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橙子汽水 “紀臨舟,你哥的朋友!薄
晚上徐易準時來接她, 方幼宜到家后周姨正在準備晚飯。
紀臨舟還沒回來,他平常也很少會在晚餐時間回家。
方幼宜并沒有等他,睡覺之前要換紗布, 她對其他事情上向來很細致耐心,但唯獨在照顧自己上稱得上粗糙,綁紗布的時候隨意的系了幾下就沒管。
實驗室的群里在聊周末去山上采集標本的事情,老周說只需要三個人, 讓大家自己報名。
方幼宜第一個主動填了報名表交上去。
鐘靜看見后私聊她,
“怎么回事?周末有空不陪家屬往山上跑。俊
方幼宜已經洗完了澡, 正趴在床上看材料,a4紙有些散亂的在手邊, 她回過去,
“他也挺忙的!
鐘靜發過來一個好奇的表情包,
“你們怎么認識的?家族聯姻?”
方幼宜把手邊的幾張a4整理了下,看著最新跳出來的這條消息, 沒立刻回過去。
她跟紀臨舟怎么認識的?
其實她也不知道。
在牛津那次是她第一次見他, 那時候她對他還沒太多的印象,只覺得他跟方淮晝認識的圈子里那些朋友差不多, 一樣的習慣高高在上地看人, 只是更加冷淡惡劣些。
真正意義上算是“認識”,應該是她本科畢業那年的暑假,方淮晝說帶她去畢業旅行。
旅行的地點定在意大利,出發之前方菁在幫忙她整理行李箱,方靈還莫名其妙因為家里阿姨收錯的衣服跟她大吵了一架, 但這一切都不影響方幼宜的好心情。
做了二十多個小時的飛機,中間換乘的時候她在凌晨的戴高樂機場休息,還是對這趟旅行充滿了期待, 以至于差點跟人弄錯了行李箱都沒察覺到,還是一個好心的華人同胞幫忙她取回來行李,兩個人聊了幾句,方幼宜很開心的表示自己要去意大利畢業旅行,對方祝她旅途愉快。
只可惜期待已久的旅行不僅稱不上愉快,甚至差點讓方幼宜當天就買機票回國。
到了意大利,方淮晝沒有來接她,只安排了當地的導游開車帶她去酒店。
方幼宜到了酒店才發現,原來這趟旅行不是只有她跟方淮晝,還有方淮晝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新交的混血女友。
從小到大方淮晝有過很多女朋友,方幼宜大多都不太記得了,但直到現在她還是能想起當時那位混血女友的長相和名字。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太漂亮了,立體美艷的五官和火辣的身材,襯托的當時只穿著件T恤衫就拖著行李箱來找方淮晝的自己像干巴巴的小火柴人。
所有美好的心情在見到方淮晝又交了新女友后都變得落空,方幼宜回到酒店房間就打開手機準備訂回國的機票。
不過受當時的天氣影響,近一周都沒有直飛的航班,她無奈只能繼續硬著頭皮留下來,像小時候看方淮晝談戀愛那樣繼續看他跟新女友談戀愛。
他們當時在意大利的那間酒店只待了兩天不到,艾米莉,也就是方淮晝的新女友就提議換地方去托斯卡納。
方幼宜沒去過托斯卡納,但她知道有一部電影是關于托斯卡納的,看電影的時候她也曾經有些向往。
方淮晝第三天就帶著他們一起去了托斯卡納,住的地方是朋友在當地開的酒店。
到達托斯卡納后方淮晝就被艾米莉帶著單獨二人世界了,方幼宜不會講當地人最多用的意大利語,出門也不是很方便,大部分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待在酒店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旅游淡季的緣故,酒店里并沒有多少入住的客人,白天的時候方淮晝跟艾米莉出門,諾大的酒店好像除了工作人員就只有方幼宜一個人。
酒店后面有個很大的泳池,方幼宜白天的時候會在房間看電影,看完后再到樓下的泳池待著。
她不會游泳,但喜歡泡在水里的感覺。
酒店的泳池設計也很有意思,旁邊的一整面墻都是書,一般情況下方幼宜看完一本書的時間天就會黑,她會上樓,等晚上的時候方淮晝會跟艾米莉回來,他們的房間在同一層,房間門的隔音并不好,她能夠很清楚地聽見方淮晝跟艾米莉講情話的聲音。
方幼宜會捂住耳朵假裝自己是一株植物,什么也聽不見,可是方淮晝的聲音還是鉆進耳朵里。
方淮晝的聲音跟人一樣,溫柔又好聽,他對艾米莉說愛她的語氣跟小時候對方幼宜說他才不想當她哥哥的語氣一模一樣。
紀臨舟出現的是很突然的。
方幼宜在托斯卡納已經待到無聊到快要爆炸,但方淮晝和艾米莉顯然沒有玩夠。
方幼宜在某天中午看完電
影又準備下樓去游泳的時候發現泳池除了她之外居然還有一個人。
可能是因為一個人在異國實在太無聊了,她沒有走開,而是在岸邊看著對方游完之后上岸。
最初她甚至并沒有認出是紀臨舟。
距離上一次在牛津的見面已經過了快兩年,方幼宜并沒有那么好的記憶力。
紀臨舟上岸拿毛巾擦干頭發,也沒主動開口跟她搭話,只拿起旁邊托盤上裝在玻璃瓶里的蘇打水仰頭喝。
方幼宜覺得他有點眼熟,又是這些天難得看見的亞裔長相,沒意識到自己盯著他看的視線有些過于的持久,直到對方視線淡漠的回盯過來。
她立刻說抱歉,因為不確定對方的身份,說的是少數幾個會的意大利語。
紀臨舟卻沒開口說話,只是神色淡漠地盯著她看了幾秒,用中文準確的叫出她的名字,
“方幼宜。”
方幼宜沒聽過人用這種語氣叫自己。
很篤定的,準確的,仿佛已經認識她很久很久。
但,是一個對于她而言相對陌生的“陌生人”。
異國的酒店里陌生的男人,她仰頭看著他,神情茫然又警惕,顯然是沒想起來他是誰。
紀臨舟低頭看著她,目光跟她對視了幾秒,唇角淡了淡,自我介紹,
“紀臨舟,”
他擰上手上的玻璃瓶蘇打水,語調也冷淡下來,補充道,
“你哥的朋友!
泳池的水面倒映著一側的建筑影子,藍色的池壁在陽光下晃動出水波。
方幼宜盯著對方的臉看了有快半分鐘后才終于從記憶中撈出來這么個人。
兩年前生日宴上搶走自己相機還刪掉了照片的那位。
“哦,我哥他不在。”
方幼宜彼時對他的印象算不上好,態度也變得冷淡下來,打算上樓回房間。
紀臨舟卻叫住她,直接開口問她,
“這附近有什么可以吃飯的地方嗎?中餐。”
方幼宜愣了幾秒鐘后看他一直在看著自己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講話,覺得莫名之際卻又不是很想拒絕他。
可能是因為她剛好知道酒店附近有一家中餐廳,也可能是因為她一個人實在是無聊寂寞得太久了,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紀臨舟挑了挑眉,而后用一種再自然不過的方式把他的手機和錢包都丟給了她,對她說,
“等我十分鐘!
方幼宜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手上的錢包和手機,錢夾一角甚至還露出他的身份證件。
她不知道這是否就是紀臨舟一貫的處事方式。
但在異國的酒店,把自己的手機和錢包甚至身份證件交給一個見面總共只有兩次,說了不到五句話的“陌生人”,她是沒有辦法做到的。
紀臨舟比原定的時間早到,只花了七分鐘就換完衣服從樓上下來。
他頭發甚至還沒吹干,半濕著到額頭后,完全地露出冷峻英挺的五官輪廓。
方幼宜發現他比自己見過的人都要好看,但她居然沒有記住他。
“好了,走吧。”
紀臨舟看著她說,呼吸聲好像有些快,像是一路跑下來的。
方幼宜收回自己的視線,把他的手機和錢包都還給他。
紀臨舟接過,看也沒看就收到口袋。
方幼宜很想說,你要不要檢查一下錢包,但沒有說出口。
兩個人一起離開酒店,由方幼宜帶路他去了外面的一家中餐廳。
那頓餐吃的不算太好,到現在回憶起來方幼宜還能想起舌尖的那股檸檬酸味,但紀臨舟卻面不改色地全部吃完了。
之后兩個人也沒回酒店,反而在當地的鎮上隨意的閑逛了一圈。
方幼宜記得應該是很和諧的相處,因為那天晚上回到酒店后,紀臨舟還買了兩瓶橘子汽水,在當地不知名節日的嘈雜樂聲里,他用鑰匙扣開了汽水遞給她,順便問她要不要明天再一起出來逛逛,他在地圖上有發現一個山莊,里面種了不少當地的果樹和鮮花,還可以自己試著釀酒。
方幼宜那時候并不知道自己會在第二天凌晨就接到國內的電話匆忙趕航班回國,想也沒想就接過汽水一口答應,然后在第二天約定的時間沒有一句話就失約。
一個下午和晚上的時間,短暫到根本不足以在方幼宜的人生中留下任何的痕跡。
所以過去好幾年,直到這一刻鐘靜問到她,跟紀臨舟是怎么認識的,她才回憶起來跟紀臨舟之間居然曾經還有過的一場交集。
“怎么不說話?”
鐘靜的消息又跳出來,還拍了拍她的頭像。
方幼宜手上還拿著沒整理完的資料紙,打印出來的時間不久還有一股水墨味道,讓她鼻尖有些微微的癢意。
她不知道要怎么回鐘靜的話,只是在過了這么久以后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在酒店門口的噴泉池前,她仰頭答應紀臨舟說好的時候,紀臨舟好像是對她笑了一下的。
那是他們從陌生人到現在成為彼此法定意義上的伴侶后,她只見過一次的笑,不是他一貫淡漠的、一晃而過的笑,而是人在真正感到開心時候會露出的笑容。
有幾張紙掉到了地毯上,方幼宜沒有去撿,只是拿起手機,給鐘靜回過去,
“嗯,不過我們算起來應該是認識很久了!
—
紀臨舟公司的事情顯然比方幼宜他們實驗室里更加的忙碌。
到周五下午,方幼宜已經連續五個工作日都在中午吃飯的時候從學校食堂的電視里看見了他們公司的項目報道,其中還有一次紀臨舟本人出席的發布會。
因為過于出眾的外貌,當時在食堂吃飯的學弟學妹們還都不約而同的發出了感慨,表示如果畢業后能夠去老板長這樣的公司上班,工資多少都好說。
鐘靜當時也在,顯然也認出視頻里的人是紀臨舟,調侃的玩笑,
“雖然你老公看起來人挺不好相處的,但對著這樣一張臉應該也沒什么脾氣了!
方幼宜低頭吃飯沒講話。
她不知道要怎么跟鐘靜說自己跟紀臨舟之間的關系,只是記著自己五天前曾經說過的話,等實驗室的項目一周后忙完。
最近幾天也確實沒有再對她做什么,每天晚上基本都是她睡著后他才回來,有時候方幼宜半夜凌晨醒來他都還沒回家。
但早餐的時候一定能夠在餐桌上看見他,紀臨舟會送她來實驗室,然后再去公司,晚上也安排了專門的司機來接她回家。
方幼宜原本不喜歡他這樣安排,但自從跟鐘靜聊過以后想起她曾經爽約過他一次,她心里莫名對他有了一種愧疚的情緒,一度很想告訴他,自己當時其實是真的有事。
但時隔幾年跟紀臨舟提這事,顯然是很沒有意義的。
連她都差點忘記的記憶,對于紀臨舟而言肯定是更加不會記得。
離開實驗室之前,方幼宜跟導師定好了周末去郊外的山上采集標本的時間,上午七點一起在實驗室門口會合。
回去的車上方幼宜坐在后排跟平常一樣安靜,紀臨舟請的司機年紀不大,話比方幼宜還要少,除了開車門的時候基本從來不會開口講話,這反而讓方幼宜覺得自在,這樣回家的路上可以盡情的放空發呆。
方淮晝的電話也在這個時候打過來,方幼宜其實并不想接,但那邊似乎契而不舍,在一次沒接通后又打了過來,方幼宜從后視鏡里看見司機似乎看了她一眼。
她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幼宜,”
方淮晝一貫溫和散漫的聲音從那邊響起,
“在忙嗎?”
“沒有,”方幼宜把車窗降下來一點,冷風從外面灌進來,刮在臉上有些冰涼,
“怎么了哥?”
方淮晝在那邊似乎很短暫的沉默了下,
“沒怎么,有空怎么不回家?”
他笑了笑,
語氣很淡,像開玩笑,
“結婚了就不回家了?”
方幼宜視線落在外面的巨大海報上,跟以往的投放廣告和海報不一樣,這次是她中午跟鐘靜剛剛在食堂看過的那段紀臨舟的會議采訪,倍數放大的鏡頭也絲毫沒影響他那張臉,比起之前出現在這電子屏幕上的大牌廣告男明星都不輸,只是人的氣質怎么能冷硬成這樣。
“幼宜?”
方淮晝在那邊叫她,
“怎么不說話?”
方幼宜回過神,車子駛離開那段路段,視線里再看不見剛才的巨幅電子屏,她收回視線,把車窗關上,
“剛剛有點事情,”
“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嗎?”
方淮晝那頭傳來點嘈雜的聲音,他似乎捂了下手機聽筒,換了個地方,然后才說,
“奶奶想你,周末有空回來吃個飯吧!
方幼宜想了想,自己好像確實很久沒有回去看奶奶了,
“好,周日吧,我明天要去趟山上采集標本!
方淮晝說好,掛斷電話之前他又不經意補充了一句,
“讓紀臨舟跟你一起!
他似乎笑了下,玩笑的口吻,
“你們結婚還沒給我這個哥哥敬過酒呢!
第22章 薄霧 “怎么還沒好?”
方幼宜到家的時候第一件事還是去給自己養在陽臺的那盆蘭草澆水。
紀臨舟的那只打火機不知道怎么又落在了陽臺的窗戶上。
方幼宜拿起打火機, 轉身往客廳里面探了探頭,只有周姨在廚房做飯的聲音,除此之外每天這個時間家里都特別的安靜。
打火機躺在手掌心, 金屬的外殼材質放在室外已經凍得很冰涼。
她沒有把打火機繼續留在這里,而是自己收起來放進了口袋里,不想讓紀臨舟再給她的蘭草吸二手煙。
晚上紀臨舟回來的要比平常早一點,方幼宜正在房間收拾明天要去山上時候穿的衣服。
他們常穿的衣服在臥室內的衣柜里, 方幼宜在里面的衣帽間找她之前帶過來的沖鋒衣和登山鞋。
之前周嫂整理過, 不知道放在了什么地方, 一直沒翻到。
紀臨舟進門的時候看見她在衣帽間翻找,去浴室沖完臉出來她還在里面。
“找什么?”
他走到衣柜前, 隨手拉開抽屜,一邊解自己的襯衫一邊問。
他剛剛洗完臉, 有很清爽好聞的剃須水味道,方幼宜把手上的衣服放下,
“我之前的登山的鞋子外套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紀臨舟扯領帶的動作停下, 往衣帽間里看了眼,
“找這個做什么?”
他邊說邊走過去, 視線在被翻的有些亂的衣帽間里掃了一圈, 幫她一起找。
方幼宜頓了頓,還是開口說,
“明天要跟導師去山上采集標本!
像是擔心他會以為自己故意逃避原本約定的時間,又解釋找補了一句,
“晚上就回來。”
紀臨舟站在一旁, 已經從衣帽間上方的格層里取出來她說的登山服,他低頭看她,把登山服遞給她, 臉上神色很平靜,
“需要我去接你嗎?”
方幼宜愣了下,抱著懷里的登山服,搖頭,
“不用,導師開車帶我們過去,采集完標本會一起下山!
紀臨舟眉梢抬了抬,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起伏,繼續低頭解襯衫,
“行!
“哦,還有一件事。”
方幼宜抱著登山服準備出去,忽然又想到下午在車上的時候接到的電話。
紀臨舟沒轉頭,衣帽間的燈光下他側臉冷峻英挺,比白天在鏡頭里看見的時候更為優越。
方幼宜不知道為什么話到嘴邊忽然有點卡殼,腦海里冒出來另外更想說的話。
“怎么?”
紀臨舟轉過臉看她,發現她看著自己有些走神的表情,停頓了下,叫她,
“方幼宜!
“哦,”
方幼宜有些遲緩地說,
“我哥下午打電話說讓我們周末回趟家,之前婚禮的時候他都沒在!
“嗯,”紀臨舟松開解領帶的手,一側肩膀靠著衣帽間的門,視線落在她臉上,不咸不淡道,
“等你明天忙完后再說!
方幼宜覺得他的目光有點奇怪,也有點不自在,轉身抱著衣服準備出去。
“等等,”
紀臨舟開口叫住她。
方幼宜啊了聲,轉頭看他。
紀臨舟站在原地沒動,只說,
“幫我解一下領帶。”
他口吻再平常不過,目光就那樣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方幼宜看著他,抱著手里的登山服,很明顯的有些愣住。
她張了張嘴,很想說,你自己不會嗎,但又沒說出口。
可能是因為他剛剛才幫自己找了登山服,也可能是因為最近才想起她曾經放過他鴿子。
“哦,好!
方幼宜走過去,把登山服放在一旁,伸手去幫他解襯衫領帶。
領帶有些打結,可能是剛才他扯了幾次都沒扯開的緣故。
方幼宜墊著腳,視線勉強地跟他的下巴平齊。
紀臨舟沒動,垂著眼在看她。
剃須水的味道因為距離的拉近而往鼻尖里鉆,方幼宜盯著打結的領帶,手上的動作也慢慢有點不太耐煩,手臂晃動的時候她的額頭會撞到他的下巴。
紀臨舟也沒避開的打算,反而像是故意一樣問她,
“怎么還沒好?”
“等一下!狈接滓擞行┲,用力拽了一下他的領帶,襯衫上的扣子被拽了下來,叮一聲響掉在了地上。
“……”
領帶還沒解開,方幼宜松開手,抬頭對上他垂下的目光,
“對不起,”
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尷尬,
“好像成死結了!
紀臨舟沒說話,低頭看了眼幾經拉扯后順利變成死結的領帶,
“算了,”
他彎腰撿起剛才掉在的紐扣,捏在掌心,又問她,
“明天幾點,我開車送你過去!
方幼宜想說不用,但想了下還是說,
“有點早,七點在實驗室門口匯合。”
紀臨舟嗯了聲,點頭說,
“我送你!
方幼宜哦了聲,沒再說什么,拿起登山服,走出衣帽間,繼續收拾行李。
紀臨舟過了會兒才從衣帽間出來。
方幼宜看見他不知道怎么把領帶取了下來,拿在手上進了浴室。
入冬以后天亮的晚,出發的時候天才剛剛亮。
方幼宜還有點沒睡好,在電梯里的時候還在低頭整理自己的包里的東西。
她今天負責拍照,包里裝著相機,身上穿的是昨天紀臨舟翻出來的那件黑白相間的登山服,衣服版型很寬,完全的將她包裹住,烏黑長發也扎成馬尾束在腦海,素顏干凈的一張臉,顯得學生氣十足。
紀臨舟拿著車鑰匙,電梯降落的時候視線從前面電梯鏡面里看了她一會兒,等她抬起頭的時候又收回。
上車后紀臨舟把她的包拿到車后排,又從后面的座位上取出來一袋吃的塞給她。
方幼宜低頭看了眼,是早餐。
“謝謝。”
出門的早,周姨這會兒還沒過來做飯,等會兒去學校大概率也趕不及吃飯。
紀臨舟沒說話,關上車門,發動方向盤。
到實驗室的時候距離出發的時間還早,老周還沒到,只有方幼宜跟另外兩個師兄師姐到了。
他們之前上實踐課的時候經常一大早就出發,早已經習慣。
老周很快過來,其中一個師兄負責開車,方幼宜把相機和測量的工具都一起拿上車。
車子開出學校的時候,方幼宜從車窗里往外看,發現紀臨舟的車居然還沒開走。
清晨的薄霧里,黑色賓利?吭诼愤叄恐{駛座那邊的車門抽煙,不過隔著點距離并沒有看清他的臉。
他們去的地方是郊外的森林公園,平常只有部分區域對外開放,
山林片區只有調研申請才能進入。
老周提前打了招呼,讓他們幾個扛著測量儀器和相機跟著。
有一段時間沒有徒步進山,沒一會兒體力就有些不支,早上林子里的霧氣還沒完全的散開,山路兩邊有不少蕨類植物。
方幼宜負責用相機拍照記錄,另外兩個師兄一個負責測量一個負責記錄。
他們這一次的標本基因篩選已經到了后期,只差幾個植物樣本就能記錄入庫。
不過已經臨近冬天,山上的植物已經不多,地上大部分都是些落葉灌木還有掉下來的漿果。
到了中午還沒采集到可用的標本素材,老周讓大家先休息一會兒再說。
方幼宜把相機拍的照片先導了出來。
手機這會兒沒什么信號,也看不了,她只能低頭翻相機里的照片。
老周他們在旁邊休息,另外兩個師兄也在檢查測量數據。
山里的霧氣散了點,但地上的葉子還是有點潮濕,方幼宜看見邊上的灌木落葉那邊動了動。
—
紀臨舟從球館出來已經天黑,今天他沒去公司,送完方幼宜回家后開了個視頻會議,下午跟江徹約了過來打網球。
跟港城的天氣不太一樣,京北十二月份初已經開始入冬,不到五點外面的天基本黑透。
這會兒正是晚高峰,紀臨舟是自己開車過來的,路段有些堵,兩邊的車都在摁著鳴笛,車窗前的天空是冷藍色的,映著路邊的枯枝。
紀臨舟把車窗降下來抽煙,塑料的打火機點火并不方便,是他是上午隨手在方幼宜實驗室對面的便利店買的。
之前的打火機不知道被丟在什么地方,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沒看見。
冷熱空氣交替著,車窗上有霧化水沿著往下滴。
對面的車窗也打開著,有人拿著手機拍了他一下,閃光燈忘記關,一瞬間晃了得他側了側頭。
前幾年他眼睛動過一場小手術,之后就不太能看閃光燈。
紀臨舟蹙了蹙眉,冷著臉沒什么表情地往對面看過去,是個年輕的小女孩,對上他的目光,對方估計也意識到冒犯,立刻開口說道歉刪掉了照片,把車窗全部升了上去。
車開到家已經差不多晚上六點,家里沒人。
紀臨舟一早就給周姨放了假,讓她周末兩天都不用過來。
在跟方幼宜結婚之前他在國內都是住酒店的套房,不管是回港城還是來京北,他都更習慣在酒店,只圖個方便,也談不上什么家不家的。
冰箱是滿的,新鮮的水果和蘇打水都已經補貨。
紀臨舟取了瓶蘇打水,一邊喝一邊靠著島臺低頭看手機。
方幼宜出去一整天都沒什么消息,不過她確實從來不會主動聯系他。
紀臨舟點開兩個人的聊天框,給她發了條消息,問她,
“幾點到家?”
聊天框很空,他們的對話基本都是由方幼宜有事找他臨時發起,通常幾句話就能解決。
紀臨舟點開她的頭像,放大看了看。
兩個人微信還是領證那天在機場才加上的,不過方幼宜的頭像倒是一直都沒換過,是一株手繪的綠色植物,點開后才會看見上面還開了很小的白色的花朵。
紀臨舟點進去她的朋友圈,內容很空,基本都是她們實驗室的轉發材料和院系的活動。
唯一一條生活相關的朋友圈,停留在三年前,她生日發的,一張合照。
紀臨舟早已經看過,但還是點開。
照片上沒有方淮晝,是一家四口的照片,作為壽星的方幼宜看著鏡頭笑的有點呆,但很稚氣。
點開照片沒來得及細看,有電話進來。
陌生號碼。
紀臨舟的私人手機號很少有人知道,他點了接通。
那邊傳來有些緊張焦急的女聲,
“請問是紀先生嗎?我是方幼宜同實驗室的師姐姓鐘,之前我們見過,”
“嗯,我記得你。”
紀臨舟打斷她,直覺很敏銳地意識到這個電話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方幼宜出什么事了?”
鐘靜那邊愣了下,立刻差點哭出來,
“剛才導師從醫院那邊打電話過來,說幼宜在下山的時候不見了,現在聯系不到人,我們已經報警了,但現在天黑了……”
紀臨舟沒等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一邊抓起車鑰匙往外走,一邊立刻給徐易打過去電話。
第23章 山林 “你的手好冰!
鐘靜下午一直在實驗室。
按照原本的安排他們天黑之前應該就會回實驗室, 因為還要把采集回來的植物做成標本,盡快入數據庫。
但直到天黑還沒什么動靜,還是醫院那邊的電話過來才知道出了事。
中午休息的時候有灌木叢里的蛇忽然竄出來, 咬傷了他們一個師兄。
山上沒信號,加上方幼宜他們一共也就四個人,受傷的師兄個子最高,老周上了年紀體力不行, 方幼宜負責下山去找人幫忙。
原本一開始她是順利到了山下, 不過找了這邊的護林員過來之后她又折返回去拿相機。
老周跟另外一個師兄原本打算陪她一塊, 眼看著天快黑她一個女生也不安全,但被方幼宜拒絕了, 她來回已經跑了一遍比他們要熟悉,肯定不會有事。
結果到了山下, 把那位受傷的師兄送進醫院方幼宜還沒下來,護林員上山去找也沒看見人, 他們才報了警。
那一片的山林區平常本來就很少有游客出入, 過來的基本都是跟他們一樣做調研的,但之前也沒怎么出過事。
鐘靜跟實驗室的另外幾個人都在山腳下, 下午的護林員也在, 老周也不太放心的從醫院趕了過來。
紀臨舟直接開車過來,天黑以后降溫,他一身黑,氣場和長相都偏冷,實驗室里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見他, 忍不住有點犯怵。
“有手電筒嗎?”
他抬頭往漆黑的山林里看了看,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問護林員要山上的手電。
護林員愣了愣,沒搞清楚什么狀況, 但還是把手電給他。
紀臨舟接過,從車里的后備箱取了之前放在里面的球桿,
“搜救隊十分鐘后到,我先上去!
“那怎么行,現在天黑了,你一個人上去怎么成!
老周開口叫住他,
“再等等,搜救隊到了一塊去!
“幼宜她以前實踐課有經驗,不會出什么事。”
這邊是郊區的山,后面的山腳下還有住戶,之前也沒見過什么攻擊性強的動物,今天是不小心碰到了準備冬眠的蛇。
紀臨舟沒說話,只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下午打球時候穿的黑色棒球服,視線掃了一圈,問,
“有登山服嗎?”
大家面面相覷了一下,鐘靜扯了一把實驗室里另一個師兄身上穿的亮色登山服,
“這里有!
紀臨舟把棒球服外套拉開,脫下丟到一旁,接過那位師兄遞給過來的衣服。
“這個也拿上吧。”
老周看不下去,把他們下午帶過來的露營急救包也一塊遞過去。
—
天黑以后山里的溫度極速下降,還起了點霧。
方幼宜背著相機包,慶幸回去拿設備的時候還有他們留下的露營裝備,沒再繼續往山下找路,收拾了下找了塊空地先簡單的搭建了帳篷,又撿了點枯枝點了火。
紀臨舟的打火機一直在她的口袋里,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時候起了作用。
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但上面時間顯示已經晚上八九點了,她這個時候還沒下山,實驗室那邊肯定已經聯系搜救隊了。
除了有點冷之外,方幼宜其實也沒多害怕。
晚上的山林霧氣有點重,樹枝也是濕的,燒起來的煙霧很大,如果他們來找自己的話應該也能順著找過來。
方幼宜靠著火堆取了會兒暖,把露營包里的一些備用工具翻出來,雖然在這里遇到野獸攻擊的概率幾乎為零,但還是防患一下比較好。
山林到了晚上異常的安靜,臨近冬季也沒什么小動物出沒,只偶爾會有樹枝掉下來的聲音,除此之外就是前面的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手機放在一旁,方幼宜嘗試了幾次信號接收都沒用后就關機了,擔心萬一沒電。
火堆燃燒著,光線昏昏黃黃的,方幼宜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機,想到紀臨舟。
他會不會以
為自己是為了躲開他故意玩失蹤不回去的?
林子里忽然傳來點聲音,像是有人在靠近,腳步有些急,聽動靜應該是身材高大的異性。
方幼宜出于警覺立刻先把火堆熄了,燃燒的氣味在慢慢消散。
她聽見聲音靠得越來越近,下意識地把露營包里的獵刀攥在手上。
一束刺眼的強光從前面直射過來,朝著她這邊的露營包。
方幼宜被驟然強烈的光線刺得瞇了瞇眼,下意識地別過頭。
對面卻忽然沒了動靜,腳步聲也跟著停下,只剩下像是驟然放松后起伏的呼吸聲。
方幼宜睜開眼睛,抬手擋了擋光線,往林子前面看過去。
紀臨舟站在她正對面的樹下,手里舉著手電筒正站在原地。
他穿了件藍色的沖鋒衣,短硬的黑發被山林的霧氣打濕了些,身后樹影交錯的光線下顯得一雙眼睛更加漆黑,冷白英俊的面龐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泄露出幾分情緒。
耳邊的叢林聲音安靜,只有腳下的枯枝發出點吱呀聲。
方幼宜有些怔愣的看著他,顯然沒太反應過來,
“你怎么……”
紀臨舟呼吸平穩了些,看了她一會兒,把舉著手電筒的手放下來幾分,朝她走過來。
白色的運動鞋踩在枯枝上發出聲音。
方幼宜注意到他腳下和褲腳的泥濘,好像還有剮蹭的痕跡,顯然他不知道找了她多久。
紀臨舟走過來,把手電筒放到一旁,彎腰蹲在她跟前,拉起她的手臂,檢查她手臂和膝蓋。
“我沒事,”
方幼宜低頭看著他,注意到他額頭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霧氣。
紀臨舟一句話也沒說,臉上看不出情緒,在檢查完她的四肢后才抬頭看她,
“有沒有什么地方受傷?”
方幼宜搖頭,視線怔怔地看著他的臉,不知道他是怎么忽然出現在這里,又找到她的。
火堆剛剛熄滅,她的手還有點溫度。
紀臨舟的手卻涼的像鐵塊一樣,又冷又硬。
“你,是跟搜救隊一塊過來的嗎?”
方幼宜不太確定的問,目光往他身后看了看。
林子沒再發出任何的動靜聲。
紀臨舟站起身,腳下的枯枝被踩的發出咯吱聲響,他嗯了聲,沒正面回答,只低頭看了看她旁邊的露營包,把身上的沖鋒衣外套脫下來給她,
“穿上,我們現在下山。”
他脫掉外套,里面只有一件黑色運動短袖,露出手臂的肌肉和皮膚。
方幼宜皺眉,不要他的衣服,
“我不冷,你自己穿。”
紀臨舟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直接將外套披到她肩膀上,幫她穿上,把拉鏈拉到頂端。
“……”
方幼宜看他把地上的相機和工具都收拾好裝進登山包里。
“我們不等搜救隊嗎?”
紀臨舟沒說話,方幼宜低頭看他把獵刀和手電筒拿了出來,顯然是打算直接帶她下山。
紀臨舟背上包,把他手上用來當登山棍的球桿塞到她手上,低頭看她,
“你要是想等我們就在這里等!
方幼宜愣了愣,看了眼手上的球桿,抿了下唇說,
“你不會把我帶丟吧?”
“不知道,”紀臨舟語氣毫不在意,把手電筒的光打開,從她頭頂往下照,看著她說,
“要丟也是我們兩個人一起丟,你怕什么。”
方幼宜對上他的視線,沉默了片刻,抬手擋了下眼睛,語氣有些不自在地說,
“你別用它對著我,有點刺眼。”
她說完,移開目光往身后看了看,先往前面林子里走。
紀臨舟在身后跟上來。
晚上下山的路并不太好走,到處都是枯枝和石子,有些地方還有點滑坡。
紀臨舟走在前面先探路,方幼宜跟在他身后,用球桿撐著地面借力,但還是走的慢。
走了一段路,紀臨舟停下腳步,折返回來,把登山包拿下來。
“干什么?”
方幼宜抬頭看著他,微微有些喘氣。
紀臨舟把登山包放到她肩膀上,拿過她手上的球桿,往下面的坡度走了兩步,指了下自己的背,言簡意賅,
“上來!
方幼宜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
她有點逞強,
“我能自己走!
紀臨舟轉過頭看她,語氣平靜地指出,
“你要是摔跤受傷了我們兩會更麻煩。”
方幼宜從小到大沒有被人背過,而且還是被紀臨舟背著下山,有點抗拒。
紀臨舟沒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走過去,直接把她托到了背上。
方幼宜猝不及防地被抗上去,有些沒穩住地晃了晃,一把抱住他的脖頸。
紀臨舟停下來沒動,過了會兒才說,
“不會把你摔了!
方幼宜還是緊緊抱著他的脖子沒敢撒手,聲音悶悶地從他側頸那邊傳過來,像是有點生氣,
“我要是摔了你也會摔!
紀臨舟沒說話,固定了下她的膝蓋,背著她往前走。
手電筒被他握在手上,光線搖搖晃晃的。
方幼宜在他背上有些不放心,
“手電筒給我吧,我來拿。”
紀臨舟腳步停下來,把手電筒拿給她。
兩個人的手碰到,方幼宜不小心抓了下他的指尖,冰冰涼涼的,薄繭撓過她的掌心。
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你的手好冰!
“嗯!奔o臨舟側過頭余光掃了她一眼,單手托著她,又抓了下她的手指,淡淡道,“你的手很熱!
“……”
方幼宜抽出自己的手,沒再說話,打開手電筒照著前面的路,“快走吧。
山林里都是霧氣,又冷又潮,腳下踩著葉子和枯枝發出的動靜聲一會兒重一會兒輕的。
方幼宜趴在他背上,看著腳下的路在手電筒發出的光線下晃來晃去的,有時候會不小心照到紀臨舟的臉,鼻梁和下巴的線條一晃而過,還有睫毛。
但剛才被撓過的掌心還是在持續的發燙。
第24章 月光樹枝 “還有力氣嗎?”
走了不知道多久, 方幼宜覺得好像很久了,山林的霧氣散了不少,原本密集到擋住月光的樹枝都沒了, 即使沒有手電筒,也能看見前面的路,像是已經快到了山下。
她低頭悄悄看紀臨舟,把環著他脖頸的手往一旁拿開了點,
“你要不要把我放下來?”
“我可以自己走。”
紀臨舟沒說話, 額發依舊是浸濕的, 不知道是汗水還是剛才沒干的霧氣。
山間的冷風灌進來,方幼宜手碰到他手臂的皮膚, 繃緊的肌肉冷硬的像鐵塊。
等到了山腳下平地的位置紀臨舟才終于停下來,讓她從背上下來。
并不是他們山上的那條路, 好像是另外一條。
周圍空蕩蕩的,連著郊外的山路, 還能看見附近居民種植的田野。
方幼宜站在郊外的路邊, 往四周看了一圈,才有些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我們是不是走錯了方向?”
紀臨舟把登山包放在地上, 翻出來里面的水和壓縮餅干,
“嗯,看樣子這邊應該是山的另一頭。”
“……”
方幼宜有點講不出話來,低頭看他動作嫻熟的用手上的獵刀劃開壓縮餅干的盒子,取出來兩包揚手丟給她。
方幼宜下意識地伸手接過, “……我不餓!
紀臨舟把登山包重新扛到肩膀上,站起身垂眸看她將手上的水擰開遞給她一瓶,
“不是讓你填飽肚子的, 補充能量!
他語氣輕描淡寫,但顯然是很了解戶外徒步風險的。
這會兒他們誰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萬一碰到什么事情,就不是餓不餓肚子的問題了。
方幼宜抿了抿唇,拆開壓縮餅干,咽下去兩口,仰頭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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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買的壓縮餅干,沒什么味道,干巴巴的壓嗓子。
她皺著眉,吃的很勉強。
紀臨舟早已經吃完自己手里的,正在低頭檢查手機信號,想看看能不能聯系上徐易他們。
壓縮餅干實在是太干,方幼宜被噎到,嗆得直咳嗽。
紀臨舟目光從手機屏幕上移開,低頭看她,把她的水擰開遞給她。
方幼宜仰頭連灌了兩大口,臉和脖頸還是紅的。
她皮膚本來就白,又很薄,巴掌大的臉,眉眼清麗,淺淡的月光照在她臉上,鼻梁和下頷的弧度都顯現出一種文氣溫柔的感覺,可偏偏有時候又莫名逞強和犯倔。
紀臨舟看了她一會兒,關了手機,幫她拿著水,空出來一只手輕拍她的后背,
“這么著急干什么,誰跟你搶了?”
他聲音淡淡的,此刻的動作和語氣都有種不符合他一貫行為的溫和。
方幼宜抬頭看他,眼睛還有點濕潤,一側臉頰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弄臟了點,蹭到了什么東西,一團烏黑,她自己毫不自知。
紀臨舟低頭看了看她,眉稍忽然挑了下,把她的水塞回她手上,
“自己拿著!
方幼宜抱住水瓶,有點莫名。
紀臨舟站到她正對面,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手指刮蹭了下她的臉頰。
“痛,”
方幼宜皺眉,想別過頭。
他的手又冰又涼,還有薄繭,像一根鐵在戳她的臉頰。
紀臨舟看著她的表情,沒說什么,只掏出來手機,對著她的臉拍了一張照片。
“你拍我干什么?”
方幼宜嚇一跳,抬手去擋臉。
紀臨舟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照片,把屏幕對著她讓她自己看。
方幼宜皺眉,看見照片上自己有些呆滯的表情,臉頰上一塊臟兮兮的。
她立刻伸手去擦臉,又叫他刪掉照片,
“你刪掉!
紀臨舟手機在屏幕上點了點,操作了兩下,
“刪了!
方幼宜捂著臉,不太放心,
“給我檢查一下。”
紀臨舟已經把手機重新放進口袋,正扛著登山包和相機準備往前走,聞言頭也沒抬,直接拒絕,
“手機快沒電了,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晚再說!
“不行,你給我看一眼!
方幼宜撿起地上的球桿,跟上去。
這一塊是泥濘的土地,腳下踩上去全是泥巴,深一腳淺一腳的。
紀臨舟背著幾公斤的包和相機還走得又快又穩,方幼宜跟在他身后走了一段就有點喘氣。
到了馬路邊,周邊有幾間零星的房屋,像是住在附近的人家,能看見屋里傳出來的光亮。
紀臨舟站在路邊等她跟上來。
從下面的空地到馬路邊有一段坡度,方幼宜邁不上來。
“手給我!
紀臨舟彎下身去拉她。
方幼宜微微喘著氣,不情愿地把一只手遞給他。
紀臨舟一把將她拽上來,上下懸殊過快,方幼宜手上的球桿沒拿穩,掉在了下面。
“球桿,”
方幼宜低頭看掉下去的球桿。
紀臨舟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單手撐著馬路側面跳下去,撿起球桿擲到上面,又翻上來。
方幼宜注意到他手掌上的泥,翻出來紙巾遞給他。
紀臨舟接過,簡單的擦了兩下,
“搜救隊那邊估計暫時找不過來,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明天白天再看看手機信號。”
“嗯,”方幼宜點頭,“我手機也沒信號!
她剛剛看了看,可能是這邊太偏僻。
紀臨舟擦完手,看了眼地上的球桿,撿起來握住一端,問她,
“還有力氣嗎?”
方幼宜愣了下,還沒開說話,球桿的另一端被遞過來。
“握著!
紀臨舟抬了抬下巴,把球桿給她。
夜晚的田野寬闊,月光比山林里要清晰一些,紀臨舟額發微亂,冷梢凌厲的五官線條清晰流暢,表情里難得露出幾分少見的溫和耐心。
方幼宜看了他一會兒,哦了聲,低頭握住球桿,跟在他身后。
—
兩個人走了一段路才找到一戶愿意讓他們借宿的。
是一對六十來歲的中年夫妻,平常在這邊養點牲畜和蔬菜,市里的生鮮超市會定期來收走。
家里沒有什么多余的房間,除了夫妻兩自己的臥室就剩下一個很小的單人間。
兩個人只能擠在一間房,一米二的單人床。
紀臨舟很自覺地睡在地上簡單打了地鋪。
方幼宜躺在床上,熄了燈,房間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人住。
“你睡了嗎?”
方幼宜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輕聲開口說話。
房間里很安靜,偶爾傳來點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呼吸平穩的幾乎都聽不見。
“紀臨舟?”
她側過身,手壓在枕頭下往地上看。
光線太暗,什么都看不清,眼睛適應黑暗后才隱約看出來點輪廓。
紀臨舟沒動,好像已經睡著了。
方幼宜看了他一會兒,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翻過身也準備睡覺。
“睡不著可以數羊!
紀臨舟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方幼宜嚇一跳,立刻又翻過身,
“你沒睡啊!
紀臨舟嗯了聲,翻過身,視線往床上看過去,好像也在看她。
隔著黑暗,方幼宜膽子大了點,也回視過去,主動開口,
“你以前也經常戶外徒步嗎?”
她晚上的時候就發現了,紀臨舟的戶外經驗好像很豐富。
天黑以后山路本來就難走,他背著自己還能找到路。
“嗯!
紀臨舟語氣很淡,似乎對話題沒什么興趣。
方幼宜臉頰貼著枕頭,鼻尖能夠嗅到枕頭里很干燥的麥子的味道,繼續在黑暗中看著地上的人,又問他,
“經常戶外徒步應該也很難在天黑以后的山上找人吧,你晚上怎么找到我的?”
紀臨舟沒說話,只又換了個姿勢,手枕在腦袋下,看著天花板。
“你怎么不說話?”
方幼宜問他。
她的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但她自己卻沒絲毫的察覺。
“說什么?”
紀臨舟漫不經心地問。
方幼宜沉默了下,眼睫眨了眨。
單人間空間狹小,即使是床上和地上也距離很近,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變得安靜下來。
方幼宜聞到了一股很淡的煙草味道,是紀臨舟最常抽的煙,冷冷的,夾雜著點房間的潮氣。
她想到還放在自己口袋里的那只打火機。
“不說算了!
方幼宜翻過身,背對著地上的人,決定不再搭理他。
紀臨舟聽見身旁的動靜聲,側過頭往床上看了眼,淡淡開口,
“晚安。”
—
隔天上午,方幼宜醒來的時候房間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窗簾遮光不太好,她抬手擋了擋,聽見外面傳來點動靜聲。
從房間出去的時候正在準備吃早餐,院子里彌漫著一股很香的雞肉味道,昨天的老太太拿著碗筷從廚房出來。
紀臨舟站在院子外面的高速公路邊,手里夾著煙在低頭看手機。
可能是在找手機信號。
冬天的郊區外早上空氣干燥又冰涼,高速公路很空蕩,從院子里一眼就能看見他們昨天下來的那座山,還有大片的田野。
“姑娘,吃飯了!
老太太開口叫她,笑著道,
“一大早那小伙子就找我買了雞,讓燉給你補身子!
方幼宜愣了愣,看著紀臨舟的背影。
風又干又冷,他穿著昨天的那件深藍色沖鋒衣,頭發被吹的頭像亂,反倒顯出幾分跟平常不太一樣的散漫疏懶。
方幼宜摸了下自己的口袋,忽然發現之前放在里面的那只打火機已經不見了,再抬頭,紀臨舟似乎已經發現她,正目光淡淡看著她。
他神色平靜,抬起手,抽了一口煙,煙霧緩緩吐出。
方幼宜看見他揚了揚手上那只銀色打火機。
第25章 胡蘿卜 “你為什么要翻我口袋?”……
方
幼宜手還放在口袋里, 風鉆進脖頸像小蛇舔舐,有點涼涼的。
紀臨舟已經把煙掐了,邁步朝著她這邊走過來。
方幼宜莫名心跳有點快, 轉身先到餐桌邊幫忙盛飯。
紀臨舟走過來,把打火機放到餐桌上,然后才坐下來吃飯。
方幼宜低頭往嘴里塞飯,假裝沒看見。
吃完早餐, 方幼宜主動幫忙老太太去廚房刷碗。
紀臨舟在外面院子里幫忙老大爺一起把他們倉庫里的東西搬出來。
方幼宜睡醒后并沒有看手機有沒有信號, 但紀臨舟剛才在高速公路邊應該是在嘗試聯系徐易他們。
“姑娘, 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
老太太低聲問方幼宜。
方幼宜愣了下,“沒有。”
老太太笑笑, 往院子外面看了看,
“別生氣, 他挺關心你的,一大早就起來幫忙, 讓我們不要吵醒你。”
方幼宜抿了抿唇, 低頭看水流,視線往外面看了眼, 過了會兒才說,
“嗯,我知道。”
紀臨舟沒說回去的事情,方幼宜跟老太太一塊刷完碗出來又跟她一起去后面的田里看他們自己種的蔬菜。
紀臨舟一直在高速公路邊,估計是在找手機信號。
方幼宜倒是不著急回去,她喜歡這里, 比京北市內要舒服的多。
空氣好,一眼望過去都是藍灰色群山和田野,雖然冬天略顯枯燥干冷, 但好像這樣沒有鋼筋水泥都是植物環繞的空間,就是莫名讓人感覺放松。
屋后面這一塊地都是老夫妻他們自己開墾的種菜的園子,平常在實驗室的時候老周也會讓他們種這些,方幼宜動作很利索,沒一會兒就幫忙澆了水,還收了不少他們自己種的胡蘿卜。
老太太收了一簍,要方幼宜他們走的時候也一塊帶回去。
方幼宜沒推脫掉,跟老太太一起把胡蘿卜搬進院子里,順便洗了兩根。
紀臨舟還在院子外面的路邊,不知道是不是還沒聯系到徐易他們過來。
她回房間去把自己的手機翻了出來,打算也看看有沒有信號。
紀臨舟早已經打完電話,徐易他們昨天晚上帶著搜救隊在山上找了一晚上沒找到人,正打算跟警察那邊再說一下情況。
接到電話后聲音顯然很激動,紀臨舟描述了下他們這邊的位置,徐易讓搜救隊的人看了看地理位置,說開車估計三個小時后到。
掛斷電話,紀臨舟看見方幼宜從從院子里出來,手里拿著兩根胡蘿卜。
“你手機有信號嗎?”
方幼宜走過來,開口問他。
紀臨舟低頭看她,把手機插進口袋,面不改色道,“沒有。”
方幼宜哦了聲,臉上表情看不出多少失望,
“我的手機也沒信號!
“沒關系,”她把手上的胡蘿卜分給他一根,
“剛剛阿姨說我們可以明天早上可以等運貨的車過來一塊回去!
紀臨舟接過她遞過來的胡蘿卜,低頭看了眼并沒有吃。
“洗過了,”方幼宜以為他嫌棄不干凈,開口解釋,
“我剛剛跟阿姨去后面挖的,他們自己種的,跟我們實驗室里的一樣干凈。”
她自己先主動咬了一口,地里自己家長的胡蘿卜沒有太多的添加劑,很清甜。
紀臨舟沒說話,目光落在她臉上,陰天,他們就站在院子外面的高速公路邊上,沒什么遮擋,風吹過來有點冷,方幼宜頭發應該是隨意扎的,兩個人距離離得近,他只稍稍低頭就能看見她臉頰上的絨毛,但她好像無所察覺似的,只拿著那根長得不太好看的胡蘿卜在手上,眼睛看著前面的山,兩頰一鼓一鼓著,又咬了一口胡蘿卜。
紀臨舟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很淡地笑了下,稍縱即逝的。
方幼宜很少看他笑,愣了愣,覺得有些莫名。
紀臨舟也沒說話,但咬了口手上的胡蘿卜。
“我的打火機為什么會在你這兒?”
方幼宜吃完半根胡蘿卜,忽然聽見紀臨舟開口問。
她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胡蘿卜也在嗓子里噎了噎,
“你自己丟在窗臺上的!
她低著頭看腳下灰撲撲的土,沒想到紀臨舟居然會就這樣直接問出來。
“丟?”
紀臨舟垂眸看著她,糾正道,
“我是放在那里,被你拿走!
他聲音淡淡的,但語氣聽起來完全不打算翻篇,像故意找茬。
方幼宜有點生氣,覺得他咄咄逼人,不就是拿了下他的打火機嗎,又不是不還給他。
“才不是,”她攥了攥手上的胡蘿卜,隱忍地發脾氣,
“明明是你天天在陽臺抽煙,讓我的蘭草吸二手煙!
她仰著頭,板著臉瞪他,手上的半根胡蘿卜還舉起來了些,像是打算用它當武器。
紀臨舟看著她,輕輕挑了挑眉,
“讓你的蘭草吸二手煙?”
“對啊,”
方幼宜胸膛挺起來了點,
“我只是看見它在那里才拿走的,又不是不還給你。”
她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點合理的借口,又指責他,
“而且它在我口袋里,你干什么不經過我同意翻我的口袋?”
紀臨舟好像并沒有認真聽她說什么,只是目光一直注視著她,漫不經心地反問,
“植物的作用不就是凈化空氣的嗎?”
“誰說的。”
方幼宜皺眉,
“植物是可以凈化空氣,但你也不能天天對著它噴二手煙啊。”
她神情又有點較真,好像真的是在為她的蘭草打抱不平。
紀臨舟沒再說話,只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像是認識到自己錯誤一樣點了點頭,
“行,我知道了!
方幼宜沒忘記他翻自己口袋的事情還沒解釋,追問道,
“你為什么要翻我口袋?”
紀臨舟聞言看了她一眼,表情平靜,
“沒翻。”
他視線看向前面的高速公路路段,
“早上幫你蓋被子的時候自己從你口袋里掉下來的!
方幼宜愣了下,哦了聲,沒再說話。
徐易的車要下午才能到,中午他們還是在老夫妻家吃的飯。
飯后紀臨舟才讓她進屋去收拾下東西,說徐易馬上開車過來。
方幼宜還想問怎么聯系上的,但看紀臨舟說的簡單,臉色好像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一整晚沒休息好的原因,又沒問。
下午兩點,徐易開車過來,他們跟老夫妻告別后上車離開。
車子駛離開,院子和房屋在身后越來越遠,方幼宜從車窗里往外看,心里還有點舍不得。
紀臨舟坐在一旁,目光注意到她的回頭看的動作,移開視線沒說話。
到家后已經是下午五點多,老周跟鐘靜他們都打了電話過來問情況,方幼宜在樓上房間收拾東西,安慰他們說自己沒事,還關心起實驗室的標本。
掛斷電話,方幼宜把登山包里的東西收拾好,想到今天還答應了方淮晝要帶紀臨舟回房間看奶奶。
到家后紀臨舟就在樓下沒上來,好像是去了書房那邊處理工作。
方幼宜先去了浴室洗澡,出來換了衣服,然后才下樓打算去找紀臨舟。
周姨晚上沒過來做飯,一樓客廳空空蕩蕩的,冷色調的裝潢顯得冰涼又沒什么人氣。
方幼宜沒看見紀臨舟人,以為他還在書房那邊忙,打算給方淮晝那邊打個電話說回不去了。
昨天折騰了一晚上紀臨舟都沒好好休息,下午回來那會兒他臉色就有點不太好看。
方幼宜在冰箱前站了會兒,轉身到島臺邊燒了壺熱水,打算去敲書房的門問紀臨舟要不要吃東西,她來點外賣。
熱水壺剛剛插上電,方幼宜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她轉過頭,看見紀臨舟已經走到了冰箱前,他換了身衣服,簡單休閑的
白衣黑褲,很居家的穿搭。
“你,要不要吃東西?”
方幼宜開口問他。
紀臨舟打開冰箱,開了瓶冰水,仰頭灌了一半,才視線看向她,淡聲道,
“今天不是要回你家?”
他語氣平靜,但能聽出來點鼻音,像是感冒。
方幼宜愣了下,有些意外他還記得這事,
“嗯,不過你看上去好像有點不舒服,我可以打個電話說一下,周中或者下周末再抽空去!
紀臨舟嗯了聲,把水擰上放到島臺上,轉身走到沙發那邊去拿手機看。
方幼宜想到他昨天大晚上快零下的天氣把外套給她,自己只穿T恤又睡地上,很有可能是感冒了。
紀臨舟站在沙發邊,勻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按了幾下,側面被光線映著,輪廓線條利落好看,折疊度很高的一張臉,光從表現確實看不出有什么生病的脆弱感。
盯著他看沒發覺,紀臨舟忽然抬起頭,視線看向她。
目光對上,方幼宜莫名心慌,很刻意地偏離開看向陽臺那邊。
“想吃什么?”
紀臨舟語氣淡淡,問她。
方幼宜愣了下,不自然的拿起水杯喝水,
“隨便吧,我不是特別餓。”
紀臨舟沒說話,收了手機,
“那去樓下商超買點食材回來做飯吧。”
“啊,”
方幼宜握著水杯,
“我不太會做飯!
她說的是實話,她廚藝很一般,只能簡單應付一下自己,煮點面之類的。
紀臨舟嗯了聲,抓起沙發上的外套和車鑰匙,往玄關那邊走,簡單地說,
“我做!
小區附近有個進口商超,停車也很方便,來回十幾分鐘的路程。
方幼宜坐在副駕上,低頭系好安全帶。
車開出庫,她才想起自己還沒給家里打電話說回不去了。
“我給我哥打個電話!
她翻出來手機,跟紀臨舟說了聲。
紀臨舟握著方向盤,目光專注地在看前面的路段,并沒有說話。
電話響了兩聲,方幼宜把手機放到耳邊,
“哥,”
她開口叫了聲,視線余光從車座鏡里看紀臨舟。
“幼宜。”
方淮晝在那邊開口,
“回來了?”
“沒,”
方幼宜說,
“我們今天有點事,回不去不了,等下周末或者周中再回吧!
方淮晝在那邊沒說話。
車子忽然急剎車了下,方幼宜身體往一側倒過去,一下子撞到紀臨舟身上,被他握住了手臂,
“抓穩,小心點。”
他視線看著她,靠得很近,聲音就貼在她握著電話的耳邊。
第26章 第一繼承人 “是,我非要讓你舒服!薄
手腕的軟肉被捏的有些疼, 方幼宜有些怔怔的看著跟前的人,反應了會兒才抽回自己的手。
紀臨舟神色平靜,低頭看了眼她的手機, 轉過頭繼續打著方向盤把車往商超那邊的停車位開。
方幼宜低頭,一看才發現電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掛斷了。
“……”
她看了看自己被捏紅的手腕,又往車窗外看了眼,路況很平整, 這邊小區車流量也少, 她懷疑紀臨舟剛才是故意的。
下午六點多, 正是超市里人多的時間,但這邊的商超平常也只有住在附近小區的人才會過來消費。
紀臨舟推著購物車走在前面, 方幼宜平常很少逛超市,對什么都有點好奇, 偶爾會拿貨架上的東西下來看兩眼又放回去。
采購完出來結賬,是人工通道, 前面人并不多, 三三兩兩的。
紀臨舟側頭問她,
“看看還有沒有要買的?”
方幼宜往購物車里看了眼, 搖搖頭,
“沒有,就這些吧!
周姨平常負責家里的冰箱采購,出門的時候方幼宜沒仔細看,但總覺得這趟出門必要性不大。
紀臨舟拿了兩罐水果軟糖丟進去購物車里,往人工結賬通道那邊過去。
方幼宜很自覺地跟在他身后, 低頭看了眼購物車的水果軟糖,咽了咽嗓子。
“一共兩千三百五十七!
“還需要其他什么嗎?”
收銀員禮貌問。
紀臨舟沒說話,抬起眼視線在收銀臺貨架那邊掃了一眼, 指了下貨架上最明顯的那一排花花綠綠的盒子,
“兩盒xxl!
方幼宜聽見聲音,抬頭也順著視線看過去,臉唰一下紅了,立刻側過頭去看紀臨舟。
“好的!笔浙y員彎下腰,從下面的貨架取了兩盒上來。
“怎么了?”紀臨舟神色平靜,低頭調出來手機付款碼遞過去,“你還想買其他的什么?”
方幼宜看著他的表情,抿了抿唇,移開視線。
車停在外面,方幼宜坐在副駕駛上,低頭很慢的系安全帶,剛才在收銀臺上瞥過一眼的那幾盒東西還在腦海里晃啊晃的。
沒什么好緊張的。
方幼宜安慰自己,反正本來就已經做好準備了。
紀臨舟拉開車門上車,帶進來一股冷風。
方幼宜沒看他,稍稍偏過頭去看車窗,把窗戶開了個小縫。
紀臨舟看了她一眼,發動車輛。
車廂里光線很暗,方幼宜看見他的臉,似乎有些紅。
“你,沒事吧?”
方幼宜開口問他。
紀臨舟視線落過來看她,眉梢輕輕挑了下,
“沒事。”
他語氣很淡,鼻音更明顯了點。
方幼宜仰頭看了看他,大概也猜到了點,
“你是不是發燒了?”
紀臨舟把車開出車庫,轉了下方向盤,過了會兒才說,
“低燒!
他語氣不甚在意,好像完全不打算管。
方幼宜皺眉看他,覺得他好像太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了點,
“前面有家藥店,你停一下,我去買點藥。”
她說完,把原本打開的窗戶又升上去。
車開到路邊,方幼宜讓他停車,拉開車門下去買藥。
藥店的工作人員給她開了藥,方幼宜順便到旁邊的便利店買了瓶常溫的礦泉水。
從便利店出來,紀臨舟的車?吭诼愤叺臉湎,他人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從車上下來了,正站在樹下抽煙,夾著煙的手垂在暗處,指尖猩紅一閃的。
方幼宜走過去,把礦泉水遞給他,
“你發燒還抽煙?”
紀臨舟把煙掐了,低頭看了眼她遞過來的礦泉水,接過,淡淡道,
“這兩者有沖突嗎?”
樹下是風口的位置,煙霧散的很快,只有很清苦的尼古丁氣息。
方幼宜沒說話,低頭拆開藥盒,才看見藥店給她開的藥是頭孢,
“你今天有喝過酒嗎?”
她把藥拿在手上,沒馬上遞過去。
紀臨舟擰開礦泉水瓶,看她手上的藥盒,
“頭孢?”
方幼宜點頭,
“要是喝酒了,你就不能吃這個,我回去讓她重新開!
“用不著!
紀臨舟拿過她手上的藥,掰開一粒,仰頭倒進嘴里,灌了兩口水。
方幼宜被嚇一跳,
“你瘋了?”
她瞪大眼睛看他,好像真的被嚇到了一樣。
紀臨舟看她的表情,
“怕我死?”
方幼宜瞪著他不說話,她覺得紀臨舟可能真的腦子有病,用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來說這個。
“別擔心,”
紀臨舟把礦泉水瓶擰上,跟剩下的藥一起還給她,聽不出語氣地說,
“我還沒立遺囑,按照法律程序來講,你是我第一繼承人!
方幼宜看著他的臉,完全不像開玩笑的表情和口吻,終于忍不住開口,
“紀臨舟,你有病吧!”
她說完,像是真的生氣了,把手上的東西全丟給他,轉身上了車。
到了家方幼宜已經徹底沒了胃口。
紀臨舟去廚房做的晚飯,煎了牛排和羅宋湯。
方幼宜沒什么胃口,只吃了幾口就要上樓。
紀臨舟抬頭看她,
“不合胃口?”
方幼宜把椅子拉上,語氣有點冷淡,
“不餓,你自己吃吧!
她垂著眼,眼睫纖長,表情卻很顯然像是在生氣。
紀臨舟看著她,視線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胸口有一絲很淡的心癢像羽
毛撓過,
“還在生氣?”
他表情沒什么起伏,仍舊是很淡的語氣,
“剛才是開玩笑的!
方幼宜動作頓了下,但還是假裝像沒聽見他的解釋一樣,直接上了樓。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臥室里的暖氣開的有些過高。
方幼宜一邊擦頭發一邊走到床頭柜前去拿遙控器,想把溫度調低一點。
視線忽然瞥見床頭柜幾盒東西,不久之前紀臨舟結賬的時候買的。
她愣了會兒,發絲上的水珠順著滾進脖頸,遙控器也忘了按。
身后響起推門聲。
她轉過頭,下意識地擋了下身后床頭柜上的東西。
紀臨舟從外面進來,看見站在床邊濕著頭發還沒吹干的人瞪著自己,
“看什么?”
他表情平靜,走到衣帽間去拿衣服準備進浴室。
方幼宜有點緊張的看著他,
“你今天也要跟我一起睡嗎?”
紀臨舟站在衣帽間門口,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沒什么表情地抬了抬眉,像是在問她什么意思。
“你發燒了,會傳染給我的,”方幼宜很禮貌地說,“我明天還要去實驗室!
“哦!
紀臨舟揚手脫掉了外套,從衣帽間里拿了衣服走出來,
“我去隔壁房間!
方幼宜松了口氣,退到床頭柜那邊,
“嗯,你記得多喝點熱水。”
紀臨舟拿著衣服走到門口,手剛剛放到門把手上又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看她。
方幼宜手上還拿著遙控器和毛巾,看他忽然又不走了,
“你不走嗎?”
紀臨舟沒說話,把手上的衣服丟到床邊,朝著她走過來。
方幼宜往一旁退了退,身后床頭柜上的東西全部露出來。
紀臨舟視線落在那上面,邁步上前,伸手拿起一盒,看著她,
“差點忘了,這個還沒用!
他語氣很淡,手指開始拆那盒東西。
“你都發燒了!
方幼宜提醒他,感覺自己心臟跳得很快,但語氣還是盡量冷靜,
“等你好了再說吧。”
紀臨舟看著她,竟然笑了下,
“又怕我死?”
方幼宜愣住,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解釋說,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紀臨舟走上前,俯下身,將她擋在他的身體和床中間。
“只是什么?”
他低頭盯著她的眼睛,又問了一遍。
方幼宜還沒開口說話,腰肢被一把用力提起來,只穿著浴袍的身體撞上紀臨舟的胸膛。
“你,放開。”
身體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她能夠感覺到他還沒完全退燒,皮膚的溫度很高,握著她月要的掌心也發燙/
紀臨舟一言不發,只盯著她看,膝蓋不知何時也抵上床沿,頂開她的月退,將她牢牢的壓在身下。
方幼宜側頭想掙扎。
“你最好別亂動!
紀臨舟跪在她身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一邊看著她一邊手指撐開她的手把剛才拆出來的東西塞到她掌心里。
方幼宜感覺整個人都快被他的身上的溫度一起點燃,遙控器被壓在一旁,不小心碰到了按鍵,房間的溫度也慢慢變冷,只有兩個人相貼的身體是熱的。
“其實沒必要藏,”
紀臨舟低眸看著她,手掌托著她的下巴,淡淡道,
“本來今天也用不上!
方幼宜沒明白,想開口問為什么用不上,然而還沒開口,紀臨舟已經捏著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上來。
方幼宜僵住,她手中還攥著毛巾,頭發也濕著鋪開在床上,被紀臨舟吻的措手不及。
他唇舌間有淡淡的苦味還有刷過牙后的薄荷味,舌尖頂開她的牙齒,帶著薄繭的指腹扣著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舌頭更有力的挺進她的口腔抵著她的上顎。
方幼宜仰著頭,幾乎是一瞬間就被吻的缺氧,脖頸和臉頰一片潮紅,忍不住去推他想要呼吸。
紀臨舟察覺她的意圖,重重吮了下她唇瓣,抽走她手上的毛巾丟到一旁,稍稍分開點距離,又低頭繼續吻上去。
呼吸變得混亂而綿熱,耳道里被黏膩的接吻聲音占據,方幼宜被握著月要從床上拉起來,上半身幾乎完全的被扣進紀臨舟懷里。
她下意識地推他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紀臨舟抱起來后背重重的撞到床頭。
紀臨舟俯身看她,握著她的肩膀,開始吻她的下巴和脖頸,滾燙的掌心也觸碰到她完全緊繃的月要肢。
方幼宜陷進枕頭里,很清晰的感覺到貼著自己的溫度。
紀臨舟低眸看她,推著她往上,分開。
方幼宜感覺到月退間的冷氣,下意識地想去拽一旁的被子。
紀臨舟扣住她的手掌,俯下身吻她。
方幼宜臉一瞬間通紅,捂著嘴差點尖叫出聲。
從未想象過的強烈刺激,頃刻之間差點將她淹沒。
她大口喘息,想合上自己,但被扎得顫抖,只能慌亂又毫無章法的去推紀臨舟的下巴和臉,
“不要……好臟……”
她幾乎快哭了,整個人大腦被一種介于羞恥和空白的情緒籠罩,做不出太多的反應。
紀臨舟握著她的膝蓋,伸出一只手掰過她的臉,眼睛直直的看著她,
“你自己的也嫌棄?”
他聲音低低沉沉的,有些沙啞。
方幼宜瞪著他,想說是,紀臨舟沒等她開口,又堵住她的嘴繼續跟她接吻。
方幼宜后背被壓著抵到枕頭上,推著他的肩膀抗拒的別過頭。
他才剛剛親過她,又跟她接吻。
紀臨舟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吻的更加兇狠,握著她臉頰的手掌用力了點,咬她的唇瓣也使了力,像是要把她剛才給他的東西全部都還給她。
方幼宜發出點嗚咽的聲音,手指搭在他的肩膀去抓他,指尖嵌進他的皮膚里,也絲毫不客氣。
紀臨舟對痛意恍若未覺,一邊吻她一邊找到剛才親過的位置,手指撥開她。
他身上溫度很高,手掌寬大,原本干燥的掌心此刻完全的被她的潮水淹沒。
方幼宜聽見很清晰的聲音,小月復不受控制的繃緊又放松,隨著他的動作而呼吸紊亂。
“你,”舌根被吮吸著纏吻,她咬著唇避開他的親吻,從近乎狂熱的吻里掙脫開來,大口呼吸,
“你別這樣,”
方幼宜有些無措地想往后退,但完全地被擋在床頭跟他滾燙的身體中間。
紀臨舟沒理她,修長勻稱的手指捏著她的臉頰,噴灑在她脖頸的氣息因為燒還沒退而滾燙。
“紀臨舟!”
她捂住嘴,被他緩慢而精準的動作完全打亂,忍不住叫他的名字,想讓他停下。
即使之前也吻過,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次一樣到這一步。
超出她能夠預想的所有認知的行為。
紀臨舟恍若未聞,收緊掌心,汗水沿著他冷峻硬挺的臉頰往下滾落,落在她脖頸間,他垂著眼,好像在用目光一寸寸的同樣舔舐她此刻完全漲紅潮熱的面龐,而后再度熱烈地吻她。
柔膩的觸感和不間斷沖擊讓方幼宜幾近失控,慌亂之中不知不覺已經完全地將自己架起在他肩膀上。
方幼宜陷在一片柔軟里,意識斷斷續續的空白到幾近眩暈。
整個臥室完全地被潮熱淹沒,原本床單上的遙控器和毛巾早已不知所蹤,浴袍也剝落的差不多。
方幼宜聽見很清晰的聲音,從自己身體里發出來的,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
時間好像暫停,又好像跟呼吸一起被無限的拉長。
紀臨舟的呼吸很重,頭頂明亮到近乎刺眼的光線下,她能夠很清楚地看見他的臉,冷淡深挺的輪廓,薄而線條清晰像冰冷的刀鋒,明明看上去倨傲又疏離,但此刻吻她卻那樣近乎狂熱,像是想要拉著她一起跟著沸騰燃燒。
“你,夠了,”
方幼宜平穩著呼吸,側臉壓著枕頭,抵著他的肩膀,
“做,直接做。”
她盡量找回自己的理智,要去找剛才不知道被弄到哪里的那只套子。
如果
再繼續這樣下去,她覺得還不如直接開始。
“做?”
紀臨舟的聲音很低,好像是從她耳側響起。
他扣住她的手腕,低頭看著她的眼睛,問,
“做什么?”
大腦還處于激烈刺激后的空白緩沖期里,方幼宜怔怔地看著他,月匈還在因為喘氣而微微起伏。
她沒有說話,只忽然用手背捂著眼睛。
自己完全的在他的掌心變成一灘了。
“燈,關燈!
她低低的說。
紀臨舟撥開她的手,要她清楚地看著自己,
“關什么燈?”
他呼吸很重,聲音沉沉的,非要問她,
“剛才我沒讓你舒服嗎?”
過于直白露骨的話。
方幼宜別過臉不看他的眼睛,鼻翼很輕地翕動了下,然后才說,
“我沒要你這樣,”
“是你自己非要的!
紀臨舟愣了下,盯著她看了兩秒,笑了一聲,坦然地點頭,
“是,我非要讓你舒服。”
他起身,抽了一旁的紙巾,把她抱了起來,幫她清理。
“你,”
方幼宜臉漲紅,拉過一旁的被子,把浴袍也拉上,
“我自己來!
紀臨舟沒跟她搶,把紙巾給她,自己起身往浴室走。
方幼宜看著他關上浴室門,里面傳來水聲。
白色的床單一片揉皺混亂,她低頭發了會兒呆,看見床頭柜上的鏡子里倒影出來的自己此刻的樣子,烏黑凌亂的頭發散在肩膀上,脖頸一片都是紅的。
第27章 脈絡清晰 “你進浴室不敲門?”……
第二天是工作日, 方幼宜醒的很早。
昨天晚上怎么睡著的她已經不太記得了,紀臨舟洗完澡出來看她還坐在床頭發呆,把床單又換了一遍。
揉皺的床單打濕的很透, 已經完全沒法看了。
方幼宜忍著想出門自己睡客房的沖動,假裝很若無其事地抱著被子站在一旁看他換床單。
早上醒來的時候紀臨舟已經不在,她起床去浴室洗漱。
身上還是昨天的浴袍沒換下來,鏡子里鎖骨和脖頸上的紅痕隔了一晚上變得更加明顯。
方幼宜皺眉, 靠近鏡子看了看, 她皮膚薄, 本來就容易留下痕跡,這吻痕不知道要多久才會消掉。
換好衣服下樓, 周姨早已經做好了早餐,紀臨舟人不在客廳, 方幼宜走到冰箱前,往陽臺那邊看了眼, 也沒人。
她端著牛奶往餐桌那邊走, 打算吃完趕緊去實驗室。
剛剛轉過身,紀臨舟從樓上下來, 黑色的運動裝, 額發微濕,明顯是才從健身室出來,耳邊還掛著藍牙耳機,好像是正在跟人打電話,臉上神情是一貫自然的冷淡, 從樓梯上垂眸看她。
“……”方幼宜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到餐桌邊先吃飯。
紀臨舟下了樓,一邊跟人講電話一邊走到島臺那邊泡咖啡。
方幼宜聞到了有些苦的咖啡味道, 皺了皺眉。
過了會兒紀臨舟好像才終于講完電話,端著咖啡到餐桌這邊。
方幼宜低頭安靜的吃東西,不看他。
紀臨舟在餐桌對面坐下,骨節修長的手指握著咖啡杯但沒喝,視線似乎是在看她。
方幼宜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頸。
因為上面的吻痕,她在衣帽間里翻找了半天,才翻出來一件領口比較高的針織毛衣,但也不確定有沒有完全的擋住。
“昨晚睡得怎么樣?”
紀臨舟開口問。
方幼宜動作頓了下,抬頭看他,對上他平淡的視線,
“還可以。”
紀臨舟目光注視著她,點了下頭,
“那說明你對我昨天做的還比較滿意。”
方幼宜愣住,臉一瞬間變紅,腦海里好像又浮現出昨天晚上的一些畫面。
紀臨舟視線沒挪開,看著她驟然紅起來的臉,面不改色地問,
“你臉紅什么?”
方幼宜站起身,
“我吃飽了,去實驗室了。”
—
經過前兩天山上出事的事情,方幼宜一回到實驗室后就被大家圍著關心了個遍,老周和另外兩個師兄還把之前分給她的幾個數據表格都幫忙完成了。
標本檢測后已經完成了入庫,等后面合作方那邊反饋之后再繼續,方幼宜一下子閑了下來,索性跟著鐘靜去了后面的恒溫棚里一塊鏟土。
“所以你那天就跟你老公,”
鐘靜摘下手套倒水,話還沒說完被方幼宜低聲糾正,
“你不要這樣叫他,”
方幼宜把一株草莓苗埋下來,敲了敲土,
“他有名字!
鐘靜點頭,配合道,
“好的,所以你那天就跟紀臨舟一起流落野外一整晚了?”
方幼宜繼續移植另外幾株植物苗,
“沒有,我們從山上下來后找了一家農戶借宿了一晚上!
鐘靜喝了口水,誒了聲,在一旁坐下,
“不過我覺得你老、紀臨舟,對你還挺不錯,那天在山下的時候,可緊張你了,老周都很動容呢,說你們像他跟他老婆年輕時候!
“……”
方幼宜沒覺得這個形容有多么好,但也沒像之前一樣去糾正鐘靜。
她好像也沒辦法說紀臨舟對她不好。
不過她總覺得她好像并不怎么了解他,紀臨舟總是給她一種很冷淡又拒人千里的感覺,除非他主動走向別人,否則誰也沒辦法靠近他。
實驗室整體沒什么事情,方幼宜很早就回家了。
原本她還有點擔心紀臨舟燒有沒有退,想半路回去的時候再去藥店給他重新買點安全點的藥,但想到他昨天晚上發著燒還能那樣,今天一大早又精神十足的去健身,大概率也沒什么問題,又沒讓司機中途停下。
吃完晚飯后方幼宜慣例去陽臺澆水,接到了奶奶打過來的電話,說想她,讓她有空回家陪她聊聊天。
方幼宜大概猜到可能是方淮晝跟老太太說了什么,但沒舍得拒絕老太太,答應周五帶紀臨舟回去一趟。
打完電話后她才放下澆水壺打算上樓睡覺。
公寓這邊每天周姨一走就顯得特別的安靜,偏偏上下兩層空間又大,只有她跟紀臨舟兩個人在,方幼宜到現在還不是很習慣。
上了樓,她去衣帽間里拿了睡衣,打算進浴室洗澡。
按照以往這個時間紀臨舟肯定是在樓下的書房還沒上來,索性她也沒敲門,直接進推開了浴室的門。
浴室的燈開著,方幼宜進門后人就有些愣住了。
紀臨舟站在浴室中間,正握著,聽見動靜抬起頭視線跟她撞上。
方幼宜僵立在原地,目光半分都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完完全全的看了個透,連很清晰的脈絡線條都沒避開。
紀臨舟似乎也愣了下,但動作沒停下,眼神直白地看著她完成了整個過程。
頭頂的燈亮的刺眼,整個浴室一片安靜,液體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都很清晰。
紀臨舟神色平靜,穿著寬松的浴袍,抽了紙巾清理,擰開水流沖刷手指,
“你進浴室不敲門?”
他擦干手,將紙丟進垃圾簍里,語氣淡定地問她。
方幼宜腦袋有些空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繼續站在這里,一句話沒說轉身把浴室門帶上出去。
自從撞見浴室那次后,好幾天方幼宜對進浴室都有點陰影。
腦海里揮之不去的,閉上眼睛都是畫面。
以往跟著鐘靜他們一塊的時候她也接觸過一些相關方面的知識,查資料的時候瀏覽網頁也偶爾會不小心點進一些網站,但都沒有實際的沖擊大。
她開始有些害怕真正到了那一步該怎么辦。
不過好在紀臨舟這一周都很忙,那天之后都是晚上半夜才回家,除了有一回方幼宜剛好下樓喝水碰到他,被他抱著在島臺那邊親了快半個小時后,沒再發生過像周日晚上那樣超出她認知刺激的事情。
周五回方家吃飯的事情她也提前跟紀臨舟說了,紀臨舟倒是沒說什么,答應留了時間。
方幼宜周五很早從實驗室出來,沒讓司機來接自己,先打車去了離學校有幾公里的一個很有名的蛋糕店排隊買了方老太太愛吃的紅棗糕打算帶過去。
排隊到一半紀臨舟打電話過來問她在什
么地方,方幼宜看了眼前面最起碼還有半個小時才到自己的長隊,報上了地名。
紀臨舟的車到的很快,他公司就在附近的寫字樓。
方幼宜握著手機,看見那輛眼熟的黑色庫里南開到了路邊,周圍排隊的有不少人也都目光好奇的看過去。
方幼宜擔心他會過來,立刻給他發消息,
【你別過來,我買完就上車!
紀臨舟回了個問號,
【?】
方幼宜沒好意思說他開的車太高調,要是人再露面,估計更高調了,她不想被那么多人圍觀。
【十幾分鐘,很快!
這條發過去后紀臨舟沒再回,但確實也沒再從車上下來,排隊看那輛庫里南的人也只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后沒再關注了。
方幼宜買完紅棗糕提著袋子去車上。
她從側面上的車,拉開副駕駛車門的時候帶進來一股室外的冷風。
今年的冬天跟往常比起來沒那么冷,只是更干燥了些。
方幼宜坐上副駕,低頭系安全帶。
她手上還拿著裝紅棗糕的盒子,動作不是很方便。
紀臨舟看了她一眼,靠過來,拉過她肩膀上的安全帶,低頭幫她系。
他靠的很近,方幼宜下巴被他的頭發扎了一下,癢癢的,有點硬。
同時腦海里莫名的浮現出前幾天晚上同樣被他短而硬的頭發扎的時候。
“排了多久隊?”
紀臨舟系完安全帶,視線在她凍得發紅的臉上停留了會兒,開口問。
方幼宜不太自然的別了下臉,覺得車里空氣有點悶,把距離拉開了點,
“一個小時吧!
紀臨舟目光沒挪開,仍舊在看她,顯然并不能夠理解大冬天排隊一個多小時買糕點的行為,掃了眼她手上的紅棗糕,
“很好吃?”
方幼宜愣了愣,搖頭,
“給奶奶帶的,她喜歡吃!
紀臨舟沒再說什么,坐回駕駛位,發動車輛。
婚禮之后方幼宜就沒回過方家,不過在嫁給紀臨舟前她也已經很久不怎么回去了,只是偶爾回去看看老太太。
車開進院子里的時候方世益就帶著人出來了。
方幼宜從車上下來,最先看見的就是站在臺階上的方淮晝。
上次見面已經隔了有快四個月多,方淮晝從看守所出來也有大半個月了,看起來并沒有受多大影響,依舊是記憶中溫柔英俊的樣子。
方淮晝也同樣在看她,視線從她下車開始就沒挪開過。
方世益主動跟紀臨舟開口搭話,態度有些過分的諂媚不自知。
紀臨舟冷淡地應了聲,不知道為什么停下腳步沒走,轉過身看了眼方幼宜,主動接過她手上的糕點盒子幫她拿。
方幼宜愣了下,把東西給他,跟著他一起進門。
第28章 跳跳糖 紀臨舟在引誘她。
方老太太早在客廳里等著, 家里阿姨也已經做好了晚餐,進來后就開始端上餐桌上。
方幼宜把紅棗糕給奶奶,陪著她在沙發邊上說話。
餐桌吃飯的時候氛圍有點尷尬, 方幼宜并沒有怎么在意,陪著老太太吃完后就先離開了。
方世益也說前段時間拍賣會上買了套字畫,讓紀臨舟上去跟著看看。
方幼宜在樓下陪老太太聊天,給她剝橘子吃。
“記不記得你有東西落下了。”
老太太忽然神神秘秘地跟她講。
“什么東西啊?”
方幼宜沒太放在心上, 笑著給老太太塞了瓣果肉。
她的房間早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除了幾件衣服也沒什么。
老太太看看她, 讓邊上的阿姨去她房間里拿下來。
過了會兒阿姨從樓上下來,也學著老太太那神秘的樣子把東西交給方幼宜。
“手機?”
方幼宜愣了愣, 放下手上的東西拿過來看。
是她三年前的手機,上面還有車禍留下來的裂痕。
方菁車禍后她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手機也沒修理,好幾個月都沒跟外界怎么聯系, 舊手機也自然而然的沒管, 后面再想找也沒看見,索性就換了新手機, 也把之前的聯系方式全部換掉了。
“您從哪兒找到的?”
方幼宜有點意外。
老太太哼了聲,
“你自己都不記得丟哪里了,還是張嫂前兩天收拾屋子從雜物間里翻出來的。”
方幼宜沒再說話,低頭摁了摁,幾年時間過去早已經沒電,也不知道還是不是能用的。
她找張嫂要了根充電器, 打算試試看。
晚上九點多紀臨舟他們才從樓上下來。
方世益沒跟著下樓,只有紀臨舟跟方淮晝一起。
“哥,”
方幼宜開口叫了聲人。
進門后她都沒怎么跟方淮晝說過話, 這會兒才開口。
方淮晝看著她笑了笑,手在紀臨舟肩膀上搭了把,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
“想不到幼宜會嫁給你!
“有什么想不到?”紀臨舟輕描淡寫,低眸看了眼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拿開,也像是開玩笑的語氣,
“我以為你應該是最不意外的。”
方淮晝頓了頓,笑了聲,
“你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抽,”
他看了看方幼宜,視線在她的脖頸上停留了兩秒,眼神有一閃而過的很淺淡的情緒,隨即淡笑道,
“婚禮沒趕上,改天給你們補上禮物。”
方幼宜不懂他們之間的話,讓張嫂把自己的舊手機拿過來,跟著紀臨舟一起離開。
車停在外面,方幼宜上車后試圖給充過電的舊手機開機。
車窗沒關,縫隙鉆進一陣涼風,落進車里。
紀臨舟側頭看了她一眼,把車窗升上去。
充電之后的舊手機倒是能開機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時間太久了,加上當時車禍的撞擊,導致屏幕失靈,根本就摁不動。
方幼宜搗鼓了一會兒就先放棄了,把它重新放進包里。
一路上很安靜,紀臨舟沉默地開車。
方幼宜靠在副駕上,側頭看一旁的車窗,黑色玻璃倒影隱約的映出來幾分他的輪廓。
她其實有點想問問他,方世益叫他上樓去書房聊了什么,如果是對他不好的事情他可以不用答應。
但這樣的話講出來好像又顯得很奇怪,對他不利的事情他為什么要答應,他又不傻。
難道他會因為她而顧及方家的顏面嗎?
方幼宜嘆了口氣,沒忍住發出點輕微的聲音。
紀臨舟聞聲側頭看她,
“嘆什么氣?”
方幼宜有點不自然,
“車里有點悶!
她伸手把車窗降下來點,讓冷風透進來。
紀臨舟神色淡淡,低眸視線掃了眼她的高領針織衫,沒說話。
方幼宜感覺到他視線從自己移開后才稍稍松了口氣,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奇怪,但又說不清楚是什么地方。
路邊的光影掠過,她往后靠了靠,視線余光里看見紀臨舟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骨節勻稱的手指,看得見覆蓋著的淡藍色青筋。
方幼宜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也是覺得這個人雖然看起來不怎么禮貌,但長得好看。
思緒走神的瞬間,她沒意識到自己已經看了他有一會兒,好在紀臨舟認真開車,并沒有發現。
她移開視線,繼續看車窗外。
手機微信里實驗室的群聊正熱鬧著,大家在聊天,之前的項目基礎篩選已經結束,下周要去江城那邊的一個植物園去考察。
方幼宜翻了翻聊天記錄里的考察名單,沒有她的名字。
估計是因為上次去山上差點出事的緣故,老周有意想讓他休息一段時間。
低頭看手機的間隙,車忽然停了下來,外面傳來點騷動聲,像是有交警在處理問
題,還有吵架和警車過來的聲音。
“怎么了?”
方幼宜抬頭從車窗往外看。
前面的十字路口正堵著,除了他們不少車也都不讓通行。
紀臨舟解開安全帶,
“我下去看一眼什么情況。”
他拉開車門,手在車門上擋了下,轉過頭叮囑她,
“你在車上把門鎖好!
方幼宜愣了愣,點了下頭,
“好,你注意安全。”
紀臨舟沒說話,把車門從外面關上。
方幼宜從車窗里看見他朝著出事那邊過去,簡單的黑色大衣,身形高大挺拔,光是背影在人群中也顯得尤其出挑。
擔心真出什么事,方幼宜沒敢移開視線,一直從車里在看他。
紀臨舟走進人群里,過了會兒才出來,前面停著不少車,光線交錯不明的,他繞過擋在前面的車徑直走到方幼宜那邊的車窗,從外面扣了扣玻璃窗。
路邊的樹梢擋住燈光,他半個身子罩在黑暗里,光影顯得他本就出挑的五官立體度更甚,他離得近,臉幾乎就隔著玻璃窗在方幼宜跟前,視線盯著車窗里在看。
方幼宜在車座上挪了挪位置,離車窗遠了點,才把車窗玻璃落下來,
“怎么了?”
紀臨舟彎著腰站在車窗外,手撐在車頂上,
“前面封路了,先下車吧!
“。俊
方幼宜愣了會兒,拿上自己的手機和包,打開車門下來。
室外的溫度有些低,比起天剛黑那會兒降溫不少,一下車就能感覺到。
紀臨舟站在路邊等她,拿起手機放在耳邊在給人打電話。
方幼宜走過去,站在他身旁。
這條路是單行道,這會兒都是臨時被封路走不了的人,方幼宜看見不少人臉色都不太好看,著急回家。
紀臨舟掛斷電話,低頭看了她一眼,把大衣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肩膀上。
“暫時走不了,車先停在這邊,徐易晚點會過來開走。”
他開口解釋,
“前面出了點事,等警察過來處理完才能通路!
方幼宜沒問出了什么事,但才剛才的警車還有不斷開過來的救護車也大概猜到了。
“我們怎么回去?”
她只問了這一個問題。
紀臨舟視線落在她被風吹的有些紅的臉上,
“一時半會兒回不去!
他神色淡淡,垂眼看著她,漫不經心道,
“旁邊有家酒吧,去坐坐?”
方幼宜酒量很差,有些猶豫,
“我不太會喝酒!
紀臨舟表情平靜,
“你可以看我喝!
“……”
方幼宜沉默了下,在此刻逼近零下的天氣里和進酒吧看紀臨舟喝酒之間選了后者。
酒吧就在路邊的商場后面,紀臨舟應該不是第一次來,對路很熟悉,方幼宜跟在他身后,繞了幾個彎才看見酒吧的名字,不太像酒吧,反而像書店。
一進門三面墻都是密密麻麻的書,讓她無端想到幾年前在托斯卡納時的那家泳池旁邊也擺滿書的酒店。
紀臨舟推開一扇墻,里面立刻有音樂聲和燈光投射出來。
方幼宜很明顯的愣了下,她幾乎沒來過這樣的酒吧,之前頂多跟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去學校門口的駐唱酒吧玩過。
紀臨舟轉頭看了她一眼,把她肩膀上的外套取下來,幫她拎著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著自己進來。
方幼宜抿了下唇,跟在他身后進去。
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臺上也有駐唱的樂隊。
方幼宜被里面的光線和開的過大的音樂聲震的耳朵發麻,也沒仔細去看。
只跟在紀臨舟身后走了一段路,有侍應生似乎認識他們。
紀臨舟跟對方說了幾句話,然后他們就被帶著到了二樓的私人包廂。
一進房間立刻安靜不少,方幼宜往樓下看了眼,這邊視野很好,正對著樓下駐唱的樂隊。
紀臨舟把大衣和包丟在沙發上,看了眼方幼宜,
“給你叫白水?”
方幼宜穿著白色的高領針織毛衣,在略顯昏暗的包廂里顯得肩背薄薄的一片。
毛衣的領口是高的能夠擋住她脖頸上想遮住的,但實際上是短款設計,坐下的時候露出一截腰線,皮膚的顏色比毛衣本身還要白。
“啊,我不渴。”
方幼宜背脊挺得很直,顯然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些不太適應。
紀臨舟拿起桌上的酒杯,隔著點距離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
方幼宜聽見他的笑聲,臉紅了下,
“你笑什么?”
要不是被他帶到這里,她現在早已經應該換了條路打車回家了。
“沒,”
紀臨舟斂了笑,移開視線往樓下看過去。
“紀先生。”
剛才帶著他們進來的侍應生端著托盤進來。
方幼宜仰頭看了眼,發現托盤里不太像是酒。
紀臨舟側過頭,
“放那兒就行。”
侍應生走過去,端著托盤放到方幼宜跟前。
方幼宜愣了愣,發現是一盤水果還有一些,糖。
侍應生送完果盤就離開了,方幼宜去看站在落地窗那邊喝酒的人。
紀臨舟在看樓下的表演,側面看過去神情挺專注的。
方幼宜沒說話,自己低頭吃水果。
包廂里的暖氣開的足夠,方幼宜坐了會兒剛才進門的那種不適感基本已經消失,還有點熱。
糖果是跳跳糖,各種水果味道的,在口腔里噼里啪啦的迸發。
紀臨舟好像真的只是打算帶她過來看他喝酒的,自己在一旁喝了好幾杯酒。
方幼宜低頭看手機,又把包里的那只舊手機翻出來摁,完全無用功,只是打發時間不想讓自己顯得太無聊。
駐唱的那支樂隊水平很不錯,唱的幾首歌都是方幼宜沒聽過的,像是他們自己的原創。
“司機半個小時后過來。”
紀臨舟起身,拿起手機朝她晃了下,“我出去打個電話!
方幼宜嘴巴里都是跳跳糖,不太好開口講話,沖著他點了下頭。
紀臨舟拉開包廂的門離開。
一個電話打了快半個小時,都超過說好司機過來的時間。
方幼宜坐在包廂里,果盤里的水果她挑著吃完了一半,跳跳糖還有不少。
她有些坐不下去,懷疑紀臨舟是不是打完電話后直接走了,忘了她還在這里。
“方小姐?”
剛才送酒的侍應生又進來添酒。
方幼宜忍不住起身,
“洗手間在哪里?”
對方愣了愣,
“出門后往右手邊走,我帶您過去!
“不用。”
方幼宜拿了自己的手機,
“我自己去!
又問對方,
“你看見紀臨舟了嗎?”
侍應生有些意外,如實道,
“剛剛在一樓吧臺見過紀先生。”
“哦。”
方幼宜沒多問,等對方離開后她才起身拉開包廂門下樓,打算去找紀臨舟。
酒吧里太吵,她一邊下樓梯一邊打開手機給紀臨舟發消息,
“你怎么還沒回?”
打完又刪掉,重新編輯,
“我要回去!
她發過去,那邊沒有回。
耳邊音樂聲嘈雜,視線里都是藍色暗色的光線晃著眼球。
方幼宜往吧臺那邊走,果然看見在吧臺中間正在跟人聊天的紀臨舟。
她沒走進,腳步停在半路。
駐唱的樂隊主唱正停下來在活躍氣氛,場上很熱鬧,大家都在笑著配合。
吧臺那邊人少,顯得冷清但安靜。
紀臨舟沒喝酒,指間夾著煙,只穿著件黑色襯衫,冷淡的氣質跟此刻的酒吧燈光很襯,跟他聊天的是個女人,看背影應該是很性感漂亮的大美女,深棕色的長裙,留著頭波浪卷發,顏色在燈光下像是紅色的。
兩個人應該是朋友,之前就認識,對方抽煙還問紀臨舟要打火機。
但他沒給,讓吧臺的調酒師給的打火機。
方幼宜看了會兒,沒過去叫他,轉身回到了樓上的包廂。
關上包廂的門,聲音小了點,剛才要氣氛的樂隊主唱隨機的找了場上的客人上來跟他合唱。
方幼宜坐在沙發上,看了眼擺在對面桌上的酒,拿起來一杯。
跳跳糖和酒精同時在口腔里炸開,味道有些難以形容,卻并不討厭。
等反應過來后已經接連喝完了三杯。
下面的駐唱又結束了一首,方幼宜不想管紀臨舟還回不回來了,拿起自己的包還有紀臨舟留下的大衣,打算自己離開打車回去。
包廂的門從外面推開,紀臨舟站在門口,看見她起身要走的動作,抬了抬眉,
“什么意思?”
方幼宜把手上他的大衣單獨丟到一旁,自己拿著包往門口走,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有些重的撞了下他的肩膀。
紀臨舟進門,看見桌上三杯空了的酒杯,抄起大衣快步跟出去。
方幼宜走到樓梯口,估計是有些頭暈,扶著邊上的樓梯圍欄很慢地下樓。
紀臨舟走到她身后,提著她胳膊,拿過她手上的包,
“不是不喝酒?”
方幼宜腦海里這會兒都是酒精的熱氣,覺得手臂被他握的有些不舒服,不想讓他握自己,甩開他。
紀臨舟提前邁了兩步下樓梯,擋在她跟前,從下面的臺階下看她,視線跟她平視,
“你在生氣?”
他借著樓梯這邊的暖黃色壁燈,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方幼宜不說話,呼出來的氣有些沉沉的,板著臉看了他一會兒,才開口,
“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她表情很認真,臉頰被酒精和室內的暖氣悶的通紅,故作的冷淡消失后只剩下明晃晃的委屈。
紀臨舟看著她的臉,反應了兩秒才明白過來她這句近乎有些無厘頭的話,
“沒有!
他視線看著她的眼睛,語氣也很認真,
“不是跟你說出去一會兒嗎。”
“你出去了快半個小時。”
方幼宜皺眉,強調道,“這不是一會兒!
紀臨舟看了看她,低頭笑了聲,
“好,我的問題!
方幼宜被酒精淹沒了的大腦有些短路,她還有不少想指控的話,但被他這么快就承認錯誤給弄的講不出來了。
“還有什么不開心的?”
紀臨舟看她繃著臉,顯然還沒消氣。
方幼宜盯著他看了會兒,抿了抿唇,搶過他手上自己的包推開他踩著樓梯往下走。
紀臨舟跟著追出去。
離開的門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站在門口東張西望。
酒吧里好幾個人視線都落到她身上,有人已經端起酒杯要過來。
紀臨舟看了對方一眼,走過去拽著已經迷糊了的人推開出去的那扇門。
室外空氣寒涼,方幼宜一出門就打了個噴嚏。
紀臨舟從身后把他的大衣又披在她肩膀上,
“車在另一邊!
路還沒解封,他們只能從另一條路那邊回去。
方幼宜披著他的大衣,有些想甩掉,但因為實在冷,又還是穿著。
到了車上,一進車門,她立刻把大衣脫下來還給紀臨舟。
紀臨舟看出她動作的抗拒,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大衣,
“它也惹你生氣?”
方幼宜腦袋暈暈的,靠著車座后背無中生有的挑刺,
“上面有煙味。”
紀臨舟頓了頓,低頭嗅了下。
他剛才確實是在外面抽過煙,但進來之前特地到室外散過味道,按理來說不會弄到衣服上。
“你下樓找我了?”
紀臨舟很快猜到。
方幼宜皺眉,立刻強調,
“我只是去衛生間,剛好看見了而已。”
紀臨舟問,
“看見什么了?”
方幼宜轉頭瞪著他,不再說話。
“之前的合作過的生意伙伴。”
紀臨舟看著她,像是在解釋,
“剛好碰到!
方幼宜盯著他,車廂的光影里他臉龐英俊深挺,襯衫的領結有些散,
“你為什么不把打火機借給她?”
她問的有些莫名其妙,太過跳躍而奇怪。
紀臨舟略微思索了兩秒,
“我為什么要借給她?”
方幼宜對這個回答談不上滿意,移開視線,目光看著正前方,過了會兒又說了句,
“你的微信頭像特別丑。”
紀臨舟的微信頭像是一只白獅,看上去像是幼年期的。
紀臨舟看著她已經醉的沒多大理智,淡淡道,
“那是我養的寵物!
“哦!
方幼宜毫不關心。
他看見她通紅的臉頰,額頭冒了點薄薄的汗,把車窗開了點縫隙,讓冷風吹進來點。
車子開到一半還沒到家方幼宜就睡著了,整個肩膀都歪到了她那一邊的車窗。
紀臨舟看了看她,把她扶正過來,靠到自己的肩膀上。
司機把前面的車擋板落下來。
紀臨舟低頭,視線落在方幼宜臉上,她臉頰坨紅,鼻翼很輕微的翕動了下,不知道是夢到了什么,自己有些無意識地抿著唇。
紀臨舟看了她一會兒,把她掉落下來的頭發別到耳邊。
—
方幼宜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廚房的燈亮著。
她腦袋還有點暈暈乎乎,喝酒的時候倒沒覺得怎么,但是后勁兒上來比之前還要暈。
怎么從車上下來的她已經不記得,但是她還記得自己問了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醒了?”
紀臨舟從廚房出來,把醒酒湯放在她旁邊。
他神情自然,燈下英俊淡漠的一張臉,黑色襯衫袖口卷起來,露出一截利落的腕骨。
方幼宜還有點頭暈,沒開口說話,端起醒酒湯自己喝了,悶聲道,
“謝謝,我上樓了!
她已經回憶不起來自己具體犯了什么蠢,只想趕緊上樓。
洗澡的時候腦海里的酒精好像跟著熱氣一起蒸騰,不但沒有消退,反而有點更暈。
方幼宜從浴室出來,去衣帽間翻出來睡衣睡褲換上。
最近天氣干,洗完澡后嗓子也干。
她想了想,還是下樓打算去喝點水。
從樓梯上下來,紀臨舟正在陽臺那邊講電話。
是公司那邊的電話。
方幼宜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溫開水,喝下去后那股渴意才消退了點。
陽臺的門沒關,風有些冷的吹進來,夾雜著點蘭草植物的氣息。
紀臨舟拿著手機,在給她的那株蘭草澆水。
方幼宜才想到,自己好像確實忘記澆水了。
似乎是察覺到客廳這邊的動靜聲,紀臨舟拿開澆水壺,側過頭往島臺這邊看過來。
方幼宜捧著水杯,視線一直在看著他,沒挪開。
寬松的白色睡衣睡褲,頭發半干著垂在肩膀兩側,表情和眼神明明都很干凈,甚至有些懵懂。
但前兩天他在浴室滋味的時候,她闖進來看見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表情。
電話那頭還在匯報公司最近的幾個項目進度,紀臨舟安靜地聽著,實則早已經心不在焉。
“先掛了!
他忽然開口,打斷那頭人的匯報,直接取下來手機。朝著島臺那邊走過去。
方幼宜杯子里的水早已經喝完了,看見他過來也沒躲。
紀臨舟走近,低頭看了眼她手上的空杯子,
“喝完怎么不上去?”
方幼宜看著他,啊了聲,好像才從某個夢境中抽回神一樣,
“哦,馬上上去!
她說完,放下水杯,繞過他想走。
紀臨舟擋住她的路,垂眸看她。
他并不講話,但眼神很有侵略性,讓方幼宜察覺到他接下來想要做什么。
她沒有什么抵抗力的抬起手用手背捂著自己的嘴巴。
紀臨舟看著她,注視了一會兒,沒有拿開她的手,也沒吻她,只是傾下身,很近距離地看著她的眼睛,撥開她落在跟前半干的頭發,低下頭先吻她的手掌心。
方幼宜有一瞬間的僵硬,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紀臨舟額頭抵著她的,目光很近距離的看著她,一把握住她的手,直接板著她的下巴追著吻了上來。
周圍空氣明顯變得悶熱而躁動,方幼宜仰著頭,感覺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和鎖骨中間。
跟之前的吻都截然不同的,這是一個很具有蠱惑性質的吻 。
除了最開始抵進的兇狠,而后過分的溫柔到近乎有些繾綣,以至于讓方幼宜產生一種錯覺。
紀臨舟在引誘她。
第29章 過敏 “我想喝水!
吻自上而下, 落到她脖頸和耳后。
紀臨舟抱起她,手掌在她脖頸后揉捏著。
方幼宜呼吸有點快,之前那種近乎窒息的感覺好像馬上又來了。
但緊緊是接吻而已。
“為什么要喝酒?不是酒量很差嗎?”
紀臨舟的唇稍稍離開她, 給她呼吸的時間,眼睛卻很深的盯住她,神情有種難以描摹的專注和侵略。
“我,”
方幼宜腦袋有些混亂, 之前那種眩暈的感覺好像又來了。
“你什么?”
紀臨舟看著她, 借著身高的差距視線居高臨下地壓著她。
“反正不是因為你!
方幼宜視線閃躲的往他身后的島臺那邊看,
“我想喝就喝了!
她話才說完就立刻又被吻住了。
跟上一個剛剛結束的完全不一樣的吻,近乎狂熱暴戾的, 紀臨舟扣著她的后腦勺,拇指摁著她的下巴讓她張開嘴, 壓制般地扣著她的月要把她往懷里摁。
方幼宜手抵著他的胸口,像是想要推開他, 但又沒有。
一種完全被支配的、極端被需要的感覺將她包裹住。
她聽見自己的喘息聲。
陌生的, 濕漉漉的。
紀臨舟一邊吻她一邊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方幼宜被他抱著慢慢后退到身后的島臺上。
客廳里的燈光足夠的明亮, 有些刺眼。
方幼宜看見跟前的人, 心跳的有些快。
紀臨舟將她抵在島臺前,額頭跟她相碰,極近距離下兩個人的呼吸交錯在一起。
方幼宜吸著氣,又覺得有些渴,灼燒一般的干。
紀臨舟看著她的眼睛, 低頭啄吻她的唇瓣,見她沒有抗拒,他吻的愈發深入, 勾纏。
方幼宜手撐在島臺邊緣,掌心被冰涼的大理石桌面刺激著,肩膀不斷往后索。
紀臨舟俯身追著吻上來,一只手捧著她的臉頰,一邊揉捏著她的后頸一邊慢慢撥開她寬大的衣領,繼續加深親吻。
觸碰到一瞬間,方幼宜感覺自己好像全身被燙了一下一般,灼熱的,冰涼的,交替著。
紀臨舟的卻忽然停了下來,滾燙的呼吸變得有些沉,噴灑在她跟前。
他低下頭,認真地看她,撩起她原本就足夠寬大的睡衣下擺。
燈下淡淡的粉色,像霜雪上的落櫻。
方幼宜覺得冷,也覺得不像自己,想推開他,從島臺上下來。
紀臨舟握住她的手腕,并不說話,攏著她的后頸吻她,順著脖頸繼續往下,帶著點薄繭的指腹嗯呀在上面。
方幼宜臉頰滾燙,那股渴意仿佛要灼透她,抽干她身體全部的水分。
耳道全部都是交錯的喘息和接吻的聲音。
“水,我想喝水。”
她伸手去推他,感覺自己的聲音變得很陌生,不像是她發出來的。
紀臨舟低頭看她,棱角清晰而凜冽。
他的呼吸里也有淡淡的酒精味道,瞳孔漆黑,眉眼冷峻深挺,不再是一貫的淡漠疏離,而是灼燙的。
方幼宜覺得此刻自己身體里那股快要將她灼透的干熱就是被他點燃的。
紀臨舟看了她一會兒,松開她,轉身去給她倒水。
方幼宜側頭看他,感覺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在慢慢的回落。
耳邊是水壺里的溫水倒進玻璃杯的聲音。
紀臨舟把水杯遞給她。
方幼宜沒說謝謝,坐在島臺上雙手捧著水杯仰頭喝。
紀臨舟站在她跟前,仍舊看著她,目不轉睛地,一直等她喝完。
“還要嗎?”
他語氣仍舊淡淡地,卻也低沉而沙啞。
方幼宜搖頭。
他挑挑眉,拿走她手上的杯子,放到一旁,抱起她去臥室。
方幼宜被放倒在床上,身后是柔軟的被褥和床單,鼻息間有很清淡的茉莉香氣。
房間的燈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見。
紀臨舟放下她,開了燈,朝著她走過來,邊走邊抬手脫掉身上的衣服,露出線條肌肉緊實的上身。
方幼宜很清楚地看見不久之前在浴室里無意撞見過的那部分,好像比上次要更加明顯。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紀臨舟站在床邊,俯下身撈起她,膝蓋跟她抵在一起,
“方幼宜,”
他開口叫她的名字,手指從她的下頷撫過她的眉眼,讓她清楚的看著自己,
“你現在是清醒的嗎?”
方幼宜看著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清醒還是醉酒的狀態。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及這樣下去即將要發生什么的。
但是被他吻著的時候、更過分對待的時候,又覺得自己好像不屬于自己。
紀臨舟低眸看著她,手指摁了摁她的下巴,
“回答我。”
“我不知道!
方幼宜小聲說,
“我,我也不知道!
她別過臉,不去看他的眼睛。
紀臨舟沒說話,但視線仍舊在看她。
方幼宜覺得難受,但她也無法形容,只是不想繼續這樣下去。
她忽然側過頭,目光同他對視著,沒有再回避。
有很淺淡的一簇火光從她眼睛里燃了一瞬,她閉了閉眼睛,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抱住他的脖頸,主動支起上半身,吻他。
紀臨舟沒動,也沒躲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方幼宜學著他吻自己的樣子去吻他,親他的嘴唇,下巴,在落到脖頸的時候,紀臨舟摁住她的手腕,開始回吻她。
從房間到浴室,方幼宜不記得是怎么進去的。
她感覺到自己被完全的支配,但記得還沒有拿床頭柜的盒子。
“沒有帶,戴,”
她提醒他。
紀臨舟從身后擁著她,吻的兇狠而沉默,只提著她的月要讓她樁向自己。
方幼宜感覺到縫隙間的灼燙,握著他的手臂,
“不行,你沒有帶,”
她有些害怕,意識也在這一刻堅決的回攏。
紀臨舟低頭吻她的肩膀,反握住她的胳膊,從身后推著她和自己,完全的貼在一起往打開的花灑下走。
方幼宜想掙脫,但發現他好像并不打算禁區。
只是來回的抹茶。
“不戴,”
紀臨舟貼在她耳邊,摁著她貼近他,告訴她,
“因為我不打算跟醉鬼做!
他說完,再度退進,扣著她的小月復,分開她。
方幼宜眼前被溫熱的水流沖刷著,斷斷續續,自己也被某種潮水吞沒掉。
她被壓在墻面上,能夠感覺到身后緊貼著自己繃緊的肌肉線條。
紀臨舟手覆蓋在她跟前,吻她的耳后和脖頸,又扳過她的下巴,讓她轉過臉來跟他接吻。
聲音全部被他吞掉,方幼宜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
意識一次次拼接又被撞散,空白又斷續的。
她感覺自己好像泡進溫熱的水里,又被撈起來。
模模糊糊間,她最后的記憶紀臨舟用浴巾包著自己離開浴室。
—
方幼宜隔天醒來已經中午。
不知道是因為酒精還是因為昨天浴室里的過度放縱,她這一覺睡得格外的沉,下床的時候身體卻很敏感的發出不適的信號。
大腿內側一片都是被蘑宏的 ,原本就沒有完全消掉的脖頸和鎖骨的紅痕又同樣添了不少新的。
她盡量讓自己不去回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冷靜的洗漱換衣服下樓。
客廳里只有周姨在。
方幼宜松了口氣,走到島臺那邊倒水,視線在客廳里掃了一圈。
她有點想問紀臨舟是不是出門了,但又怕他還在。
“先生一大早去公司了,讓我跟您說一聲,他晚點再回來!
周姨在一旁給她端了杯熱過的牛奶,笑著道。
方幼宜愣了下,臉紅了紅,
“哦,他什么時候走的?”
周姨想了想,
“早上七八點吧,早餐都沒怎么吃就走了,可能是有什么急事!
方幼宜接過熱牛奶說了聲謝謝,沒有再問。
吃完午飯,方幼宜從包里翻出來自己昨天從方家那邊帶過來的舊手機打算出門找人修一修。
周末人多,昨天晚上半路堵車封路的事情讓方幼宜多少有點心理陰
影,她索性直接步行出門,打算在家附近看看有沒有修手機的店。
小區對面是個新修建的公園,她在此之前都沒去過,從馬路對面繞過去,不少老人小孩都在那邊曬太陽。
方幼宜看了眼,打算修完手機后再過去看看。
這邊的修手機的店鋪并不常見,她走了快半個小時才找到一家小店。
對方看了眼她的舊手機,
“應該是內部硬件壞掉了,屏幕也失靈了!
方幼宜不懂這些,只關心能不能修好,
“那還能修好嗎?”
“不好說!
店員把手機放到一旁,插上卡,
“你這手機壞了得有好幾年了吧?”
方幼宜點頭,
“嗯,三年多吧。”
“我試試看吧,留個聯系方式,修好之后通知你來取。”
“好!
方幼宜報上自己的手機號,走出店門之前她又折返回去,
“如果修不好的話,麻煩您能不能幫我把里面的照片還有一些數據都轉移出來?”
“行,我先試試能不能修好吧!
“麻煩您了。”
從店里出來已經下午四點,剛才還很足的陽光已經落了一半。
方幼宜往剛才過來的小區那邊走,打算待一會兒再回家。
走了幾步,旁邊灌木叢里忽然發出點微弱的聲音,像是有什么小動物在叫。
方幼宜停下腳步,朝著灌木叢邊走過去,看見里面躺著的奄奄一息的小貓。
—
紀臨舟一大早就接到公司那邊的電話說之前的項目出了點問題,讓他趕緊過去一趟。
從衣帽間里收拾完出來方幼宜人還在睡,他走到床邊,手臂被她當枕頭睡了一晚上,這會兒還在發麻,但當事人顯然什么也不知道,正把大半張臉都埋在被褥里似乎打算把自己悶死。
紀臨舟走過去,托著她的腦袋,把她的臉露出來。
因為呼吸不暢她臉頰有些紅,睡著的樣子看起來比平常要顯得硬一下,不那么溫馴無害。
紀臨舟看了她一會兒,把被角壓了壓,起身離開。
出門的匆忙,他早餐也沒怎么吃,到公司后直接就上樓開會了。
整個會議開的倒是很流暢,沒多久就找出來問題,負責項目的都是幾個熟人,之前跟著他一塊從紀家那邊的集團過來的,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帶著幾分異樣。
紀臨舟倒是沒怎么放在心上,直接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江徹過了會兒敲開辦公室的門進來,臉上帶著點調侃的笑意,拿著手機就對著他拍了張照片。
“你跟紀明哲待久了?”
紀臨舟看了他一眼,頭也沒抬冷冷道。
江徹笑笑,把手機剛才拍的那張照片發給他,
“這話應該是我說吧,你先看看你自己!
紀臨舟點開照片,看見自己下巴和脖頸上很明顯留下的痕跡。
難怪開會的時候大家的眼神都很奇怪。
“我說你,怎么也是老板,不以身作則?”
江徹在對面桌子坐下,湊近了點看他下巴上的咬痕。
紀臨舟神色平靜,掃他一眼,
“以身作則?”
他舉起自己左手無名指,
“已婚人士,這很奇怪嗎?”
江徹似乎被他噎了一下,點點頭,
“行,你已婚你還是老板!
紀臨舟沒跟他調侃,把手上的文件丟到邊上,直接問,
“來找我有事?”
江徹起身在他辦公室里轉了圈,從酒柜里拿出來一瓶酒,
“嗯,晚上有個飯局,一起去?”
他倒了兩杯酒,拿過來遞給他一杯。
“紀明哲組的,正好帶上嫂子一塊過去看看?”
紀臨舟接過酒沒喝,松了松領結,淡聲道,
“等我問問她!
處理完公司的事情回家之前紀臨舟先給方幼宜打了個電話。
那邊沒接。
他打開微信,打算跟她說一聲晚上一起吃飯的事情,一點開先看見昨天晚上她給自己發的消息。
昨晚在吧臺那兒的時候他一看見消息就上樓了,但忘記回。
但這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她昨天晚上在車上說的那句,你微信頭像好丑是什么意思。
紀臨舟盯著兩人的聊天對話框看了會兒,收起手機,直接抓起車鑰匙下樓。
車還沒開到小區,紀臨舟就從車窗外看見了在公園那邊的方幼宜。
她周圍還圍著幾個小孩,嘰嘰喳喳的擠在一塊不知道在干什么。
紀臨舟把車轉了個道,停好之后拉開車門下去。
“小貓好可憐,”
“要不要找警察叔叔?”
“它好像還在呼吸。”
紀臨舟走近,先聽見圍在邊上的幾個小孩的話,然后也一眼看見了躺在地上的一只小橘貓。
他還沒開口說話,忽然看見方幼宜蹲在地上,正準備脫掉自己的外套用來包住地上那只看起來快死的流浪貓。
紀臨舟撥開人群走進去,在她脫掉自己的外套之前把他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直接拎起地上那只肚子還在吸氣的流浪貓放了上去。
“你怎么來了?”
方幼宜顯然被他出現在這里嚇到,又去看他手上的流浪貓,提醒道,
“它受傷了,你輕一點。”
旁邊一群小孩也在七嘴八舌的,
“叔叔你輕一點。”
“叔叔你捏小貓的后頸它會害怕!
“叔叔,”
紀臨舟懶得說話,看了眼貓,把包著它的衣服直接給方幼宜,自己拿出手機搜地圖上最近的寵物醫院。
方幼宜低聲跟旁邊幾個小孩說話,
“叔叔會救助它的,沒事!
紀臨舟打電話的動作停了下,抬頭看她。
方幼宜微愣,抱著貓看他,好像不明白自己哪里說的有問題,
“怎么了?”
紀臨舟沒說話,轉過身跟寵物醫院那邊溝通了下,過去把車開了過來。
方幼宜跟幾個小孩說了幾句,抱著懷里的小貓上車。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方幼宜上車后才開口問。
紀臨舟手握著方向盤,語氣平淡道,
“路過剛好看見!
方幼宜哦了聲,沒再說話,低頭看懷里的貓。
車廂里安靜了會兒半天沒動靜。
紀臨舟側頭看一旁副駕上的人,方幼宜正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頭,神情看起來很緊張,似乎想在小貓的鼻息間觸碰,又有點不敢,好像是擔心它沒了呼吸一樣。
紀臨舟騰出一只手,代替她把自己的手指頭放到小貓鼻息間。
方幼宜被嚇一跳,后背往副駕駛座椅上靠了靠,看著他不說話,過了幾秒鐘才問,
“還有呼吸嗎?”
她語氣很輕,好像怕吵到了懷里的小貓。
紀臨舟收回手,故意沒馬上回答,等前面一個紅綠燈后才不緊不慢地說,
“呼吸聲比你還穩!
“……”
到寵物醫院后寵物醫生提前接到電話早已經在等他們,方幼宜把用西裝外套包裹著的小貓遞過去給他們做檢查。
不過醫生他們提前準備了航空箱,把西裝外套還給他們。
方幼宜低頭看了眼被小貓毛發和嘔吐物弄臟的西裝外套,很不好意思地說,
“我晚點幫你送到干洗店!
“不用!奔o臨舟拿走西裝外套,從口袋里取出來自己的錢包和打火機,“我出去抽根煙,處理好了給我打電話!
方幼宜愣了愣,
“哦,好。”
醫生過了會兒才拍完片子出來,小貓被寵物醫院的工作人員抱到后面去清理了。
“小貓的后腿有些骨折,還有點耳螨,可能是出生
后就在外面流浪,還有點營養不良,除此之外沒什么問題!
方幼宜松了一口氣。問醫生,
“那要多久才能出院?”
醫生說,“可能一周左右吧,可以先給小貓辦理住院,期間也能過來看它!
方幼宜覺得可行,跟著醫生過去交了費用,填寫聯系方式的時候需要寫小貓的名字,方幼宜有些被難倒了。
她不會取名字,而且小貓的名字給主人取會比較好。
“能不能留給它以后的主人取名?”
醫生愣了愣,
“可以,不過我還以為你們打算收養它!
方幼宜搖了搖頭,低頭填寫其他的信息。
填完家長表格她從才醫院離開,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下來。
紀臨舟的車?吭隈R路對面,她沒看見他人,低頭正準備給他打電話。
剛剛拿起手機撥過去號碼,對面便利店的門忽然打開,紀臨舟拎著一包東西從里面走出來。
方幼宜掛掉電話,想開口叫他,卻看見他翻出來一盒像是藥一樣的東西,擰開礦泉水瓶就著吞了下去。
隔著點距離,路燈的光線落在他身上,他原本拎著的那件西裝外套早不見了,只穿著件單衣白襯衫,黑色的西裝褲,領結散開著,方幼宜視線落在他脖頸上一片很明顯的紅。
不是她抓的,像是過敏。
她大概猜到了幾分,低頭檢查了下自己身上有沒有貓毛,才朝著他走過去。
紀臨舟看見她過來,隨手把藥丟進了車里,甩上車門,
“處理好了?”
“嗯。”
方幼宜看著他,點了點頭。
紀臨舟神情平靜,壓根沒提他過敏的事,繞過車身幫她拉開副駕駛車門,
“晚上有個飯局,一起去?”
方幼宜視線落在他脖頸上大片過敏的紅痕,
“都有誰。俊
紀臨舟略微思索,報了幾個名字,都是方幼宜沒聽過的。
“不想去的話我先送你回家!
方幼宜搖頭,坐進副駕駛,
“去吧,反正只是吃個飯。”
她有點擔心他過敏萬一出什么事,畢竟也是因為幫她救助小貓。
紀臨舟有些意外,但沒說什么,拉上車門發動引擎。
吃飯的地方是紀臨舟之前帶她來過的那家開在四合院里的私房菜。
一進包廂門,方幼宜就先看見了之前見過的江徹和紀明哲,還有幾個陌生面孔。
大家看見紀臨舟帶著她進門,都很自覺的開口喊她嫂子。
方幼宜不知道怎么應聲,也沒認齊那些人,只好保持基本禮貌的笑容。
紀臨舟讓人先上了些甜品上來,還叫了方幼宜喜歡吃的栗子冰淇淋。
方幼宜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跟他說過,但從昨天酒吧那會兒開始,她就發現他好像很了解她的口味。
江徹跟紀臨舟他們在聊公司合作的事情,方幼宜低頭吃自己跟前的冰淇淋,中途還有點擔心的看了看紀臨舟脖頸上過敏的紅痕,發現消了不少才放心了些。
栗子冰淇淋上面撒了不少跳跳糖,方幼宜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口味的。
“聊什么呢,這么熱鬧?”
過了會兒包廂門從外面推開,又進來兩個人。
方幼宜聽見聲音抬起頭看過去,左邊的女人穿著黑色的包臀裙,一頭漂亮的紅色大波浪卷發,皮膚有點偏黑,但五官異常美艷漂亮。
方幼宜一眼認出人,是昨天跟紀臨舟在吧臺聊天的那個女人。
第30章 戴高樂 “做完是不是還要跟我說謝謝?……
包廂里靜了一瞬, 大家表情都有點異樣。
“喲,這誰?”
紀明哲在邊上最先開口。
江徹也有些意外,但最先看了眼紀臨舟。
紀臨舟沒露出太多的表情, 語氣平淡道,
“昨天在silk見過!
喬敏是silk的老板,幾個人從念書那會兒開始認識了有快十年,各自也都清楚喬敏先前對紀臨舟的心思, 這會兒方幼宜在, 三個人撞見, 多少有點尷尬。
坐在沙發那邊的方幼宜似乎也因為動靜聲正抬頭看著進門的人,好像是有點好奇。
江徹走過去, 主動給喬敏介紹,
“之前婚禮你沒回, 臨舟他太太你是不是還沒見過?”
喬敏笑著挑挑眉,
“沒啊, 介紹一下?”
她說完, 視線看向的卻是紀臨舟,莫名帶著幾分挑釁。
紀臨舟并沒有看她, 似乎對她的到來沒表現出任何的意外和波瀾。
方幼宜注意到兩個人之間流動的情緒, 心里浮現出點跟昨天晚上很像的情緒。
但一晃而過,快到讓她抓不到。
江徹已經帶著喬敏過來跟她介紹。
方幼宜也站起身,視線跟對方對視,禮貌的打招呼,
“你好, 方幼宜!
喬敏目光看著她,在她臉上停留的時間有點久,過了會兒才笑著道,
“喬敏,”
她彎起唇角,
“你真漂亮。”
方幼宜微愣,她很少這樣被人當面直白的夸贊,有些不知道怎么應對。
喬敏說話的語氣和表情也很直白,完全不像是在客套。
“謝謝,”
方幼宜有點不好意思,但也誠懇道,“你,也很漂亮!
喬敏盯著她,笑了聲,走過來很熱情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喜歡你,走,不跟他們這些臭男人一塊玩!
江徹和紀明哲看著都有些愣住,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方向。
紀臨舟卻沒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掃了眼兩人,
“你們期待看到點什么?”
江徹甩開紀明哲,學他的話,
“你期待看到點什么?”
“……”
方幼宜被喬敏拉著到外面的露臺那邊,剛才跟她一塊進來的那個女生也在。
對方也正笑瞇瞇看著自己。
方幼宜過了會兒才認出人是誰,
“Tina?”
是之前婚禮的時候紀臨舟找的那位婚紗設計師。
“我差點以為你把我給忘了呢!
Tina換了個發型,穿著打扮也跟婚禮那會兒不太一樣,方幼宜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別叫我Tina,叫我宋雨就好!
“好了,別光在這兒自我介紹。”
喬敏似乎對方幼宜很感興趣,
“那我呢,你還記不記得我?”
方幼宜愣了愣,有點沒聽懂她的意思,
“我們之前見過嗎?”
她對喬敏毫無印象,昨天在酒吧應該是第一次看見她,但沒看見正面。
喬敏嘆了口氣,手撥弄了下自己的頭發,問宋雨,
“我這兩年變化很大嗎?”
宋雨也看著她,似乎認真思考了下,
“曬黑了不少!
喬敏笑出聲,也不賣關子了,
“戴高樂機場,行李箱!
她看著方幼宜,沖她眨眼。
方幼宜盯著跟前美艷漂亮的一張臉,在腦海里搜索了下,有點不敢認,
“是你?”
當初在戴高樂機場那個跟自己拿錯行李箱的人,后來還特地來找她歸還,并且陪著在機場等了半個小時航班聊天的人。
“對啊,意大利之旅怎么樣?”
喬敏朝著她眨眼。
方幼宜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有些不敢相信居然還能碰到當初只有一面之緣的人。
喬敏看她的表情,忍不住又笑,假裝傷心道,
“哎,難道我這小麥色皮膚不性感嗎?怎么一個個都這樣。”
方幼宜沒說話,只是覺得有些震驚,她記憶中當初跟自己拿錯行李箱的喬敏確實跟現在大不相同,黑色長發知性溫柔款的,而不是現在這樣的火辣美艷。
宋雨幫忙解釋,
“她這幾年沉迷戶外運動,確實很難認出來,也不怪你!
喬敏晃了晃手機,沖著方幼宜道,
“加個聯系方式,以后可以一起出來逛街!
方幼宜點頭,拿出手機,跟她互相加了聯系方式。
喬敏給她發了個表情包,又告訴她,
“哦對了,下次來我酒吧提前跟我打個招呼,免費請你喝!
方幼宜微愣。
喬敏說著有點不忿,
“昨天紀臨舟不是帶你過去了嗎?”
“我都看見了,他不讓我上去打擾你。”
見方幼宜一直不怎么說話,喬敏以為她誤會兩人的關系,
“哦,你可別聽他們胡謅說我喜歡紀臨舟啊,我才不喜歡他 ,誰想不開會去喜歡這種冰山又陰暗的男人啊!
“頂多算是年少無知的時候被他的皮囊短暫的迷瞎過眼睛!
喬敏人長得冷艷,但話卻很密,方幼宜壓根插不進去話。
“行了。”
還是宋雨在一旁看不下去打斷,
“你還讓不讓人說話?”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喬敏爽朗的笑,“我就是希望你別誤會。”
方幼宜搖頭,
“沒有,我沒誤會你們的!
方幼宜解釋道,
“我只是,不知道說什么!
喬敏一愣,很快又大笑起來,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臉頰,
“靠,紀臨舟怎么娶到你的!
夜里降溫,等菜上來后幾個人都進屋了。
方幼宜也確實有點餓了,在餐桌上全程低頭吃東西沒出聲。
她發現跟上次比起來這邊廚師的手藝好像又變好了不少。
紀臨舟坐在她旁邊,估計是不餓,沒怎么動過筷子。
方幼宜吃的差不多了,側頭去看他。
他的西裝外套估計早已經丟掉了,身上只穿著件襯衫,過敏的脖頸那一塊這會兒紅痕消掉了不少。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紀臨舟忽然低頭看了她一眼。
方幼宜收回視線,繼續低頭喝湯。
吃完飯喬敏提議大家去她的酒吧玩兒,但從這邊過去開車得好一段路,這個時間點也容易堵車。
“不如去旁邊的射擊場。”
江徹提議。
射擊場就在邊上,開車過去十幾分鐘的路程,還不堵車。
方幼宜運動細胞相當一般,平常除了實驗課時需要徒步上山,除此之外她基本沒什么運動項目,更不用說是射擊類的項目。
一群人很快轉正到了隔壁的射擊場,跟方幼宜想象中不太一樣的,像是私人俱樂部。
除了一樓空地一片空曠的場地,其他地方都是休閑娛樂的場所。
喬敏幾個人一進去就開始讓射擊場里的教練幫他們戴上護目鏡開始練習。
方幼宜沒有過去,在外面的休息大廳坐下,打算看他們玩就好。
不過喬敏剛才提到戴高樂機場的事情,讓方幼宜又忍不住開始想到跟紀臨舟在那個小鎮上的半天時間。
她記性不好早就忘記了,但喬敏只在機場見過她一次就記得。
紀臨舟會不會也記得?
方幼宜抬頭看了眼前面的射擊場那邊,紀臨舟跟江徹他們在另一條靶道那邊。
透明的玻璃門隔開視線和聲音,紀臨舟耳朵上戴著消音器,拿起邊上的槍,對著前面的標靶。
方幼宜聽不見里面的動靜聲,槍靶速度過快她也沒看清,只是看見紀明哲在旁邊表情有些夸張的比了個大拇指。
應該是打得很準。
方幼宜想。
紀臨舟會的好像很多,朋友也很多,他的生活應該很豐富,不像她,每天都是在實驗室里。難怪過去那么多年他們的生活都幾乎完全沒有任何交集。
紀臨舟打完幾槍卻好像興致缺缺,視線往靶場外面掃了一圈,把槍放到一旁,摘了消音器。
方幼宜看見前面地上散落的空彈殼,紀臨舟推開玻璃門從射擊場里出來,往她這邊過來。
她移開視線,低著頭去看地上標示的紅線。
紀臨舟走到旁邊的自助冰柜,從里面取了水,擰開朝著她這邊過來,
“現在回家?”
方幼宜抬頭,視線落到他脖頸上已經完全消掉的過敏紅痕。
他頭發全部撩起,露出整張臉,額頭有微微的汗水,喉結隨著喝水的動作在松散的領結間滾動。
方幼宜有些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你不繼續玩嗎?”
紀臨舟喝完水,垂眸看著她,手上的礦泉水瓶發出點輕微的聲響,
“你在這邊,我怎么玩?”
他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情緒。
方幼宜微愣,有些沒明白他的意思,
“那我自己打車回去。”
紀臨舟沒說話,只看了她一會兒,點了點頭,像是笑了下說,
“你確定?”
方幼宜點頭,認真道,
“你們都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了,我在這里確實也不是很方便,以后我還是不跟你一起過來了,免得打擾你們。”
紀臨舟看著她沒說話,把手上的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直接用力擲到垃圾桶里,拿起她放在邊上的包直接邁步往外走。
方幼宜怔了怔,跟了上去。
車停在外面的空地,紀臨舟沒等她直接拉開駕駛座車門上去。
方幼宜覺得他好像忽然生氣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從另一側繞過去上車系好安全帶。
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紀臨舟上樓去了浴室,方幼宜站在客廳里,看了眼被他丟到沙發上的包,走過去翻出來自己的手機。
寵物醫院那邊給她發了幾條視頻,是小貓晚上的情況。
視頻里小貓正可憐巴巴的趴在航空箱里,似乎是看見鏡頭,聲音很低的喵了幾聲,粉色的肉墊也朝著鏡頭伸展了幾下。
方幼宜看完幾條視頻,心臟早被小貓給化掉了,走到陽臺那邊給寵物醫院回過去消息,
“我剛剛才回家看完,它現在在睡覺嗎?”
那邊醫生又給她拍了一條視頻過來。
視頻里小貓狀態看起來又好了不少,正在自己舔著爪子,鏡頭外面寵物醫生在說,
“咪咪,抬頭看看媽媽,媽媽問你有沒有睡覺呢。”
方幼宜聽見,把視頻關掉了。
雖然她有點想養,但是肯定養不了。
過敏反應萬一嚴重的話,說不定會有大問題。
給陽臺的花澆完水后方幼宜才上樓去臥室。
紀臨舟已經洗完澡,正在衣帽間里換衣服。
他上半身赤裸著,露出肩膀上的幾道抓痕,很明顯。
方幼宜愣了愣,抬手擋了下眼睛。
紀臨舟轉過身,視線平靜地掃了她一眼,繼續換衣服。
方幼宜沒進衣帽間,從外面的衣柜里簡單的拿了套睡衣就進去了。
出來的時候紀臨舟已經關了燈躺在床上,但留了一盞床頭的夜燈。
方幼宜動作很輕地爬上床。
手才剛剛抓到被子,床頭的燈忽然被關掉了,手腕被人一把攥住翻過身壓在了身下。
她嚇一跳,抬頭看跟前的人,
“你,不是睡了嗎?”
她眼睛在黑暗中很亮,像某種介于純真和引入墮落之間的小動物。
紀臨舟沒說話,垂著眼看了她一會兒,捏著她的下巴低頭開始親她。
方幼宜身體很明顯的僵硬了一瞬,但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抗拒,但也沒給出回應,只是一種任由的狀態,好像他對她做什么她都可以接受。
方幼宜沒明白發生了什么,但感覺到落在唇上的吻慢慢離開。
紀臨舟覆在她跟前,手撐在她身側,低著頭在看她。
黑暗的視線里,方幼宜看見他深挺漆黑的眼,睫毛纖長,眼皮褶皺有很淺的陰影,鼻梁到下巴的線條冷峻好看。
方幼宜被他這樣看著,有些不自在的想移開視線。
紀臨舟伸手摁著她的肩膀,扳過她的臉,看她的眼睛,
“準備好了?可以跟我做?”
他聲音很平靜,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陰沉。
方幼宜視線跟他對視著,沒聽出他語氣里的情緒,只很輕的點了下頭。
紀臨舟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像是笑了聲,但臉上并沒有露出任何笑意,只問她,
“做完是不是還要跟我說謝謝?”
“什么?”
紀臨舟聲音變得有些冷,帶著點嘲諷,”
方幼宜,你打算跟我當炮/友嗎?”
“……”
方幼宜沒聽懂他的話,眼睛在黑暗中看著他。
紀臨舟不說話,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像是故意用薄繭讓她疼,而后一言不發的松開她。
方幼宜臉頰碰到柔軟的被褥,很慢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