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阿樓，你今天很不乖
最近幾天周祁銳一直在忙著工作， 就連回家的次數也比較少，大多都是很晚才回來，不過早上離開的時候， 還是會幫姜樓準備好早餐。
兩人的時間錯開，見面的次數比較少， 對此周祁銳和姜樓解釋過，他說最近在和韻動娛樂談合作， 相關內容比較復雜，可能需要忙一段時間。
“謝姐姐回國了？”姜樓問了嘴。
周祁銳點了點頭， 說：“前不久回來的，如果你想見她一面的話，我可以幫你約，不過她最近也挺忙的， 時間可能不好安排。”
“不用了。”
姜樓想他繼續補充些什么， 但直到他轉身離開， 也沒見他再說一句和謝安然有關的話。
財經新聞上時不時會出現他和謝安然一起出現的新聞， 最新的一條是中辰愿意出資幫助謝安然創建新的娛樂公司， 兩人還一起出席了招標晚宴。
聚光燈下，郎才女貌的兩人站在一起， 每一幀都是養眼的存在。
謝安然打算開一家娛樂圈公司， 自然就會自帶娛樂圈的熱度， 底下的網友會留言對公司的好奇，會猜測簽約的藝人，但更多的是對周祁銳和謝安然的評價。
其中一條有關他們般配的評論爆火， 獲得了大量的點贊和留言。
幾乎清一色贊成， 還有人扒出了兩人曾在同一所大學出現。
中辰作為科技公司，雖然開發了很多業務， 但涉及娛樂圈的并且投入這么多的，唯獨只有謝安然的悅映傳媒。
更何況還是個剛剛創建的，投資風險比一般的項目都大很多的公司。
但周祁銳就是愿意，還幫著引見了很多投資商。
新聞視頻里播放的依舊是他們兩人的消息，姜樓忍了忍，還是一把蓋上了電腦。
她覺得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可理喻了，周祁銳和誰在一起根本不關她的事，她竟然像個偷窺狂一樣，瘋狂的找著和他有關的所有消息。
不管真相是什么，她都要確認-
周祁銳回家的時候是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半了，姜樓盤腿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在iPad上畫著設計稿。
見到她還沒休息，周祁銳走到她的身后，輕輕敲了敲她的頭，嗓音微啞，帶著些酒氣：“很晚了，記得早點休息。”
他喝酒了，看來又去應酬了。
正在勾暗處的鉆的筆尖一頓，姜樓垂眸，“等會就去。”
身后的人也沒再說什么，只是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過了十幾分鐘，姜樓才聽到下樓的聲音。
等了會，姜樓感覺到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他她抱了起來。
男人剛洗完澡，身上帶著熱氣，還有極淡茉莉香，這是上次姜樓買了放在他的浴室里的，沒想到他竟然還在用。
看著他抱著自己往樓上帶，姜樓驚呼：“你、等等！”
“我還沒畫完！”緊握著iPad掙扎著，擺腿拒絕。
“明天畫。”言簡意賅的語氣，姜樓直接被她抱著上了樓，輕輕放在了她的床上。
看著她還緊握著手里的平板，周祁銳伸手，和她說：“平板給我，我放邊上。”
“不給。”
周祁銳的語氣有些無奈：“阿樓，很晚了。”
姜樓將平板收到身后：“不給，不要你管。”
“……”
本以為他會繼續說些什么，但周祁銳的動作只是停了下，伸出的手指尖微微抽動，便收回去了。
他轉身離開，沒再強硬：“好，但你早點休息。”
門合上的那一刻，整個房間陷入沉靜，姜樓頓住，總覺得心里被誰突然捏了一下，堵得慌。
她放下平板，來到了周祁銳的房間門前，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卻不想，下一秒對方的門就被從里被打開，周祁銳沒戴眼鏡，也沒想過門口會站著人，看清楚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撞上去了。
姜樓也沒料到，但還是下意識伸手接住了，有些沉，她連退幾步，才堪堪穩住自己。
“你怎么…”周祁銳抓住門扉，有些驚訝。
淺淡的茉莉香灌進鼻腔，睡袍沒系扣子，脖子往下的皮膚看的一清二楚，姜樓腦子里嗡了一下，抓住他的睡衣前領，用力推。
周祁銳還沒站得太穩，突然被她這樣一推，整個人就不由得跟著他的步子往后退了起來。
姜樓的力道不算大，周祁銳被連逼了四步后就停住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神色疑惑：“你要做什么？”
姜樓什么也不說，只是看著他，深吸一口氣，將他往下拉，同時踮起腳，吻上了他的唇。
“！”
周祁銳呼吸停滯一瞬，他震驚地看著姜樓，一時懷疑這是不是真實。
雙唇相離，周祁銳呼吸都不由得沉重起來：“姜樓，你…”
“過來。”姜樓沒解釋，只是拽著他的衣領將他帶到了床邊。
她用力一推，周祁銳不穩，往后坐在了床上。
他抬頭，看著她，忍不住蹙眉。
在姜樓曲膝跪在他的兩腿之間，捧住他的臉后，他叫住她：“姜樓。”
姜樓無言，低頭吻了上去，像是以吻封緘般。
女孩兒的動作很急，卻依舊生疏。
周祁銳小心地回應著，她的唇很軟，覆上來的時候還帶著淡淡的香味。
他克制著，卻不想指尖已經不自覺收緊了。
再次分開的時候，女孩兒輕喘了一聲，面色帶上了些駝紅。
姜樓：“你喝酒了。”
周祁銳不否認：“一場應酬，不能不去。”
“一場應酬，但是最近回來的都很晚，周祁銳，為什么？”
話里帶著微微的喘息，但語氣格外的強硬。
這是來質問來了。
周祁銳握住她捧著自己臉的手，輕輕吻了吻掌心，貼著紋路慢慢向下，吻上了手腕內側。
那里的皮膚本就薄，血管聚集吻上來的時候就像是吻上了血肉。
很癢。
姜樓忍不住發顫，將手收了回來，“不準親，還有回答我。”
“最近在籌備一個新的項目，中辰是第一次和娛樂公司合作，顧慮的比較多，避免不了就忙起來了。”
他解釋，“對方的誠意不錯，表示讓我推薦一家娛樂公司，而最近謝安然有意向自己開個公司，我就將項目推薦給了她，合作商同意了，但畢竟是第一次，我需要避免風險，所以一直盯著，回家就都比較晚了。”
姜樓目光落在不遠處，隨意躺著的領帶上：“你是董事長，交給手下的人不就行了嗎？”
“對方指明要我在場，不然不接受我的條件。”周祁銳的神色有些無奈。
“為了幫助謝姐姐？”姜樓退開，將領帶拿了過來。
看著她后退，周祁銳微微愣住，但在看到她拿著領帶過來的時候，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嗯，她想要自己開家公司，我得幫幫。”
視線落在那條紅色的領帶，周祁銳說：“所以，你今天是想做些什么。”
他得幫幫…
姜樓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僅僅一瞬，她就斂了下去，肯定：“對，你不許動。”
“啊，為什么？”周祁銳有些無辜。
這副模樣有些委屈，姜樓差點就猶豫了，但還是忍住了。
“你今天就是不準動，聽我的。”
啞笑一聲，周祁銳點頭：“好，聽你的，那你第一步是要做什么？需要我配合嗎？”
“嗯，把你的手放在身后去。”
猜到她又要做什么，周祁銳眼睫一顫，語氣無奈：“能不能不綁？”
“不行。”裝無辜沒用。
“好吧。”周祁銳低眉，按照她所說的，將手背到了身后。
姜樓上前，重新跪在他的中間，向前傾身，幾乎與他相貼的程度，用領帶在他的手上比劃了幾下。
周祁銳的呼吸噴灑在脖間的時候有些癢，姜樓往邊上躲了躲，但這人反而追了上來。
頸側的皮膚本就敏感，溫熱的呼吸打上去的時候，讓姜樓的手忍不住松了一下。
“說了不準動啊！”
試探的男人認錯態度極好，連忙移開：“知道了知道了。”
確認綁好之后，姜樓還拽了拽，和網上說的一樣結實。為了不像上次一樣讓周祁銳掙脫，姜樓可是認認真真在網上學了很多種方法。
感覺到姜樓慢慢挺直了身子，周祁銳動了動自己的手腕，發現女孩兒根本沒想著給他逃的機會。
“然后呢？”既然她要玩，周祁銳倒也顯得毫無顧忌了起來。
姜樓想了想，看著他半開的睡衣前領，伸手，指腹摩挲著他的鎖骨，俯身吻了上去。
悶哼一聲，周祁銳忍不住仰頭，喉結不由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好漂亮…”
姜樓的聲音緩慢傳來，周祁銳克制住呼吸，嗓子卻先啞了：“什么？”
“鎖骨…”隨著她的話，鎖骨上被輕輕咬了下，“還有…喉結。”
吻向上攀走，在話音落下時，留在了喉結上。
周祁銳悶哼一聲，想控制自己不去下咽的動作，但喉間熱得發干，他只能張著唇，強迫自己忍耐。
“周祁銳…”姜樓不急不慢地叫他，不厭其煩的，“周祁銳，周祁銳…”
周祁銳閉了閉眼，啞著嗓子回應：“我在。”
姜樓舔了舔他的耳垂，很輕地咬了口，問他：“你喜不喜歡我？”
他輕喘了口氣，喉* 間的啞意更盛，說的話都快要被壓在喉間：“怎么…”
沒得到自己要的答案，姜樓伸手，摸進了他的睡袍，順著肌肉線條一路往下，停在了某處。
呼吸一滯，周祁銳雙眼微瞇，淡哂：“阿樓，你今天很不乖。”
姜樓肆無忌憚：“你也一樣，還嘴硬。”
拿她沒辦法，綁在身后的手也掙不開，周祁銳認命般問：“那我能知道你懲罰我的原因嗎？”
視線對視，姜樓能看到他眼里含著情欲，與他日常里的那副正經克制的樣子截然不同，這一刻的他，反到帶上了色氣。
她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她主動找周祁銳的那檔事，還沒懲罰上面前的人，自己反而先燒紅了臉。
兩人的距離很近，周祁銳能夠清晰看到女孩兒泛紅的臉，頓了一秒，起了挑逗的心理。
他微微偏頭，笑著問：“不回答的話，也不進行下一步了嗎？”
“急什么。”姜樓將手蓋上，曾經接觸過的部位正血脈噴張的撐著黑色布料，掌心很敏感，傳來的感覺也格外真實，讓她一時慌神。
周祁銳反而不正經起來：“不急。”
姜樓空咽一聲，穩住呼吸，強裝鎮定：“你不是問我我為什么要懲罰你嗎？”
“因為你騙我了。”
“這就是懲罰。”
第72章 周祁銳，我們離婚吧
深夜極為漫長， 女孩兒又根本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周祁銳閉眼，感受著她的每一次觸碰和幫助。
“你沒和我說實話。”姜樓停下動作， 抬眼看他。
周祁銳胸腔上下起伏，忍不住低喘：“你要聽什么…”
姜樓俯身上前， 咬著他的耳朵：“你和我結婚，除了利用以外， 我要聽實話。”
周祁銳本就被惹得呼吸不穩，后撐著身子的手臂也因為長久的支撐而有些發麻， 姜樓整個人再次靠上來的時候，他脫力，只能用手肘撐著。
“……實話啊，”周祁銳半瞇著眼， 克制著：“實話就是， 你是我認定的， 也是最合適的。”
“……”姜樓的指尖從他的鎖骨處向下滑， 聲音蠱惑， “是這樣嗎。”
“那如果當時有另外的選擇，比如一個和你年齡相當， 與你一起度過了年少那段時光， 是有能力能夠和你一起并肩的人， 你會選擇她嗎？”
周祁銳眸色很深，一動不動盯著姜樓，很緩慢地回答：“沒有另外的選擇。”
姜樓極小聲地說：“但現在有了…”
幾乎是呢喃， 周祁銳聽不清。
周祁銳：“為什么這么問？”
姜樓喃喃：“合約結束后， 你想做什么？”
面前的人眉眼很輕的跳了下，視線移開， 很難得的，在這一刻擁有了沉默。
姜樓看在眼里，心也漸漸沉了下來。所以，他根本沒打算未來，也沒把她考慮在內。
一直以來，都是她在妄想，想著靠近，想著得到，想著自己能夠成為那個唯一。
但現在看來，明明面前的人從沒有承諾過什么，她卻先動容了。
姜樓扯了抹笑，將周祁銳徹底推倒。
“那我們不聊這個了…”她趴在他的身上，兩人的距離瞬間為零，皮膚相觸的地方，如巖漿般滾燙。
周祁銳呼吸變得沉重，手上的領帶依舊結實的捆著，根本沒有任何松動的跡象。
“阿樓…”他喘了聲，尾音輕顫，嗓音啞意更盛，“怎樣才能放過我？”
姜樓將手往下摸，輕輕挑動腰間的布料：“不打算放過你，騙子。”
……
十一月底的時候，天氣迅速轉涼，京北突然落下了一場雪。
在周祁銳和其他投資商的協助下，謝安然的公司星芒娛樂已經嶄露頭角，團隊實力不斷擴大。同時期還推出了一檔直播選秀綜藝，邀請的導師全是業界里的實力流量明星，規模很大，成本不小。
一般來說，人們對新公司的態度更多的是觀望和質疑。它們沒有知名度，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作品，與一些老牌的相比，生存的空間更小也更艱難，稍不注意，就容易被老牌打下去。
更何況，她還是和自己父親的公司韻動對著干。
韻動并沒有給星芒任何投資，也沒勻給她任何資源，但星芒依舊做起來了。
因為她的背后，有周祁銳。
姜樓不再研究，她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的房間，還有本就不多的行李，站在了房間門口處。
手放在門把手上，姜樓往里看這間房。
以前剛進來的時候，房間里的東西不多，顯得有些空曠，但整體的裝修來看，確實是給小女孩兒住的。
姜樓住了這么多年，原本冷清的房間里滿是屬于她的痕跡，她曾經喜歡的，現在喜歡的，迎合潮流的，早已成為過往的，逐漸填滿這個地方。
讓這里擁有了任何地方都無法取代的記憶。
不過，再怎么不舍，再怎么無法替代，她也要離開。
她和這里的聯系已經斷了，其實早在幾年前，何銘雪去世，姜澤先將她趕出來的時候，聯系就已經斷了。
是她想要留下來，是她覺得能夠留下來，反而忘了很多事情都在提醒她，她在這里已經沒有能夠停泊的地方。
思緒回籠，她的視線最后落在了那只毛絨兔子上。
這是十五歲那年，周祁銳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沒有多貴重，卻陪了她一年又一年。
她將它放在了書桌上，是一個顯眼的位置，只要一進門就能看到。
一切都安排好了，姜樓關上門，慢慢地走到院子里。
十一月底的雪不大，毛茸茸的，輕輕飄下，只能在地面上鋪上一層很淡的白色。姜樓的頭頂上零零散散落了些，還有一些飄在臉上，融化的時候帶來微微涼意。
裹了裹圍巾，姜樓低下頭，步子不由快了起來。
行李箱的輪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在路上留下一條淺淺的痕跡，越拖越長，越拖越淡。
“你…去哪兒？”周祁銳的聲音突然傳來。
姜樓抬眼，男人五官冷峻，穿著一件酒紅襯衫和黑色馬甲，金色的領帶妥帖又自然，外搭一件黑色西裝，看上去莊重又優雅。
他朝著姜樓走來，肩上落了些雪，神色有些疑惑。
與預期不同，在姜樓的想法里，周祁銳現在應該還在忙，并且一時半會沒有時間回來，畢竟最近一段時間都是這樣的。
不過他回來了也沒關系，姜樓垂眼，拖著行李箱準備從他身邊經過。
“姜樓。”周祁銳的聲音追來，聽上去有些急迫，手也拉住了她的行李箱。
姜樓停下，轉身對上他的視線。
落在鏡片上的雪融化，形成很細小的雨滴，朦朧了寫他的眼睛，讓人產生出一種錯覺。
他好像在悲傷一樣。
但這悲傷多少有些沒來由，姜樓只當是自己的錯覺，和他說：“我要回巴黎了。”
周祁銳的手緊緊拉著行李箱桿，阻止她想走的動作：“你沒和我說。”
“……現在和你說了。”姜樓錯開視線，看向了他拽著自己行李箱的手，“不用你送我。”
“為什么？”
“我在巴黎還有璀璨之旅的展覽要忙，而且我在Incen的實習工作也要開始了，”姜樓平靜地說著，“回國只是應了你的安排，我也有我自己的事。”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你生日快到了，我…”周祁銳的聲音柔和下來。
“不用了，”姜樓打斷他，“我已經很久沒過過生日了。”
周祁銳很明顯的愣了下，眼里流露出一瞬的茫然。
他沉聲：“姜樓，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祁銳——”她第一次，鄭重地喊他的名字。
這有種無法形容的凄涼與落寞，好像下一秒她就會做出什么巨大的決定。
然而事實也是，她擔心了許久，期許了許久，沉淪了許久的事，被她一字一句說了出來。
但她說話的時候習慣性放輕語氣，就像京北這場雪，沒什么預兆，下得很輕，在地面上都只能留下一層極薄的存在。
雪還在飄，落在了兩人頭上，也落在了兩人肩上，以累積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我們離婚吧。”她終于說出口，極輕，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
話音一落，周祁銳張了張唇，最后閉上，眉心緊皺，手上的力道不減，甚至將行李箱拉向了他一些。
這份沉默里，沒有任何的語言，但足夠看出周祁銳并沒有讓步。
“合約期間，我扮演著你的妻子，雖然做的可能不太好，但依舊按照約定幫你應付了很多人。”
“我知道違約有違約金，但你也騙了我，合同里承諾的利益我一分不要，離婚我也不需要得到你的任何財產，我選擇凈身出戶。”
“所以周祁銳，我們算是兩清了。”
這段時間里，不安、猜疑、內耗，自我折磨，她想要得到答案，可一次次問出口的時候，得到的不是模棱兩可的答案，就是沉默。
她累了。
“兩清…”周祁銳輕嗤一聲，嗓音低沉，“我不同意。”
姜樓咽了咽嗓子，突然發現有些疼，就像是剛剛那些話劃破了她的喉嚨。
但她下定了決心要結束這段關系，語氣堅定：“離婚協議書我放在房間里的桌子上了，你同不同意，我都簽了字。”
“姜樓，給我個理由。”抓住拉桿的手收緊，周祁銳有些煩躁。
“沒有理由，周祁銳，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會算計你，也不會在離婚上還加上什么枷鎖，所以，沒有理由。”
他深吸一口氣，嗓音有些抖：“你不準走。”
姜樓不想再和他爭辯什么，拽了拽手里的行李箱，發現他根本沒有要松開的跡象的時候，她嘆了口氣。
“周祁銳，你還記得我第一次離開京北去巴黎的時候嗎？”
她沒想要等他的回答，自顧自地說著：“你也像現在一樣攔我了，說不同意，不允許。”
“可最后我還是走了，在你的應允下。”
周祁銳腦子一嗡，知道她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呼吸不由得加重，周祁銳哂笑，臉上的表情好像突然破碎了一樣。
“呵……”周祁銳閉了閉眼，手上的力道卻不自覺松了些，“如果我拒絕呢。”
“你不會拒絕的。”姜樓篤定。
這是她和他的約定，是她年少時得到的，來自周祁銳的承諾。
這份承諾沒有白紙黑字的證明，也沒有任何第三方見證，只有他們兩個人，即是甲乙雙方，也是見證者。
或許這確實很荒謬，很不可置信，但周祁銳說到做到。
“第三個條件，放我離開。”
話音一落，姜樓用力拽動行李箱。
拉桿從周祁銳卸了力的手上脫離，輪子開始滾動。
姜樓從他身邊走過，淋著雪，再沒回頭。
第73章 粉色兔子
會議進行到一半的時候， 周祁銳就感覺到莫名的心煩，這種情緒是由心底泛起來的，一直貫徹全身。
隱約的， 讓他感覺到不安。
“這一期節目效果很不錯，收視率和討論度幾乎都在熱搜榜前列， 幾個藝人粉絲增長量直接超出預期的20%，下一期的直播公演， 宣傳也布置下去了”項目主管正總結著這次的節目效果，PPT上展示的數據無一不表示著這次的項目擁有的話題度和回報率有多高， 這是所有人都想看到的。
謝安然也很滿意，在會議休息的間隙，想著邀請周祁銳去參加一場慶功宴。
“周總，等會議結束了， 去慶祝一下？”她依舊是一副隨性的樣子， 和周祁銳幾乎沒什么架子。
周祁銳看了眼時間， 心里的不安更勝， 他搖頭， 拒絕了。
“這是還有其他的安排？”謝安然也不惱，自從回國， 周祁銳已經幫了她很多。
當她決定要獨立建立一家公司的時候， 周祁銳就開始有意的跟進了， 從最開始利用媒體輿論的力量，再到利用周祁銳這邊的人脈和資源，只要是她缺的， 周祁銳都會在相應的時間段幫她補上。
她也不拒絕， 有現成的人脈和力量，不要白不要。
周祁銳打開通訊錄， 撥通了姜樓的電話，間隙里，回答說：“嗯，回家一趟。”
“嗷～你這是想小姜樓了？”謝安然看出他的心思，笑著打趣。
周祁銳也不辯解，從位置上站起，和在坐的幾人說：“諸位，我還有點私事，剩下的會議由羅彥替我參加，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和他溝通。”
參加會議的人有些疑惑，畢竟周祁銳幾乎從不缺席這個項目的會議，現在臨時通知，還是因為私事，不免讓人猜疑和好奇。
但謝安然只是點了點頭，根本沒繼續問什么，他們自然也就不多問了。
周祁銳將車開出地下停車場，期間一直給姜樓打著電話，但得到的只有一樣的聲音和相同的回答。
姜樓沒有接他的電話。
心里的煩躁越來越勝，周祁銳將手機丟在一側，開車往家里趕去。
天上慢慢的飄著細雪，落在擋風玻璃上的時候又被風吹下，還有一些粘住的，被周祁銳用雨刮器給擦去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有種不安感。
說不上來的原因，但他大概能夠捕捉到，這件事和姜樓有關。
這份不安比上次他將真相擺給女孩兒看還要強烈很多，讓他煩躁，讓他立馬想看到姜樓。
但這一刻，好像什么都在和他作對一樣，明明已經過了早高峰了，路上的車依舊很多，堵住了他的前路。
車輛在半小時里幾乎只前進了幾百米，周祁銳的耐心早已告罄，在視線落在一側的酒店的時候，他將車拐了進去，停在了商場的停車場里。
雪還在下，周祁銳加快步子，從人群里穿過。
這條路他很熟悉，是上一次，他背著姜樓回去的那一條。
接近一小時的路程，這一次，他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走完了。
身上已經染了雪，融化的水將他的肩膀打濕，還有他的額前的碎發，連同眼鏡，一起染上了一股濕意。
他趕到馨和苑門口，看到了自己擔憂的女孩兒。
身上的雪還不多，零零星星的，點綴在她的黑發上。
周祁銳頓住了，因為他看到了女孩兒身后的行李箱。
“你去哪兒？”他問她。
身體比思想先開始行動，他攔住了她，以一種糾纏的姿態。
女孩兒和他解釋了，也和他挑明了，她要離開這里，離開他，也要和他離婚。
他不同意，身體和靈魂都在在挽留。但當面前的人用同樣的表情和語氣，提出第三個條件的時候，他渾身都泄了氣。
手松開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抓得有多緊，指節都發麻了。
女孩兒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他呆滯著看向遠處，雪下的小，但在時間的積累下，逐漸掩蓋了地上其他色彩。
他錯愕，突然想起京北已經很久很久，沒下過這么早的雪了。
走進姜樓的房間，和她第一次離開的時候一樣，女孩兒已經將房間都打理好了，整個房間里，少了什么就真的冷冷清清了。
周祁銳走進，輕輕地合上了門，視線先是落在了玄關處的鞋柜上。以前這里擺滿了小女生喜歡的鞋子，上一次她回來的時候，又添了幾雙高跟鞋，現在卻被整理了，滿滿當當的鞋柜變得空落落的。
“……”周祁銳抬眼，視線落在書桌上那只粉色兔子時，呼吸都不由的放輕了。
這是他以前送給她的，作為生日禮物。
他還記得那一天他從公司出來，路過街邊的一家精品店的時候，順手買下來的。
至于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大概是那一天，他主導開發的一個軟件項目被偷跑了，公司那群老董事又開始質疑他彈劾他。
他和他們對峙了很久，出公司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了，那時候天氣冷，京北還下了雪，行人車輛更是稀少，只有街邊的店面還散發著明亮溫暖的光。
在十一點半的時候，她收到了姜樓的來電，女孩兒聲音帶著困倦，迷迷糊糊地說在冰箱里給他留了個蛋糕，還特意強調了一下買的不是很甜的蛋糕，不會膩得慌。
周祁銳這才記起來，那天是女孩兒的生日。
可已經沒多少時間了，身邊最近的就是剛剛那家精品店。
他走進去，在化妝品那一塊看了眼，發現自己著實分不清拿不準，聽了推薦也不知道姜樓會不會喜歡，就又跑去看了眼飾品區，可是女孩兒不戴這種東西，因為她大部分時間都是披散著長發的，就算扎起頭發也是用的黑色發圈。
于是，他看到了放在另一側的毛絨娃娃。
種類很多，但他突然就被那只粉色兔子吸引了，沒什么理由，就是覺得，這兔子很適合姜樓。
其實他選的很草率，趕到家的時候，某位壽星只有最后10分鐘的時間能夠過個生日了。
電話里的時候她就很困，但等到周祁銳回來的時候，她還是聽到了，撐著眼皮從房間出來，幫他把放在冰箱里的蛋糕拿了出來。
她說：“生日這天，吃了壽星的蛋糕就會染上好運氣，未來的日子也會慢慢變好。”
周祁銳當然不信，但還是吃下了那份蛋糕。
和姜樓說的一樣，不甜，更多的是奶香味兒。
他將娃娃送給了她，其實只是走個過場，卻讓他在女孩兒眼里看到了驚喜和開心。
后來這只兔子反而成為了一直陪著她的貼身物品。
說不上來是怎樣的感覺，他只是突然后悔，如果他認真選擇，不這么急切也不這么草率，挑選一個更加適合她的禮物，會不會更好一點？
周祁銳上前，如姜樓所言，兔子下壓著的正是一份離婚協議書。
他拿起來看了眼，姜樓選擇的是凈身出戶，她什么也沒要。
“……”他閉了閉眼，雙手撐著桌面穩住自己的身子，像是突然失去了站穩的力氣。
手上的離婚協議書沒來得及放好，被他剛剛的動作弄出了一些褶皺，折痕那部分生出陰影，正好蓋在了姜樓的簽字上。
再次睜眼的時候，他張唇，喉嚨像是被刺了一下，鮮血流出，堵住了他，讓他無法呼吸。
一枚鮮紅的戒指用絲線穿著，掛在兔子的脖子上，亮的刺眼。
她連這個都沒要……她真的什么也沒帶走-
姜樓回到巴黎后，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最近的“璀璨之旅”展覽上，這將是她打開知名度的一個重要渠道。
雖然Incen已經給她發了Offer，但如果自身沒有很多亮眼的成績的話，轉正會變得很難。
她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實習的機會，她要的是自己在Incen站穩腳跟，成為Incen的正式設計師。
姜樓已經看過了展覽公布的參與者的名單了，來到這里的設計師幾乎都是小有名氣的大佬，也都有自己的代表作。
反而是通過WS比賽獲得入場券的姜樓，除了幾個大賽的冠軍和獲獎者，其代表作并不是很有名氣。
不過上一次的加賽風波，Chalarify對姜樓設計的肯定，反而讓她得到了一些關注和支持。
黃金炸珠工藝走入大眾視野，這項來自中國的非遺工藝被很多設計師關注，并開始嘗試著加入自己的設計中。
雖然參加“璀璨之旅”展覽的作品已經設計好了，但姜樓想著再接再厲，好好處理一下Chalarify所說的不足，重新設計一款適合日常佩戴的首飾，作為第二套參加展覽。
“璀璨之旅”展覽給每個參與的設計師都劃分了一個小區域，那個區域里可以盡情展示自己的作品，沒有限制。
姜樓到現場去考察過，分給她的那塊區域，正好可以擺得下兩套主打。
她這段時間很忙，不過Rita也會盯著時間強制性的將姜樓帶出去放松一會。
所謂勞逸結合，不能再讓姜樓出現上一次，忙暈倒的情況。
姜樓也不拒絕，這一次被拽出來的目的地是一家海鮮店。
Rita酒量很好，喝了幾瓶白葡萄酒也沒見得她臉紅，反而是喝了才小半杯姜樓已經有些上臉了。
她半合著眼，盯著面前的白葡萄酒，迷迷糊糊的酒意里，她卻毫無預兆的，想起了周祁銳。
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她也驚訝了起來。
但環顧四周，她忽地驚醒，發現這里是巴黎，她已經離開京北了。
看著面前陪著自己的Rita，姜樓情緒有些低落，她開口：“Rita，我想和你說件事。”
Rita塞了口生蠔，囫圇應：“嗯嗯？”
“我和他離婚了。”
第74章 騙人的把戲
Rita先是沒反應過來， 在將嘴里的生蠔咽下去的時候，才驚醒。
她滿臉不可思議，懷疑自己是不是酒喝多了， 幻聽了。
姜樓垂眼，語氣淡淡：“是真的。”
“……”Rita怔了怔， 問：“怎么就發展成這樣了？”
“我不想再繼續這段關系，提前結束了合約。”
她的樣子看上去格外的落寞， 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一樣，Rita看在眼里， 能感受到她舍不得。
“既然你做出了選擇，那我肯定無條件支持你。”Rita想了想，這件事不管怎么說，他們兩個才是最主要的人， 只有他們想清楚了， 才能徹底解決掉。
Rita給姜樓續了杯酒， 打趣：“這么說來， 你以后的時間是不是就可以給我了？”
“我以前的時間哪里沒給你！”姜樓忍不住笑， 順著她的話說。
但話說完后，她斂了笑， 一口飲下了杯中的酒。
肉眼可見的， 她的臉又紅了一些， 粉撲撲的，眸子也開始迷蒙了一層霧氣。
“這么不開心？”Rita坐到她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背， 慢慢說：“你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要不和我說說？”
Rita第一次見到周祁銳的時候， 就能感覺到他是喜歡姜樓的，因為他的眼里有一種渴望， 這種渴望讓他的視線在不知不覺間就落在了姜樓的身上，不惡劣，不冒犯，反而是克制的，隱忍的。
姜樓抿了抿，似是不知怎樣開口才好。
Rita直接了當：“誰提的？”
“我…”
“為什么呢？”Rita有些意外，還是接著問。
她深吸一口氣，說話的時候有些困難：“……我覺得他不喜歡我。”
Rita：“挑明了？”
“我感覺到的，”姜樓搖了搖頭，補充：“我覺得他有更好的選擇了。”
過了半晌，Rita才問：“他和你說了他要選另外的人？”
姜樓沒回答。
“那就是沒說了。”Rita有些頭痛，“不愧他帶了你幾年，你們兩個人還真是擰巴到一塊兒去了。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們現在是怎樣的，如果你們存在什么誤會，說開對誰都好。”
“不過現在都鬧到離婚了，我看這也有可能不是誤會了。”
Rita嘆了口氣，認真說：“阿樓，你和他生活了這么久，你真的覺得他不喜歡你嗎？”
“或者，換個角度，他會像對你一樣對待第二個人嗎？”
姜樓沉默了。
“你們之間的關系，避而不談等著時間的發展才是大忌，合約是有期限的，越發展越容易暴露問題，如果你猶豫了，我建議你好好和他談談。”
“如果他對不起你，你叫上我，我幫你教訓他。”
……
姜樓情緒低迷，原本酒量不錯的Rita為了陪她，也喝了很多酒，到最后的時候，姜樓直接睡了過去，Rita也醉醺醺的。
她掐開手機看了眼時間，琢磨著叫個人過來接一下。
“你們兩個…這是怎么回事？”不知何時，Bastian已經出現在了兩人的桌前，神色有些不自然。
Rita的神智還算清醒，看到熟人的時候立馬松了口氣。
她放下手機，和他說：“你怎么在這兒？”
“過來聚了個會，現在準備回去了。”
“那你也喝酒了？”Rita有些頭痛，看來要自己找個法子回去了。
“我沒喝。”Bastian的視線在姜樓的身上點了下，慢慢開口：“你們什么時候回去？我送你們？”
“行啊，正好還在想怎么回去，我和她都喝醉了，打車也不太安全。”Rita也不推辭，直接應下。
Rita：“你在這看一下阿樓，我先去個洗手間。”
Bastian點了點頭，坐在了兩人的對面。Rita的背影消失后，他才將視線落在姜樓的身上。
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就算喝了酒，眉頭也是緊緊皺著的。
他傾身向前，仔細看著她。姜樓本就長得清純，日常也不會化很濃的妝，遠遠看過去的時候，能感覺到她整個人格外的干凈，和周圍的女人都不太一樣。
Bastian很快就被她吸引了，但那會她有男朋友，他只能保持著朋友的距離。
不過現在他們兩個已經分手了。
Bastian喊了聲她的名字：“Oriya。”
她并沒有回答。
Bastian：“阿樓。”他試著，用Rita喊她時的稱呼叫她。
面前的人眉頭松了松，呢喃：“周祁銳…”
說的話很模糊，還是中文，Bastian聽不太明白，但能感覺到她緊皺的眉與這幾個音節有關。
“ta是什么？”Bastian引導著問。
姜樓動了動身子，酒精灌滿全身的時候，就連搭建的防備都開始變得松懈。
她喃喃著用法語回答，卻莫名清晰：“Mon amour……”
“……”
Rita回來的時候，她發現Bastian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撓了撓頭，疑惑：“剛剛有發生什么嗎？”
“啊？沒什么，我們走吧。”
Rita點頭，沒上心。
將姜樓扶上車，她才長舒了一口氣。
“你們怎么喝這么多？”Bastian看了眼后座，在確認兩人坐好后，慢慢啟動了車子。
“哎，沒什么，Oriya心情不太好，我就陪她喝了點。”
“心情不太好？是因為最近很忙嗎？”
“她最近確實很忙，拽她出來一次都挺不容易的。”Rita沒說姜樓離婚的事。
Bastian笑著，似乎在開玩笑：“不會被誰影響了心情吧？”
Rita一愣，下意識搖頭：“就是壓力太大了，可能家里的事兒也讓她煩了吧，上次她不是還被她爸叫回去過一次嗎？”
他點了點頭，車輛緩慢前進著：“壓力太大了放松一下也對，等她這陣忙完了，要不一起去滑冰？我有折扣。”
Rita挺感興趣，當即就應下了：“我覺得可以啊，確實很久沒去玩過了，到時候直接拽她過去。”
Bastian垂眼：“行。”-
在周祁銳的協助下，謝安然的公司已經步入了正軌。
綜藝的反饋很火爆，謝安然借此機會又吸引了很多實力藝人和經紀人前來，公司的實力漸漸得到補充。
其中，通過綜藝和拍攝短劇，星芒也擁有了一二線的藝人，資源也慢慢富裕了起來。
確認謝安然近期不會遇到什么問題，周祁銳便從表面上退了下來。
“慶功宴你又推掉了，周祁銳，你給我個理由。”謝安然在電話里直接質問。
周祁銳還在開車，接通藍牙后，才回謝安然：“羅彥應該和你說了，我還有其他的安排。”
“滾犢子，羅彥已經和我說了，你就是不想來，”謝安然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老娘親自請你吃頓飯，你必須來哈。”
周祁銳：“不用麻煩了。”
“不想麻煩我就給老娘同意了，不然我下次還得問，反正請這頓飯我勢在必得。”
“……”周祁銳有些頭疼，“我最近真沒時間。”
“干嘛？忙著陪小姜樓？”提到姜樓的時候，謝安然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就把她一起叫出來唄，我也好久沒見過她了。”
電話那側突然沉默。
謝安然以為他是不愿意，語氣帶著幾分調侃：“怎么，我都不能看你老婆了？這么寶貝啊？”
“不是。”周祁銳嘆了口氣，妥協，“什么時候，我看看有沒有時間。”
“早點同意不就好了，我看看啊，”謝安然頓了頓，“明天，明天怎么樣，我請你吃飯，就我們常去的那家。”
“行。”
得到肯定，謝安然并沒有立刻掛斷電話，而是繼續八卦：“真不把姜樓帶出來看看？我還挺喜歡那她的。”
“這么多年沒見了，都不知道長什么樣了，小時候可好看了。”
紅燈亮起，周祁銳停下車，語氣難得帶上了怒氣：“現在也好看。”
謝安然不想和她爭：“哎行行行，她最好看了。”
“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怎么談上的？從小到大，我可是沒見過你喜歡哪個女人啊，怎么寧阿姨一催，你就和她結婚了？不會是假的吧？”
顯然是現在得了空閑，壓抑許久的八卦之心也終于燃了起來。
周祁銳：“……”
見他沒理自己，謝安然繼續問著：“不回答這個也沒關系，那你告訴我，你什么時候喜歡上她的？”
“謝安然，”周祁銳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你的好奇心能不能收著點。”
謝安然根本不在意：“那沒辦法，你知道的，我就這性格，而且這幾年都在國外，吃到的那幾個瓜都過期了，就你還是新鮮的。”
“你不說的話，那我就問賀歲揚去了，他和你關系好，肯定知道。”
周祁銳黑著臉：“我媽和你待在一起這么久，她沒煩過你？”
“阿姨她才不煩我呢，我倆關系可好了。”謝安然擺弄著桌面上的牛頓擺，不停地說著：“她上次還邀請我要我當你們婚禮的伴娘呢，只不過后來又通知我時間還沒定下來。”
“說說，我什么時候能當上？”
腦子嗡了一下，周祁銳晃神，就好像剛剛聽到的是一件極其遙遠的事。
綠燈亮起，身后的車輛開始叫起喇叭，他啟動車輛，低笑一聲，自嘲般開口：“我和她……”
話還沒說完，突* 然被打斷，隨后就是“砰——”地一聲。
“嘟——”原本還在打趣的通話中，只剩下被中斷的聲音-
姜樓接到消息的時候，展覽的作品已經徹底完成，而且展覽的舉辦就在幾天后。
來電人是羅彥，打的國際漫游。
羅彥的聲音依舊官方：“姜小姐，很抱歉現在給您打電話。”
姜樓嗯了聲：“是合同上的東西有什么問題嗎？”
“合同沒有問題，是周總這邊出了點狀況。”
姜樓表情一僵，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他能有什么事，是又想了個花招來騙我回去嗎？”
“周總出車禍了。”
“…………”
雙方沉默半晌，在羅彥準備再說什么的時候，姜樓打斷他：“羅助理…”
她哂笑一聲，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你真的覺得騙人這件事很好玩嗎？還是覺得我會蠢到一次次上當？”
“……”聞言，羅彥不自覺看了眼坐在病房里，臉色慘白的人。
過了好半晌，羅彥道歉：“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了。”
說完，他掛斷電話。
病房和工作室在這一瞬間，獲得了同頻的安靜。
第75章 周、祁、銳，是嗎？
展覽當天， 姜樓起了個大早，在現場最后檢查了一遍自己區域里的東西，才稍微壓下了些不挺狂跳的心。
其他的設計師也陸陸續續的入場， 漸漸的整個展覽都開始熱鬧了起來，熟識的設計師們互相打著招呼， 已經開始四處欣賞著其他的設計品了，松弛感滿滿。
反而是姜樓， 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展，很難不緊張。
“你怎么這么緊張？”看著她局促的樣子， 陪她過來的Bastian笑著問。
他突然開口，姜樓嚇了一跳：“怎么可能不緊張，我第一次作為設計師參加呢。”
Bastian笑得更歡：“你就是被這陣勢嚇住了，其實這個展覽和其他的根本沒什么區別， 只是來的人比較多而已。”
“你第一次難道就沒緊張嗎？”姜樓深吸一口氣， 看著從面前經過的眾多設計師， 還是忍不住手心冒汗。
“當然會緊張了， 不過我也只是緊張了一小會， ”Bastian賣上關子，“你猜猜為什么？”
“為什么？”
Bastian：“因為我覺得我很厲害啊， 我作為后輩能和前輩們參加一個展會， 這不就說明我有實力嗎， 越想我就越不緊張了。”
“好吧，我試試”姜樓深吸一口氣，但心里還是忍不住打鼓。
Bastian看在眼里， 想了想， 轉移了話題：“你那條黃金手鏈，采用的是上次比賽上用的那種工藝？”
上一次WS比賽中， 姜樓展示出來的設計稿就是采用的炸珠工藝，但因為是圖紙畫出來的，和實物給人的感覺還是有所區別的。
姜樓點頭：“對，這個是中國的非遺炸珠工藝，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
“我還挺喜歡的，下次幫我設計一個？我來做你的第一個顧客怎么樣？”
“可以啊，你只管來，我給你友情價，打個”姜樓頓了頓，笑了起來，“八八折。”
Bastian故作委屈：“友情價才八八折，真是個黑心老板。”
和他簡單聊了幾句，姜樓感覺自己放松了不少，在得到了空閑后，便主動去其他的展柜看作品了。
來參加的設計師都很優秀，展出的展品也璀璨奪目，很是嵌合了這個展覽的名字。
姜樓和Nathan在WS比賽上的事跡幾乎傳遍整個設計界，在這件事里，作為事件另外一方的她，相對應的得到了很多設計師的關注。
所以在社交的時候，她沒費多大力氣，就能和一些對她感興趣的人搭上關系。
展覽持續時間有三天，前來參展的游客如果看到了自己喜歡的，是可以進行當場買賣的。姜樓曾看到了一枚紅寶石胸針，展柜的主題致敬的是古巴比倫傳說。
而這枚胸針致敬的則是傳說中的天使Harut。
這個設計很特別，明明是翅膀狀的，但那枚鑲嵌在中心的紅寶石又像是眼睛，代表著高位，抉擇和審判。
她突然就想到了周祁銳，這枚胸針真的很適合他。
不過……她現在買了也沒人送了。
Rita在忙完后便過來捧場了，她看著不遠處正在向買家介紹珠寶的柜臺，戳了戳姜樓：“展覽都快結束了，你真的沒有什么想要的？”
“有啊，這不還沒結束嗎，”姜樓打理著自己的作品，解釋道：“不過我不是一定要買，如果結束了都還沒人買的話，我才會考慮收下。”
“見到喜歡的還要等啊，咱們不能直接出手？”Rita有些不解，“參加展覽的設計師可是有優惠的，你一等再等不就錯失機會了嗎？”
姜樓笑笑：“那就是沒緣分，不要了。”
三天的展覽中，前來參觀的人有很多，在這期間，姜樓展柜里的那套炸珠工藝首飾吸引了不少游客。其中還有一對年長的夫妻前來，問了姜樓是否可以利用這個工藝為他們打造一套黃金首飾，紀念他們結婚50周年。
他們過來的時候，兩人并肩著，男方一直緊緊握著女方，就連欣賞珠寶的時候他的眼睛都不曾離開過她幾秒，就好像這場展會里，身邊的人才是最奪目的那個。
他們很隨和很親切，笑起來的時候，時間仿佛都傾倒在了他們的臉上。姜樓一時恍惚，她不敢想，如果自己的父母也這樣相愛，何銘雪會不會很幸福。
“小姐，你有在聽嗎？”男方提醒了一聲有些發呆的姜樓。
姜樓垂眼：“在聽的。”
“我們不想要很復雜很精致的，就是一對日常能夠佩戴的就行。”
“好，我答應你們。”
……
忙來忙去，展覽結束的那天，Rita和Bastian都過來幫助姜樓收拾東西了。
簡單的交接了下工作，姜樓才得了空坐下來。
Rita：“終于忙完了？Bastian說等他五分鐘，馬上就來，等會要不要一起去吃頓飯？”
姜樓穿著高跟鞋站了三天，本來沒什么感覺，現在肌肉一放松，疼痛就像是找到了空子，一陣一陣刺著她。
她彎腰揉了揉，同意：“可以啊。”
Rita看在眼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平底鞋，沖她眨了眨眼：“換上吧，下次我教你怎么偷懶。”
說完，她抬眼，看到了迎面走來的Bastian，語氣帶這些調侃：“不錯啊，說五分鐘就五分鐘。”
Bastian笑著：“當然，總不能騙人吧。”
“怎么樣，你不也是設計師嗎？剛剛逛了一圈，有你喜歡的嗎？”
“還行，有幾個看上去很好看，我剛剛收了一個，工作人員還在交接。”Bastian看了眼姜樓，問：“怎么樣，其實也沒你想象中的那么緊張吧？”
姜樓：“確實，不過更多的還是要謝謝你，你真的幫了我很多。”
“走吧，一起去吃飯。”
……
時間比較晚，加上姜樓最近沒怎么休息，三人并沒有選很遠的地方，反而是在附近找了個，簡單的吃了點。
“大設計師，以后有什么安排呀？”Rita點了幾瓶酒，給姜樓倒了半杯。
姜樓接過抿了口：“畢業后，就去Incen實習呀，然后努力留在Incen。”
“那在努力工作之前，先和我們去玩玩？”
姜樓：“可以啊，你們上次說的滑冰，我覺得就挺不錯的，什么時候？”
Bastian將烤肉翻了翻，示意兩人可以吃了，“我最近都有時間，你們有空閑的時候叫我就行。”
Rita：“我最近不忙，甲方對方案很滿意，算是間接性放了個假。”
“那就下周吧，怎么樣？”姜樓提議。
兩人沒什么意見，都同意了。
吃到一半，Rita在外賣上新買了些酒，接到電話的時候，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桌上只剩下姜樓和Bastian兩人，面前的烤肉滋滋作響，散發著香味，但姜樓胃口不太好，吃得不多。
Bastian看出她對烤肉的興致不大，和她說：“我剛剛點了份海鮮粥，你可以試著吃一些。”
“哦，好。”姜樓有些出神，但還是點頭應下了。
“在想什么？”
姜樓搖了搖頭，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就是不自覺的發呆，思緒亂飛，抓不到一個實體，“沒想什么。”
“是最近遇到什么麻煩了嗎？還是最近有什么人讓你煩心了？”
他這話給了姜樓一個支點，讓她的思緒漸漸落到了‘人’的上面。
最近的人，這她很難不想到周祁銳。
但當她意識到自己依舊在想他的時候，她又忍不住蹙眉，忍不住痛斥自己的優柔寡斷。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結束了，從她踏上回巴黎的飛機起，從她開口的那一刻起，從她簽下那份離婚協議書起，一切都走向了終點。
“阿樓？”耳邊傳來一道聲音，姜樓恍惚抬眼，透過縹緲的煙霧，落入眼睛的是Bastian。
“……”姜樓張了張唇，最后抿唇笑了聲，“沒有，就是太累了，最近都沒好好休息。”
“那就不想了，”Bastian拿出一個白色袋子，遞給姜樓，“這個送給你，祝賀展覽圓滿結束，同時祝賀你獲得了Incen的Offer。”
姜樓驚住，連忙擺手：“這怎么行！”
“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是在展覽上買的，而且Rita都送了禮物給你，我只是遲了幾天，你就不要了嗎？”
“……不是，”姜樓猶豫了下，總覺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斟酌了一會，還是選擇接下了，“謝謝。”
“看看？”Bastian指了指。
姜樓輕嘆了口氣，開始拆那份禮物，“下次別破費了，沒必要……”
話還沒說完，姜樓就頓住了。
絲絨盒子里裝的不是其他的，正是那枚鴿血紅胸針。
她猛地抬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你怎么買了這個？”
“看你喜歡啊，你都去那兒看了三次，一直沒買我就買下來了。”Bastian不以為然，“送東西肯定要送你喜歡的啊。”
姜樓確實去那個展柜看了很多次，也很喜歡那枚胸針，不過，她原本打算的是如果展覽結束后沒人買走，她就去問問設計師，然后買走它。
展覽接近結束的時候，姜樓去看了，當時設計師告訴她作品已經被有緣人買走了，但沒想到買走的是Bastian，還作為禮物送給了她。
“謝謝，我很喜歡。”姜樓低著頭，輕輕摸了摸那枚紅寶石，指尖在上面劃過，最后落在了旁邊三顆復眼上。
Bastian隨意問：“對了，這個是男款的胸針，你當時是有什么想送的人嗎？”
姜樓將胸針放回去，沒回答。
卻不想，Bastian追問了上來。他的發音不太準，也有可能他也不知道這幾個音節到底對應的是哪些字，只能憑借自己的記憶開口：
“周、祁、銳，是嗎？”-
周祁銳從醫院住院出來的時候，星芒主導的那檔綜藝被送上了熱搜。
＃音夢＃
#音夢藝人受傷＃
＃姜聽昏迷＃
＃中辰投資音夢綜藝＃
＃中辰董事長車禍＃
羅彥在周祁銳的吩咐下去查了下，大概是在公演直播的過程中，姜聽在進行空中表演的時候，威壓脫落，她整個人從空中摔了下來，現在還在醫院昏迷著。
是一場意外。
但這場意外，僅在一瞬之間，就讓星芒和中辰都陷入了輿論的中心。
周祁銳作為中辰的董事長，出車禍的消息也被引了出來。
發展迅速，甚至不給他任何緩沖的機會。
其實這種熱搜對周祁銳根本沒有任何影響，但羅彥還是有些擔心。
在這場車禍以后，周祁銳很明顯的在排斥著什么，但他從不開口，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會交代幾句，其他的時候周祁銳都是坐在辦公室里，一切如同往常般，對所有的事都不感興趣的樣子。
直到萬姜董事長姜澤先過來找他的時候，周祁銳才稍微有了些反應。
羅彥引著姜澤先來到辦公室，周祁銳朝他點了點頭，羅彥便退了出來。
“周總，你應該知道我過來找你是為了什么吧？”姜澤先直奔主題，沒有絲毫的拖沓。
周祁銳將已經空了的煙盒扔開，重新拿了盒新的，從里面拿出一支，在指尖盤玩著。
沒過幾秒，他的兩指用力，捏碎了煙頭的爆珠。
香味逐漸傳開，姜澤先這才反應過來他辦公室里彌漫的味道，全是爆珠。他看向一側已經堆起的幾個煙盒，挑眉：“沒想到周總還有這樣的愛好。”
周祁銳將煙扔掉，抬眼，那是一雙不含有任何情緒的眸子，卻盯得人頭皮發麻。
姜澤先忍不住倒吸一口氣，但依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周總，我們談談怎么樣？”
周祁銳輕笑一聲：“可以，其實我對收購方案還有一些新的想法，只是最近在醫院呆了太久，沒時間和姜總細細聊聊，現在姜總直接過來了，反而省了我一些事。”
第76章 捧著花上樓
簡單休息了幾天， 姜樓就應約去到了大皇宮滑冰場。
其實她不怎么會玩，來過幾次都是被Rita拉過來的，練來練去， 也只學會了簡單的滑行。
但Rita會，而且興致極高， 加上現在的人流量不多，她已經開始在滑冰場上肆意滑行了， 姜樓跟不上，只能沿著邊線小心地滑行著。
“我帶你去中間怎么樣？”Bastian一直跟在姜樓的身后， 踩著她的滑行軌道前進著。
姜樓摔過幾次，仍然有些心悸：“不用了，我在這兒滑滑就行，去中間的話我怕摔。”
“我扶著你過去， 你看， Rita也在那兒， ”Bastian伸手， 想邀請， “不會讓你摔的。”
看著正在冰場中心轉圈的Rita，姜樓猶豫了幾秒， 點頭同意了。
Bastian扶著她的手腕， 慢慢地帶著她往Rita的方向過去， 在這期間，身邊時不時會劃過一兩個人，帶起的風吹到姜樓的臉上， 讓她忍不住害怕。
好在， 沒費多大力氣，兩人就來到了Rita的身邊。
“可以啊Rita， 沒想到你還挺會滑的，以前是不是練過？”Bastian毫不掩飾地夸著。
Rita：“那當然，我以前小時候可是參加過比賽，差點就進國家隊的人。”
“那你怎么沒去？現在還成了個設計師？”Bastian順著她的話問。
“我爸媽不讓我去唄，說這沒前途，”Rita不以為意，“所以我就找了個他們覺得更沒有前途的專業，算是報復。”
“不過我太厲害了，在哪兒都能混的很好。”
Bastian一愣，沒想到這之間會有這樣的聯系，連忙道歉。
Rita擺了擺手，打住他：“你別，我現在混的很好，我挺喜歡這樣的生活的。”
她的精力足，在冰面上的時候就像是永動機一樣，姜樓跟了她一會，跟累了，就和兩人說自己先去休息了。
脫掉滑冰鞋，姜樓坐在休息區，打開手機查看著國內的新聞。
她以前不關注的，可自從羅彥打過一個電話過來后，她就忍不住的想去看。
前不久，她無意間看到了熱搜的那幾條消息，與謝安然的公司有關，與姜家有關，也與周祁銳有關。
其中有兩條格外刺她的眼。
＃姜聽昏迷＃
＃中辰董事長車禍＃
姜聽怎么會突然參加音夢，她曾經不是說過不想進入娛樂圈嗎？而且，她又怎么會從威壓上墜落。
網絡上的消息沒有什么確切可靠的答案，姜樓想了想，姜家的事已經和她沒有關系了，這個答案到底是人為還是意外，都和她無關。
她退出，看到了那唯一一條和周祁銳有關的詞條。
原來羅彥打來的電話是真的。
她點進去看了，與其說這個詞條定位的是中辰董事長，但里面的消息更多的是與星芒主導的綜藝音夢有關。
因為在所有的投資商中，周祁銳屬于最為明面上的，而他的身份也最具有影響力，在音夢事件發生后，很難不被眾多網友拉出來譴責。
她一條條認真看過，其中有質疑這件事是否真的是意外，有人質疑音夢是否正規的，有人懷疑音夢為了流量無所不為的，但更多的人將矛頭指向了周祁銳。
他們說這場車禍是活該，是報應。
甚至有人質問他為什么沒和姜聽一起昏迷，為什么他只是稍微受了點傷。
“……”姜樓的呼吸不由得加重，她知道有些網絡上的評論會很惡毒，也知道有些網絡上的風氣會很不好。
會人云亦云，會跟風，會上頭。
但當這一切都發生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震驚，忍不住蹙眉。
這個詞條里，唯一一張圖片，是來自車禍現場的，在定格的畫面里，周祁銳的車被從側面撞上，車門已經凹陷下去，車玻璃也全部碎開，車燈閃著，地上留下了一條長而粗的輪胎痕跡。
陽光打在車前的玻璃上，反射的光模糊了照片，看不清楚車內的任何情境。
網上的消息說周祁銳只是受了點傷，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羅彥會給她打電話嗎？
越想越覺得后怕，姜樓的心臟不停地跳動著，握著手機的掌心也在不自覺中沁出了一層細汗。
“在看什么？”Bastian不知何時出現，他坐在姜樓身側，遞給她一瓶水。
“沒什么，謝謝。”姜樓將手機蓋下，去接那瓶水的時候，因為手太抖，沒接住，水瓶從手上脫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Bastian立馬彎腰撿起來，重新遞給她：“怎么了？”
姜樓也愣住了，她呆呆地接住水，小聲說：“我也不知道…”
“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姜樓神情有些呆滯，但還是回答：“沒什么，就我家里…出了點事。”
她的呼吸依舊有些急，看上去還沒有從剛剛的消息中緩過神來。
Bastian神色擔憂，說話的時候聲音都不由的柔了下來：“能和我說說嗎？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看你這樣，我挺擔心的。”
“……”姜樓張了張唇，最后抿上，什么也沒說。
等到Rita滑完回來，姜樓也沒說什么。
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冷，Rita靠近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她看了眼低著頭的姜樓，又看了眼盯著自己手中水瓶的Bastian，問：“你倆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姜樓立馬回答。
轉頭看向Bastian，他點了點頭，順著姜樓的話：“嗯，沒什么。”
Rita盯著兩位看了下，視線落在姜樓身上的時候，嘆了口氣：“行吧行吧，你的性格我清楚。玩的差不多了，我們現在走吧。”
三人一起出來，期間Bastian接了個電話，和兩人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看著Bastian逐漸遠去的背影，Rita拍了拍姜樓的肩，說：“行了，說說吧，到底發生了什么？”
姜樓下意識：“沒…”
“你又這樣了哦，什么都不說，”Rita語氣有些強硬，“你和我這么客氣的話，我可不認賬啊。”
“……我妹妹出了點事，周祁銳也是。”
Rita想了想，問她：“你很擔心？需要我陪你回去看看嗎？”
姜樓：“不用了，我不想回京北，他們的事也和我沒什么關系。”
“你妹妹，你和她的關系很好嗎？”
姜樓搖了搖頭，從姜聽進入姜家開始，她就對她沒什么印象，就算有，她只能追蹤到她徹底離開姜家的那天。
她的歇斯底里，和她的不以為然。
“那你覺得，你和周祁銳還有關系嗎？”
姜樓腦子嗡了一下，整個人僵住。
“還有嗎？”Rita追問。
這個問題其實很早就有了答案，但現在被突然被問，她才發現，自己真的猶豫了。
“可是，阿樓，你忘不掉他，他卻在你提出離婚后，這么長的時間里都沒來找過你。”Rita的話一句句砸進她的腦袋，“如果他真的在意你，他會放任你一個人在巴黎嗎？以前也是，現在也是。”
這句話劇烈的敲了下姜樓，她想起了周祁銳的話“以后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來見你”，這句，她以為是承諾的話。
他還真是個騙子。
說完，對上姜樓僵住的神情，Rita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她拍了拍姜樓的背，語氣輕了下來：“對不起，你們的關系我不太了解，但我覺得，既然你已經決定斷了，那就別再想了，這樣只會讓你更痛苦。”
“你要是真的走不出來，要不要嘗試著開啟新的一段感情？”Rita建議，“你不會看不出來吧，Bastian對你有想法。”
“啊？”姜樓這下是真的驚住了，“這怎么可能？”
“你……我都不好說你什么了，”Rita扶額，“總之，你別總把視線落在過往了，往前看知道嗎！”
姜樓疑惑著點了點頭，還是想問：“不會吧？我和他只是朋友啊…”
Rita推著她往前走，不想再繼續研究這個話題：“哎喲我的阿樓，你別想了，順其自然吧，順其自然。”-
十二月底，巴黎下了一場大雪，一夜之間，整個世界都被純白淹沒，雪花紛紛揚揚著，依舊沒有小下來的趨勢。
姜樓重新租了個房子，比以前的那個稍微遠了些，房價有些高，但景色很好，也算是有可取之處。
她這幾天一直在忙著那對夫妻的首飾設計，五十金婚意義非凡，她會考慮很多，要簡單但不能簡陋，要實用但不能普通。
她不免想到了況周頤的詩：嘉耦歲寒侶，琴瑟亦冰弦。黃金白首相況，金欲遜其堅。
她想用琴瑟的設計，為他們打完一套有意義的首飾。
初稿完成，遞過去的時候，姜樓緊張到每天都在關注著手機的消息，直到今天，得到對方的肯定的時候，才終于松了口氣。
巴黎的雪下得猛，像是毛茸茸的白毯子直接蓋了上來，不冷，但洶涌。
姜樓趴著窗口往外看了會，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Oriya，我在你樓下了，快下來吧！”Bastian的聲音從手機里傳過來，能聽出來他現在很開心。
姜樓連忙穿上外套戴好圍巾，快速下樓：“來了來了！”
前不久Bastian向姜樓表白了，但她不想這么快開始一段感情，便拒絕了。不過對方也沒氣餒，表示可以做朋友，說不定哪天就能等到她的點頭。
姜樓只是笑了笑，勸他別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但表明心意后的Bastian反而越發的熱情起來，只要有時間，幾乎每天都會來找她。
昨天的時候他就和姜樓約好，一起出去看電影，起初是想邀請Rita一起去的，但圣誕節快到了，她公司里的工作很多，實在是騰不出時間來。
電影是姜樓喜歡的類型，加上Bastian一直邀請，姜樓沒理由拒絕，就同意了。
今天正好是一起去看電影的時間。
她下樓，和Bastian打了聲招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懟著遞過來了一捧玫瑰花。
姜樓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從玫瑰花里探出頭，有些不好意思：“你這…我沒有收的理由啊。”
“怎么就沒有，你明天生日，我今天送一個，明天再送另外的，驚喜每天都有。”
“……沒必要啊。”姜樓看著他，忍不住笑。
Bastian：“當然有必要啊！”
姜樓拿他沒辦法，看了眼花，和他說：“那我先把花帶上去了，然后一起去看電影。”
“嗯，等你。”
姜樓轉身上樓，完全沒有注意到站在遠處的周祁銳。
第77章 怕冷的人啊
姜樓從樓上下來的時候， Bastian已經迎了上去，他塞了個暖手寶給她，為了撐了傘， 并肩走著的時候有說有笑。
周祁銳在遠處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地方很好， 他能藏起來，也能看到她。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被雪色掩蓋， 腳步也被紛飛的雪填充，他才倏地回神， 茫然地看著這里的一切。
和以前很多次一樣，明明他都是這樣遠遠看著她的，為什么這一次，他的心臟會跳的這么快， 血液像是在不停地在血管中翻騰。
他想追上去。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 他已經不自覺的上前走去， 可當他走出遮蔽， 走入大雪中時， 飄飛的雪卻徹底迷了他的視線，讓他不知道能往哪兒追。
雪花一次次打在他的鏡片上， 落在他的臉上， 融化成冰水， 殘留在他的皮膚上。
他用指尖擦去，抬眼看向街的對面，雪里的行人紛紛撐著傘， 快速地穿過層層雪花， 卻也有小孩兒蹲在雪里，搭建著自己的天地。
這一切都再普通不過了， 自然的、隨意的、幾乎是把他排除在外的。
從口袋里掏出煙盒，取出一根放在手里，香煙從指節不停地轉動，直到整根都蔫了下來，爆珠被他一顆顆捏碎，他的心情仍然很煩躁。
他看向一側的商店，進去買了個打火機，將身上剩下的唯一一根香煙點燃。
時隔多年，尼古丁的味道再次刺激著咽喉，刺激著他的肺部，讓他感受到了難得的快感。
白煙呼出，他在雪地里走著，慢慢朝著街的對面走去-
看完電影的時候已經下午了，雪已經小了很多，只有細微的雪花還點綴著這座城市。
Bastian買了杯熱可可遞給姜樓：“晚飯要一起吃嗎？”
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沒了空調，冷空氣撲面而來，姜樓捧著熱可可，還是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
她拒絕：“不了，今天不是很餓。”
Bastian也不再繼續要求，點了點頭，送她回家。
雪現在下得不大，但地面上已經結下了厚厚的一層，踩在地上的時候腳會下陷，姜樓一步步向前走著，想起了京北的雪。
在京北，下雪總是孩子喜歡的事，姜樓也不例外，每次下雪，她就會拽著何銘雪一起出去玩，堆雪人啊，打雪仗啊。
還有高中的時候，她帶著周祁銳一起堆了兩個雪人，記得那會天氣很冷，兩個人的臉都凍得通紅，手指也凍得沒了知覺，但她就是不想進去，拽著周祁銳一起在雪地里待了幾個小時。
最后的結局當然是著涼發燒了，但周祁銳卻一點事兒沒有，燒的昏昏沉沉的時候，還能聽到他調侃自己。
“這么開心，想到什么了？”Bastian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
姜樓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又想到了他。
“……”她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茫然，隨后笑了一聲：“沒什么，只是想到的剛剛的電影結局，主角一起迎接黎明的那一刻很美。”
“嗯，我也覺得，有種熬過了無數黑夜，終于迎來希望，走向光明的未來的感覺。”Bastian回想著剛剛的電影，點頭。
姜樓垂眼，很明顯的注意力轉移。Bastian感覺到后，也沒再說話，只是陪著她走著，直到回到小區，他才邀請：“明天我能借用你一天的時間嗎？”
“嗯？”姜樓還沒回過神，只是下意識回。
“明天，”Bastian抬手，替她攏了攏圍巾，“能把時間借給我嗎？”
他的指尖碰到皮膚的時候，很冰，姜樓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Bastian的手頓了頓，最后笑著放了下來，語氣依舊耐心：“可以嗎？”
“我…”姜樓張了張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但Bastian很想要這個答案。姜樓想了想，說：“我們明天不是和Rita一起去吃飯嗎？”
“嗯，但吃完飯后我想帶你去個地方，可以嗎？”
姜樓：“什么地方？”
Bastian賣著關子：“驚喜怎么能提前告訴你？所以…去不去？”
明天的生日，本來只想著一起吃頓飯就行了，這么多年，她也和Rita達成了一致，生日的時候其實都沒有刻意慶祝過，一起吃頓飯，買個生日蛋糕就夠了，沒什么儀式感。
但他現在一再強調驚喜，一再邀請，姜樓不免有些難辦。
“怎么這么猶豫？”Bastian笑了，語氣有些調侃：“我又不會把你賣了，只是帶你出去玩玩而已，你在擔憂什么啊？”
姜樓無奈：“好吧…”
“姜樓。”一道聲音傳來。
這是與這里完全不同的發音，也是與這里的人，給她的完全不同的稱呼。
她猛地回神，瞳孔不由得收縮。
在漫天白色里，昏黃的燈光亮起，緩慢飄落的雪花落入橙黃又跌落在地上，讓這里變得格外的溫暖和漫長。
周祁銳站在雪里，一席黑色毛呢大衣格外刺眼，不知道他在這里等了多久，明明不算太大的雪已經染白了他的頭發。
姜樓直接僵在了原地，手指下意識收緊，捏成了拳。
Bastian注意到她轉頭，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視線相撞，他瞇了瞇眼，笑了一聲。
“阿樓，你怎么了？”Bastian微微彎腰，貼在她的耳側問她，語速緩慢，頗有幾分循序善誘的感覺：“你認識他嗎？”
姜樓的呼吸一滯，下意識往側走開，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看著周祁銳一步步靠近，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又隨著他的動作滑下，他沒在意，只是慢慢地拉進著兩人的距離。
“別過來了……”姜樓開口，嗓音已經有些啞了。
周祁銳的步子一頓，但僅僅是一秒，他又繼續朝她走了過去。
“先生，她好像不希望你再過來了。”Basti* an站出來，擋在了姜樓的身前。
他雖然有點聽不懂姜樓說的話的意思，但能感受到她在為此抗拒。
他提醒：“她在抗拒你。”
周祁銳的神色空了一瞬，穿過Basrian的肩頭往后看，姜樓正躲在他的身后，雙眼泛紅，滿是拒絕。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表情了，但在這一刻，他的呼吸加快，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抖著。
“……”周祁銳閉了閉眼，再次睜眼的時候，同時邁開了步子。
他繼續朝著姜樓走去。
Bastian見狀，警告：“先生，別再過來了。”
周祁銳這里將視線在他身上隨意點了下，男生骨相立體優越，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看上去還挺好看。
他摘下眼鏡，神色冷淡如常，卻多了幾分堅定：“Elle est ma femme。”
姜樓是第一次以這種形式聽到這句話，腦子像是斷了發條的鐘，停止了轉動，她扶住Bastian的手臂，似是在找著支撐。
Bastian斂眉，帶著姜樓往后退了幾步，很顯然是被這句話惹毛了：“你不要開玩笑了，再糾纏我就報警了。”
周祁銳沒有理會他的話，眸光轉動，再次落在了姜樓的身上。
天氣很冷，女孩兒的鼻尖和雙頰已經被凍得通紅，眼底也是紅紅的一片，看上去格外的讓人心疼。
“姜樓，”他深吸一口氣，找回了自己過來的理由，“我來找你了，沒有失約。”
“……”姜樓抓住Bastian的手臂，聽到這話的時候下意識用力收緊，在他的外套上留下了條條褶皺。
他垂頭，姿態在這一刻瞬間底下，就連聲音都在挽留：“我…不是騙子。”
姜樓大口呼吸著，卻覺得灌入肺腑的氧氣依舊無法滿足自己沸騰的血，不停刺激著鼻腔的冷意也平復不了狂跳的心。
眼睛慢慢蒙上一層水霧，她瞪大了眼，不想讓眼淚就這么掉下來，但她沒辦法。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窩囊，她不想這樣。
松開抓住Bastian的手，她拍了拍他，示意自己有話要和他說。
Bastian立馬轉身看著她，但側著身子的動作仍然是將姜樓護在自己的懷里。
“我先上去了，約定不會忘的。”她輕著嗓子，喃喃。
Bastian：“好，你好好休息，他需要我處理嗎？”
姜樓沒看他，只是搖了搖頭，“我和他沒關系，你別管他。”
說完，她沒有一點停留，就直接離開了。
“……”她的聲音很小，但因為隔得近，周祁銳能夠聽得很清楚。
沒關系。
別管他。
腦袋傳來一陣刺痛，周祁銳輕嗤一聲，看向姜樓離開的背影。
也許是沒戴眼鏡，女孩兒走進單元大門后，他就再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眼前緩慢飄飛的雪。
夜色已經悄然而至，四周的燈光也全部亮了起來，Bastian看著他，眸色如同這里的夜色一樣很深。
“你是周、祁、銳嗎？”Bastian笨拙地說著這三個音節，但相比第一次，已經清晰了太多。
周祁銳半睨著眼，終于將視線徹底放在了他的身上，他不否認，直接應下：“是。”
“你不該來找她，”Bastian語氣帶著慍怒，“因為你，她最近都很傷心。”
“還有，她不是你的妻子。”
周祁銳：“我不需要向你證明什么。”
Bastian哂笑，仿佛聽到了一句笑話一樣：“我也不需要你證明，從她的反應里我就能看出來。說實在的，她都不管你了，你來找她還有什么意義？”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沒再搭理周祁銳。
整個世界重歸安靜，周祁銳站在雪里，抬頭看著這棟樓。幾乎每層的燈都亮了，他不知道姜樓是哪一間房，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有沒有站在窗邊，他只是看著，在模糊的空間里。
姜樓回到房間，后背抵著門，快速地喘著氣。
眼淚也在這一刻無法抑制地下墜，她想去擦，但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他這個騙子，明明什么事都沒有，網絡上的消息卻一個比一個讓人擔心。
明明已經騙過她很多次，不遵守這一次的約定也根本沒有任何關系，像往常一樣處理著自己的事，保持著遠離不就好了嗎？
明明有更好的選擇，為什么還要過來找她？
她都已經說了離婚了，她都已經說好要撇清關系了。
姜樓蹲下，不知道哭了多久，眼睛紅腫一片，腿也蹲麻了。她緩了好久，才從地上站起來，慢慢走進了臥室。
臥室有一扇窗，從這里的角度往外看，能看到遠處高高聳起的埃菲爾鐵塔，燈光閃爍，雪花輕輕點綴，畫面極美。
她錯愕地往外看著，房間里的暖氣被玻璃隔絕，慢慢升起一層薄霧，視線也被蒙了起來。
她下意識擦了擦，在玻璃變得清晰，視線下垂的一瞬間，她呆住了。
純白的世界里，一抹黑色依舊站在其中，沒有絲毫的移動。
可他是怕冷的人啊，巴黎的夜溫度降得很快，站在樓下的男人穿的本就不多。
“……”
姜樓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火，她拉上窗簾，將房間里的燈關上，不讓他看到任何關于她的東西。
她躲進被子里，周圍格外安靜，就連她的呼吸都能被聽得格外清晰。
時間一點點流逝，她卻始終沒有睡意，直到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在黑暗中破出一道光亮的時候，她撈過來，發現是朋友們卡點過來的生日祝福。
Rita：【生日快樂！我們Oriya一定要永遠幸福快樂，新的一歲向前看，就不要再遇到不該遇到的人和事了吧！】
Bastian：【生日快樂！希望你一直開心啊。】
從他的界面退出，她忽然發現消息界面還存在著一個紅點。
在頂置的位置。
周祁銳：【生日快樂】
姜樓猛地起身，拉開窗簾往下看，男人依舊站在原地，雪已經徹底染白了他的肩，他的發，影子被燈光拉得又長又黑。
但他毫無察覺般的，將亮起的手機熄滅，重新抬頭。
他的動作不大，卻在抬眼間，撞進了唯一還亮著的窗口。
第78章 滾燙的觸感
姜樓快速關掉燈光， 拉上窗簾，她堵住自己的耳朵，卻仍然感覺到一陣耳鳴。
胸腔里的心臟猛烈地撞擊著， 她慢慢蹲下，后背抵著墻壁， 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為什么他要過來？
為什么他還不離開？
又為什么，要淋著雪一直站著？
慢慢拿起手機， 因為發抖，她手上的動作變得僵硬和難以控制， 劃了半天，才找到物業的電話。
她撥通，和對面的人確認好身份后，和她說：“樓下站了個人， 不是我們小區的， 讓他快點回去吧。”
電話掛斷， 姜樓忍不住起身， 輕輕撥開窗簾的一角， 往下看著。
物業的人來的很快，他們已經在和周祁銳交流了。
看來不需要多久， 他就能回去。
姜樓放下窗簾， 重新躺回床上， 總覺得胸腔里的這顆心臟沉重無比，壓得她無法喘氣。
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接通后， 是物業的聲音：“小姐，剛剛那位先生是我們小區的人， 您認錯了。”
“他不是…！”姜樓反駁。
“他是我們的租客，小姐，”物業瞥了眼站在一側的周祁銳，語氣有些調侃：“而且，這位先生說他是被自己老婆趕出來了，在下面罰站。”
“還有，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們之間的事也要考慮考慮我們物業。”
“……”
物業：“所以，夫妻之間早點解釋清楚對彼此都好。”
掛斷電話，姜樓再次透過窗口去看，周祁銳并沒有再抬頭，只是平視著，看著小區的門口。
誰和他夫妻。
想到這里，姜樓便重新躺回了床，沒再理會樓下的人是否走了沒有。
迷迷糊糊地捱過了一晚，早上接到Bastian的電話時，她只覺得自己腦袋發疼，起床的時候腳步都是飄著的。
Bastian很守時，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姜樓的樓下等她，只不過在看到同樣出現這里的周祁銳時，他不免震驚了下。
現在的雪已經停了，但男人的發絲還是濕的，顯然是在這里站了很久。
他挑眉，帶著些調侃的語氣：“先生怎么還在這里？”
周祁銳沒有回答，只是雙手放進口袋里，目光盯著大門的地方。
“你在這里站了一夜，樓上的人也沒有理你，何必呢？”Bastian的聲音繼續傳來。
周祁銳眼睫動了下，幾乎是僵硬地看向Bastian，但眼神卻沒有半分的動搖：“與你無關。”
此時姜樓已經走了出來，她穿著一件杏色的羽絨服，圍巾嚴實的遮著小半張臉，黑色的微卷長發隨意披散著，看上去自然又溫柔。
周祁銳下意識上前去接她，卻不想姜樓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從他身邊走過，走向了站在他身后的Bastian。
“我們先去和Rita集合。”因為圍巾的遮擋，她的聲音輕輕的，帶著幾分糯感。
Bastian點頭，帶著她準備走。
卻不想，周祁銳卻直接抓住了姜樓的手，讓她被迫轉過身來。
他的手很熱，在被抓住的一瞬間里，姜樓忍不住蹙眉，她抬眼，看向周祁銳。
視線里，男人的臉頰和鼻尖被凍的有些發紅，耳廓也是，反而是唇色有些發白，他抓著姜樓，手指不由地收緊。
“別走。”周祁銳開口，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我還有事，”姜樓伸出另外一只手，慢慢地去掰他的指尖，“你早點回去吧，別等了。”
但男人依舊不為所動，手上的力道也因她在抗拒變得更緊，“阿樓，我”
話還沒說完，Bastian突然打斷：“先生，如果你一再糾纏，我就報警了。”
說著，他就將手搭在了姜樓的肩上，讓她靠近了自己幾分。
周祁銳看在眼里，神色空了一秒，而這一秒里，姜樓已經掙開了他的手，轉身離開了。
隨著兩人背影越走越遠，周祁銳只覺得頭痛欲裂，他大口呼吸著，用手狠狠敲了敲，但不管怎樣用力，都沒有得到任何的緩解。
視線逐漸模糊，周祁銳抬眼看向已經停在一輛車旁的背影，咬牙，追了上去。
距離不算太遠，他的步子邁得很大，也很快，但老天好像故意不讓他觸碰一樣，一輛車從面前駛過，周祁銳瞳孔緊縮，條件反射般往后撤，再回神的時候，姜樓已經坐上車慢慢開走了-
和Rita匯合后，按照安排，三人來到了預約好了的餐廳。
等點的菜都上好的時候，Rita買的蛋糕也送了過來，拆開放在一旁，Rita笑瞇瞇地問：“怎么樣，這個蛋糕不錯吧？”
蛋糕是個極其可愛的兔子蛋糕，粉粉嫩嫩的，還用了藍莓做裝飾。
姜樓狠狠點頭：“很可愛！”
“我就說吧，你肯定喜歡這種！”得到肯定，Rita也不謙虛，“來來來，把蠟燭點燃，然后許個愿！”
兩人忙忙碌碌好一會，終于把蠟燭點燃，擺在了姜樓的面前，Rita：“好了，咱倆一起唱生日歌！”
“不用了不用了，這里好多人啊。”姜樓有些不自在，小聲和兩人說。
Bastian笑了一聲，忍不住學她壓著嗓子說話的樣子，彎下腰和她說：“那我們小聲點唱。”
Rita幫腔：“對，我們小聲點。”
兩個人一致要求，姜樓也沒辦法，只好輕聲提醒：“那你們小聲點！”
兩人很聽她的話，唱歌的聲音沒放得很開，倒也不至于吵到其他人。在生日歌中，姜樓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愿。
姜樓低聲喃喃：“希望未來一切順利吧。”
蠟燭被吹滅，Rita立馬掏出準備好的禮物和相機：“生日快樂！我來幫你拍照片，這次你一定要記得發啊，不然我會生氣的。”
“行，等會就發。”姜樓接過，拿著蛋糕擺好姿勢準備等著她拍照。
Rita比劃了幾下，看了眼坐在一側的Bastian，示意：“你的禮物也放過來，先給你們兩拍一張，然后再給我們三拍一張。”
姜樓看了他一眼，有些猶豫，但沒拒絕，在兩人一起出現在鏡頭里時，Rita朝著姜樓擺了擺手：“你往他靠近一點呀。”
姜樓照做。蛋糕和禮物被放在兩人中間，Bastian微微側頭，展眉笑著，目光看似落在蛋糕上，其實是定格在姜樓的側臉上的。
照片傳給姜樓，她挨個看了眼，一一存下來后，她又拍了幾張飯菜，選了個九宮格，配上一條‘生日快樂，新年繼續努力’的文案，點了發送。
上傳成功之后，她沖著Rita晃了晃手機，說：“發了發了，特意@你表揚。”
Rita：“那我可要做第一個點贊的！”
她快速找到姜樓的賬號，點進去立馬點了個贊，還留言祝福生日快樂，一套格外熟練迅速。
Rita看了看照片，評價：“你倆挺上鏡的。”
手機里傳來通知的聲音，姜樓看了眼，是剛發的那條消息得到了點贊的通知，除開認識的朋友，還有周祁銳。
她好像忘了屏蔽他。
姜樓愣了下，回神笑：“還不是你拍得好。”
等到這頓飯吃完，Bastian就迫不及待邀請姜樓一起去他那個神秘的地方。
姜樓簡單收拾了下，和他一起走出了餐廳。
Rita事情很多，能特意抽出時間吃頓飯已經很不錯了，見他倆還有其他的安排，沒再繼續跟著的打算，就和兩人打了聲招呼離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時只剩下兩個人，而Bastian又神神秘秘的，姜樓的好奇心也起來了，“這么神秘，到底是去哪兒啊？”
Bastian：“到了就知道了。”
“現在還不能說呀？”
Bastian幫她拉開車門，一副肯定的樣子：“驚喜怎么能提前說，你就放心吧，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姜樓忍不住想笑，難得會突然期待什么，就放任事情自己發展了。
“先生，這是最后一次警告。”Bastian突然抬頭，語氣也沉下來。
姜樓順著看過去，只見周祁銳正一步步靠近，他的神色難得地帶上了焦急與無助，唯獨目光一直落在姜樓的身上。
他伸手，想要阻止姜樓上車，卻被Bastian一把攔住。這個動作明明不大，但能很明顯的看到周祁銳腳下踉蹌了一下，呼吸不正常的大喘著。
Bastian對姜樓說：“你先進去。”
姜樓腦子嗡了一下，看向周祁銳，淋了一夜雪的男人很狼狽，發絲還是濕的，絲絲縷縷貼在額頭，身上的衣服也沒來得及換，能隱約看到已經濕了。
“阿樓…”周祁銳越過Bastian說，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別走。”
他渾身都在顫抖，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用盡全力般的。
他真的在挽留，從見面開始，他就不停地再挽留。
姜樓拉了拉Bastian，示意不用再攔。
她上前一步，就在下一秒，徑直落進了男人的懷里。
與以前的不同，帶著濃濃的濕意。
姜樓的腦子在這一刻瞬間宕機，她下意識回抱住他，卻切切實實感受到了他的重量。
男人的頭貼住她的側臉，真實的、炙熱的，或者說是滾燙的觸感透過皮膚傳來。
“阿樓，別離開我…”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臉上的感覺也越來越清晰。
姜樓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情緒翻涌。
他哭了？
第79章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她沒來得及去確認這觸感到底是什么， 只能感受到身上的力量越來越重，就好像周祁銳在這一刻，將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企圖用這樣的方式留住她。
姜樓用力撐著，叫他：“周祁銳， 你起來。”
無人回應。
姜樓深吸一口氣，想將他推開， 但不管她怎樣推，面前的人都沒有任何的動作。
腦子里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姜樓語氣有些急促起來，“周祁銳，你有在聽嗎？”
“周祁銳？！”
男人已經渾身癱軟了下來，臉色慘白一片， 雙眼緊閉， 在Bastian的幫助下， 姜樓這才發現他發了高燒， 就在剛剛， 再也撐不下去，暈倒了。
姜樓轉頭看向Bastian， 神色有些慌亂。
對方也明白她的意思， 伸手接過對方， 將他帶進了自己的車后座，他用下巴點了點副駕駛的位置，和姜樓說：“先去醫院。”
將周祁銳送到醫院后， 醫生還在間隙問了句為什么燒到這么高了還穿著濕衣服。
姜樓抿唇沒有回答， Bastian陪在她的身邊，替她解釋：“可能淋了些雪吧。”
淋雪。
這話不免讓姜樓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一切。寒風在外不停地吹著， 雪不大，但斷斷續續飄著，并沒有停下，男人的頭上和肩上慢慢堆起了一層薄雪，仿佛要被純白淹沒一樣，融入整個雪色中。
醫生睨了兩人一眼，幫周祁銳打好點滴，叮囑著等他醒了再叫護士過來。
姜樓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忽然有些晃神。很久以前，周祁銳也發過一次燒，很嚴重，但他始終不愿意去醫院，只是在家里躺著。
梁姨追著他說了好幾次，想帶他去醫院看看，但周祁銳都拒絕了。
明明整個人都在發燙，神志也燒得有些不清醒了，但他嘴里的話卻清晰冷淡：“不去，死了就死了。”
頗有破罐破摔的感覺。
姜樓慢慢走到他的面前，雖然已經將濕潤的衣服換了下去，但他的額頭上的頭發還是濕的，眼底的烏青也在蒼白的臉上越發的清晰。
他這樣一個處事不驚，對什么事都一副勝券在握的人，現在卻安安靜靜地躺在了病床上，滿身疲倦，像是碎了一樣。
“”姜樓的呼吸不由地加快，她忽地笑了起來，輕嗤一聲，似嘲諷般。
“你來干什么？”姜樓小聲的問著，但她又不急于討要對面的人的答案，只是一味地質問著。
“你站在雪里站這么久，有意義嗎？”
“你在京北的事解決完了嗎？”
“為什么要在我這里浪費時間？”
姜樓慢慢蹲在他的身邊，看著手背上針腳落下的地方，語氣緩慢而又輕微：“你不是利用我嗎？你不是騙我嗎？我們之間的利用關系結束了，不應該就此了斷嗎？”
“你回來，是想挽留我嗎？”
如她所料，她的任何問題都沒有得到回答，躺在床上的人什么也沒有聽到，只余下清淺的呼吸算作回應。
但這回應太小，小到根本無法彌補她的問題。
Bastian拍了拍她的肩，還是問出了一直想問的話：“他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姜樓想回答說不是，但嘴邊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最后只是張了張唇，低下了頭。
“你拒絕我是因為他嗎？”Bastian繼續問，“你和他到底什么關系？”
這一瞬間給人的感覺很神奇，姜樓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又看了眼身邊的人，以緩慢地，幾乎輕微地聲音說：“Bastian我覺得我應該和你說清楚，我和他的關系很復雜。”
Bastian也不急，只是耐心地聽著。
“前不久，我和他還是夫妻的身份，”對上Bastian震驚的視線，姜樓頓了頓，繼續解釋，“不過我回到巴黎的時候，就已經和他離婚了，我和他現在算是沒有關系。”
“你是說，你和他結過婚”Bastian眉心緊鎖，似乎很不相信這句話。
點了點頭，姜樓應聲：“嗯。”
“那他這是為了挽留你？”Bastian的視線在周祁銳的身上點了下，語氣里帶著幾分猶豫：“你想和他復合嗎？”
姜樓搖頭：“我們不能。”
不是不想，是不能。
但這不是她主觀的意思。
“我上次不是問你胸針想要送給誰嗎，那時候我給出了他的名字，你很震驚，問我怎么知道的，我說是你和Rita交談的時候我聽到的，但我要告訴你，我沒說實話。”
Bastian認真說著，眸光閃著光：“其實是你上次喝醉了，迷迷糊糊地一直說著什么，我聽不懂，不知道那幾個音節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很好奇，忍不住向醉酒的你問了。”
他的目光落在姜樓的臉上，誠懇而炙熱：“你知道你怎么回的嗎？”
姜樓失神，她對這個完全沒有印象。
“Mon amour，”Bastian再次強調：“你說，他是你的愛人。”
呼吸一滯，姜樓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赤。身。裸。體著站在了他的面前，她感到局促，也感到不安和羞赧。
“這沒什么不好，”Bastian語氣依舊平穩，沒有任何的復雜的情緒，好像在陳述著某個既定的事實，又像是在引導：“阿樓，我是你的朋友，我雖然喜歡你，但不會自私到不顧及你的選擇，你在我這里永遠都是獨立的。”
“所以，你能看清自己的心嗎？”
姜樓倏地呆住，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他，只覺得喉間酸澀難捱。
Bastian拿過一把椅子，準備讓她坐下來放松一點，但姜樓拒絕了。
他沒太在意，自己坐了下來。他的身軀在一瞬間矮下來，抬眼的時候又能恰好的接住她的視線：“你對他到底怎樣的感覺？”
隨著這句話，姜樓的思緒開始飄遠起來，她回想著這段婚姻里的點滴，所有的記憶在這安靜的病房里以走馬燈的形式轉動。
沉默良久，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就已經點頭回應：“我是喜歡他的。”
Bastian：“那你們離婚的理由是什么？”
姜樓本想說合約到期了，但事實是她提前了這段甲乙之間的關系，快速地讓這一切走向了終點，想了想，她才開口：“我覺得他有更好的選擇，而不是在長輩的期盼下草率領證的我。”
“他沒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但他給我的反饋卻是他更傾向于另外的人。”
“他出軌了？！”Bastian震驚，已經準備站起來和病床上的人對峙了。
“不、不是啊！”姜樓攔著他，“只是我覺得對方于他更為重要，就，她好像是白月光那樣的存在…你懂我的意思嗎？”
Bastian輕哼一聲，揶揄：“都結婚了，還有白月光呢。”
姜樓垂下頭，呢喃：“她比我更適合站在他的身邊。”
看著她這幅樣子，Bastian嘆了口氣，再次盯著他的眼睛。
“你覺得，”Bastian一字一頓地說，仿佛怕她聽不清一樣：“在這段婚姻里，他有否認過你嗎？”
姜樓如實搖頭：“沒沒有。”
“他有說，不想和你結婚嗎？”
“沒有。”
“他有說，要為了別的女人，就是你口中的白月光和你離婚嗎？”
她的聲音小了下去：“也沒有。”
Bastian：“那你為什么要放低自己的存在？”
姜樓腦子轟了一下，她大口地喘氣，回答這些問題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般，“但他從來都沒有給過我肯定的答復我問過他，我們之間是什么關系，但他總是把選擇權交給我，我問他婚期結束后我們怎么辦，而他只是沉默。”
“Rita知道你們的關系嗎？”Bastian突然笑了。
“知道”
Bastian：“她沒說過你們兩個很拗嗎？他為什么一定要把選擇權給你，而你又為什么一直把自己看得很低？”
“算了算了，既然你已經選擇了切斷過去，我不趁虛而入一下，反而顯得我挺蠢的。”
Bastian起身，朝她靠近了一步：“嗯…剛剛被他打斷了，但是前往我秘密基地的約定不能不做數了啊，說說，什么時候陪我去？”
姜樓點頭：“肯定算數啊，等他醒了我就跟你去。”-
周祁銳醒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了，他睜開眼，雙眼空洞，滿是茫然。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彌漫，潛意識讓他知道了這是在醫院。
和這幾年以來一樣，他會恍惚看到那段模糊的記憶：醫生進來的時候，會很惋惜地告訴他周景辰去世的消息。
可當他側頭，發現進入眼簾的是姜樓的睡顏時，眸子才慢慢清明起來。
“姜樓…”他想開口喊她，但沒想到自己的嗓子腫了，聲音直接被堵住在了喉間。
嘗試了幾下，最終他抬手，指尖觸碰上了她的臉頰。
因為一直放在外面打點滴，他的手指很冰，觸碰到皮膚的時候，帶來一陣刺激。
姜樓迷迷糊糊想躲，但這股冷意又追了上來。
忍不住蹙眉，想伸手撥開，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她直接坐了起來。
對上周祁銳的目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
只能干巴巴的問：“還有哪兒不舒服的嗎？”
周祁銳咳了咳，努力讓聲音發出來：“沒有，感覺好多了。”
姜樓盯著他看了會，叫來了護士重新測了測他的體溫。
現在的體溫已經正常了，但他的嗓子和臉色還是很差。
“我有話想和你說。”周祁銳沒有管，只是努力支撐著身子，想要坐起來。
姜樓扶著他坐好后，開口：“我也有話想和你說。”
她掌握話語權，接著說：“周祁銳，我問你，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第80章 告訴他我是誰
似是沒想到女孩兒會這么直白的開口， 周祁銳盯著她看了好一會，也沒說話。
“你不開口，我就走了， ”姜樓提醒，“我還有其他的安排， 不想把時間浪費在你的身上。”
看著姜樓起身，周祁銳立馬抓住了她， 就連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等等”
他的聲音很啞，說地很急， 也很輕，但在正好填充了這間不大的病房。
“喜歡，我喜歡你，姜樓。”
說完之后， 他又搖了搖頭， 似乎想要否認這句話， 但卻用另外的話彌補上了這輕微的搖頭：“我想， 比起喜歡， 我對你的情感更多的是愛，我是愛你的。”
姜樓呆住， 她想找到任何指正這句話是個新的騙局的證據， 但看到他的表情的時候， 她又忍不住心軟了。
如果這是騙局，那一定是最高明的，用著真誠的底色， 刺著人最柔軟的部分。
姜樓垂眼， 只能硬邦邦地問：“你又在騙我是嗎？”
抓著衣角的手慢慢收緊，青筋暴起， 骨骼都在用力：“沒有，我沒有騙你。”
“可你總是滿嘴謊話！為什么兩個人在一起還要我去辨別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姜樓穩了穩呼吸，質問。
“……”他低著頭，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般，祈求著面前的人的原諒，“你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解釋嗎？”
“上次在咖啡店，我就給過機會了。”姜樓神色暗下來，“周祁銳，我給過你很多機會，可每當我覺得你能給我個解釋的時候，又是你一次次把我推開。”
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姜樓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狠狠地抓住了，被面前的人，也是被自己。
“Oriya！看看我帶什么過來了。”Bastian走進來，語氣愉悅。
周祁銳的視線落過去，看到了他手上提著的盒子。
Bastian看到他醒了，眉眼輕挑，聲音也放了下來：“醒了啊，你們聊的怎么樣了？”
“要是沒有個結果，我就要帶她離開了，昨天的生日被人浪費了，我得帶她補回來。”Bastian將盒子遞給她，語氣柔了下來：“走不走，現在他已經醒了。”
姜樓接過，看了眼，有些驚訝：“蛋糕？”
“嗯，是在Rita買過的那個店買的。”昨天Bastian就注意到了，姜樓似乎很喜歡哪一款蛋糕，他也嘗了下，是比一般的都要細膩醇香，他就去看了有沒有小一點的同款，還真的讓他找到了。
姜樓：“謝謝。”
“所以，現在陪我走嗎？”Bastian做出邀請的手勢。
姜樓看了眼周祁銳，又看了眼手里的蛋糕，緩緩點了點頭。
“……！”
周祁銳想伸手抓住她，但渾身都沒有力氣，距離又太遠，最終那只插著針頭的手落了空，帶著點滴的輸液管一起晃動，在房門被關上的同時，慢慢沉入了靜默中-
跟著Bastian來到他一直藏著的地點，是一家酒吧，店名叫PASSION，開在城市的角落里，一般很難注意到。
“怎么突然想到來這里？”姜樓有些驚訝。
“進去就知道了，”Bastian帶著她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引她坐在了定好的位置上，和她說：“你在這里坐一會，我等會就來。”
姜樓點頭，在Bastian的身影轉過拐角的時候收回來，看向了四周。
這個酒吧的裝修采用的是賽博朋克的風格，閃爍的霓虹燈與迷幻的光線交織，看上去神秘又刺激。坐在這里的人不多，但都被染上了這里的色彩，光影流轉，快節奏的音樂沖擊著大腦的每一根神經，姜樓沒來過這里，忍不住興奮起來。
等了很久，期間服務員還給她送來了一杯飲品，說是Bastian替她點的，是低濃度的果酒。
姜樓謝過后，將它放在了一側。
Bastian離開的時間很長，就在姜樓快等不下，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整個酒吧的燈忽然暗了下來，音樂也戛然而止。
四周的燈光昏暗，姜樓的心不由地收緊起來，她打* 開手機，給Bastian打了電話。
鈴聲在舞臺的方向傳來，隨后姜樓就聽到了一些兵荒馬亂般的聲音，也能分辨出，這里面存在著Bastian。
電話被掐滅，姜樓放下手機，看向了舞臺的位置。
也是在這一刻，燈光再次亮了起來，但這一次，不再是暗色的霓虹燈，而是明亮的白熾燈，照亮了整個酒吧。
燈光閃來的一瞬，姜樓下意識閉眼，等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Bastian站在舞臺上，一改以前的溫暖和煦的模樣，手里拿著電吉他，穿著件皮夾克，戴著墨鏡和項鏈，撥動了撥片。
這像是一道指示一樣，站在他身后的所有人一起動了起來，起初是電吉他獨奏，緊接著所有的樂器一起奏了起來，如同疾風般，漸漸地，這陣風緩了下來，像是在路上輕輕撫摸著花骨朵，又像是接住了掉落的枯葉。
姜樓愣住了，她從沒見過Bastian這幅樣子，也不知道他會彈電吉他。
時間在這一刻瘋狂的跳動著，隨著音樂的節拍，隨著臺下慢慢響起的掌聲，姜樓不自覺加入，逐漸沉浸。
與街頭的那些音樂不同，它不是從頭到尾的緩和，也不是一如既往的訴說著哀苦，這是不停起伏著的，就像是生命。
一曲作罷，姜樓還沒回過神，就聽到Bastian拿起話筒，說：“希望Oriya永遠勇敢，一往無前，敢愛敢恨！”
他的話敲擊著姜樓的腦袋，臺下的人不知道臺上的人在說誰，但依舊熱烈地鼓著掌，就好像，所有的人都在祝福著這個叫Oriya的人。
姜樓呆在原地，直到Bastian在后臺換下衣服，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的時候，她也沒有反應過來。
“看你這幅樣子，是被我驚訝到了？”Bastian回到原來的樣子，坐在了她的對面。
姜樓抬眼，點了點頭：“我沒見過你這樣。”
Bastian：“現在見到了，怎么樣，還不錯吧？”
姜樓狠狠點頭：“非常不錯，真的是個大驚喜！”
“我可是準備了很久，還想著昨天沒能給你看有些遺憾，但現在看來，能給你帶來驚喜就好。”
姜樓眨了眨眼，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你不用這么在意我的想法。”
“本來就是給你的生日禮物，這有什么的。”
姜樓捏了捏握在手里的酒杯，有些出神。她有心事的時候都是藏不住的，Bastian看出來，很輕地笑了一聲。
自嘲般：“我是不是沒機會了？”
酒杯一抖，姜樓抬眼，撞進他的視線，炙熱又明亮。
她抿唇，沒有回答，但沉默從不是避而不談的辦法，它有時，是一種肯定。
Bastian長嘆了口氣，眸子里的笑意不減：“好不甘心，他只是比我早些遇到你而已。”
姜樓張了張唇，想說些什么的，但最后只蹦出了一句：“對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我喜歡你又不是你的錯，你不選擇我也不是你的錯，只是以后，我們還能是朋友吧。”Bastian將酒杯伸過去。
“當然…”姜樓笑了，和他碰杯。
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后，Bastian開口：“其實，組樂隊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但我父母覺得這是不務正業，加上原本玩音樂的朋友們都慢慢找了工作，這件事也就隨著時間不了了之了。”
“這次重新組織了起來，對我來說意義非凡，我想讓它留下些什么，”Bastian狡黠笑了下，“你知道嗎，我本來打算再次跟你表白的，就在那個舞臺上，我覺得這樣以后想起來，就會有很幸福的回憶。”
姜樓睜大了眼，完全沒想過。
“不過我昨天也想了很久，它本身的存在就讓我幸福了，沒必要再用什么來證明。”
姜樓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彈的真的很好，只是有些可惜，忘記拍照了。”
他故作生氣，其實臉上的笑從來沒消減過：“啊！那我可真的要傷心了！”
“那我賠罪，罰一杯。”果酒的香氣很足，姜樓一飲而盡，朝著他晃了晃。
“行了，我又不計較這些東西。”Bastian看著姜樓，神色滿是不舍：“你說，他到底有什么好的，讓你傷心，讓你一個人，讓你為他哭。”
他調侃：“Rita不是替你把過關嗎？她是不是眼睛不太好啊？看來下次我得帶她去醫院看看了。”
知道他在開玩笑，姜樓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他一點都不好，不僅滿嘴謊話，還自作聰明，明明什么都厘不清，還在小時候教我怎么去愛。”
Bastian瞇著眼睛笑：“啊…這么差勁啊？”
“但他一點都不差勁，”不知道是不是果酒喝多了，姜樓的語氣有些慢，但說的話卻清晰而肯定：“他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從最開始的一個人接下整個公司，被所有人質疑，到現在已經是掌握了整個圈子話語權的人了。”
“他其實有很多不會的事，不會照顧人，不懂女孩子，不懂怎么安慰人，但他后來都學會了，為了更好的照顧我學會了。”
“可他又蠢得厲害，不知道我真的很愛他，一點也不堅定，讓我總覺得自己的愛沒有落在實處…”
聽到這里，Bastian抬眼，看到了闖進酒吧的人。
今天的巴黎天氣很好，但冰雪消融，溫度反而更冷了些。男人穿的不多，只是隨意套上了那件黑色外套，就連圍巾都沒來得及戴，鏡片后的雙眼滿是疲倦，可見他有多急切。
酒吧里的燈依舊是明亮的，周祁銳很快就找找到了他們的位置。
Bastian對上他的視線時，沖著他挑了挑眉，滿是挑釁。
周祁銳快步走到兩人面前，目光定格在了姜樓的身上。
“姜樓。”他喚她。
姜樓看了他一眼，又將頭垂了下來：“你來干什么。”
她的語氣很冷，隨著這句話，酒吧里等忽然切回了原來昏暗曖昧的光線，將整個空間都籠罩了起來。
周祁銳的呼吸很急，理智因為昏沉的腦袋已經變得不堪一擊，自持冷靜的人再也沒辦法平復自己的心。
他一把拽起姜樓，帶著她往外走。
等到穿過酒吧的走廊、門，店前的街道，姜樓猛地停下了步子。
她的臉泛著緋色，眼底也是。
她盯著周祁銳，嘲笑般開口：“你這樣做有意義嗎。”
逼仄的巷子里，融化的冰水從屋檐滴落下來，打破地面上的冰雪，形成了一塊空缺，他們面對面站著，對峙著。
陽光刺眼，周祁銳摘下眼鏡，隨意塞進了口袋。重新抬眸時，他上前一步，手指探進她的發間，他什么也沒說，吻上了她的唇。
呼吸侵入的猝不及防，姜樓想掙扎，但后腦被他扣著，只能被迫仰頭，承接著。
周祁銳半闔著眼，長長的眼睫下，是一雙深邃的，卻又碎了什么東西在里面的眸子。
唇瓣上還留有果酒的香味，舌尖探進的時候，果香被一點點剝奪，同時，也闖入了屬于他的味道。
苦的。
姜樓依舊在掙扎，放在后腦的掌心卻越發的用力，壓的更緊，她被完完全全抱住，感受著他的體溫，他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
氧氣越來越稀薄，姜樓的雙手逐漸脫力，她放任自己縮在他的懷里，也放任這失控的一刻。
“Oriya，你們…”Bastian不知什么時候追了過來，正好撞見了這一幕。
周祁銳的目光抬起，冷到了極致。
Bastian突然察覺到了他的危險，也明白了前幾次的試探他都沒當過真。
周祁銳能聽到，姜樓自然也聽到了。下意識的，幾乎用盡全力，她咬了口周祁銳的唇，將他推開了。
“我——！”但下一秒，男人就重新抓住她的手腕，讓她不得不貼近自己，比上一次更兇猛的力道，一遍遍吻她。
換氣的間隙，他的聲音壓抑又低沉：“告訴他我是誰。”
口腔里逐漸嘗到了鐵銹味，姜樓只覺得瘋了，什么也說不出來。
但他不肯罷休，像是完全沒了理智一樣，將她堵在角落，用身體完完全全遮擋住了她。
“姜樓。”周祁銳垂眼，距離很近，他能很清晰看到女孩兒眼里倒映的自己。
他提醒，帶著命令的語氣，另一只手慢慢攀上了她的脖子上：“跟我回去。”
這一刻荒唐又惡劣，姜樓的回憶拉回自己決定要出國的那天，時間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而她也早就長大，但這一刻的周祁銳卻幾乎和過往重合了。
姜樓蹙眉，嘴硬：“周祁銳，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沒簽字。”他平靜。
姜樓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掙扎：“你說讓我走的！這是你答應過我的條件！”
“我是答應你了，”周祁銳松開她，站在她的面前，用目光籠著她，“答應的條件是讓你離開京北，不是離婚。”
“三次機會已經用完了，我們不可能就這么算了。”
“……”姜樓幾乎吼出聲：“你這個騙子！”
周祁銳的呼吸一頓，感覺心臟都停了一瞬，他閉眼，再次抬眸看著她的時候，眸子里星光鋪散。
“我承認，我騙了你很多事。”周祁銳開口，“但我愛你，是這一年里我能肯定的事…不對，不止這一年，其實在你離開的這四年里，我已經確認了。”
“姜樓，我愛你，我不想和你離婚，我也不想當騙子。”
他終于說出口，句句平靜，句句坦誠，句句不輕易。
“你回國請我幫助萬姜的時候，我說，需要你和我結婚我才會幫你，這句話是騙你的，”他坦然，將自己一點點剖開，“是我想見你了，是我想你繼續留在我身邊，是我想和你結婚。”
“我說協議到期后我們就離婚，這句話是騙你的，我從來都沒想過和你離婚，和你領下結婚證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沒想過和你離婚。”
“還有，那次來巴黎，其實我根本沒有任何工作覆蓋了過來。我出現在那里是因為我想見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
“別說了…”姜樓低下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但周祁銳沒停，一直說著，從她回國開始，一直到現在：“明明和你約好了，但是我又說事情緊急，等不了你也是騙你的。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你，是我不想讓你發現我一直在算計我們之間的關系，所以逃了。”
“我說你討厭我、恨我、遠離我，我都沒關系，這句話也是騙你的。我不想你討厭我，我不想你恨我，也不想你和我離婚，我我想和你說說話。”
曾經疏遠自持的人現在敲碎了自己搭建的圍墻，碎屑抖落一地，將自己一層層剖給面前的人看，祈求著能夠得到她的原諒。
“我不想當騙子了，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你想聽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但你別不要我。”
他的聲音從開始的冷靜，游刃有余，到現在已經開始顫抖了。
“我…很早之前就沒人要了，是你讓我覺得我還有地方可以待。”
不知過了多久，姜樓才抬眼，淚水已經打濕了她的臉頰，她想用手背去擦，周祁銳卻比她更快的抬手了。
冰涼的指尖觸碰到淚痕，刺激著她的神經。姜樓隔著曲折的陽光，顫抖地看著他。
“周祁銳…”
周祁銳彎了彎唇：“嗯。”
“我也不想和你離婚。”
周祁銳閉上眼，緊緊地抱住她，他的身體在抖，呼吸也是。
他終于得到了女孩兒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