么還不出發啊?”
“等會兒。”林云讓始終頭都沒抬。
“哦,那我出去一下。”
林云讓的目光變得冷淡,他生氣時就仿佛變了個人,冷著臉,但是相顏絲毫沒有察覺到。
他也不肯說自己想陪著她,因為她一心只想著出去找別的男人玩。
淳溪也提前到達了約定的地點,相顏老遠就朝他揮手,笑得可開心了,她這輩子都沒有對一個陌生的男孩子這么敞開心扉。
他們走在一起時,很像一對顏值超高的戀人,淳溪的肩上背著一個黑色的書包,完完全全就是男大學生。
天空放晴又陰,陽光短暫的出現在天空,羞羞藏藏的。
相顏微微仰著脖子,看他說話時的模樣,這種如陽光般的男孩子,是相顏年少時的理想型,在29歲終于遇到了。
淳溪完全沒將她看作是高不可攀的對象,與她交談時是以平等的口吻。
“天氣這么好,我們到處逛逛吧,我給你拍照。”淳溪提議道。
“不是要玩飛盤嗎?”
“待會兒玩,我想跟你一起走走。”
相顏害羞的“哦”了一聲。
“風景這么美,我給你拍照吧?”
相顏平時不喜歡拍照,但是卻滿口答應了,將自己的手機的相機打開,并遞給了淳溪。
這座莊園內處處是花,山野間的杜鵑花已經盛開了,也有一簇簇的野花。
相顏站在一片玫紅色的薔薇花旁,將臉湊近花朵,還有淡淡的芬芳,然后她抬起胳膊時,手被花刺扎到了,她低著頭檢查傷口。
“刺到你了?”淳溪趕緊跑了過來,很會照顧人。
“嗯。”相顏應道。
“你怎么這么兇啊,還扎人!我們不跟它玩了,我們走!”淳溪拉著她的胳膊,相顏被他一副正經教訓花朵的模樣給逗笑了。
他們并排走著,有說有笑的,海棠樹盛開的枝頭,伴有黃鶯的鳴聲。
他們在山間轉悠了,到處鋪著石板路,又遇到了一片盛開的野山菊,白花黃蕊,相顏稱贊了一番,淳溪蹲下身給她摘了一把,遞給她時,相顏非常快樂,她喜歡這種有求必應的感覺。
“有人跟你說過,你很不上鏡嗎?”
“別人都這么說,但是你真會拍照,再幫我多拍幾張。”相顏又將手機遞給淳溪。
張墨韌帶著兩個投資人坐景區的游覽車觀光,其中一位投資人無意間看到了相顏,“那不是林總女朋友嗎?”
張墨韌聽到這句話后,也看了過去,倆人有說有笑,完全沉浸在幸福里。
林云讓閉眼躺在客廳椅子上,一個人生著悶氣,拿了手機,想了又想,還是不想找她。
張墨韌給他打電話,他慢悠悠的接起,那邊火急火燎地說道:“你現在趕快過來一下,趕快!”
“什么事?”
“還能什么事,你來了就知道了。”張墨韌好不容易安排他一次,譜子都拿捏起來了,態度也很平起平坐。
“賣什么關子?”林云讓不滿的將電話掛斷了。
“喂,喂!”張墨韌看著已經斷掉的通話而感到無奈,他經常這樣不聽人說完話就掛斷電話了。
“又掛我電話,你可別后悔!”張墨韌也沒有得到好處。
半個小時后,林云讓特意換了一身休閑服裝,白色體恤,外穿一件黑色羊毛開衫外套,黑色牛仔褲,寬寬松松的穿衣風格,走路時帶風,特氣定神閑的走過來了。
兩個合伙人和張墨韌站在一幢樓上,老遠就沖他揮手。
林云讓單手插兜,完全不予理會。
他們倆還看熱鬧,笑著跟張墨韌說:“難怪林總做事業這么成功,他真沉得住氣啊!”
張墨韌尷尬一笑,心想你們倆也算是白跑一趟了!
這座仿古的五層建筑,是莊園內最富有特色的建筑物之一,木制臺階環繞成一個環狀彎曲的樓梯,一群男人們圍坐在五樓的大平臺上,因為坐落的地勢高,可以俯瞰莊園內的很多景點,平時是不對游客們開放的。
林云讓坐在這處,冷靜的觀察著一切,他渾身冷冰冰,仿佛全身上下寫著生人勿近,身旁的幾個男人抽著煙聊天,時不時傳出沉穩的笑聲。
林云讓也時不時回復幾句,目光卻時不時追隨她,那個男孩子還在給她拍照,這簡直將他氣個半死。
淳溪告訴他,“你應該不是喜歡出門的人,抽空要出來走走,大自然很治愈人。”
相顏笑得很開心,她只敢在心里胡想,我可不是被大自然治愈的,是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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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溪又問她,“我對你的事情一概不知,你還在讀書嗎?”
相顏跟他走在一起,雖然從外形上看沒有違和感,卻總覺得自己是個長輩,有些羞于開口,低聲說:“我二十九了。”
“啊?”淳溪突然嚇得臉紅,仿佛害羞似的撓了撓后頸,想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那你厲害了!”
“厲害什么?”相顏露齒笑容,自然天生的牙齒很潔白透亮。
“我以為你二十四歲,剛剛開始工作。”
相顏因這句話而喜上眉梢,像哄小朋友似的問:“所以,你后悔陪我逛了這么久嗎?”
“不,我只是突然感覺到女人的年齡真是個謎啊!”淳溪還是沒有將她看作姐姐,還取笑她,“以后別人問你年齡,你完全可以回答24歲。”
淳溪在她面前沒有謊言,相顏理所當然認為是夸贊,但還是故意表現出一些不滿的嬌嗔,“那還不是比你大一歲嗎?”
淳溪突然就緊張了,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找補回來,“其實……我一開始也不確定,我是從你說話的語氣才猜測出你比我年長。”
“一派教育人的口吻嗎?”
“也不完全是,只不過在你眼里,我好像還是小孩,但是我比你想象的成熟。”淳溪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的目光到處亂看,唯獨不敢看姐姐的臉。
相顏也被這番話說得臉紅,因為年長,她只能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我比你大六歲,你在我眼里本來就還是小孩啊!”
他沒有刻意去制造神秘感,恰好相顏也討厭那樣的人,這一刻,就仿佛是純真的心之間的碰撞,他們之間有了一個很完美的開始。
“累了嗎,我們到椅子上坐一會兒。”
“嗯,有些累了。”相顏坐在長椅上,面無表情發了會兒呆,側過臉看身旁的他,微弱的陽光照耀在他年輕英俊的臉龐上。
相顏突然覺得很感動,這個世界不美好,還好有美好的人,總是不能對這個世界失望的,因為下一刻,你不知道遇見什么美妙的人,人間到處是偶然,偶然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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