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下是四通八達的洞穴,林下大地被徹底掏空。
洞穴中煞氣彌漫,腥臭難聞,光線昏暗。凄厲嘶吼從四面八方傳來,叫人膽寒心驚,肝膽俱裂。
碧玉佛珠散出瑩瑩光輝,環(huán)繞圓空周身。
他腳踏虛空,神情凝重,念頭操縱佛珠飛旋。
地面鋪著無數(shù)骸骨,稍加分辨就能發(fā)現(xiàn)其中上至異獸妖物,下至家禽野獸,還夾雜著少許人骨。
再細細看去,骸骨上皮肉不存,滿是斧砍錘砸的痕跡。
忽然間,右側(cè)傳來聲響,圓空不做他想,佛珠呼嘯打去。
“大師饒命!
女子聲音顫抖,滿含恐懼、絕望。
她長發(fā)沾滿泥垢,五官凹陷,雙眼無神,渾身破破爛爛,衣不蔽體,四肢不停打著擺子。
淚珠從干癟眼角滾出,女子跪倒在地面,尖利的骨刺穿透她的雙腿,鮮血流淌。
像是認命般,她沒有慘叫,沒有掙扎,低著頭瞧不清神色。
“殺了我,大師,求求您,殺了我吧!
女子泣不成聲,竭力哀求著:“我死后不下地府,不入輪回,只愿執(zhí)念化作惡鬼,生生世世糾纏鬼魏偽神唐肅玉!”
她抬起頭來,眼神中露出幾分希冀:“大師,我聽您講過經(jīng),您是睡佛寺高僧。那囚禁我的惡鬼方才突然鉆入洞穴深處,我就知曉定是有神仙找到此處,不成想竟是您!”
“我不求活命,我也沒命可活。請大師消滅惡鬼后,務(wù)必叫天下人知曉偽神唐肅玉豢養(yǎng)惡鬼,以人血肉精氣修行,六州土地多數(shù)已經(jīng)同流合污!
話音剛落,她渾身滔天恨意化作實質(zhì),立時氣絕。
圓空暗道不好,催動佛珠散出光輝,意欲將女子魂魄收入其中。
一點微光自她天靈沖出,如同螢火般吸引洞中煞氣聚集。
“怨世間不公,恨偽神害人!我做鬼時,以神為食,啖盡天下邪仙偽神!我做鬼時,神佛見我避之,仙人見我退之!”
圓空臉色驟變,驚呼道:“愿力?不好,是我佛大愿!”
正欲將碧玉佛珠收回,卻不想靠近女子尸身的那顆佛珠忽而失去控制。
碧玉褪色,裂痕遍布,那點被煞氣包裹的微光鉆入佛珠裂痕中。
這十二顆佛珠是他日日誦持經(jīng)文時,當做善念佛珠記錄圓滿所用。壹拾貳顆碧玉佛珠即為六根、六塵,也是代表著佛門修行。
佛門誦持,念經(jīng)一遍為圓滿。數(shù)十年光陰,早已說不清圓滿幾回。佛珠生靈,佛心深種,縱使刀砍斧劈,法力灌注就能恢復如初。
本該是令邪祟驚懼之物,如今煞氣浸染,佛性盡散,玉色沁黃,倒有幾分像和田黃玉。
洞中煞氣很快消散大半,腥臭味也減輕不少,只是圓空看著環(huán)繞著自身的十一顆碧玉佛珠,久久不語。
修行至今,六根清凈,六塵已掃五塵,相當于道門中天花初開的修為。
佛門重厚積薄發(fā),一朝頓悟直達頂峰,連跨幾道修行鴻溝亦是可能。
只是碧玉佛珠失去控制,十二寓意被打破,由不得篤信因果的圓空多想。
圓滿不再,前途已盡,世尊是在告誡弟子不可妄求嗎?
一時間,他心底泛起悲涼,氣息竟有些不穩(wěn)。
好在他佛法精深,睡佛寺也非只為追求修行的地方。壓制情緒后,圓空感知著惡鬼氣息,御炁追去。
留下一具帶著解脫神色的新鮮尸體。
鮮血倒懸飛起,包裹住黃玉佛珠,片刻后又落回地面。
黃玉佛珠表面多出幾分血絲,有低吟陣陣傳出,仿若窗后竊語,聽不真切,極為詭異。
云端上的唐肅玉心生感應(yīng),手中竹刀顯現(xiàn),電弧閃爍。
“小魚兒怎么了?”
葉若祖見他臉色變化,如臨大敵的模樣,一邊出聲問詢,一邊催動風雪探查。
“沒事。”
唐肅玉眨眨眼,看向坑洞。
剛才心生警兆,耳邊如雷霆乍響,帶來一句突兀的聲音:
唐肅玉,你不得好死。
顯然除了自己外,旁人都沒聽得。
他懷疑是近來忙于奔波,靜功、誦經(jīng)不到位,導致心境不穩(wěn),生出障礙的緣故。又或者是自己小覷五毒心,每每使用起來從不顧忌,才使得外魔有機可乘。
要說敵人,六州不是沒有,酆都那位怕是早已恨透自己,甚至遠勝于元氏。
但他是呂崇親封的社神,只要做出違背人倫道德,做出天怒人怨的惡事,哪怕對方再希望自己死,表面上也得承認自己的職能。
念及此處,唐肅玉不以為意道:“葉姐姐不必擔心,方才有些心神恍惚,說不得是哪個小人背后誹謗我。”
他催動靈犀法,捕捉著風中殘留的信息。
冬日嚴寒,樹木們大半在休眠,言語交流極少,風中信息更是破碎不堪,并無幾句有用消息。
翻來覆去都是抱怨天氣,也有哀嘆見不到太陽之類。
坑洞里的相關(guān)消息幾乎為零,也不知是草木天生性情還是神通有意引導的緣故。
他按下心思,撥開云霧道:“葉姐姐,此地有你神通籠罩,出不了旁的岔子。小魚兒與那踏雄吉兄妹好歹也在內(nèi)城‘患難與共’十年,總有些情分在。未免夜長夢多,還是速戰(zhàn)速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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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唐肅玉踏炁俯沖,眉心蟠龍珠熠熠生輝,洞口煞氣四散,露出幽深內(nèi)景。
蟠龍珠可以窺測生靈命火,當年在對戰(zhàn)蟲聲谷時,他殘魂躲進畫卷法寶,唐肅玉看的一清二楚。
如今法力鼓動,范圍籠罩整個洞穴入口,照察細微,纖毛畢現(xiàn)。
入目所見,骸骨遍地,交錯凌亂,像極了另一個酆都葬坑。
他心中怒火陡然生起,舌尖吐出三昧真火,小心避開白骨,焚燒煞氣。
等事情了結(jié),運使土炁將此地徹底填滿,用以平息生靈橫死的怨氣。
一顆黃玉珠子忽的出現(xiàn),直直飛向他面門。
唐肅玉吃了一驚,他的神識探照中,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此物。
他提起精神,不敢大意,真火隨之附著其上。
無往不利的真火透過珠子,連半分痕跡都沒留下。
舉起竹刀,調(diào)轉(zhuǎn)刀口,以刀柄與那珠子一磕。
磅礴巨力反震而來,仿佛千斤石鎖,逼得唐肅玉御炁卸力,倒退數(shù)米。
眼前的珠子雖然模樣大變,但唐肅玉依然認得是圓空的佛珠,他不由的心生憂慮。
莫非是鬼怪狡詐,先前顯露的只是冰山一角,利用修道人的自信,使得圓空大師也著了道不成?
再顧不得許多,庚金殺炁化作寶劍。
一手持刀,一手持劍,口中真火吞吐,與那珠子斗將起來。
珠子也是奇特,不作變化,不作偷襲,就盯著唐肅玉面門,一而再再而三的撞來,頗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氣勢。
偏偏真火燒不穿,殺炁砍不斷,電光劈不破,一應(yīng)殺招俱是無用。
見那珠子并不靈活,也無變招,唐肅玉索性左避右閃,在洞穴中輕盈飄飛,追尋著圓空氣息前進。
就這般你追我趕,在迷宮般的洞穴中不斷深入。
他本就心憂圓空,又擺脫不得這詭異珠子,于是催動水炁聚成一團,同時催發(fā)葉若祖留給他的風雪符箓,將珠子包裹其中牢牢凍住。
“等找到圓空大師,再由他將你處置吧!
托起冰球,欲要送入妙足天中,卻發(fā)現(xiàn)冰球還在。
唐肅玉奇道:“不過是法寶死物,縱使有人操縱,也已經(jīng)被我控制,為何無法納入妙足天?”
【叮,宿主,提醒一下,這不是法寶是生靈哦。】
“好家伙,珠子成精?圓空大師竟有這般能耐,溫養(yǎng)的寶物都能生出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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