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VIP】誘他失控
八風不動的青年終于動了,按住她即將越界的手,抑制她越發過分的動作:“檀越,請自重。”
他的手好燙啊。
謝觀憐被他燙得發抖,腦中緊繃的一根線倏然崩裂,唇邊差點呻出婉轉的音。
他連手的溫度都如此滾燙,還裝做清冷淡雅。
真是令她越發想要扯開他這身冷淡僧袍,看一看別處是否也如手指一樣滾燙。
她顫著沾淚霧的鴉羽黑睫,往上撩露出眸中的迷離,含情似嗔地望著他啟唇曲解他的意思:“我不重。”
沈聽肆凝眸盯著那雙指甲修剪秀氣圓潤的手,被鉗制住后還在妄圖掙扎控制,沒回答她纏綿著腔調的挑逗,面容淡然:“松開。”
“不要,難受。”
謝觀憐壓不住的慾望從喉嚨泄出小喘,搖著頭,不自禁依偎進他的懷里。
女人的身子很軟,像是溫玉,貼在懷中隱約還能嗅見那勾人的清香,一碰便會沾上微醺的香。
他渾身無端繃緊,眼底似泛著微妙的漣漪,手也無意識停了下來。
謝觀憐望著他緊繃的下頜,心緒卻是亂的。
檀香,好濃。
濃得她想要將臉埋進他的懷中瘋狂呼吸。
但她還有幾分理智存在,懂得點到為止。
謝觀憐的臉在他胸口蹭了一下,原是想要退出去,但他的反應比想象中要大。
在被推開之前,她伸手勾住他襟前的那串菩提珠子,往后倒去。
沈聽肆為護那菩提珠,也下意識順著她的力道,往前一步克制不住力道彎腰壓去。
微弱的短促驚呼,隨著呼吸拂過他的唇瓣,下巴被什么濕軟的柔軟輕輕地蹭過。
哪怕他側身及時,還是避免不了碰上她,兩人姿。勢一上一下地倒在地上,身上的淡淡的清香互相糾纏在一道。
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的柔軟,如同壓住了團云,大力些便會壓得粉碎。
而她不知是被壓疼了,還是因何原因眼眶瞬間盈出水色,輕喘的腔調很是脆弱:“法師,你身體好硬…壓疼了…”
古怪的呻。吟令他自始至終都維持的冷矜被打破,下意識抬手按住她亂動的身子。
可一碰上,她又再度微弱地倒吸一口氣,嬌嗔得更軟了:“輕些。”
謝觀憐倒真不是裝的,被壓在冷硬的地上整個后背是很痛。
而且他的身體也是真的很硬,與清雋溫雅的斯文外表不同,僧袍之下隱約鼓起的弧度反倒像是習武之人,硬肌分明,充滿野性的力量感。
如此失誤下的姿。勢完全將她罩住了,身體每一處都硌得她喘不過氣來。
這副身軀實在是……
謝觀憐仔細感受著他傳來的體溫,心微不可見地抖了抖,有心想要撩逗他,但也明白今日太越界了,不能再繼續下去。
不然以他淡然的性子,若是被逼急了,恐怕日后連見都很難見上一面。
縱使心中有許多不舍,謝觀憐還是打算點到為止。
剛想要佯裝藥效淡了些,雙手撐在他的肩上欲起身。
恰逢此刻,門外忽然傳來香客相攜而來的聲音。
沈聽肆先于她聽見,指尖驀然用力。
“唔……”謝觀憐下意識發出呻。吟,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便被他捂著唇從蒲墊上起,迅速扣上門栓。
微弱的磕碰聲輕得仿佛沒有出現過,兩人就已經靠在門罩上的簾子后了。
謝觀憐疼痛還沒散的后背被又撞了一下,長秀的眉忍不住顰起,疼得悶哼。
他聽見女人情不自禁的聲音,覆下濃黑的睫羽,昏暗的角落讓深邃的五官隱約暗出驚心動魄的妖冶。
“別出聲。”
“嗯……”她乖乖地回他。
很輕的一聲,呼吸出的氣如生出的一根羽毛,先撓過掌心,然后輕飄飄地停在水面上推開一層層漣漪,卻又轉瞬消散。
快得他無端顫了一下,如同錯覺般,想要仔細感受時卻又什么都沒有。
下一刻,他恢復平淡,只將抵在唇上的掌心壓得更緊了。
門口站著的香客說笑著交談。
道是在梅林賞景時,不慎被沾的雪打濕了裙擺,聽小沙彌說這邊有換衣休憩的禪房,所以便想著來此處更換被打濕的裙擺。
孰料這間禪房竟推不開。
香客以為是力道用小了,所以又用了些力道。
還是沒推開。
外面的香客面面相覷,兩人一同用力推了推門,無一例外都沒有推開。
不免疑惑門為何推不開?
是上了鎖,還是力道用小了?
實則不然,只要外面的人將門推開,便會發現迦南寺被世人稱贊、尊敬的悟因法師抱著一位姿色柔媚,神色迷離的寡婦單獨處在一間禪房中。
兩人姿。勢曖昧,衣裳在剛才的拉扯中變得凌亂,仿佛背著世人偷偷地在此處破戒。
沈聽肆盯著門扉,神色絲毫沒有要被人發覺的慌,漠然得猶如平日盤坐蓮臺講經求佛時那般平靜。
靠在門框上的謝觀
憐抬著似浸水的墨石眼珠兒,一眼不顫地望著眼前姿容俊美的青年,心中也沒多少慌亂,反而饒有閑情地打量他。
他唇薄而艷,像是天生的無情之人,可又因仰月般微翹的唇角,而多了幾分柔情。
很好看。
可更好看的是喉結上的那顆黑痣,鑲嵌在頂在冷白的薄皮下的喉結上,如同蒼茫雪山上唯一的一點墨,就這樣直白地抵在她的眼前,勾引著她。
她的目光徹底被那顆黑痣吸,甚至忘記了眨眼,若是看細些便會發現她那雙清澈的眸中,不知何時已覆蓋了一層緋糜的艷色。
好想親一親那顆痣。
念頭陡然升起后,謝觀憐渾身都浮著抓心撓肝的難耐,指尖輕顫地攥著僧袍,開始雙膝無力著要往下軟。
因為她忽然的動作,壓在門上的手下意識將她的腰攬住。
沈聽肆垂下眼看她,掌心仍舊抵在她的唇上。
謝觀憐借此機會靠在他的肩上,張開被捂住的唇柔柔地吐納呼吸,濕軟的舌很不經意舔了下他的掌心。
他眼神微妙一變,手明顯失控地顫了下,隨后又似生怒般在懲罰她,按在唇上的手往下壓,讓她連呼吸都很困難。
好粗魯的動作。
謝觀憐被他捂得很難受,不敢再亂來。
可外面的人遲遲不走,還站在門口,她只要用鼻子呼吸便全是濃郁的檀香。
她好似溺在水中般喘不過氣,漸漸的想不起來之前究竟是真的只吸了一點迷藥,還是沾了別的藥,意亂情迷得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
快些走。
她無聲地眨顫著泌出水汽的眼,雙腮陀紅發燙,乞求外面的人快點走。
在門口的香客不解地望著這扇門,打算再試試。
一旁的友人按住她的手道:“別了,推不開應當是有人在里面休息,我們換一間禪房吧,勿要打攪旁人。”
香客想來也是,推不開只能是被人從里面鎖住了,且這般長久的推門發出的動靜,都讓屋內的人沒有反應,應當是累極了。
香客放棄此地,與友人一道轉去尋其余的禪房。
門外的人終于走了。
直到連腳步聲徹底消失,沈聽肆才將目光放在她身上。
女人的眼珠滾燙又濕軟,黛霧的黑軟鬢發松松地披散于裊裊一搦的臀后,溫柔出綺麗的嫵媚。
他頓了頓,問:“放開你,會乖乖聽話,不發聲,不靠來嗎?”
腔調如往常般冷靜自持,仿佛絲毫沒有被剛才所影響。
謝觀憐盈目望著他點頭,而這副模樣極其不具備令人信服的能力。
沈聽肆盯著她的臉停了片刻,隨后再冷靜松開捂住她唇的手。
被松開的謝觀憐猛地攥住他襟口,踮起腳尖,近乎是一息間咬上了勾引她許久的喉結。
喉結似是他的敏感之處,被她咬上的瞬間,他眉頭蹙起,情不自禁泄出一絲喘息,隨著頸那塊皮膚繃緊,青筋鼓得明顯。
像是動情時受不住翻涌而來的情。潮,舒爽得把秀雋的脖頸往后昂,讓凸出的喉結頂著皮肉滾動在她的舌尖上。
只是舔了下他的喉結,就能聽見他又欲又漂亮呻。吟。
謝觀憐不敢去想,若是真有一日他在床榻上發狠時,會不會呻出更色。情的聲音。
她的心在胸腔發潮般地跳動,被他叫得刺激了渾身上下,仿佛也有種感同身受的快。感。
還不待她多感受,便被青年驀然推開。
長久的縈繞在如同春。藥般的檀香中,謝觀憐早已軟得提不起絲毫力氣,被推開后便綿綿地跌在地上,裙裾綻如一段淡紫色玉英。
她茫然無措地仰頭望著他:“悟因……抱歉,我并非是有意的,只是、只是剛才我也很難控制,這里很難受,不停地亂跳,腦中也亂糟糟的。”
青年向來把控平穩的情緒,在與她對視的眸中有了細微的變化,尤其是輕滾喉結上的那顆黑痣,被濡濕得越發色氣。
“你別將今日之事告知別人……我、我在屋內緩緩。”她淚眼婆娑地捂著心口,眉頭緊鎖,委屈得將下唇咬出深深的紅痕,似也不知剛才為何會做出那種行為,嬌氣得如剛從水中打撈出的鮫妖。
她說得半真半假,楚楚可憐,可沈聽肆一字也不信。
她眼中對他露出的慾望比任何人都要露骨,一道看過來的目光都似在扒他身上穿的僧袍,用無觸碰,只靠目光的肆意,在侵犯他。
就像是沼澤地里黏膩的魚,以為別人看不見,察覺不了,便張揚的朝他揮動沾著晶瑩粘液的觸手,肆無忌憚的瘋狂搖晃。
殺了她。
殺了這個甩不掉的女人。
強烈的殺意滲透進他的每一根骨骼,無聲又狂亂的聲音在不停地催促。
沈聽肆近乎是在幾個呼吸間,才壓下心中升起的微妙情緒,再次看向她開口時,被打亂的情緒已蕩然無存:“好。”
果然是常年禮佛又受了訓誡的佛子,任何失控都會被很快壓下,仿佛剛才并未發生什么,冷靜得猶如無情無欲之人。
謝觀憐眼中浮起失落,面上卻對他露出幾許尬意:“法師……”
沈聽肆居高臨下地站在她的面前,垂著漆黑的瞳珠盯著她,沒說話。
“能不能扶我一下?”謝觀憐咬了咬下唇。
話畢似怕被他誤會,續而紅著臉道:“不用接觸,找個物讓我搭把手,腿……很軟。”
并未騙他,是真的軟,每次聞見他身上那股檀香,她都會情不自禁地渾身發燙。
就像是病入膏肓了。
沈聽肆平靜地睇她的腿,抬眸環顧四方,長腿邁至一旁,伸手取下書架上的經書,遞過去讓她握住起身。
謝觀憐面上露出感激地握住他遞來的經書,起身時又渾身無力地搖晃著身軀往前撲過去。
剛才對他誠懇地說完抱歉,現在卻又起惡劣的壞心思。
青年佛子迅速與她拉開距離,向來八風不動的眉宇蹙起,望向她的眼神也不如剛才柔和。
謝觀憐沒打算再撩撥他,順勢單手撐在門罩上,穩住身形后抬起一張純出媚態的臉看著他,微翹的眼尾還有點似有似無的水光。
他凝目對視,看過去的眼神和剛才不同,像是幽林中彌漫的霧靄,透著難言的冷淡。
謝觀憐一臉感激的與他道謝:“多謝悟因。”
說罷,她搖晃著虛軟的身子,側身屈膝躺在里面的那張木榻上,蜷縮著還在發抖的身子,烏黑的長發長垂如瀑傾瀉而下。
露出給他的背影出奇的乖順,似對他毫無防備,極其信任。
沈聽肆看了眼她,轉身拉開房門。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雪,夾雜梅香的雪花被冷風卷起,飄落幾片在他的臉龐上。
此時他才恍然發覺,臉原來是燙的,所以她才會那般肆無忌憚,一而再地試探他。
他白玉般漂亮的下頜微揚,面無表情地抬手拂過被唇含過的喉結,無端回想到剛才古怪的觸覺。
很古怪,如同有一根細細的繩子本是要勒去喉嚨殺人,可上面的絨毛卻不慎擦過下巴,又順著往下舔舐那塊蒼白出脆弱的皮肉。
他斂下黑濃烏睫,不咸不淡地睨著指尖上沾染的一點朱紅。
那是她今日抹在唇上的石榴唇脂。
他看了幾眼,眉宇浮起幾分淡淡的懶懨,抬步踏入凄厲的風雪中。
屋內的謝觀憐并未睡,而是趴在窗沿雙手撐著下頜,眺望白雪沾衣襟的青年隱入茫茫白雪中,心中結郁般長嘆。
其實她明白,像他這種常年浸在檀香悟道中的佛子,早就練就了一顆看似慈悲卻冷硬的心,很難被輕易撩撥,甚至越靠近,他便離得越遠。
她也不想的,可從很久之前,她就發覺自己已是病入膏肓了。
連看見他的一顆痣都難以自持,更遑論身上還帶著,她自幼便喜歡的清冷檀香。
謝觀憐頭輕輕地靠在手臂上,緩緩閉上眼眸,鼻翼間似還有他身上那種尚未消散的檀香。
那種香比春。藥、迷藥,令她喪失理智。
只要想起剛才她還含過他的喉結,將那顆失控滾動的痣抵在舌尖上,渾身就猶如置身在沸騰的熱水中。
她身子輕顫得忍不住環住雙臂。
這場雪下得也不久,直到禪房中最后的檀香淡去,沈聽肆也沒有回來。
再次推門進來的是小霧。
小霧初踏步進來看見她長發凌亂敷面地蜷縮著身軀,尖尖的下頜抵在鎖骨上,美艷得如同盤亙在窗下的蛇女,心口猛然一顫。
“娘子。”小霧忙不迭跑過去,將她扶起來,“娘子沒事罷,剛剛有個小尼姑與我說娘子在此處生病了,讓我趕緊來。”
她家娘子身體一向好,除了心,身上甚少生什么大病,所以驀然聽聞尼姑這般說,她急忙忙放下手頭事趕過來。
“別擔心,我沒事,就是坐在這里透氣冷靜一下。”謝觀憐這會心中的燥熱已經平息,手腳冰涼地坐在榻上,由著小霧給自己披上披風,垂的眉眼透著透白脆弱的柔順。
小霧聞言松口氣,替她整理裙擺時看見上面的痕跡,疑惑地問道:“娘子你裙子這是怎么了?”
謝觀憐懶懶地睨了眼裙擺上梅花乳茶干枯的污痕,緩聲道:“這是剛才與月娘在梅林賞景色時不小心沾上的。”
“娘子和月娘子在梅林賞雪,怎么一個人在這里來了?”小霧又問。
謝觀憐將剛才遇見的事,簡單與小霧說了聲。
小霧先是一怔,隨后大駭,“娘子這人好生大膽,這里這般多人都能做出這等事!”
謝觀憐神情肅然,淡淡地牽著裙擺看繡鞋上殘留的藥粉。
這個男人恐怕不只是覬覦她的美色,而是聽了誰的命令。
最初她以為是李府的大夫人想要她去陪葬,刻意派人半夜來她院中勾搭她,但今日卻又覺得或許并非如此。
大夫人再如何也不會用這種,會暴露在眾人眼前的污名陷害她,然后再讓她頂著一聲污名去陪那早逝的兒,所以是有誰真的想要害她。
至于是那誰,她暫且還不敢確認。
小霧不如她冷靜,這會兒已經慌得在屋內踱步:“娘子,這可怎么辦,萬一那人再來…要不要我們告訴給寺中的人……不,不能說。”
一旦說了,大夫人便能以此事將娘子接回去,然后給早逝的姑爺陪葬。
可不說,看不見的危險隨時都在身邊。
小霧喪著臉癟嘴,想出最后的退路:“娘子,我們怎么辦啊,要不然我們逃吧,逃回雁門,大郎君到底是娘子的親兄長,應當不會見死不救的。”
回雁門是最下之策,但至少能有人護。
謝觀憐安撫受驚的小霧:“沒事,不用擔心,那人應該是被誰買通的,亦是惜命之人,暫且我們無礙。”
頓了頓,說:“有點冷了,我們先回去罷。”
小霧心中雖仍舊不安,還是乖乖地壓下懼意,扶著她往外面走。
大雪過后,外面寒風肆意,席卷得人臉皮發干。
謝觀憐剛走到明德園門口,遠遠兒的便瞧見月娘身著單薄素裳,手指攪著帕子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月娘在看見她的瞬間,眼眸登時亮起,朝著她小跑過去:“憐娘你無事罷。”
謝觀憐收回視線,搖頭:“沒事。”
此時殘留在身上的迷藥早就已經散了,臉頰透出的脆弱蒼白是回來時被冷風吹的。
月娘仔細地打量她的臉,美眸中露出一絲擔憂,接替過小霧的扶著她,關心地問:“怎么忽然就病了?”
謝觀憐對月娘搖頭,柔聲回答:“無礙,是幼時的老毛病發作了。”
月娘聞言,輕嘆:“那你和我相識,我身上也有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病,這些年看似好了些,實際只要沾了一點冷凍就會再次復發。”
謝觀憐笑了笑,不經意地問道:“月娘不是在梅林等我嗎?怎么回來了?我剛還與小霧說,等會找人知會你一聲呢。”
月娘輕輕地斂睫,扶著她的手往她的禪院走著,解釋道:“我在梅林遲遲等你不歸,便回來尋你的,結果聽一小尼姑說你暈在了梅林,就讓小雪去找你,可我又久等不到小雪回來,結果剛出門就瞧見你與小霧回來了。”
進到院中,小霧將寢居的門推開,冷寂的小室內霎時涌入女人身上特有的胭脂粉香。
謝觀憐身上的披風被小霧解下掛在木架上,里面的衣裳完整地倚坐美人榻上,綻開的裙裾上還暈著一塊干枯的乳茶色。
“娘子來暖暖手。”小霧將暖爐燃起,又將湯婆子遞到她的懷里。
月娘坐在一旁看著她白凈的頰邊浮起暖意的粉,一雙眼尾盈出含情的春意,瓌姿艷逸的容色在素雅簡單的清修房中奪人心魄。
謝觀憐是她見過最美的女人,不僅是容色,更有從骨子里透出的勾人美。
擁有這般美貌,恐怕只要她勾勾手,不少男子就都會蜂擁而至,為她生死不顧……
漸漸,月娘看得有些失神,嘴里說的話也忘記了。
“月娘?”謝觀憐正聽著她說話,察覺忽然她消了音,眸含疑惑地乜去,卻見她正失神地盯著自己。
月娘霎時回神,耳尖紅紅地垂下頭,“沒……只是剛剛想到憐娘生得這般好看,卻要守著一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男人,實在可惜了。”
謝觀憐莞爾:“無甚可惜,若是夫婿尚在,我現在恐怕不一定過得比如今好呢。”
月娘抿唇笑了笑,忽然問:“那憐娘若是再遇見喜歡的人,會想再嫁嗎?”
謝觀憐沒有遲疑地搖頭:“不會。”
她沒打算再嫁,也不會再遇上喜歡的人。
月娘聞言眨了眨眼,沒在繼續問。
兩人在房中聊了片晌。
時過哺時,月娘看向外面,說道:“現在也不早了,憐娘正病著要好生歇息,我便不打擾你了,我回去看看小雪回來沒有。”
謝觀憐沒挽留她,讓小霧代她相送。
月娘笑著婉拒:“不用,我們就隔了一道墻罷了。”
“好。”謝觀憐眸含淺笑地目送她。
待月娘走后,小霧剛關上門便聽見謝觀憐的吩咐聲。
“小霧,等會兒你悄悄去問問,今日有誰走路顛簸不穩,順便也送封信回李府,問問大夫人近日的身體可還好,兒媳無法盡孝在堂前,每日都心中掛念萬分。”
小霧猜想她是想要查此事,連應下,再趁著外面沒有天黑,趕緊往外而去問話。
謝觀憐眼眸半闔地靠在美人榻上,素白的被褥遮住下半張小臉,露出的額盈白。
她素日與人無怨,究竟會是誰想要害她?。
小霧年紀小,性子天真無邪,講話又極有分寸,主動和人結交很容易便與人打成了一團,所以那日謝觀憐吩咐的事,她很快便打聽到了。
那日梅林之中確有一走路捂臀的跛足男子,但那人只是來禪佛的香客,當日就離開了迦南寺,后續也沒再來過。
而送回李府的問候信也沒有任何,大夫人還是如以前一樣。
僅剩的消息斷在了此處。
謝觀憐暫且將此事放置一旁,這幾日都專心在房中練習梵語,想著將丟失的那張紙重新抄錄一份。
可那封信已經很久了,上面寫的什么她記得,可字跡如何模仿都不對。
哪怕她曾經每日都拿出來反復觀摩,也還是在丟了半個月不到,就已經忘得干凈。
她不免盯著這些寫了無數遍的字氣餒,心中又想沈聽肆了。
原是想再去找他,可自從那日她冒犯地吻過他的喉結后,她發現自己再如以前那般,不經意路過他時常會去的書閣樓與佛塔,卻一次都沒有碰上。
其實這些地方找不到他人,她去后山的竹林小舍,應是能碰上人。
但謝觀憐想了想,還是打算暫時不去他的面前。
月娘病了一場,初愈后幾乎不去訓誡堂了,謝觀憐倒是每日都去,作息與往常一樣相差不大。
一切都好似回歸至半年前剛來的模樣。
相比較她忽然的安靜,另一邊的小岳卻發覺不對勁。
他家郎君似乎變得有些古怪。
任郎君如何維持和往常一樣的
習性,他總覺得有不對之處。
比如郎君這幾日清修沒下山,一直都在后山的竹林小舍看書、禪悟,偶爾喂那些豢養的兔子。
看起來一切似乎沒什么不同。
可每當有風吹過門檐上的竹節風鈴,郎君都無端轉頭盯著空空如也的門,直到手中的胡蘿卜被兔子抱著啃到手指,疼痛傳來他才面色如常地轉過頭。
轉過來,他又繼續盯著窩里的兔子,沒有抽出手。
而兔子睜著通紅的眼睛,蠕動三瓣唇,似在疑惑味道為何與之前不同,所以又抱著啃了下。
指尖不斷有咬痛傳來,沈聽肆連眉心都未曾顫過,漆黑的眼珠如同不會轉動般,直直地凝著它通紅的眼。
愚蠢得像是謝觀憐,連咬的是什么都不知。
他看了許久,慢條斯理的將手指從兔子的口中抽出來,單手捏住它垂拉的耳朵,舉止溫柔地抱在懷中。
小岳見他原本好生生得喂著兔子,忽然做出這樣的動作,下意識喚了一聲:“郎君?”
沈聽肆乜了眼懷中溫順的兔子,淡聲道:“沒什么,出去將它放生了。”
話畢他頭也沒回地朝著后山走去。
小岳一臉古怪的盯著他的背影,撓頭想著郎君說的放生是什么意思?
這幾日沒有下雪,所以后山的樹枝上堆積的白雪隱有消融之意。
枯枝上滴落下一滴水珠,恰好落在青年含著溫情眼角,順著冷感的臉龐往下滑落在下頜,像是泣下的一滴溫情淚。
白虎趴在他面前像是一只小貓兒般求撫。摸。
他不喜觸摸許久沒有清洗的白虎,單手提著兔子的耳朵,露出的清瘦骨節被凍得隱隱泛著漂亮的淡粉痕跡。
兔子這會驀然察覺到了危險,在他的手上拼命地蹬腿,可無論它如何掙扎都避免不了被白虎一口撕碎成兩段。
沈聽肆看著無辜的兔子被饑餓的白虎兇殘地撕碎,血順著白虎尖銳的齒尖一滴滴落在白雪上,心里奇異地浮起難言的快意。
自上次之后,他近來時常會做那種充滿漣漪的,潮濕的,血腥的夢。
夢中的他就像是這只尚未開智的白虎,將謝觀憐近乎侵犯般撕碎了,她倒在榻上破敗得像是一朵凌亂的花,全身都是潺潺流出的血。
所以現在白虎粗魯地進食取悅了他。
他深邃的眉眼浮起一抹溫情,斂下的長睫遮住眼瞳上浮起的迷離愉悅。
他養的從不是什么兔子,而是給白虎撐過冷冬的食物。
不過一只兔子自然不能填平白虎饑餓的肚皮,它吃完后抬起還有血的臉,腆著臉朝他叫了聲。
沈聽肆對它的貪得無厭業已習以為常,素凈的手指溫柔地癱了癱,淺笑道:“沒有了,我都埋了,這是最后一只。”
白虎似不信他將活生生的兔子都埋了,歪著頭圍繞了一圈,確定是真的沒有了便轉身奔進深林之中。
雪白的地上只有一灘鮮艷的血,連骨頭都未曾留下。
沈聽肆收回視線,襯順僧袍,步伐溫吞地離開此處。
下山后,他還未曾走入院門,忽然聽見從院中傳來小岳與女子的交談聲,腳步微微一滯。
“憐娘子,郎君剛出門不久,奴也不知他何時回來,不若你等下次再來罷。”小岳看著眼前的姿色綺麗的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可惜。
原以為是郎君這棵鐵樹開花,孰料開的竟是別的人花。
已婚的寡婦,這樣的身份莫說是嫁與郎君了,待到日后郎君回了秦河,像憐娘子這樣的女子,只怕是連暖床都配不上。
謝觀憐聽見小岳說人剛走不久,心中沒有失落是假的。
這幾日她原是打算欲拒還迎,先放沈聽肆幾日清閑,好讓他時時回想起那日的吻,從而對她產生深刻的記憶。
但昨日她忽然頓悟,沈聽肆這樣的人可與尋常人不同,若是尋常男子被撩撥得失了控,定然是日夜都會生夢,但他可不會。
她越是疏離,他越是難以抓住,甚至還會因為她沒有出現在眼前擾亂他的佛心,而迅速恢復如常。
以他的自持之力,恐怕下次相見,他就已經心如止水了。
所以謝觀憐反應過來后連夜變了理由,今兒就來了這里,但卻來晚了一步。
真乃來不逢時也。
謝觀憐壓下眼底的失落,柔聲對小岳道:“多謝這位小哥,若是悟因回來了,能不能請你幫我帶一句話給他?”
小岳點頭:“娘子請說。”
謝觀憐啟唇欲說,身后便響起腳步。
“找我嗎?”
“郎君。”小岳看見從外面走進來的青年,恭敬地喚了聲。
謝觀憐聽見他的聲音,轉過頭看去。
青年似剛從山上下來,脖頸上佩戴的玉色菩提珠上還有雪水融化的濕氣,行動間灰白的僧袍如云海翻滾,纖塵不染。
“悟因。”她矜持的在臉上露出歡喜。
沈聽肆沒有看謝觀憐的臉,平靜的從外面走進來,動作斯文撣了撣袍擺上的沾染的落雪濕痕,垂下的沾雪眉眼閃過極淡的冷懨之意。
小岳道:“郎君,憐娘子有事要與找您,正想獨留話,讓奴帶給您。”
都見到本人了,謝觀憐自不會說與小岳聽。
她飛快地看了一眼他,嬌怯地垂著細長的白皙頸子,柔聲道:“憐娘今日來找法師是有事求助。”
沈聽肆眺眼,乜過她微抿的紅唇。
很微妙,他竟認出她今日唇上涂抹的那層唇脂,是用石榴研制的。
他淡淡地別過眼,臉上并無任何被上次影響的情緒,克己復禮溫地溫和道:“我剛從外面回來,容我進房換一襲衣袍。”
語罷,他頓了頓,補充道:“外面寒涼,檀越可進堂等候。”
謝觀憐瘦尖下頜點了點:“好。”
與謝觀憐說完話,他往寢居的臺階走上一步,忽而似想起什么似地轉頭,看向杵立得院中抓耳撓腮的小岳,吩咐道:“攔住后山的鐵欄桿破了一個洞,你去將那洞用東西填補上。”
小岳挺直緊繃的身,一臉嚴肅地點頭:“奴明白。”
雖然他莫名覺得郎君這句話是在打發他,但臉上不敢露出一絲情緒,好似經常發生這種事,而且每次都是他前去處理。
小岳看似冷靜地抱起那些,整齊擺放在角落的鋤頭往外面走,其實連頭也不敢回。
郎君真的很不對勁。
謝觀憐看著小岳出去,心忖悟因這吩咐恰好,她方還在愁,若是小岳在這里不知如何開口說。
她心中感嘆,側首看著正進屋的青年。
歷經上次之事,他竟還能如此淡然。
所以面對悟因這種沒有生出情根的人,是不能放養,應該隨時攥在掌心,偶爾撫摸幾下,讓他時刻都記著她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