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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重新開始【雙更合一】 “我重新愛你,……

    方幼宜白天在客廳里陪小芒玩了會兒, 吃完晚飯就上樓打算休息。

    之前的行李箱還放在衣帽間沒動過,她每次換了衣服就會又重新收拾疊好放回行李箱,好像根本沒打算要留在這里。

    不過手機和所有的通信設備都沒有, 她知道紀臨舟讓周姨住在家里是為了看著她,也不會讓她隨便出門。

    白天的時候她提了幾次想下樓,但都被周姨用各種理由拒絕。

    她不知道紀臨舟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拿走她的手機和電腦, 不讓她跟外界聯(lián)系也不讓她出門肯定是行不通的, 總會有人來找她, 即使沒有,她也不會就這樣被他關在家里。

    不管多久, 反正她總是會走的。

    進了房間,方幼宜洗完澡, 頭發(fā)濕著落在肩膀上,找出來吹風機吹頭發(fā), 她看著鏡子第一次覺得頭發(fā)好像留的有些太長了點, 洗頭發(fā)吹干頭發(fā)都不太方便。

    好像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都是紀臨舟給她吹頭發(fā), 以至于她都沒怎么察覺。

    吹風機的熱風聲有些大, 方幼宜看見發(fā)尾分叉的頭發(fā)有些干,放下吹風機,起身沖浴室離開。

    已經晚上十點多,她其實沒什么困意,靠著床頭翻了翻周姨給她的書, 過了會兒才關了燈睡覺。

    剛剛埋進枕頭里,還沒完全睡著,樓下傳來點動靜聲音。

    方幼宜半夢半醒沒有去管, 只用被子蒙著頭繼續(xù)睡。

    直到聲音從樓下慢慢上來,臥室的門被從外面打開。

    方幼宜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靠近,意識還沒完全的清醒,被子掀開,冷意鉆進來,忽然有人低頭撥開她的頭發(fā)開始吻她。

    熟悉又暴烈的吻,幾乎是一瞬間讓她意識立刻清醒過來,驟然混亂的呼吸聲里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推。

    睜開眼睛,紀臨舟正俯身壓在她身上低頭看她,他神色很平靜低頭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的臉。

    方幼宜有一瞬間的怔愣,被他眼神里近乎燎原一般的侵占和壓制性嚇到,立刻伸手去拽被子。

    紀臨舟扣住她的手掌,手臂壓制著撐在她枕頭一側,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她還沒完全吹干的頭發(fā),

    “頭發(fā)沒吹干就睡覺?”

    他表情和語氣都很平靜,有種無動于衷的冷淡感,好像他們之間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方幼宜沒有說話,覺得此刻被他壓在身下的姿勢很不好,起身想推開他。

    紀臨舟神色平靜,加重力度扣住她的手,低頭捏著她的臉頰要繼續(xù)吻她。

    “不要。”

    方幼宜

    躲開,聲音有些顫抖,也終于掙脫開用手掌抵著他的肩膀,

    “紀臨舟,你別這樣。”

    她語氣里帶著濃重的抗拒和厭惡,像那晚的嘔吐一樣。

    身上的人似乎停頓了下,沒有再繼續(xù),但仍舊沒有離開,只是撥開她的頭發(fā),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近距離地盯著她的臉,一字一句問她,

    “怎樣?”

    方幼宜沒有說話,胸腔跳動著,呼吸也混亂。

    她垂著眼,仍舊不看他,只冷淡道,

    “離婚協(xié)議書你撕掉了一份,我又重新打印了一份,已經簽好字在你書房。”

    她聲音很平靜,想要好好跟他講清楚,

    “紀臨舟,我覺得我們……”

    她話還沒說完,下巴被拇指有些重地捏住,強硬地掰過來。

    房間里沒有開燈,一片漆黑,紀臨舟伸手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強迫她迎著他的視線,

    “看著我說話。”

    他神色平靜,冷厲英俊的面龐紋絲不動,只盯著她,慢慢道,

    “覺得我們什么,繼續(xù)。”

    方幼宜呼吸起伏了幾下,耳邊變得有些雜亂,分不清是誰的心跳聲,她深吸一口氣,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猶豫,

    “我們沒必要再繼續(xù)下去了,離婚吧,你不可能一直像現在這樣不讓我出門不讓我跟人聯(lián)系,只要有機會我總會離開你的。”

    她語氣很平靜,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仿佛已經在心里演練了無數次這樣的話。

    “是嗎?”

    紀臨舟掌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眼睛,停頓了會兒,輕描淡寫道,

    “誰說我不能關你一輩子。”

    方幼宜微怔,剛剛想開口說話,忽然感覺到他帶著酒精氣息的呼吸落在臉頰邊,他頭低的更下了一點,幾乎是完全的跟她貼在一起,

    “方幼宜,”

    他極近距離地盯著她的眼睛,低下臉,忽然問她,

    “你還愿意愛我嗎?”

    他語氣很平靜,但仔細聽能夠發(fā)現有些微微的顫抖。

    方幼宜覺得心臟好像被尖銳的物品又扎了一下,原本結痂的傷口又開始冒出來點血,她沒辦法再繼續(xù)直視他的眼睛,但仍舊堅持著,

    “不……”

    她只說了一個字,他已經從她的眼神里讀到了她想要說的話,但并沒有給她說出口的機會,而是直接掐著她的下巴吻了上來。

    嘴唇被重重的堵住,方幼宜伸手去推,紀臨舟沒有閉眼,視線冷漠而決然的盯著她,直接扣著她的手腕全部推到頭頂。

    臥室里沒有開燈,他神色在此刻的光線下冷峻到幾近漠然,他完全無動于衷,像是根本不管不顧地直接低頭吻上來。

    舌尖抵進她的牙齒,伸手去剝開她肩膀上的睡衣。

    方幼宜死死咬住嘴唇,肩膀被他摁在身下沒辦法動彈。

    她眼眶有些酸脹,覺得他混蛋,幾天以來累積的情緒也好像在這一刻破土,噴涌而出。

    對他的怨恨、厭惡、愛意統(tǒng)統(tǒng)混雜在一起不管不顧的沖破此刻的情緒,她推不開他嗎,也沒辦法不去接納他,只能張開嘴用力去咬他。

    血腥味在唇舌間漫開,紀臨舟卻好像根本不覺得痛,舌頭近乎蠻橫的攪進來,重重的搗進她的口腔,吮吸著舌根。

    方幼宜被吻的呼吸幾乎凝滯,抬手去推他,但根本推不動。

    近乎暴戾一般的吻慢慢變得溫柔,他含吮著她的嘴唇,從上唇到下唇,舔舐過牙齒,像溫柔的撫慰。

    方幼宜抬手用力打他,指尖剮蹭到他的臉,他又重重的吮了吮她的舌尖,再度抵進來。

    來回往復的,他像是故意要用這種方式來消磨掉她對他所有的抗拒。

    方幼宜不再動作,只平靜下來,任由著他親吻。

    紛亂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wěn)。

    紀臨舟慢慢停下來,手掌仍舊攏著她的臉頰,指腹擦過她耳邊的頭發(fā),捏著她的下頷看她。

    方幼宜看見他被咬破的嘴唇,臉頰上還有她剛剛抓撓出來的一道紅痕。

    紀臨舟呼吸沉靜,視線寸寸描摹過她的臉,撐起上半身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離婚我不可能同意。”

    他手指撥開她耳邊的頭發(fā),托著她的下巴,

    “想要關你一輩子我也能做到。”

    他語氣很平靜。

    方幼宜表情沒有波動,只有一雙眼夾帶著冷意和厭惡地看著他。

    “別這樣看著我,”

    紀臨舟忽然停頓了下,手指停在她眼角邊,抬手擋住她的眼睛,無動于衷道,

    “我不喜歡你用這種眼神看我。”

    方幼宜沒說話,感覺到他的掌心帶著滾燙的溫度覆蓋在眼皮上,聽見他繼續(xù)開口,

    “但我不打算這樣做。”

    方幼宜眼睫微微動了動。

    他語氣平靜,

    “明天開始你想去哪里去哪里,想見誰見誰。”

    紀臨舟仍舊捂著她的眼睛,聲音低而平靜,

    “我們之間的開始不夠好,是我的問題。”

    “但方幼宜,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獵物,因為沒有獵人會害怕得到獵物。”

    方幼宜沒有說話,她能夠感覺到紀臨舟的手掌在很輕微的顫抖。

    他慢慢拿開手,繼續(xù)看著她,

    “既然你覺得我們的開始不夠好,”

    他停頓了下,指腹輕輕摩挲了下她的臉頰,收回手,從她身上翻身下床,一字一句宣布,

    “過了今晚我們重新開始。”

    “但是離婚,等你哪天參加我的葬禮拿到我全部遺產之后再說吧。”

    方幼宜微微愣住,

    “你什么意思?”

    “很難理解嗎?”

    紀臨舟轉過身,站在床邊低頭看她,

    “意思就是,你這輩子都是紀臨舟的太太或者紀臨舟的遺孀。”

    方幼宜皺眉看他,

    “協(xié)議還有不到五個月就到期了。”

    紀臨舟毫不在意,

    “那就協(xié)議作廢,按照今晚說的來。”

    “你不能這樣不講道理!”方幼宜聲音大了點。

    紀臨舟看著她,走到床邊,把手機放回床頭,淡淡道,

    “我一直都是不怎么講道理。”

    他說完轉身帶上房間門離開。

    方幼宜愣了愣,看著關上的房間門,有片刻的怔愣,隨即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打開。

    電話和消息很多,她打開微信,給老周發(fā)了條消息,

    【周教授,藏區(qū)那個項目的報名截止了嗎?如果方便的話我想一起參加。】

    消息編輯發(fā)送。

    方幼宜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關掉手機,轉身躺回床上蒙頭蓋住自己的臉。

    —

    方幼宜第二天一早收拾好行李箱和小芒一起從公寓搬了出去。

    周姨提出要讓司機送她被她拒絕了。

    老周的消息還沒回,她沒有回方家,而是拖著行李箱去了之前在實驗室對面的出租屋。

    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過,出租屋里落了不少灰,房間也需要重新打掃。

    方幼宜收拾了一上午,結束后看見老周回過來消息,同意她跟著一起參加項目調研,又把調研表發(fā)給她,讓她抽空填完之后大家一起訂機票。

    這次項目調研時間很長,三個月。

    方幼宜之前沒去過西藏,趁著這次機會過去調研還能瞬間看看藏區(qū)的風景,等結束之后也許她就能拿到國外實驗室的offer。

    至于紀臨舟昨晚說的那些話,她全當沒聽過。

    如果真的能說重新開始就重新開始,那很多事情就根本就沒必要,比如她現在離開他。

    收拾房間花了一整天,期間方淮晝給她打了幾個電話,方幼宜全部都沒接,她沒覺得他們之間還有什么需要說的。

    鐘靜從群里得知她要去藏區(qū)項目跑來私聊她,問她怎么想不通。

    方幼宜沒告訴她跟紀臨舟的事情,只說自己對項目內容感興趣,鐘靜也就沒再繼續(xù)多問。

    調研表提交上去后老周那邊很快訂了航班,給她發(fā)過來航班信息,就在這周末。

    周末前一天晚上,方幼宜在出租屋收拾行李,順便買了自動澆水器給陽臺上新買的蘭草

    澆水。

    她這邊租的房子是老小區(qū),隔音和樓道的燈都有點問題,一到晚上就能聽見樓上小孩的哭鬧聲和情侶的吵架聲音。

    這幾天她一直只在出租屋和實驗室兩個地方來回跑,紀臨舟給她發(fā)過兩次消息,說她有東西遺落,她都沒有回。

    原本的打算是想刪掉他,但后來想想也沒必要,這個時候刪掉他可能還會惹到他,萬一他又臨時反悔真的把她帶回去關起來就不好,等到了西藏后反正也不會再見到他。

    不過進藏三個月,小芒沒人陪,方幼宜跟鐘靜商量了下,暫時送到她家里去養(yǎng)一段時間,鐘靜也有一只小貓,剛好可以作伴。

    小芒的行李箱跟她的一起都收拾好了,就等著鐘靜今晚過來接小芒過去。

    方幼宜一邊在陽臺安裝自動澆水裝備一邊等著鐘靜過來。

    樓上的小孩又在哭鬧,還有凳子在地板上拖拽的聲音,小芒在邊上蹲著好奇的甩尾巴看她安裝澆水裝置。

    陽臺上手機亮了亮,鐘靜給她發(fā)過來消息,說她已經到了小區(qū)樓下馬上上來。

    鐘靜之前沒來過這邊,方幼宜擔心她不好找地方,給她發(fā)消息說下樓去接她。

    剛到門口準備換鞋,外面忽然傳來門鈴聲。

    方幼宜以為是鐘靜已經到了,過去打開門,

    “你怎么這么快就……”

    方幼宜看著站在門口的人,話說到一半卡住,只抬眼看著跟前的人,下意識伸手準備關門。

    紀臨舟抬腿擋住門,視線平靜地看著她,

    “不請我進去坐坐?”

    方幼宜抵著門同樣不打算讓他進,

    “你來干什么?”

    她說完,又立刻意識到,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這里的?”

    紀臨舟從來沒來過她在這里的出租屋,她也更加沒有告訴過他自己的地址,更不用說是具體到老小區(qū)的樓棟和門牌號。

    紀臨舟面龐冷峻,神色淡漠,只視線緊緊盯著她的臉一寸也不愿意挪開,

    “你的地址不難查。”

    方幼宜看了他幾秒,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他是怎么把這種話說的這么理直氣壯的。

    她把門往前推了推,用身體擋著門換好鞋拿上鑰匙,關上門。

    “不方便,我要下去接人。”

    “我跟你一起。”紀臨舟跟在她身后。

    方幼宜腳步停頓了下,沒有管他,只扶著樓梯往下走。

    這邊是很多年的老小區(qū),樓道狹窄,她這一棟的住戶只有幾家,大部分都是已經搬走的空房子,聲控燈時好時壞也沒人修。

    方幼宜扶著樓梯扶手走的很慢,紀臨舟跟在她身后,把手機的電筒燈光打開了。

    地面稍微清晰了些,她沒有說話,繼續(xù)往前走。

    “明天幾點動身出發(fā)?”

    紀臨舟在身后開口問。

    方幼宜腳步停頓了下,剛剛想問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藏區(qū),但又想到他連自己門牌號都知道,還有什么東西查不到。

    她沒打算理會他,繼續(xù)往樓下走。

    四樓的房子,下去需要一點時間。

    她沒說話,紀臨舟也沒再開口問,只安靜的在身后給她打著燈,送到她到樓下。

    室外有些冷,年后的京北一連降溫了好幾天。

    不過好在方幼宜穿得比較多,因為之前連著發(fā)燒了兩次,病也才剛剛好,還要進藏區(qū),她這幾天都很認真的養(yǎng)著身體,早上偶爾還會下樓去跑跑步。

    紀臨舟走到樓道外以后就把手機燈光關了,他不知道是不是從才公司那邊過來,只穿了件襯衫,外面是件黑色西裝外套,整個人顯得高瘦而冷峻。

    方幼宜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往另一側走。

    門口的路燈有一側壞掉了,只有靠著垃圾桶那邊的路燈是好的,燈光昏昏黃黃的落下來,夾雜著點白色的霧氣。

    方幼宜低頭給鐘靜發(fā)消息,問她到哪里了,過去接她。

    “幼宜!”

    消息剛剛發(fā)過去,鐘靜從前面小跑著過來,手上還拎著包東西,

    “凍死我了,怎么年后還降溫呢。”

    鐘靜邊說邊抱著她的胳膊跟她一起往樓道里面走,

    “你這住的地方可真不好找啊,怎么……”

    她話剛剛說到一半,忽然注意到一邊的紀臨舟,愣了愣。

    方幼宜神色平淡,

    “是挺冷的,我們先上樓吧。”

    “啊,”鐘靜低頭看她,又用手肘指了指邊上的紀臨舟,用嘴形小聲說,“你老公……”

    方幼宜打斷她,

    “上樓吧。”

    她拿過鐘靜手上的東西,拉著她往樓道里走。

    用力蹬了一下臺階,聲控燈又恢復了,方幼宜拉著鐘靜上樓,沒聽見身后有跟上來的腳步聲。

    “怎么回事啊你們?”

    一進房間,鐘靜立刻開口問。

    方幼宜給她拿出來拖鞋,彎腰抱起蹲在門口等她的小芒,

    “沒怎么,等從藏區(qū)回來以后如果順利的話我就要去國外的實驗室了,以后可能都不會再回來了。”

    她語氣很平靜,倒了水遞給鐘靜。

    鐘靜很明顯愣住,

    “你們之前不是……”

    她想到點什么,表情忽然變了,

    “他出軌了?!”

    方幼宜搖頭,

    “沒有。”

    “他有白月光?”鐘靜還在繼續(xù)猜測。

    方幼宜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說跟紀臨舟的事情,

    “都沒有,只是我們不太合適,我沒辦法繼續(xù)跟他生活下去。”

    鐘靜看著她,表情有些不解,但還是嘆了口氣,

    “好吧,等你什么時候想要說了再跟我說吧。”

    她伸手去抱小芒,

    “哎呀讓姨姨吸吸,跟姨姨回家好不好。”

    小芒沒躲開,任由著她抱起。

    方幼宜發(fā)現它不怎么怕人,也不是,好像只是害怕紀臨舟。

    “給你帶了這個,你這幾天記得喝,聽說剛剛進藏的人大部分都會有高原反應。”

    鐘靜把帶過來的包給她,里面是一些膠囊藥劑。

    方幼宜接過,“謝謝師姐。”

    “跟我還客氣什么啊。”鐘靜看了看她放在客廳中間的行李箱,“明天幾點的航班啊,老周好像沒在群里說。”

    “上午的航班,早上七點半。”方幼宜說。

    “這么早,那你早點休息我?guī)е∶⑾茸吡恕!?br />
    方幼宜看時間也不早,沒有挽留,跟她一起把小芒放進航空箱里,準備送她下樓去打車。

    剛剛打開門,沙發(fā)上的手機忽然響了,是老周給她打過來的電話,說有個材料忘記準備讓她弄好發(fā)給她。

    “別送了,我自己帶著小芒下去打車就好了,怪冷的,你早點休息。”

    鐘靜沒讓她送,也沒等她開口說話,直接把門關上走了。

    老周那邊還在繼續(xù)說材料的事情,方幼宜也確實抽不出時間送她,又急急忙忙把收進行李箱的筆記本拿出來,按照老周說的重新弄材料。

    材料做了快一個小時,方幼宜立刻給老周郵箱傳送過去,然后才打開手機給鐘靜發(fā)過去消息,

    “到家了嗎?”

    她低頭剛剛編輯了幾個字,忽然看見鐘靜半個多小時前給她發(fā)的消息,只有一張照片。

    方幼宜愣了下,點開照片。

    有些模糊的室外光線,但她還是認出來了,是紀臨舟在樓下的照片。

    他居然沒有走。

    方幼宜盯著照片看了會兒,走到陽臺打開窗戶,往樓下看過去。

    被綠化帶擋住的視線,但她還是看見了停在單元樓棟外路邊的黑色賓利。

    方幼宜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是又想到了他那天說的話——重新開始。

    真的能重新開始嗎?

    微涼的風從打開的窗口透進來,方幼宜在陽臺邊站了會兒,把窗戶關上,轉過身回到客廳拿起手機,找到紀臨舟的微信。

    她之前已經屏蔽掉他了,發(fā)過來的消息也全部都沒回。

    點開對話框,兩個人的聊天記錄其實很空白。

    手指在上面打完又刪掉,方幼宜最終把手機扔回沙發(fā)上,套了一件厚棉衣,拿起鑰匙下了樓。

    樓道外的冷空氣迎面過來,她走出單元樓,一眼看見坐在小區(qū)旁邊長椅那邊抽煙的人。

    這么冷的天他身上只穿了件襯衫,黑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放在邊上,他好像并沒有打算上樓找她,也沒給她發(fā)消息說他還在樓下,只是旁若無人地在她樓下抽煙,不知道要打算待到什么時候。

    方幼宜站在拐角邊,沒有馬上過去,她說不清楚心里的感覺,有一點像是難受,但又不多。

    腳下有干枯的

    葉子,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從樹上吹下來的,這個季節(jié)居然還掉落葉。

    方幼宜踩上去,朝著紀臨舟那邊走過去。

    他聽見聲音,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掐了煙坐在長椅上看她,

    “我好像沒跟你說我在這。”

    他開口說話,表情和聲音居然很平淡,好像他們根本沒分開,只是一個普通的晚上她下樓來叫他上去。

    方幼宜低頭看著他,抿了抿唇,

    “鐘靜走的時候跟我說的。”

    紀臨舟看著她,目光帶著點審視,

    “她一個小時前走的,你現在下樓?”

    方幼宜沉默了下,她有時候很討厭他這種有些咄咄逼人的洞察力,好像全世界除了他所有人都是傻子。

    她轉過身要上樓,不打算再管他。

    “明天幾點的航班,我送你。”

    紀臨舟在身后開口。

    方幼宜腳步頓了頓,

    “不用,我自己打車去。”

    “好,”紀臨舟口吻平靜,

    “那我今晚在這里不走了,明天等你下樓直接送你去機場。”

    方幼宜停了下來,有點被他這種近乎耍賴一樣不講道理的行為弄得沒辦法。

    她轉過身看著他,

    “紀臨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紀臨舟從長椅上起身,走到她跟前,停下腳步,垂眼看著她,“前兩天公司有點事情,回了一趟港城,所以沒過來找你。”

    他開口,好像是在解釋。

    方幼宜皺眉,不解地說,

    “你去什么地方都跟我沒關系。”

    “嗯,你不在乎我了。”

    “……”

    紀臨舟注視著她,安靜了會兒,繼續(xù)漫不經心道,

    “但我得告訴你。”

    方幼宜有些弄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了,她抬起眼看著他。

    紀臨舟也垂著眼靜靜的凝視著她,他眸色漆黑,目光像是無聲的逼近和侵占,帶著股誓不罷休的糾纏。

    方幼宜忽然感覺有些無力,她側過臉,避開他的目光,

    “明天上午十點的航班。”

    她開口,撒了謊。

    紀臨舟沒說話,只盯著她看了會兒,點了點頭,

    “行,你上去吧,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他說完,沒有動,仍舊站在她跟前幾步的距離。

    方幼宜也沒走,地面上路燈的光線落下來,照著兩個人的影子,仍舊是糾纏不清的樣子。

    她呼吸了幾下,抬起頭看著他,

    “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我覺得沒有必要。”

    “去機場我也根本不用你送,等從藏區(qū)回來后我就要去國外,以后應該都不會再回來了,不管你同不同意離婚,但分居時間一到,我會再把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書寄給你。”

    她仰著臉看著他,神色很認真,把自己的打算全部都告訴他,也不想再給他任何希望,像那晚說的什么重新開始。

    紀臨舟看著她,一句話也沒說,等她說完才抬了抬眉,眼神很平靜,問她,

    “說完了嗎?”

    方幼宜點了下頭,有些警惕地看著他,擔心他又會像那天一樣說一些故意威脅恐嚇她的話。

    紀臨舟觀察著她的表情,提了提唇角,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往前邁進一步,逼近了點,但什么也沒說,只點頭淡淡道,

    “嗯,我知道了。”

    方幼宜愣了愣,蹙眉看著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反應和表情實在是太過平靜,以至于讓她有些不安,

    “我告訴你只是為了讓你不要再做什么無用功,也不用想著什么重新開始,我們已經沒可能了。”

    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紀臨舟神色完全看不出任何的變化,也沒因為她話有一絲一毫的情緒起伏,冷厲漆黑的眼睛始終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她沒有再說下去了。

    “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紀臨舟淡淡開口問。

    方幼宜沒說話,

    紀臨舟看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

    “那聽我說吧。”

    “方幼宜,你有拒絕我的權利,也有不原諒我的權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全盤接受。”

    他聲音平靜,帶著一絲理智的冷酷,

    “但同樣,我既然沒打算跟你離婚,也當然不會就這么放手。”

    “我說的重新開始,意思是,”

    他停頓了下,往前逼近一步,低眸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我用你想要的方式重新愛你,你隨意。”

    第62章 黑色大g 紀臨舟的空間

    方幼宜一整晚都沒怎么休息過, 腦海里亂七八糟的全是紀臨舟說的話。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完全亮她就已經收拾好東西叫了車打算去機場。

    昨晚紀臨舟說完那番話后她就走了,也沒給出任何回答。

    不知道要說什么。

    方幼宜第一次覺得逃避有時候或許才是最好的辦法,腦子里亂七八糟理不清的, 不如索性全部都丟在那邊不理好了。

    可能等她從藏區(qū)回來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打開門,樓道里天還沒亮,隱隱透出點清晨冷藍色的光。

    行李箱剛剛拖出來, 原本經常壞掉的樓道的聲控燈忽然亮了, 照亮整個樓梯臺階。

    方幼宜愣了愣, 來這邊好幾天,聲控燈大部分時間都是壞的, 還很少有這樣靈敏的時候。

    她沒多想,繼續(xù)拖著行李箱下樓。

    箱子里東西不算多, 這次進藏調研時間久,除了一些在藏區(qū)那邊可能買不到的東西, 她基本什么都沒帶, 打算過去之后再買。

    從樓道出來,門口的路燈光線昏黃的落下來, 方幼宜把行李箱放在一邊, 拿出手機準備打車去機場。

    手機才剛剛拿出來,前面忽然傳來車門打開的聲音,有腳步聲朝著自己這邊過來。

    她微愣,下意識抬頭。

    紀臨舟從前面的樹影那邊走過來,低頭看了眼她的行李箱, 直接伸手拎過往前面車邊走。

    方幼宜拿著手機站在原地沒動,有些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

    昨晚她明明故意撒謊說了錯誤的時間,他怎么知道?

    難道是又調查了自己的航班信息?

    “還有一個半小時, 不上車?”

    紀臨舟把行李箱放到后備箱,靠著副駕駛車門那一側開口叫她。

    他神色很平靜,耐心十足地看著她。

    方幼宜在原地站了會兒,低頭把手機上叫的車取消,邁步走過去。

    她往后排那邊走,但車門上了鎖,打不開。

    紀臨舟站在副駕駛車門邊,靠著車身不動聲色地看她,淡聲道,

    “我開車只能坐副駕。”

    方幼宜看了他一眼,對上他的視線,往前上了副駕駛的車門。

    紀臨舟把車門從外面關上,繞過車身上了車。

    車廂里開了暖氣,紀臨舟抬手把車頂的燈打開,從后排取過來一只袋子丟到她懷里。

    方幼宜微愣,低頭看了眼,是她之前喜歡吃的一家餐廳的早餐。

    紀臨舟握著方向盤,平靜地看著前方,

    “到機場時間應該來不及吃早

    餐。

    你這次進藏時間久,到了以后有什么問題給我打電話,或者找徐易也行。”

    方幼宜抿了抿唇,攥著早餐袋子,沒有說話,轉過臉看向車窗外。

    車子開出小區(qū),天還沒完全亮,路況并不擁堵。

    前面十字路口紅綠燈閃爍,方幼宜才忍不住開口,

    “你昨晚沒走?”

    她一開始還以為他是離開之后又查了自己的航班信息,所以才會知道她去機場的時間,但上車后她才發(fā)現他的衣服還是昨晚的,甚至還能聞到襯衫上的煙味,大概率是在車上等了她一整晚。

    紀臨舟手搭在方向盤上,波瀾不驚地嗯了聲,轉過頭看她,

    “猜到你大概率故意給我一個假信息。”

    方幼宜抿了下唇,

    “你不是很會查嗎?”

    紀臨舟神色淡淡,

    “你不是不喜歡嗎?”

    方幼宜沒有再說話,只抬頭看他。

    他眼神很平靜,漆黑眉眼,輪廓鋒利,側臉在車廂光線里顯得冷淡而深挺,但看著她的目光卻平靜而專注。

    原本想說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

    方幼宜移開視線,直到車開到機場,她沒有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很快到機場,車停在機場門口,老周他們也已經到了。

    紀臨舟拉開車門,從后備箱里取出來行李箱,要跟她一起進去。

    “我自己進去就行。”

    方幼宜叫住他,她不想讓那么多人都看見,到時候越解釋越不清楚。

    紀臨舟停下來,把行李箱還給她,

    “行。”

    方幼宜從沒覺得他這么好說話,抿了抿唇,拉過行李箱,轉身往機場里走。

    剛邁出兩步,紀臨舟忽然在身后叫她,

    “方幼宜。”

    她腳步微頓,轉過身看他。

    紀臨舟邁步走過來,忽然一把抱住她,用力將她的身體扣進他的胸膛。

    他抱得很緊,緊到幾乎將她胸腔里所有的縫隙都填滿。

    方幼宜臉埋在他懷里,鼻息里全是他襯衫的味道,帶著煙草的氣息。

    很短暫地擁抱,在她伸手推開他之前就已經結束。

    紀臨舟松開她,低頭整理好她被擠壓弄亂的頭發(fā),

    “行了,走吧。”

    方幼宜看了看他,沒有說話,推著行李箱轉身離開。

    機場大廳的玻璃門打開,方幼宜從倒影里看見他的車仍舊停留在原地。

    紀臨舟倚靠著車身,點了一根煙,目光看著她這邊。

    —

    飛機落地川西,這次調研項目是從川西線開始,一路自駕進西藏。調研組的除了他們實驗室,還有之前江大的實驗室團隊。

    機場落地后,不少人高反都挺嚴重。

    整個調研組除了方幼宜跟老周,其他幾個師兄師姐全部都倒下了。

    老周年紀大,但平常確實他們實驗室里鍛煉最多的,方幼宜則是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之前剛剛病過后注意鍛煉了,還是因為鐘靜給她送的那些補給藥品。

    從機場出來后他們當地定的導游開車過來接他們,幾個師兄師姐高反實在嚴重,先去了當地的小診所。

    方幼宜跟老周先去了之前定好的旅館收拾,順便跟江大那邊的調研組匯合。

    導游在小診所那邊陪著幾個師兄師姐看病,當地有些藏民還是只會講藏語,只讓他們自己在醫(yī)院可能溝通會不太方便。

    旅館的位置不太好找,有些偏僻,老周給旅館那邊打了個電話,說馬上就會有車過來接他們。

    他們還帶了不少設備,這會兒都是方幼宜跟老周兩個人拿著,確實不太好繼續(xù)漫無目的的找。

    兩個人在路邊把設備包放下,等著車過來。

    路邊有當地的人經過,還有一些過來旅游穿著藏服拍照的人。

    過了會兒有輛車往他們這邊開過來,停在路邊。

    老周朝著車那邊揮了下手,方幼宜也跟著一塊站起來。

    車門打開,下來的人不是旅館那邊的人,而是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孔。

    “周教授。”

    秦楊穿著身黑色沖鋒衣,朝著他們走過來。

    方幼宜愣了愣,沒想到秦楊也來了這次調研組。

    “方師妹。”

    秦楊笑著跟她打招呼,先拿過她手上的設備扛上車,

    “之前訂的旅館出了點問題,臨時換了間民宿。”

    老周嘆氣,

    “難怪怎么都找不到地方,要我說過來調研之前還真得先實地考察一下。”

    秦楊把車門拉開,讓他們先上車。

    設備有些不能放后備廂,后排放了部分設備,只能坐一個人,老周已經先上去了。

    “我坐前面吧。”

    方幼宜跟著秦楊一起,繞到前面的副駕駛上去。

    調研組的人把整個民宿直接全部租了下來,過去的時候江大那邊的幾個師兄師姐已經都到了。

    女生人少,房間也多,方幼宜有一個單獨的房間,在后面的院子邊。

    秦楊叫了另外幾個師兄一起搬設備,她先把自己的行李箱搬進了房間。

    不知道是不是高反來的慢,方幼宜到了傍晚才后知后覺有點不舒服,又把鐘靜給的膠囊拿出來吃了點。

    “方師妹?”

    房間門敲了敲,是秦楊的聲音。

    方幼宜放下水杯,過去開門。

    “晚上看你沒怎么吃東西,給你送點吃的。”秦楊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包三明治。

    方幼宜愣了下,

    “謝謝。”

    她其實沒什么胃口,但還是伸手接了。

    秦楊笑笑,

    “那行,早點休息,周教授讓我們兩明天跑一趟這邊的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你要是不舒服的話提前跟我說,我一個人去也行。”

    方幼宜點點頭,

    “明早幾點,我準時。”

    秦楊低頭看了眼時間,“早上八點。”

    “好,那明天八點見。”

    —

    第二天一早,方幼宜感覺身體沒什么異常,起床后快速收拾了下就出門跟秦楊匯合,一起去了當地的管理局。

    調研項目申請先前就已經打過招呼,這次主要是當面跑一趟,等之后跑完川西線,他們可能還要去雪山野采。

    辦理完申請回到民宿那邊,幾個高反嚴重的師兄師姐在房間休息,老周已經收拾好了設備,打算先帶著他們沿著川西線先轉一圈,過兩天正式開始。

    方幼宜跟著一起,路上碰到不少牧民,藏區(qū)的風景也很漂亮,她也用相機拍了不少照片。

    一天下來時間過的倒是比想象中快,但人也確實累,回到民宿洗完澡倒頭就睡。

    之后一周他們都沿著民宿附近那一塊的地區(qū)做調研,白天出門晚上才回,有時候野外信號也不好,基本等于跟外界失聯(lián)的狀態(tài)。

    回到民宿晚上洗完澡后方幼宜才會拿出手機看看。

    鐘靜給她發(fā)了不少小芒的照片和視頻,奶奶也給她打了幾個電話。

    估計是方淮晝那邊跟她講了紀臨舟的事情,老太太在電話里明明很擔心,但也不想讓她為難,也沒直接問。

    方幼宜倒是還好,可能離開了那個環(huán)境,加上藏區(qū)的風景和海拔對大腦的影響,她忽然覺得好像之前那些事情也都沒什么了。

    甚至有時候想到紀臨舟,好像也只是情緒一瞬間的掠過,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讓她難受。

    紀臨舟也沒怎么給她發(fā)過消息,視頻電話倒是打過幾次,不過方幼宜全部都沒接。

    明明才進藏區(qū)一周的時間,她卻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想到紀臨舟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只有偶爾吹頭發(fā)覺得很麻煩的時候、偶爾大家一起吃飯都是她不愛吃的菜的時候、偶爾忘記帶拖鞋赤腳踩在地上覺得冷的時候……

    她都會想到他,但也只是偶爾。

    她總會忘記這種偶爾的時刻的,總會完全的忘記他的。

    這一塊的調研區(qū)項目很快要結束,馬上要換地方。

    臨走前一天民宿的老板給他們送了烤架,大家一塊在院子里燒烤放松。

    藏區(qū)溫差有些大,尤其是到了晚上,特別的冷。

    方幼宜跟同行的幾個女生衣服帶的都不夠多,穿的是他們到了當地買的藏袍。

    院子里點了篝火,民宿的老板做了酥油茶給他們。

    方幼宜不太習慣酥油茶的味道,但還是喝了幾口。

    民宿老板是當地人,在給大家唱藏語歌。

    方幼宜跟著聽了幾首,又看見秦楊也拿過老板的吉他唱了首沒聽過的民謠。

    篝火熏著臉頰,方幼宜慢吞吞喝完手里的酥油茶,起身出去打算透透氣。

    藏區(qū)的雪這會兒還沒化,民宿后面是雪山和山林,還

    有一個湖泊,邊上就是馬路,平常開車出去很方便。

    方幼宜走到外面的湖泊,雪還沒融,踩在腳下發(fā)出聲響。

    “方師妹。”

    身后傳來點動靜聲,方幼宜轉頭看過去,看見秦楊朝著她這邊走過來。

    方幼宜愣了愣,

    “怎么了?”

    秦楊走過來,從口袋里拿出來一只烤紅薯遞給她,

    “看你剛才都沒吃東西,給你帶的。”

    方幼宜低頭看著他遞過來的烤紅薯,沒伸手去接。

    這幾天她很明顯能感覺到秦楊對自己的照顧,連老周都看出來,上午野采的時候老周還專門問她是不是已經離婚了。

    方幼宜當時沒太反應過來,下意識說沒有。

    老周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她右手上空掉的無名指,

    “沒離就別取戒指,你看我都戴了幾十年了,一摘你師母就要跟我鬧,不安生。”

    “謝謝師兄,不過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方幼宜拒絕道,

    秦楊微怔了下,

    “那拿著暖暖手也行,外面冷。”

    方幼宜看他還伸手在半空中,接過,

    “謝謝。”

    秦楊沖著她笑了聲,

    “別跟我這么客氣。”

    他說完,并沒有走,而是跟方幼宜一起站在湖邊看對面的雪山。

    方幼宜覺得有一點尷尬,想要回去,但這個時候走好像又有點不太禮貌。

    “明天去的村子那塊海拔更高,到時候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說。”

    秦楊開口說。

    他們這次是從川西一路自駕開到西藏,比較耗時,所以調研時間才會這么久。

    “嗯,”方幼宜點點頭,“我知道,謝謝秦師兄。”

    秦楊側過頭看她,忽然笑了下,

    “我們每次聊天你好像都很客氣。”

    方幼宜愣了下,有些不知道要說什么,只笑了笑,

    “我習慣這樣。”

    她性格一直都是有點沉悶的,很少有話多的時候。

    為數不多的話多的時候,好像也是跟紀臨舟在一起——

    紀臨舟,為什么又想到他呢?

    方幼宜看著前面結冰的湖面,有碎冰裂開掉進湖里的聲音。

    想到紀臨舟這件事好像是一件很久遠的、不屬于此刻的事,以至于她有種瞬間被抽離出當下的感覺——

    在想到他的瞬間,周圍的溫度、氣息、觸感,好像都發(fā)生了變化。

    她忽然意識到,原來他帶給自己的是一種深刻的空間感覺,每每想到他的時候,在這個空間里的一切都只屬于他。

    “天氣很冷,別在這邊待太久。”

    秦楊的聲音有些縹緲的從耳邊響起,方幼宜好像從那種空間里抽離出來,她聽見自己說,

    “好,師兄你早點休息,我馬上就回去。”

    秦楊朝著她笑了笑,把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她,

    “這個給你,明天再還我。”

    他把圍巾系在她脖頸上,轉身先回了民宿里面。

    方幼宜在湖邊站了會兒,摘下脖頸上的圍巾,任由冷空氣灌進脖頸里,也轉過身往民宿里走。

    篝火晚會還沒結束,院子里傳來藏語歌。

    方幼宜聽見腳下踩在雪上時融裂的聲音,湖泊外的路邊停著一輛黑色大g。

    剛剛出來的時候好像沒看見,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停在這里的。

    她視線瞥了一眼,沒再多看,往院子里走進去。

    —

    第二天一早要繼續(xù)沿著川西線進藏。

    方幼宜起的有一點晚,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箱到前臺,老周跟秦楊他們也都在把東西往外搬。

    “給我吧。”

    秦楊拿過她的箱子,幫忙她搬上外面的車。

    方幼宜跟著準備出去,民宿老板忽然開口叫住她,從柜臺下面推出來一個很大的行李箱給她。

    方幼宜愣了愣,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個不是我的。”

    老板的普通話不是很標準,吐字很慢的告訴她,說是昨天晚上有人放到前臺給她的,

    “特地交代我給你的,你是方幼宜沒錯吧?”

    方幼宜點了下頭,看著行李箱,很大號的,比她自己的箱子還要大。

    老周在邊上給保溫杯里倒水,也聽見聲音,

    “打開看看什么東西,還專門送一趟到這里。”

    方幼宜沒說話,她打開,里面都是一些進藏要用的生活用品,藏區(qū)這邊很難買到的。

    “老板,送東西的人長什么樣子?”

    方幼宜合上行李箱,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忽然想到昨晚那輛停在路邊的黑色大g。

    “高高的,穿了件黑色衣服,很英俊。”

    老板會的普通話不多,只說了幾個形容詞。

    方幼宜沒再說話。

    老周喝著水走了出去,叫了另一個師兄進來幫她把行李箱搬上車。

    方幼宜走出門,往外面路邊看了看。

    昨晚那輛黑色大g已經不在。

    “幼宜,上車了。”同行的師姐叫她。

    方幼宜回過神,又往路邊看了眼,跟著上了車。

    車子沿著公路往前開,途徑雪山和湖泊,幾個師兄師姐都激動的打開車窗在拍照。

    方幼宜低頭拿出手機,看了看信號,居然有信號。

    她打開微信,點開跟紀臨舟的對話框,主動給他發(fā)過去消息——

    【你昨晚來過?】

    消息發(fā)過去。

    信號有些慢,過了幾分鐘才收到回復,只有一個字,

    【嗯。】

    第63章 一巴掌 “你要跟我去酒店嗎?”……

    黑色大g停靠在路邊, 紀臨舟倚著車身,跟前是藏區(qū)的雪山,他低頭看著手機, 指間夾著煙,腳下是一地的煙蒂,已經不知道抽了多少根。

    昨晚在民宿邊他原本是打算下車把東西給方幼宜送過去,結果看見她跟秦楊在一起。

    說不清是怎樣的心情, 他沒有下車, 而是就那樣坐在車里看著他們兩個人。

    這場景莫名讓他想到了三年前在墓園門口的那一幕, 好像每一次這種時刻在方幼宜身邊的人總不是他。

    差那么一點運氣和時機。

    他覺得有些好笑,一周的時間, 把手頭上的工作全部壓縮,甩下公司一大攤子事情開車到藏區(qū)來找她, 車子后備箱里全是給她帶過來的東西,但到了門口, 居然不知道要怎么進去找她, 甚至連拿出手機給她打個電話叫她出門的勇氣都沒有。

    因為方幼宜大概率不會接他的電話。

    在此之前他一直對自己重新追回她這件事信心滿滿,反正咬定了不離婚, 不管方幼宜還愿不愿意愛他, 只要她名義上還是他老婆,他遲早能夠讓她重新再對他動心。

    但當在看著車窗外站著的兩人背影時,紀臨舟居然恍惚生出來一種兩個人看起來挺般配的感覺,他甚至還想象了一下,方幼宜如果離開自己, 跟什么秦楊方楊李楊的在一起,對方幼宜來說可能也沒什么區(qū)別。

    就像她說的那樣,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

    她連他這樣的混蛋都能愛上, 再換個人喜歡輕而易舉。

    藏區(qū)的風從車窗縫隙里吹進來,紀臨舟第一次感覺到冷,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里,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煙,視線始終從打開的縫隙里盯著車窗外,心臟仿佛被一把鋒利的利刃插進去,反復的**、攪動、扎弄,近乎自虐一般。

    他看見秦楊離開,把他的圍巾給方幼宜系上,方幼宜沒有拒絕。

    那一刻他很想拉開車門下去,把圍巾從她脖頸上取下來,丟給秦楊,然后警告他,方幼宜還是他的老婆。

    不過他并沒有那樣做,因為如果這樣做了,方幼宜只會更加生氣,更加厭惡他。

    他看著秦楊離開,方幼宜很快也回了民宿里面。

    她似乎看見了他的車,朝這邊掃了一眼。

    紀臨舟有些緊張地掐了煙,心臟莫名也提起來。

    車窗縫隙開的很窄,黑色的車身幾乎跟夜色融為一體,紀臨舟也不確定她有沒有看見自己,有沒有認出來是他的車。

    但只是那短暫的一兩秒鐘,方幼宜移開視線,進了民宿里面。

    過了幾個片刻,有藏語歌從民宿院子里飄出來,夾雜著歡聲笑語,不知道其中有沒有方幼宜的聲音。

    紀臨舟把車窗完全落了下來,往后仰靠著車座椅背,摸出煙盒,重新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濃稠的尼古丁氣息里,他閉了閉眼,回想了一下她剛剛看過來的那個眼神。

    她沒認出來是他,也可能是根本已經不在乎。

    抽完半支煙,紀臨舟拿出來手機,想要給她發(fā)消息,讓她出來拿個東西。

    屏幕的光亮在車廂里隱隱的照亮他半張側臉,但字打完又刪掉。

    他把車開到市區(qū),買了一只大號的行李箱,把東西全部裝進去,天亮之前又開車回到民宿這邊,把箱子交給了民宿的老板,讓他轉交給方幼宜。

    —

    沿著川西線繼續(xù)往前,天黑之前方幼宜他們到了這邊雪山角下的一個鎮(zhèn)子。

    鎮(zhèn)上大部分都是一些少數民族的村民,當地的管理局給他們安排了會漢語的向導來帶他們。

    居住的地方也是管理局給他們安排的一個院子。

    手機在半路上就已經沒有了信號,看到紀臨舟給她發(fā)的那條消息之后就沒辦法再回過去了。

    方幼宜原本想問他現在在什么地方,跟誰一起來藏區(qū)的,昨晚她在民宿門口看見的那輛車是不是他的,但一條都發(fā)不過去。

    秦楊過來幫忙她搬行李箱,院子很大,已經提前打掃過,但房間沒有之前民宿那么多,方幼宜跟一個師姐在一間房。

    廚房這邊還沒辦法開火,晚上他們找了一家鎮(zhèn)上的當地餐館吃的飯。

    剛剛開春,旅游旺季剛剛過去,鎮(zhèn)上還有一些游客。

    當地的餐館大部分都是本地人開的,上面貼著一些藏語漢語都有的菜單。

    方幼宜吃不慣他們的口味,沒主動點菜,但問了老板他們餐館有沒有網絡。

    老板指了指墻上貼著的標識,方幼宜說了謝謝,立刻用手機連了網。

    “這邊海拔要更高一些,要是有不舒服及時講。”

    秦楊負責帶隊活動,在餐桌上跟大家交代。

    方幼宜低著頭連上網,看著手機上面顯示的信號很緩慢的轉動著恢復。

    跟紀臨舟的對話框還停在有信號之前的,她的消息沒有發(fā)出去,紀臨舟也沒給她發(fā)消息。

    方幼宜不確定他是還在藏區(qū)也沒信號還是怎么回事,又給他發(fā)過去消息,

    【昨天民宿路邊的那輛黑色越野車是你的嗎?】

    擔心等會兒又沒多少信號,她又發(fā)過去一條,

    【你還在藏區(qū)嗎?】

    她一直低著頭在看手機,秦楊在旁邊看了她一眼,主動給她添了份湯放到她跟前。

    方幼宜愣了下,從手機上抬起頭,

    “謝謝秦師兄。”

    秦楊笑笑,

    “沒事,這邊網絡是不太好,等回去后問問向導能不能給我們院子臨時簽個網線。”

    吃完飯餐館離開回到住的院子那邊,方幼宜跟同住的師姐一起又把房間收拾了一下才準備睡下。

    睡覺前方幼宜又看了看手機,上面的信號斷斷續(xù)續(xù)的,但也沒看見紀臨舟給自己回的消息。

    她有點擔心,不知道他是一個人進藏還是已經回去了。

    師姐已經睡下了,方幼宜想了想,還是不太放心,起身套上藏袍從房間出去,看了看戶外的信號強的地方,拿出手機給紀臨舟撥過去電話。

    這邊打電話的信號也不太好,有時候在戶外斷斷續(xù)續(xù)的,方幼宜握著手機,手裸露在空氣里凍的有些刺痛。

    聽筒響了幾聲,終于接通,傳來紀臨舟熟悉冷淡的聲音,

    “喂?”

    方幼宜愣了下,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說什么,感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他的聲音。

    “方幼宜?”

    紀臨舟在那邊問。

    “是我,”

    方幼宜找回自己的聲音,低頭看腳下的石階,

    “你看到我給你發(fā)的微信消息了嗎?”

    她開口道。

    “路上信號不太好沒看見,剛剛才到酒店。”紀臨舟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在室內,方幼宜聽見了電視機的聲音,不過講的是藏語。

    “你還在藏區(qū)?”

    方幼宜立刻開口道。

    “嗯,”紀臨舟沒否認。

    方幼宜沉默了下,明明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此刻又忽然有點不知道要問什么。

    為什么突然來這邊,為什么給她送東西又不出現讓人轉交,是不是看見她跟秦楊誤會了——

    “你現在在哪個位置?”

    她確定他還在藏區(qū)這邊,不知道什么原因還沒有走。

    “你要見我嗎?”紀臨舟沒正面回答,只淡淡反問道。

    方幼宜愣了下,沒有開口說話。

    聽筒那邊也沉默著,很有耐心的等著她的回答。

    “現在已經很晚了。”

    方幼宜看著腳下的積雪,感覺到戶外的冷氣往衣袍里鉆。

    “不算晚,十一點零三分。”紀臨舟說,“我開車去找你。”

    方幼宜握著手機,心臟忽然跳的快了點,

    “你離我很近嗎?”

    “嗯,”紀臨舟在那邊開口,“我也在色哈德鎮(zhèn)。”

    方幼宜抬頭往院子外面看,這邊臨靠著雪山,過了春節(jié)游客已經少了很多,一般不太會有人來。

    紀臨舟來這里,大概率是跟著他們調研組的車隊從民宿那邊的路線一起過來的。

    方幼宜攥著手機,很難形容心里此刻的感受。

    有一點茫然,又有點緊張。

    “可是他們都已經睡覺了,你明天……”

    她話說到一半,紀臨舟沒有說話,只有聽筒里傳來平穩(wěn)的呼吸聲。

    腦海里又浮現出昨晚那輛停在民宿邊的黑色大g,方幼宜閉了閉眼,

    “我在這邊自然保護區(qū)管理局旁邊的民房院子里。”

    紀臨舟那邊沉默了會兒,好像很短促地笑了聲,慢慢開口說,

    “好。”

    掛斷電話,方幼宜看了眼手機上面的時間,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因為心軟而沖動了。

    這個時間讓他來這邊找自己能做什么?

    她轉身回到房間,過了會兒院子外面車聲傳過來。

    方幼宜看了眼床上還在睡覺的師姐,打開房間門,又輕手輕腳的出去。

    下過雪的地面夜晚有點光亮,方幼宜從房間里一出來一眼就看見了停在院子外面的那輛黑色大g,跟昨晚看見的一模一樣。

    她打開門。

    紀臨舟也已經從車上下來,車頂燈打開著,他穿的很少,只套了件深色沖鋒衣,領口半敞著,露出一截冷厲修長的脖頸線條,整個人顯得肩膀寬闊而高瘦。

    方幼宜愣了愣,下意識開口問,

    “你不冷嗎?”

    紀臨舟走到她跟前,低眸視線在她臉上落了一會兒,才開口,

    “不冷。”

    方幼宜被他目光盯著有些不自在,看他身后的車,

    “你開車過來的嗎?”

    紀臨舟點頭,目光仍舊在她臉上,看著她說,

    “嗯,正好在附近的城市出差,順便過來看看你。”

    方幼宜愣了下,原本想要問他是不是來找自己的,反而沒問出口,只說,

    “我收到你的行李箱了,謝謝。”

    紀臨舟沒說話,深色沖鋒衣的面料在車燈下泛著點冷光,他只看著她,表情有種異常的平靜,仿佛過來這里一趟只是為了看看她,還始終看不夠一樣。

    方幼宜幾乎在他有些過分長久的注視下有些敗下陣來,主動重新找話題道,

    “你現在住在鎮(zhèn)上的民宿酒店嗎?”

    “嗯,”紀臨舟點頭,忽然淡淡道,”

    你要跟我去酒店嗎?”

    “什么?”

    方幼宜抬頭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要跟我去酒店嗎?”

    紀臨舟神色平靜,眸光注視著她,又重復了一遍,面不改色道,

    “明早我再送你回來。”

    方幼宜腦子一瞬間有些宕機,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藏區(qū)過分寒冷的晚上凍出什么毛病來了,只瞪著他不說話。

    紀臨舟垂眸靜靜注視著她,他表情和語氣都異常平靜。

    “行,”他審視著她臉上的表情,過了會兒才終于點了點頭,淡聲道,

    “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把自己的衣領拉上去,重新看著她,

    “明天我再來找你。”

    方幼宜站在凍得人四肢都快僵冷的雪地里,感覺在此之前所有復雜和難以描述的心情一瞬間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如果此刻手邊有什么的話,她很想給他一巴掌。

    “還有話想說?”紀臨舟迎著她的視線,眉骨下的眼窩有淡淡的光線陰影。

    方幼宜仰著臉看了他幾秒鐘,話在喉嚨里滾了滾,最終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回到院子里。

    第64章 青稞面 “秦楊比我好嗎?”

    方幼宜回到房間, 手腳在戶外站了會兒還有點冷。

    她想到紀臨舟穿的那么少,一開始還擔心他,但這會兒又在心里罵他, 最好讓他凍感冒然后趕緊離開這邊。

    還去什么酒店。

    民房的窗簾有些透光,能夠看見外面的雪地,窗戶還有點壞掉了,一直有風往里面灌。

    方幼宜躺在被窩里好一會兒都還沒睡著, 又翻了好幾個身。

    床微微動了動, 擔心吵到同睡的師姐, 她不敢再繼續(xù)亂動,只保持著看著天花板的姿勢發(fā)呆。

    腦子里好像變得又亂糟糟的, 全是紀臨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晚上說什么跟他回酒店。

    好不容易睡著, 她居然夢到了紀臨舟。

    夢里紀臨舟在吻她,像以往每一次吻她的時候一樣用力, 又好像更兇。

    他惡狠狠咬著她的嘴唇, 帶著灼熱氣息的吻埋在她的脖頸里,問她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是不是不會再愛他了。

    方幼宜游的生氣, 故意說是,紀臨舟于是掐著她的臉頰吻的更兇,她推不開他,有些生氣的用力的打了他一巴掌。

    紀臨舟埋在她脖頸上沒動,過了會兒有滾燙的熱意順著鎖骨往下。

    她抬手摸到紀臨舟的臉, 有些潮濕。

    紀臨舟居然哭了。

    夢里方幼宜心臟好像抽痛了那么一下,抬起他的臉想看他……

    方幼宜醒過來,還躺在床上, 窗簾往另一側拉開了一個縫隙擋住了漏風的那塊,雪地的光線照進來,房間顯得特別亮。

    同房間的師姐剛剛洗漱完從外面進來,一邊打開行李箱往身上貼暖寶寶一邊跟她講話,

    “醒了?今天得野采了,你跟秦師兄一組。”

    “這邊好像離雪山挺近的,老周說我們要在這里待一個月,后面可能還得去山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夢到紀臨舟的緣故,方幼宜心情有些悶悶的,躺了一會兒才起身,一邊穿衣服一邊說,

    “是嗎。”

    師姐沒察覺到她的異常,繼續(xù)道,

    “對啊,感覺有點危險,本來進藏區(qū)野采就不太想來,還得去雪山,當地人都不怎么去呢,沒有向導如果又遇到大雪就慘了。”

    方幼宜走到鏡子前穿上衣服,低頭看了眼自己脖頸位置,伸手碰了一下。

    她居然夢見紀臨舟因為她說要去喜歡別人而哭了……

    可能藏區(qū)的海拔真的讓她腦子缺氧到要壞掉了。

    “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了?”

    師姐忽然湊上來跟她講話,神情有些八卦。

    方幼宜愣了下,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吵醒了她,

    “我昨晚吵醒你了?”

    師姐搖搖頭,

    “沒,我半夜醒來去衛(wèi)生間,發(fā)現你不在房間。”

    方幼宜抿了抿唇,

    “嗯,昨晚出去有點事。”

    師姐笑了笑,湊過來看她,

    “你跟秦師兄?”

    方幼宜微微怔住,不知道學姐是怎么也把她跟秦楊聯(lián)系到一塊的,立刻搖頭,

    “沒有,我跟秦師兄不是那種關系。”

    她其實有點想說自己已經結婚了的,但是婚戒已經摘了下來,再說這話好像也沒多少必要。

    師姐是江大那邊的調研組的,并不清楚方幼宜的事情,只當她害羞,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沖著她眨眨眼,

    “放心,我不會講出去的。”

    她說完,拿起野采的登山包,

    “對了,今晚我們換個邊睡,我早上起來才發(fā)現你那邊的窗戶居然漏風,昨晚沒睡好吧?”

    方幼宜愣了下,搖了搖頭,

    “沒事,還好。”

    師姐瞪了她一眼,背上登山包,

    “行了,別嘴硬了,我先下樓了,早餐等會兒去鎮(zhèn)上的餐館吃。”

    方幼宜過了會兒才收拾好登山包裝好相機下樓。

    老周沒過來,秦楊說他昨晚有點高反,身體不舒服,先在這邊休息,今天主要由他帶隊去鎮(zhèn)子附近簡單打個樣。

    調研組里沒什么會做飯的,他們未來一個月吃飯可能都要在鎮(zhèn)上餐館解決。

    秦楊找的是一家當地的特色早餐店,基本都是牛肉類的,方幼宜不愛吃牛肉,進去只點了一份青稞面。

    店里大部分都是游客,零星幾個當地的牧民。

    方幼宜不知道紀臨舟昨晚是從什么地方開車過來的,但他說酒店,大概率也是在這邊鎮(zhèn)上。

    以及他昨晚說今天來找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但大概率他去院子那邊的時候她可能還在外面野采。

    不過如果他看不到自己應該就走了,這樣也好。

    方幼宜從桌上拿了一塊青稞餅咬,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著餐桌上大家在聊野采的事情。

    跟前忽然放了一份牛肉湯。

    秦楊推過來給她,

    “早餐只吃青稞餅是不是太干了,牛肉湯挺新鮮的。”

    方幼宜愣了下,原本下意識想說自己不愛吃牛肉,但又沒有說,只點了點頭說謝謝。

    “你臉色看起來有點差,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秦楊關心的問。

    方幼宜用餐館的勺子喝了口牛肉湯,

    “還好,昨晚睡得挺好的。”

    “那就好,你要是不舒服今天就不用過去,好好休息一下,等之后再去也行。”

    “不用,謝謝師兄。”

    秦楊有點無奈,

    “跟我這么客氣干什么。”

    方幼宜低下頭,沒有回話。

    吃完早餐,秦楊去前面結賬。

    方幼宜背著登山包去外面的車上等他,順便打開相機檢查里面的電池情況。

    早晨鎮(zhèn)上當地的藏民比較多,方幼宜看見有人牽著自己養(yǎng)的小羊在街道上。

    她用相機拍了一張小羊的照片。

    這邊的海拔更高,路邊隨處可見的就是雪山,還是一月下旬,戶外地面很多都是沒有消融的積雪,交通并不方便。

    加上老周不在,他們對地形不太熟悉,這趟野采也不太順利,有個師兄還不小心從坡上摔下來傷了腿,只能在車里暫時休息。

    一直到天黑好幾個師兄師姐都有點受不了,他們才開車回到鎮(zhèn)上。

    方幼宜也有點累,她主要是負責拍照記錄,手一直裸露在外面,回到車廂里的時候手掌已經凍的沒什么感覺了。

    老周跟另外幾個高反嚴重的師兄師姐在院子里,他們直接從鎮(zhèn)上的餐館打包了晚飯帶回去打算一起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高反原因,方幼宜沒什么胃口,幾天下來明顯瘦了不少。

    她坐在車里,低頭從包里翻出來手機看了看。

    紀臨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手機信號微弱,但打開微信聊天框他也沒有發(fā)過消息。

    方幼宜說不

    出心里什么感覺,有那么一點失望又有點松了口氣。

    如果他真的還在藏區(qū)這邊來找她,她可能也不知道要怎么辦才好。

    打包好飯菜回到院子里,車剛剛停下,方幼宜還沒從車上下來。

    “誰的車,這么酷。”

    先下車的師姐在外面開口。

    “巴博斯呢,我靠。”另一個師兄也跟著道。

    方幼宜把登山包從車上拿下來,她的手還是涼的,半天都沒回過溫來,聽見他們在外面講的話時心里就已經有了猜測。

    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大g時,她心口也莫名跟著跳了下。

    秦楊他們帶著另一個受傷的師兄先進了屋,方幼宜從那輛車邊繞過去,也跟著進院子里。

    院子里的雪好像被人清理過,里面動靜聲聽起來有些熱鬧。

    方幼宜走進去,客廳的桌上他們打包回來的飯菜被放在一邊。

    廚房里居然開了火,幾個師兄師姐正在把菜往外端出來。

    方幼宜站了會兒,看著桌上端出來的菜,問邊上的師兄,

    “誰下廚了?”

    師兄把手上的飯菜放到桌上,

    “不是,好像是鎮(zhèn)上請過來的廚師,可算是能吃個家常菜了。”

    方幼宜往廚房那邊看了眼,沒看見紀臨舟的人。

    她拿著登山包去二樓自己的房間,剛剛上樓梯間聽見有人正好下來。

    她抬起頭,是同房間的師姐,

    “幼宜,你可算回來了。”

    師姐下午跟他們不是在同一個地方,回來的早,朝著她擠眉弄眼,

    “看看誰來了。”

    方幼宜愣了愣,抬頭往她身后看過去。

    紀臨舟正從她房間里出來,黑色沖鋒衣手腕衣袖卷起來,拿著維修的工具。

    方幼宜怔住了,看著他沒說話。

    師姐走過來,低聲跟她說,

    “下午過來的,聽說房間的窗戶壞了,馬上就去買了工具給修好了,還重新安了暖氣,做飯的廚師也是他帶過來的。”

    師姐拍拍她的肩膀,

    “我先走了,你們聊。”

    師姐說完就走了,生怕自己當了電燈泡。

    方幼宜還站在樓梯臺階上沒動,紀臨舟垂眼看著她,也不說話,只是把手上的工具放到一邊的陽臺上,走過來拿過她手上的登山包。

    方幼宜聽著樓下廚房那邊的動靜聲,呼出一口氣,走上臺階,打算跟他去房間聊。

    二樓只有他們這一間小臥室,漏風的窗戶修好之后進屋確實暖和了不少,方幼宜也看見了剛剛安裝好的暖氣。

    “我們只在這里住一個月就走了。”

    方幼宜忍不住開口說,

    “你沒必要這樣。”

    紀臨舟沒說話,把她的登山包放下來,往前走了兩步,停在她跟前,伸手拉起她的衣袖,

    “為什么不戴手套?”

    他低頭看她凍得通紅的手,皺眉道。

    方幼宜有些不自在,抽回手,

    “拍照不太方便。”

    她把手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過來的時候沒有考慮到這點,忘記買手套了。

    “我給你的行李箱,你沒打開看過?”

    紀臨舟看著她,忽然問。

    方幼宜愣了下,迎著他的視線,“東西太多,沒仔細看。”

    “箱子呢?”

    方幼宜指了指邊上的行李箱。

    紀臨舟走過去,把箱子打開,從里面翻出來幾雙戶外拍照用的手套,拆開其中一雙,起身遞給她,

    “下次拍照記得戴上。”

    方幼宜低頭接過,

    “謝謝。”

    紀臨舟神色平靜,低眸注視她一會兒,開口道,

    “我今天走,要飛一趟洛杉磯。”

    方幼宜抬起眼看他,愣了下,“現在已經天黑了。”

    紀臨舟言簡意賅,

    “嗯,凌晨的航班,現在開車過去差不多能趕上。”

    方幼宜皺眉,

    “路上雪還沒化,你不能明天再走嗎?”

    紀臨舟不說話了,只靜靜看著她,

    “你擔心我?”

    方幼宜微怔,她原本覺得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對任何人她都會這樣,但被他這樣一說,她反而不好承認。

    “幼宜?”

    房間門從外面敲了敲,秦楊聲音響起,

    “你要不要下樓……”

    剛才進來的時候方幼宜特地沒關門,秦楊看見屋里站著的兩個人,愣了下,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們在聊天,你們先聊。”

    沒等方幼宜說話,秦楊很快轉身離開。

    方幼宜愣了愣,下意識抬頭看紀臨舟。

    紀臨舟視線從門口那邊移開,低眸看著她,好像想說話,但他沉默了幾分鐘才開口,聲音有些低,

    “秦楊比我要好嗎?”

    第65章 水母雪兔子 少抽點煙

    方幼宜愣住, 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她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大概率也是因為那天在民宿那邊看見她跟秦楊的事情,其實自己應該解釋一下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方幼宜不想解釋。

    紀臨舟在她沉默的這幾分鐘里一直垂眼注視著她,他神情仍舊是平靜的,甚至看不出多大的起伏, 但眼神卻慢慢浮現出一種好像他什么都明白了以至于有點受傷的樣子。

    方幼宜愣了一會兒, 下意識地移開視線, 選擇跳過這對話,

    “你明天早上再走吧, 下午出門野采的時候路邊雪都還沒化,開車有點危險。”

    她轉移話題。

    “不用, ”紀臨舟微抿了下唇,視線仍舊凝視著她, 沉默片刻, 才說,

    “我馬上就走。”

    他轉過身, 一邊拿起自己的車鑰匙一邊開口道,

    “周教授說你們要在這邊鎮(zhèn)上一個月,我下午查過了,這邊有時候可能沒熱水不太方便,你可以直接去我在這里的酒店套房,我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他說話時候的語氣低低淡淡, 眼睛沒有再去看方幼宜,拿上他的東西要離開。

    方幼宜仰頭看著他的后背,心里忽然有點不忍, 她有點想說自己跟秦楊什么關系都沒有,他跟秦楊也沒任何可比性,不要隨便把他跟其他男人比,但兩個人現在的情況,這樣的話還是不適合說出口,

    “我送你下樓吧。”

    她看著紀臨舟說,

    “到了市區(qū)有信號給我發(fā)個消息。”

    紀臨舟嗯了聲,話變得很少,從樓上下來到院子里他都沒有再說話。

    踩著臺階到掃過雪的院子里,客廳那邊大家都已經在準備吃飯了。

    方幼宜又問他,

    “你吃過飯了嗎?”

    “沒有,”紀臨舟語氣淡漠道,“去了機場再吃。”

    方幼宜看著停在外面的黑色大g,皺了下眉,跟他說,

    “你等我一下。”

    她轉身跑進廚房那邊,拿了一份青稞餅,又從他給自己買的那些吃的里面拿了果汁和暖身貼還有一些面包。

    出來的時候紀臨舟在車邊等她,才一會兒的功夫他手邊又夾著根煙在抽。

    身上的黑色沖鋒衣顯得他整個人高瘦挺拔,肩膀線條寬闊,靠著身后的黑色大g有種冷冷的性感,又在雪地里抽煙,像在拍什么時尚大片。

    不過他穿的衣服真的很少,方幼宜覺得他這趟跑藏區(qū)回去大概率會感冒。

    “這個給你。”

    她走過去把手上的東西給他,

    “車上可以吃點墊墊肚子,這個你可以貼在身上。”

    她看了看他還裸在空氣里的腕骨,還是忍不住說,

    “你穿的太少了,小心生病。”

    紀臨舟在她過來之前已經把煙掐了,他伸手接過,但并沒有再說什么,也沒像之前一樣問她是不是擔心自己之類的話。

    好像秦楊剛才過來那趟對他打擊有點大。

    他也不敢再去問方幼宜是不是因為還在意他所以才這樣。

    “你開車注意安全,”方幼宜看了眼他腳邊的煙蒂,

    “少抽一點煙。”

    “嗯。”紀臨舟手里拿著她遞過來的東西,淡淡點了下頭,

    “你回去吧,外面冷。”

    方幼宜攥了攥掌心,沒有再

    說話,轉身往院子里走。

    鞋子踩在地上的聲音很清晰,方幼宜一步步回到院子里,直到進了屋過了幾分鐘才聽見外面車子開走的聲音。

    “幼宜,快過來,就等你了。”

    師姐招呼她過去吃飯,桌上已經做了一大桌子菜。

    方幼宜走過去,低頭看了眼。

    桌上都是她以前喜歡吃的菜,以前周姨平常在家會給她做這些。

    方幼宜夾了一塊雞翅咬了一口,味道跟周姨做的很像,她停了停筷子,低頭看著碗里的米飯,鼻尖忽然有點泛酸。

    吃完飯方幼宜跟師姐一起上樓回了房間。

    房間安裝暖氣后晚上溫度明顯舒服很多,紀臨舟擔心房間暖氣會太干燥,又買了加濕器放在床邊。

    方幼宜坐在床邊看手機,鐘靜發(fā)過來小芒的視頻,她點開,視頻也能很流暢的播放。

    紀臨舟下午過來的時候把民房的網也已經辦好了。

    方幼宜看完小芒的視頻,又點開跟紀臨舟的聊天框,準備問他有沒有到機場。

    但他現在也才走不過一兩個小時,應該還在路上開車,到機場估計要等到凌晨了。

    “盯著手機看有什么用。”

    師姐從外面進來一邊擦頭發(fā)一邊打趣她,

    “剛才怎么不多聊一會兒,這么快就把人送走了。”

    方幼宜把手機息屏關掉,

    “他要趕飛機去機場。”

    師姐嘆了口氣,站在旁邊一邊吹頭發(fā)一邊說,

    “我原本還覺得秦師兄人挺不錯的,但跟你這位紀姓追求者比起來還是差的遠了。”

    方幼宜愣了下,

    “他跟你說他在追求我?”

    師姐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莫名

    “啊,難道不是追求者?是正牌男友?”

    方幼宜沒有再說話。

    紀臨舟居然沒有跟他們說她跟他的關系。

    她一開始還以為他過來這一趟非要來這里找她,就是為了宣示主權的。

    調研組里除了老周跟秦楊,其實很多人都不太清楚她跟紀臨舟的事情。

    江大那邊的不用說,這次實驗室過來的幾個師兄師姐也都是不太清楚情況。

    “你覺得他很好嗎?”

    方幼宜過了會兒才開口問。

    “好啊,有錢又帥,還有鈔能力,你看之前大家煩惱的吃飯網絡暖氣還有熱水問題,他一來下午全弄好了。”

    師姐關了吹風機,

    “不過其實倒也不是鈔能力這事,你不知道你沒回來那會兒,我說窗戶漏風,他馬上就去找了工具自己動手修。

    從下午過來開始就在看我們這邊缺什么,開車跑了鎮(zhèn)上好幾遍買了東西搬過來,你知道他們那幾個高反的,壓根干不了事,樓下一箱一箱的水都是他自己搬進來的,連院子里的雪都是他鏟的。”

    方幼宜沒有說話,她根本不知道這些都是紀臨舟自己做的。

    她又想到他問秦楊是不是比他好時候的那個語氣,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對他有點心太硬了。

    第二天醒來,方幼宜第一時間打開手機。

    紀臨舟昨晚凌晨兩點多給她回的消息,說到機場了。

    她昨天原本是打算等到他的消息再睡的,但沒扛住白天野采實在太累,還是抱著手機睡過去了。

    看見他平安到機場的消息后方幼宜松了口氣,想了想又忍不住給他回過去一條,

    【嗯,你好好休息,最近少抽點煙。】

    他這幾天來藏區(qū)都是自駕,來回開車時間就足夠奔波,如果像師姐說的那樣昨天還在他們這邊忙了一下午,那更加沒怎么休息過了。

    發(fā)完消息,方幼宜放下手機,簡單洗漱了下去樓下準備今天的野采。

    原本以為今天還要去鎮(zhèn)上吃早餐,但到樓下的時候發(fā)現大家都在客廳餐桌上已經準備在吃早餐了。

    廚房里是紀臨舟昨天帶過來的那個廚師在做飯。

    方幼宜愣了下,看了眼餐桌,也坐下吃東西。

    老周先吃完,很滿足的擦完嘴,開始給大家分配野采的任務。

    后面幾天下來有老周負責帶隊野采要順利不少,老周說等鎮(zhèn)上這一塊的地表植物資料收集完,打算開車去這邊的高山流石灘,帶他們去看看只有藏區(qū)這邊才有的水母雪兔子。

    基本每天都是從白天上午開車出去,直到天黑以后才回來。

    忙起來后之前那種由紀臨舟突然找過來引起的情感波動好像又慢慢平復下來。

    那天睡醒后那條消息發(fā)過去,晚上野采回來她就收到了紀臨舟的回復,只有一個好字。

    可能是人離開后那種屬于紀臨舟的空間效應就慢慢失效了,方幼宜看著那條消息又變得清醒了點。

    她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是因為之前做夢夢見紀臨舟哭了,所以不自覺的放大了他的情緒,實際上他大概率并沒有那么受傷。

    像他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為誰低頭,又因為跟其他男人競爭而患得患失。

    他之前能夠那么游刃有余的只花了幾個月時間就讓自己愛上他,又怎么會真正把秦楊放在眼里。

    所以那天臨走之前的表現,很有可能是他又在玩什么把戲。

    想清楚這一點后,方幼宜的心又變得硬了點。

    但也確實不出她所料的,之后幾天紀臨舟時不時就給她發(fā)幾條消息。

    大部分都是照片,很瑣碎的日常。

    吃飯,開會,堵車,甚至連洛杉磯下雨了這種事情都要拍照片發(fā)給她。

    方幼宜最開始還會禮貌性回復幾條,之后調研實在太累,她都沒有再回了。

    花了將近一周多的時間才把鎮(zhèn)上周邊的地表植物資料收集完,老周終于帶他們去距離鎮(zhèn)上幾十公里的高山流石灘看水母雪兔子。

    方幼宜負責拍照,最能全方位的觀察。

    拍完水母雪兔子已經天黑,回到鎮(zhèn)上的路上,方幼宜一直在車上看相機里拍的圖。

    水母雪兔子是前幾年才被發(fā)現的瀕臨滅絕的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要不是這趟出來野采平常在學校實驗室里根本看不到。

    她問了老周能不能發(fā)出去,得到同意后沒忍住發(fā)了條朋友圈,少見的九宮格圖。

    回到鎮(zhèn)上的院子那邊,晚飯早已經做好。

    紀臨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找的廚師,好像不是當地人,每天早晚準時過來給他們做飯,有時候他們出去一整天,也會在早上準備好中午的便當,都是很方便熱的食材。

    方幼宜放下登山包準備洗手吃飯,下樓的時候打開手機看,那條水母雪兔子的朋友圈已經多了很多條點贊和評論。

    她打開看了看,發(fā)現紀臨舟也在其中。

    最近幾天太忙她都沒有怎么回復過他的消息,方幼宜看見他的點贊才想起來這事,于是一邊下樓梯一邊打開跟他的聊天框打算看看。

    往上翻了翻,幾張日常的照片后偶爾夾雜著一兩句話。

    其實內容大多是跟她說藏區(qū)這邊的氣溫變化讓她注意外出安全的,不過翻到前天晚上的一條,方幼宜腳步一下子頓住,

    【回京北了,過兩天會來藏區(qū)一趟,有什么需要的,我給你帶過來。】

    第66章 沸騰雪山 “我裝什么了?”

    鎮(zhèn)上附近一塊的調研差不多結束, 老周讓大家休息兩天,等過幾天讓當地的管理局這邊給他們安排一下向導準備進雪山,大家都躍躍欲試, 同時又有點緊張。

    高海拔地區(qū),加上當地的氣候條件,本來野采就已經足夠惡劣,還要進山, 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出什么事。

    方幼宜自從看到紀臨舟又要過來的消息后就有點心不在焉

    , 吃完飯秦楊提議大家一起去鎮(zhèn)上逛逛。

    這段時間基本每天都在忙著野采, 來了有快大半個月時間也沒好好逛過這邊。

    他們住的鎮(zhèn)子算得上是川西線挺有名的景點,平常游客很多, 只不過最近淡季才稍微少了點。

    方幼宜原本不打算去,她不知道紀臨舟什么時候會來, 按照他跟自己說的過兩天,應該就是今天或者明天來。

    “方師妹, 一起去?”

    秦楊看她在邊上發(fā)呆有些走神的樣子, 開口叫她。

    方幼宜回過神,

    “什么?”

    “這兩天休息, 鎮(zhèn)上我們還沒有怎么逛過呢, 大家都去,一起。”

    幾個師兄師姐已經準備上樓去換衣服,也拉著方幼宜一起。

    來鎮(zhèn)上已經這么久,確實也沒怎么逛過,方幼宜點頭, 答應跟著一起去逛逛。

    秦楊開車載著大家一起去鎮(zhèn)上,這邊晚上也有集市,挺熱鬧, 除了一些當地的特色小吃攤,還有很多賣文玩的攤販。

    幾個一起出來的師兄師姐沒一會兒就都走散了,秦楊一直跟在方幼宜身后,兩個人沒怎么講話,只是偶爾幫她擋開擁擠的人群。

    其實自從上次紀臨舟來過一次之后,秦楊很明顯保持了點距離,沒有再像之前那樣直接。

    “前面有賣天珠的,要不要去看看?”秦楊開口問。

    方幼宜點了下頭,兩個人繞過幾個擺在路中間的攤販往前面一段賣文玩的地方過去。

    小鎮(zhèn)這邊的游客似乎對文玩不怎么感興趣,停留在這邊攤販的人并不多。

    秦楊走到其中一個攤主是當地人打扮樣子的攤販前,拿起上面的一串問了問價格。

    攤主似乎只會講藏語,拿了一張百元的鈔票,用手指比了個數字,意思是八萬。

    方幼宜不了解這些東西的價格,覺得好像有一點貴。

    秦楊卻好像挺喜歡的,選了一串,付了錢買了下來。

    方幼宜站在邊上看著,也沒有要挑選的意思,倒是攤販老板看她站在邊上,用藏語邊講邊比劃著問她要不要買。

    方幼宜搖了搖頭,問秦楊,

    “你還要逛逛嗎?”

    秦楊起身垂眸看著她,笑了下,

    “想回去了?”

    方幼宜點了下頭,

    “有點冷。”

    秦楊看著她,安靜了會兒,似乎是下定決心開口,

    “幼宜,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問你,”

    方幼宜沉默了下,大概猜到他想要問什么,點了點頭,

    “你想問什么。”

    秦楊低頭看著她,表情和眼神都很認真誠懇,

    “之前在江城的時候你說你已經結婚了,我也見過他,但是這次來藏區(qū),我看你好像沒有戴戒指,也沒提他,上次無意間撞到你們在房間的樣子也跟之前在江城不太一樣,我想知道,你跟他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方幼宜視線跟秦楊對視著,她沒想到他會問的這么直接,有一點意外,但又不是那么意外,她頓了一下,剛剛想開口,卻忽然發(fā)現秦楊視線不知道什么時候正停在她身后,神情也微微變了變。

    方幼宜微頓了下,隨著他的視線轉身看過去。

    對面的街道旁,紀臨舟穿著深灰色的大衣,站在路邊,正雙手插著兜目光安靜地看著他們,不知道看了多久。

    方幼宜愣了愣,隔著點距離看著他。

    夜晚集市路燈的光線有些迷糊,他白色襯衫領口微微敞開,手插在黑色西裝褲兜里,白皙英俊的面龐平靜,臉上神色冷冷淡淡的,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這邊,似乎并不打算過來,有種冷硬淡漠的意味。

    秦楊最先收回視線,低頭看她,

    “要過去嗎?他應該是來找你的。”

    方幼宜目光仍舊看著對面的紀臨舟,抿了抿唇,移開視線,看著秦楊,搖了搖頭,

    “不用,我們先去跟其他師兄師姐們匯合吧。”

    秦楊看著她,眼神有點復雜,但很快笑了笑,

    “好。”

    兩個人沿著集市往前走,方幼宜沒有回頭,但仍舊能夠感覺到有一道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隔著集市擁擠的人流,緊緊地凝視著她。

    “周教授沒出來,我們要不要給他帶點吃的回去?”

    秦楊開口問。

    方幼宜思緒有點混亂,沒聽清秦楊在說什么,只點了點頭,

    “嗯。”

    “前面有胡蘿卜包子,還有炒羊雜,還有牛肉餅和蛋堡,”

    秦楊一邊看著夜市的集攤,一邊盡量緩和著氣氛想要重新找話題問,

    “周教授他是不是……”

    他低頭看見方幼宜,話止住。

    方幼宜神色很明顯有些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完全不在意她周邊的人在說什么做什么。

    “幼宜。”

    秦楊輕聲開口叫她。

    方幼宜好像沒聽見,微側著頭視線好像在找什么人。

    秦楊又開口叫了她一聲,聲音高了點,

    “方師妹。”

    “怎么了?”

    方幼宜轉過臉,回過神來看著他,眼神明顯還沒太緩過來。

    秦楊笑了一下,很溫柔,

    “他應該是專門過來找你的,要是放不下就去找他,有什么事情說清楚就好了。”

    方幼宜仰頭看著他,似乎微微愣了愣。

    秦楊朝著她笑,拿過她肩膀上的包,

    “去吧,找他說清楚,我給周教授買點吃的,去車上等你。”

    方幼宜微抿了下唇,

    “謝謝秦師兄,我馬上就回來。”

    她說完,轉身逆著人流往身后走,穿過街道往對面過去。

    紀臨舟已經不在之前的地方,路燈下的位置空空蕩蕩,早已經沒有人影。

    方幼宜又往另一側跑過去,集市的人流好像比之前更多了點,到處都是人,但就是沒有看見穿深灰色大衣的身影,她擠開人流往前走,腳下被人用力踩了一腳,鞋子掉在地上。

    方幼宜蹲下身去撿鞋子。

    手臂忽然被人從身后一把拽過去,熟悉的溫度和冷冽的煙草氣息竄進鼻尖。

    她轉過頭。

    紀臨舟手掌緊緊扣著她,剛才撿鞋子那邊的一輛摩托車正從那邊開過去。

    紀臨舟低頭看了看她,扶著她到路邊的長椅坐下,

    “在這兒等我,別亂跑。”

    他松開手,轉過身往剛才路邊過去,撿起她掉在地上的鞋子。

    方幼宜有些怔怔的看著他。

    紀臨舟走過來,半蹲在她跟前,低頭掉到她鞋子里灌進去的雪和沙子,伸手扣住她的腳踝。

    “不用,我自己來。”

    方幼宜低頭看著他,彎下腰去拿鞋子。

    紀臨舟捏著她的腳踝沒松開,“有沒有崴到腳?”

    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神色。

    方幼宜頓了頓,搖頭,

    “沒有。”

    扭傷過的腳踝會很容易再受傷,前幾次自己每次崴腳好像也都是他在身邊。

    紀臨舟沒再說話,幫她把鞋子穿上,系緊鞋帶。

    周圍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好像變少了些,路燈昏黃地落下來,身后是賣烤串的煙熏味道。

    方幼宜坐在長椅上,抬頭看跟前的人,“你什么時候到的?”

    她開口。

    “最近調研太忙,我沒怎么看手機,才看到你的消息。”

    紀臨舟表情平淡,垂眸視線掃過她的臉,看了她片刻,才開口,

    “剛到。”

    兩個人都沒提剛剛的事情。

    “你住在這邊的酒店嗎?”

    方幼宜問他。

    “嗯。”

    紀臨舟點頭,似乎并沒有什么話想說。

    方幼宜從長椅上起身,低頭看著他的鞋尖,

    “今天調研暫時結束,大家都出來逛了會兒,另外幾個師兄師姐去吃飯了,所以我才會陪秦師兄買天珠。”

    她開口,是在解釋剛才的事情。

    紀臨舟沒說話,只是凝視著她的臉,目光專注平靜,視線卻幾乎灼燙她。

    方幼宜被他的目光盯的心理壓力很大,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很晚了,你先回酒店休息吧,秦師兄他們還在等我一起回去。”

    她說完,邁步要走。

    “我送你。”

    紀臨舟低眸看她,淡聲開口。

    方幼宜愣了下,下意識搖頭拒絕,

    “不用了,秦師兄他們在等我。”

    紀臨舟微抿著唇,擋住她的路,又重復了一遍,

    “我送你。”

    他看著她,眼神有種平靜地執(zhí)拗,語氣又放低了些,

    “我的車就在旁邊。”

    方幼宜迎著他的視線,心口微微動了動,不知道為什么有點沒忍心再拒絕他,于是說,

    “我給秦師兄他們打個電話說一聲。”

    紀臨舟點頭,走到路邊,等她打完電話。

    方幼宜在電話里跟秦楊說了聲,跟著紀臨舟一起

    去他的車那邊。

    紀臨舟的車停在不遠處,還是上回那輛黑色大g。

    副駕駛車門拉開,她走過去,改裝過后的越野車車座底盤有些高,腳下地面又有點滑,方幼宜勉強撐著車座椅背才上去。

    紀臨舟手放在她身后,等她落座后才關上車門繞到另一側上車。

    車門關上,車廂空間足夠大,開了暖氣比室外的溫度要舒服很多。

    方幼宜低頭系好安全帶,沒有開口講話。

    紀臨舟上了車,從車里的恒溫箱里拿了瓶熱牛奶擰開給她,發(fā)動車輛往院子那邊開過去。

    車廂里有些過分的安靜,方幼宜手里拿著那瓶熱牛奶,沒喝過,視線一直看著前面的路況。

    這里開車路上隨處可見的雪山和湖泊,尤其是晚上從車窗里隨便往外一看就能看見對面的雪山。

    從鎮(zhèn)上回到他們住的村子里路程很近,半個小時的車程。

    一路上都很安靜,紀臨舟中間好幾次似乎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摸口袋里的煙和打火機,但又停住了。

    方幼宜靠著椅背,視線從車前移開往下,落在紀臨舟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上。

    他的手很好看,骨節(jié)勻長,手背上有淡藍的青筋脈絡微微凸起,帶著點易折的骨骼感。

    過了前面的路口拐進去就是方幼宜他們住的院子,紀臨舟卻沒停車,而是直接開了過去。

    方幼宜微愣,側頭看他,

    “開過了。”

    紀臨舟沒說話,也沒轉頭看她,側臉在車廂的光線里有種隱隱的冷硬。

    車開過幾百米,停在前面的湖邊。

    這邊村子靠著湖,身后就是雪山,湖泊邊是一大片平地草原,白天的時候經常有牧民在這邊放牧,不過最近都是雪,草地看起來也光禿禿的。

    紀臨舟把車停了下來,解開安全帶,轉過臉看著她。

    車廂里光線很暗,他臉上表情看得不太清晰,

    方幼宜莫名有些緊張,也伸手解開自己的安全帶,

    “我先下車了。”

    她伸手去開車門,沒打開。

    車門被鎖了。

    方幼宜手放在車門上,沉默了會兒,轉頭看他,

    “你想干什么?”

    紀臨舟沒說話,也沒開車門,此刻的光線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他只是盯著她的側臉看了會兒,伸手扣住她的臉,將她的肩膀轉過來,似乎要吻她。

    方幼宜下意識皺眉,側過臉,摁住他的手腕,語氣冷了幾分,

    “紀臨舟,你別讓我又討厭你。”

    紀臨舟動作停頓了下,

    “又討厭我?”

    他盯著她過分淡漠的側臉,淡淡道,

    “你的意思是說你現在不討厭我了?”

    方幼宜皺眉,她討厭他這種咄咄逼人的敏銳直覺,所以這段時間以來的退讓和溫和好像都不過是假象,此刻的樣子才是他真正的樣子,于是一狠心話說的又狠了點,

    “你是終于裝夠了,不想再裝了?”

    紀臨舟沉默片刻,好像笑了一下,

    “裝?”

    他凝視著她的側臉,表情有種異常的平靜,似乎不理解她的話一樣,低聲問她,

    “我裝什么了?”

    他靠的很近,呼吸幾乎落在她耳畔,帶著冷冽煙草氣息的溫度有種過分的滾燙。

    方幼宜沒有說話,心臟有些遲緩地鈍痛。

    她已經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但好像不受控制的,已經形成一種應激反應。她害怕自己稍微心軟一點就會又一次讓他趁虛而入。

    她吸了吸鼻子,別過視線并不看他的臉,目光望著車窗外的雪山,想象自己的心也變得很硬很硬。

    紀臨舟沉默地注視著她,伸手握著她的后頸,慢慢挪到她的下頷和臉頰,幾乎完全掌住她整張臉。

    他掌心的溫度也很燙,像有火在灼燒。

    方幼宜被他強迫性的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

    車廂頂燈打開,他穿著白色襯衫,大衣外套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脫下,襯衫領口敞開,沒有打領結,此刻極近距離下方幼宜終于看清他的臉。

    冷峻白皙的面龐隱隱帶著點蒼白,神情有種很沉靜淡漠的黯然,他目光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的臉,片刻后,啞著聲音問她,

    “方幼宜,你已經徹底不在乎我了,是嗎?”

    方幼宜有一瞬間的怔愣。

    她從沒有在紀臨舟的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即使是她以為彼此的身體和心臟都貼的最近的時候,紀臨舟也永遠都是那樣一副冰冷的樣子。

    但在對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她幾乎是立刻感覺到了一種撲面而來的濃烈情緒,紀臨舟是真的在傷心。

    她成功的讓一塊堅固的雪山為她而沸騰融化了。

    她有種想流淚的沖動,同時又覺得很荒謬。

    原來紀臨舟也是真的會傷心的,原來他傷心起來是這個樣子的。

    她沒有說話,紀臨舟卻好像已經懂了。

    他松開她,靠回駕駛座椅背,伸手打開車門鎖。

    方幼宜停頓了片刻,拉開車門下了車。

    回到院子里,秦楊他們也早已經回來了。

    方幼宜走進客廳,發(fā)現自己手上居然還拿著紀臨舟在車上給她的熱牛奶,她伸手放下,走到廚房去倒水喝。

    老周進來拿餐具去外面吃飯,看見她愣了愣,似乎有點意外,

    “你今天怎么回來了?”

    方幼宜沒聽明白他什么意思,

    “我為什么回來?那我應該去哪里?”

    老周往窗外看了眼,

    “紀臨舟不是來找你了嗎?開了那么遠的車過來,剛剛到院子里的時候就在發(fā)高燒,好像是有點高反,我讓他在這兒等你,他非要去鎮(zhèn)上找你,我還以為這會兒你們兩應該在診所打吊水呢。”

    老周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方幼宜握著水杯,愣在原地。

    紀臨舟發(fā)燒了,難怪剛剛在車上的時候就感覺他有點不對勁兒。

    方幼宜站在廚房,往屋外看了眼。

    外面在下雪。

    她想到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還有紀臨舟最后的反應。

    從湖邊回來到現在已經十幾分鐘了,也不知道紀臨舟是不是已經走了。

    方幼宜低頭拿出手機,給紀臨舟撥過去電話。

    沒有人接。

    “幼宜?”

    秦楊進來看她站在柜子邊拿著手機發(fā)呆,

    “你……”

    “秦師兄,”

    方幼宜放下手機,神色有些緊張,

    “能麻煩你現在送我去一趟鎮(zhèn)上的酒店嗎?”

    秦楊愣了愣,看著她沉默了下,大概也猜到點什么,但還是笑著點頭,

    “好,我現在送你過去。”

    “謝謝,麻煩你先等我一下,我上樓去拿點藥。”

    方幼宜說完立刻上樓去房間翻出來箱子里的退燒藥還有高反作用包。

    秦楊的車已經開到院子外面,她上了車,關上車門,一邊檢查藥夠不夠,一邊拿出手機繼續(xù)給紀臨舟打電話。

    第67章 眼淚 “你又要丟下我?”

    室外又下了雪, 藏區(qū)的雪足夠的大,地面很快鋪了薄薄的一層,車輪碾壓上去時候發(fā)出吱吱的聲響。

    從院子里開出來, 外面一片都又變得白茫茫,雪地倒映出光影,像鍍了層冷色調的月光。

    車經過前面湖泊的時候方幼宜讓秦楊把車停下來。

    她跑過去,鞋踩在地面上發(fā)出嘎吱的聲響, 原先停車的地方已經空了, 紀臨舟估計在她離開之后沒多久就也走了。

    方幼宜回到車里, 秦楊轉頭問她,

    “還去鎮(zhèn)上嗎?”

    方幼宜點了下頭, 沒有開口講話。

    秦楊看她的樣子,也沒繼續(xù)問。

    紀臨舟之前告訴過她酒店, 秦楊很快把車開到。

    方幼宜推開車門下了車,秦楊叫住她,

    “要等你嗎?”

    方幼宜腳步頓了下, 抬頭看著駕駛座上的人,搖了下頭,

    “不用了, 我晚點自己打車回去或者在這邊重新開一間房。”

    秦楊笑了下,沒再說什么,

    “好,有需要跟我說一聲,想回去我再開車來接你。”

    方幼宜心里有些愧疚, “謝謝師兄。”

    秦楊笑著沖她抬了抬下巴,把車門關上。

    酒店大堂里沒多少客人,方幼宜進門到前臺, 問紀臨舟的房間號。

    對方看了看她,問了她的名字后給了她房間號。

    方幼宜說了謝謝,轉身快步往電梯那邊走。

    電梯門打開,方幼宜微微喘了口氣,按照前臺給的房間號沿著走廊往前,停在紀臨舟的房間門口。

    酒店里開了暖氣,一路過來,她都沒戴手套和保暖措施,此刻停下來才發(fā)現握著退燒藥的手早已經凍的冰涼,正因為回溫而微微發(fā)癢。

    她抬手去敲門。

    敲了有

    半分鐘時間都沒人應。

    方幼宜愣了愣,站在門口拿手機繼續(xù)給他打電話。

    來的車上她撥過去電話都沒人接。

    手機撥過去,那邊響了幾聲,居然接通了。

    “喂?”

    聽筒那邊傳來紀臨舟沙啞低沉的聲音。

    方幼宜把手機放到耳邊,

    “是我,你在哪兒?”

    她看著跟前的門,攥著手上的退燒藥,有些不安。

    紀臨舟那邊很安靜,不像是在室外。

    他沒說話,只是隱隱有聲音好像在靠近。

    門閂打開的聲音從聽筒那邊響起,跟前的門也打開。

    方幼宜微愣,看著跟前打開的門。

    紀臨舟握著手機站在門口,一股濃烈的酒精味道和煙草味道先竄進鼻尖。

    他穿著襯衫,領口敞開,下擺也松散,冷峻硬挺的面龐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你……”

    方幼宜看著他,把手機拿下來,

    “你沒聽見我敲門嗎?”

    紀臨舟沒說話,低眸看了眼她身上單薄的衣服,轉身往房間里走。

    方幼宜進門,套房里很暗,沒有開燈,進屋后酒精味道好像更重了點。

    她目光掃過沙發(fā)前的酒杯,打開墻壁上的燈開關。

    紀臨舟從前面島臺那邊過來,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桌面邊緣,又把房間的暖氣調高了幾分。

    剛剛在車上的爭吵好像沒發(fā)生過,但他對她的到來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

    “紀臨舟,”

    方幼宜開口叫他,

    “你是不是發(fā)燒了?”

    紀臨舟把沙發(fā)邊的酒收了起來,打開房間的窗戶透氣,過了片刻才平靜地嗯了聲。

    “發(fā)燒了你還喝酒?”

    方幼宜看著他,忍不住開口。

    紀臨舟轉過頭看她,神色很平靜,并沒有回答這話,只是看了她一會兒,開口道,

    “你是因為這個來找我的?”

    他聲音嘶啞的厲害,不知道浸染過多少酒精和煙草。

    方幼宜心里鈍鈍的疼了一下,她低下頭,把自己帶過來的藥拿出來,

    “我給你帶了退燒藥,”

    她走到島臺邊,伸手碰了下他剛才倒的那杯溫水,又重新倒了一杯,

    “你先過來吃點藥,如果一會兒還沒退燒,我們去醫(yī)院。”

    方幼宜把藥放在桌上,又低頭去看上面的藥物說明,

    “等一下,你剛剛喝過酒了,有的藥可能不能吃,你先別……”

    她話還沒說完。

    紀臨舟已經走過來,拿起桌上的水杯和藥,仰頭直接吞掉。

    方幼宜愣住,

    “你……”

    她立刻低頭去看上面的藥物說明,好在沒有頭孢類的。

    紀臨舟垂眸看著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藥物成分,只盯著她的側臉,淡淡道,

    “我以為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他開口,嗓音帶著極致的沙啞和撕裂,像尖銳的巖石磨過耳膜。

    方幼宜動作頓了下,指尖捏緊了手上的說明書,抬頭看他。

    紀臨舟也正凝視著她,他面龐英俊蒼白,臉頰上還有未褪去的高熱潮紅,表情卻有種異常的平靜,只低頭沉默地注視著她。

    方幼宜沒有說話,移開視線,低頭把另一盒藥拆開,檢查了上面的藥物成分后剝開遞給他,

    “這個也要吃。”

    紀臨舟注視著她,拿過藥,沒有喝水,直接吞掉了。

    方幼宜微愣,把水杯給他。

    他沒有接,只是看著她不說話。

    窗戶打開了,房間里有冷空氣從縫隙里透進來,很緩慢地流動著。

    “你晚上吃過東西嗎?”

    方幼宜開口問。

    老周說他開車過來這邊直接就去院子找她了,知道她出去以后又來鎮(zhèn)上,那他可能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

    紀臨舟搖了下頭,“沒。”

    “冰箱里有什么食材嗎?”

    方幼宜放下水杯,轉身往冰箱那邊走,打算給他弄點吃的。

    她才剛剛轉過身,紀臨舟忽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方幼宜微愣了下,低頭看他攥著自己的手。

    高燒掌心的灼燙讓她下意識地縮了下手,

    “我去給你……”

    她想抽出手。

    紀臨舟卻緊緊攥著她的手腕,一言不發(fā)地按著她的肩膀,從身后抱住她。

    高燒后灼熱滾燙的身體從身后覆蓋上來,帶著冷冽煙草氣息的撲熱呼吸落在她后頸。

    方幼宜身體微微僵硬了下,沒有再掙扎。

    紀臨舟手臂橫在她鎖骨前的位置,慢慢收緊,牢牢地圈住她,力度大到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揉進他的身體里。

    島臺上的燒水壺發(fā)出沸騰的聲音。

    方幼宜站在原地沒動,她能夠感覺到貼著后背的身體的滾燙。

    紀臨舟緊緊握著她肩膀的那只手也在微微發(fā)抖。

    “為什么要過來?”

    他聲音平靜而壓抑,

    “你是又開始在乎我了嗎?”

    方幼宜沒有說話,對面是酒店墻面的落地鏡。

    她抬起眼,看見身后緊緊圈著自己的人。

    紀臨舟高大的身軀緊緊貼著她,低著頭大半張臉幾乎都埋在她后頸,他一動不動,呼吸滾燙,灼熱的氣息隨著心跳和呼吸的頻率一起噴灑在她脖頸和鎖骨上。

    “你先放開。”

    方幼宜盡量平穩(wěn)著聲音,去拉開他的手。

    紀臨舟察覺到她的抗拒,橫在她鎖骨前的手臂更加用力的圈緊她,另一只手也橫在她月要上扣緊。

    整個人以一種極端依賴和糾纏的姿勢完全地貼住她。

    “紀臨舟,”

    方幼宜皺眉叫他,擔心他再不管退燒會出什么問題,

    “你先放開我,你的體溫好像……”

    “不放,”

    紀臨舟手臂收的更緊,力度大到幾乎快要讓她呼吸不過來。

    對面墻壁的鏡面倒影出兩個人的身影,方幼宜從鏡子里對上他的視線。

    紀臨舟臉上沒有表情,眼底卻是一片濃烈到近乎灼燙的平靜,

    “放開你就又要離開我了。”

    他聲音沉沉,聽不出什么情緒,有點像呢喃,

    “我想把你關起來。”

    他從鏡子里看著她,視線死死的盯著她,眼眸漆黑到沒有一絲波瀾,

    “關起來……誰也見不到你……”

    他嗓音帶著壓抑痛楚的輕顫,又把臉往她脖頸里埋進幾分,用鼻尖和嘴唇蹭著她后頸的軟肉,重復道,

    “只能跟我在一起,

    只能……跟我在一起……”

    方幼宜心口微窒,喉嚨像被一團泡軟發(fā)脹的棉絮堵塞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來。

    灼熱有力的心跳緊貼著她的后背,紀臨舟的鼻尖和眼睫一起頂進她的后頸。

    一秒,兩秒。

    仿佛一切都被摁下暫停鍵,紀臨舟一動不動,脖頸的那一塊皮膚溫度開始慢慢變得潮濕灼熱。

    像夢里的溫度一樣。

    方幼宜愣住,抬手往后碰了碰后頸。

    她低頭,

    借著頭頂的燈光,看見指腹上淡淡的濕痕。

    呼吸停滯了一瞬,方幼宜想起自己做過的那個夢。

    紀臨舟居然真的哭了。

    她完全呆愣了,給不出任何的反應,只抬手把他的臉從脖頸里扶起來。

    紀臨舟從鏡子里看著她,他下頷繃得很緊,薄唇抿著,神色仍舊是一種冷靜到極致的漠然,如果不是眼眶過分明顯的紅,根本看不出來他剛剛哭過。

    方幼宜微微僵住,也同樣從鏡子里看著他,

    “你……”

    她嗓音有些啞,忍不住開口,

    “你哭了?”

    她手指從身后去碰他的臉頰。

    紀臨舟別過臉躲開她的觸碰,只從鏡子里注視著她。

    方幼宜心臟鈍鈍的疼,像被鑿了一下。

    紀臨舟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扣著她的后頸,將她的身體轉過來,推著她走到旁邊的島臺。

    后月要抵在冰涼堅硬的島臺,下一秒灼熱滾燙的呼吸撲面而來,紀臨舟捏著她的下巴,低頭含咬住她的嘴唇。

    夾雜著煙草和酒精氣息的吻,帶著灼熱的吮吸,舌尖和口腔的溫度比以往每一次都要高,重而深的含吮著,攪開每一寸,舌頭重重丁頁著她的上顎,掃過牙齒,幾乎抵進她的喉嚨深處。

    方幼宜仰著頭,被吻的猝不及防,幾乎來不及的給出任何的反應。

    她伸手去推他,手臂被他扣住,緊緊貼著他的襯衫壓在他心口位置。

    堅硬的鼻尖抵著她臉頰的軟肉,隨著他過分深入的親吻動作重重的陷進她的臉頰。

    方幼宜掙扎了幾下,島臺上的水杯被她差點扣翻。

    紀臨舟月系蓋緊緊地抵著她,將她按在島臺邊不讓動。

    方幼宜呼吸有些急促,意識慢慢清醒過來,想要狠心推開他,于是用力張嘴咬了咬他。

    紀臨舟無動于衷,舌頭伸得更加深,舔舐著她的嘴唇,攪弄著發(fā)出黏膩的水聲。

    “你……放開!”

    她奮力推開他,偏過臉去。

    紀臨舟很快又貼上來,要繼續(xù)吻她。

    方幼宜抬手推他,手掌不小心打到他臉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

    她微微愣住,

    “對不……”

    剛剛想道歉,忽然有滾燙的熱意從頭頂砸到鼻梁上。

    灼熱,酸澀。

    方幼宜動作停下,抬起眼看他。

    紀臨舟神情冷硬,半垂著眼注視著她,纖長眼睫似乎有些濡濕。

    “對不起,我……”

    方幼宜道歉。

    紀臨舟一言不發(fā),只是再度俯下身,捧著她的臉頰,低頭重新吻住她。

    極度纏綿又緊密的吻,細細密密地落下來,含吮過唇瓣的每一寸,從上唇到下唇,舌尖輕柔而綿密地撥弄著她的唇舌縫隙,慢慢抵開牙齒。

    舌尖勾纏著,攪弄,細密的啄吻,勾著她的舌尖。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打開的窗戶外傳來外面的風雪聲音,夾雜著耳邊黏膩纏綿的接吻聲。

    比起上一個吻,方幼宜更加無法承受他這樣溫柔到綿密的吻。

    她的手撐在身后的島臺邊緣,被他吻的不斷的往后仰,忍不住揪著他的襯衫衣領推他。

    紀臨舟扶著她的后頸,忽然用力重重一吮,舌根瞬間被吸的發(fā)麻。

    方幼宜身體微微緊繃了一瞬,手臂慢慢圈著他的脖頸,沒有再推開他。

    一吻結束,過于漫長的吻讓兩個人呼吸都明顯有些重。

    紀臨舟仍舊保持親吻時候的姿勢,緊緊地抱住她,將人壓在島臺邊不松開。

    方幼宜呼吸有些喘,感覺到落在頭頂同樣重而熱的呼吸聲,貼在月要間的手臂好像比之前還更加燙。

    “你身上好燙,”

    方幼宜有些擔心,伸手碰了碰他扣在月要間的手,去拉他,

    “你先松開,我去看看冰箱里還有沒有食材,給你做飯,然后我們去醫(yī)院。”

    紀臨舟沒有說話,一動不動,仍舊保持著緊緊扣住她不放開的姿態(tài)。

    有些過分的不講道理。

    “紀臨舟,”

    方幼宜用力去掰他的手,

    “你再不放開我真的走了,不管你了。”

    她說完,紀臨舟身體似乎僵硬了一瞬,

    “你又要丟下我?”

    他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聲音也冷硬。

    “我……”

    方幼宜微微一噎,感覺他可能是高燒到有些神智不清了。

    “你先放開我。”

    方幼宜商量著開口,

    “你放開我就不走。”

    紀臨舟無動于衷地看著她,冷峻白皙的面龐浮現出一絲轉瞬即逝地蒼白和脆弱,隨即慢慢松開扣著她月要和肩膀的手。

    第68章 沙發(fā) “如果我還能用我自己威脅到你……

    島臺上的熱水壺燒開了, 氤氳的熱氣飄散著冒出來。

    方幼宜站在開放式廚房邊,打開爐子上的火,把水倒進去。

    酒店的冰箱里有新鮮的水果和食材, 但方幼宜廚藝一般,只會一點最簡單的。

    她擰開水龍頭,把西紅柿洗干凈,走到邊上去切。

    紀臨舟從她進來開始就一直跟著她, 站在她身后, 操作臺和墻壁的空間狹窄, 有些擋住她。

    方幼宜忍不住抬頭看他,

    “你去外面, 我還沒做好。”

    紀臨舟沒動,只往后挪開了點, 仍舊站在廚房這邊的位置。

    方幼宜沉默了下,低頭切西紅柿, 把雞蛋打碎進碗里攪開。

    她低著頭操作, 仍舊能夠感覺到身后有一道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半分都沒挪開。

    爐子里的熱水燒開發(fā)出沸騰的聲音。

    她把切好的西紅柿倒進去, 又倒進去蛋液。

    冰箱里沒有面, 她拆了一袋泡面,把面餅放進去。

    水好像放的有點多,面餅和蛋液倒進去后有些撲出來。

    方幼宜又手忙腳亂的去調小火,然后往里面放調料。

    她忽然發(fā)現,自己好像都不清楚紀臨舟的口味喜好, 也幾乎沒怎么給他做過飯。

    面煮好,她盛出來放進碗里,

    “你先吃。”

    方幼宜捏了下耳朵, 端面的時候指腹有點燙,

    “吃完后要是還沒退燒去醫(yī)院。”

    她轉身往廚房外面走,準備去酒店前臺那邊問問有沒有溫度計或者出門去買。

    紀臨舟看她往門口那邊走,立刻快步走過去,一把用力拉住她,敏感地問,

    “你去哪兒?”

    他語氣平平,有點生硬,握著她手腕的力度卻很大,目光敏感而冷銳。

    方幼宜愣了下,抬頭看他,他掌心還是燙的,但好像比剛才好了點,眼睛還是有些紅,不知道是因為發(fā)燒還是因為剛剛哭過的原因,

    “……我去拿溫度計。”

    她解釋,試圖抽出來自己的手,

    “這邊沒有溫度計,我過來的時候太著急也忘記帶了。”

    紀臨舟抿著唇,下頷線繃得很緊,仍舊不放手,

    “別去,”

    他開口,

    “我打電話讓酒店送上來。”

    方幼宜沉默了下,

    “好,”

    她動了動手腕,

    “你先去吃面,要不然就坨掉了。”

    紀臨舟沒說話,只是松開了手,但沒有去島臺那邊吃面,而是先到沙發(fā)那邊,拿出來手機,給酒店前臺打過去電話,讓送溫度計和一套女士洗漱用品以及衣服上來。

    方幼宜聽見他打電話說的內容,

    “等你退燒了我就回去。”

    她覺得自己今晚已經足夠心軟了,不能再繼續(xù)留下來了。

    紀臨舟已經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扔回到沙發(fā)上,走到門口,把酒店的門反鎖了,

    “你走了我就不會退燒。”

    他從門口走過來,唇角抿成一條直線,冷硬而固執(zhí)。

    “你用你自己威脅我?”

    方幼宜也有點生氣了,瞪著他。

    紀臨舟垂眼看著她,面無表情地扯了扯唇,語氣有些自嘲,

    “如果我還能用我自己威脅到你。”

    “你……”

    方幼宜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被他這種近乎耍無賴的行為氣到,同時又意識到自己確實有點無可奈何。

    “你先吃面。”

    她臉色冷了冷,走到島臺那邊,

    “我今晚不走。”

    紀臨舟繃緊唇角,看了她一會兒,確信她是真的不打算走了,才走到島臺邊吃面。

    方幼宜走到沙發(fā)邊,紀臨舟的手機放在上面,垃圾桶里是他剛才扔進去的空酒瓶,還有煙蒂。

    她抬頭看了眼島臺邊吃面的人,忽然意識到,剛剛她在來的路上給他打的電話他應該是都看見了,但就是故意不接。

    甚至自己剛剛在酒店門口敲門的時候,他應該也是聽

    見了。

    方幼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想到他剛才說的那些話,覺得如果自己今晚不過來,紀臨舟可能真的就不會管他自己的身體會燒到什么程度。

    房間里很安靜,只有開著的窗戶透進來點冷風。

    方幼宜看著垃圾桶里的煙和酒,頓了頓,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你之前不是已經在戒煙了嗎?”

    她把桌面上的煙盒拿起來,丟進垃圾桶里,

    “以后不要再抽了。”

    紀臨舟沒有說話,吃完了面,把碗拿進水池沖洗。

    屋子里安靜了會兒,方幼宜把打開的窗戶關上了,擔心紀臨舟發(fā)燒還沒好,又吹到冷風。

    門口響起門鈴聲。

    方幼宜走過去準備開門。

    “我開。”

    紀臨舟沖了手,先一步走過去打開門。

    “紀先生。”

    門口傳來點聲音,好像是酒店的工作人員送上來衣服。

    方幼宜視線往門口那邊看過去,紀臨舟身體擋住了門,看不見門口的情形,他接過對方遞過來的袋子,沒怎么講話,又把門重新關上,反鎖了。

    “……”

    方幼宜看著他走過來,把一只印著logo的袋子放到沙發(fā)上,

    “你先去洗澡。”

    方幼宜低頭看了眼袋子,

    “溫度計呢?”

    紀臨舟低頭從手上的袋子里取出來溫度計,拆開。

    方幼宜不太放心的看著他,

    “我先看著你量完體溫。”

    紀臨舟唇角抿了下,嗯了聲,把溫度計含進嘴里。

    溫度計發(fā)出聲音,紀臨舟取出來,低頭看了眼上面的度數。

    “多少度?”

    方幼宜走過去,靠近了點想去看。

    紀臨舟沒說話,只垂眼看著她,把溫度計往前舉了舉,給她看上面的度數。

    “三十八度二。”

    方幼宜下意識伸手扣著他的手腕看度數,

    “好像還是有點低燒,但應該比你剛剛要好了些。”

    剛剛進來的時候他渾身的溫度都很高。

    紀臨舟收起溫度計,語氣平平地說,

    “是嗎,我不知道。”

    方幼宜頓了下,松開握著他手腕的手,有些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睡前你再吃點藥,然后再量一次體溫,等明早我們再看看。”

    她說完,拿起沙發(fā)上的袋子,往浴室那邊走。

    紀臨舟站在客廳,垂眸往她剛剛坐過的沙發(fā)看了看,把溫度計隨手丟在茶幾上,轉過身到臥室。

    方幼宜洗完澡,袋子里有全套的衣服和睡衣。

    她換好衣服,用干毛巾包著頭發(fā),打開浴室門準備出去吹頭發(fā)。

    客廳里燈還亮著,她走過去。

    紀臨舟正站在島臺邊一邊低頭看藥物說明書,一邊往嘴里吞了兩粒膠囊。

    他身上穿著酒店的浴袍,沒有系帶子,松松垮垮的敞開,露出月兇口精瘦的薄肌。

    看見她出來,他把手上的藥剝開,就著邊上的溫水仰頭吞掉。

    整個過程,視線一直在看著方幼宜。

    浴室熱氣的氤氳的臉頰有些發(fā)熱,方幼宜把手上的衣服放下來,移開視線,語氣自然地問他,

    “吹風機在哪里?”

    她剛剛在浴室沒看見,外面也沒有。

    紀臨舟把水杯放下,轉過身往里面的房間走,拿出來吹風機,徑直朝著她這邊走過來。

    敞開的浴袍,隨著他走動的動作很明顯的。

    方幼宜覺得有點奇怪,下意識移開視線不看他,只伸手接過吹風機,打算去吹頭發(fā)。

    “我?guī)湍愦怠!?br />
    紀臨舟沒把吹風機給她,而是繞到她身后要幫她吹。

    方幼宜愣了愣,起身想說不用。

    紀臨舟已經從身后按著她的肩膀,打開了吹風機。

    吹風機熱風的聲音擦著耳膜,酒店洗發(fā)水的味道夾雜著兩個人身上共同的柑橘調沐浴露氣息。

    方幼宜忽然有種很恍惚的感覺,好像他們又回到了之前。

    “你頭發(fā)什么時候剪掉了?”

    發(fā)尾已經不再有水,紀臨舟關了吹風機,忽然開口問道。

    方幼宜微怔,下意識抬手碰了下現在只到脖頸下方的頭發(fā),

    “前段時間剪的。”

    來藏區(qū)后熱水什么都不太方便,連洗頭吹頭發(fā)也不像之前那樣簡單,再加上她之前已經習慣紀臨舟給她吹頭發(fā),頭發(fā)及腰后本來就難打理,索性就隨便自己用剪刀剪掉了。

    紀臨舟沒再說話,把吹風機收起放下。

    酒店套房只有一張床。

    方幼宜剛剛進浴室的時候就發(fā)現了。

    紀臨舟放好吹風機,看她還站在沙發(fā)上沒動,大概也猜到了,

    “我睡沙發(fā)。”

    方幼宜皺了下眉,

    “你還在發(fā)燒。”

    紀臨舟神色平靜,

    “不影響。”

    方幼宜抿唇,看了眼沙發(fā),

    “重新開一間房吧,我不走,等你明天退燒了我再回去。”

    紀臨舟視線直直的看著她,平靜地說,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方幼宜看著他的臉,沉默了下,沒有再說話。

    酒店的沙發(fā)雖然足夠的大,但是紀臨舟超過185的身高顯然還是有點擁擠的。

    方幼宜躺在床上,睜眼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一直沒睡著。

    房間的床是很寬的雙人床,足夠的大。

    她猶豫了下,拿出手機看了眼藏區(qū)此刻的氣溫,零下的溫度。

    室內雖然有暖氣,但是……

    方幼宜起身下床,開了燈,打開房間門出去。

    客廳里的燈沒關,紀臨舟在沙發(fā)上好像已經睡著了。

    他閉著眼睛,臉龐在燈光下冷峻而白皙,鼻梁窄直,五官輪廓分明立體,過分英俊的一張臉,只不過微微蹙著眉,薄唇緊抿著。

    方幼宜看了他一會兒,放慢了腳步聲靠近,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被子,彎下腰幫忙他撿起來重新蓋上。

    手才剛剛抬起,紀臨舟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睜開眼睛,視線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方幼宜愣了下,

    “我吵醒你了?”

    紀臨舟目光定定地看著她,過了兩秒才搖頭,聲音冷淡而沙啞,

    “沒有,我沒睡著。”

    方幼宜看了眼擁擠的沙發(fā),站起身,

    “沙發(fā)太窄了,去房間睡吧。”

    紀臨舟沉默了下,從沙發(fā)上起身看著她,面無表情地問,

    “你不討厭我了嗎?”

    方幼宜微怔,不想在這種時候跟他討論這樣的話題,

    “去床上睡覺,等你明天燒退了再說。”

    她抱著他的被子往房間走。

    紀臨舟看了會兒她的背影,跟在她身后進房間。

    將近三米寬的大床,完全能夠睡得下兩個人。

    方幼宜把枕頭跟被子整理了下,分開兩個人中間的距離。

    紀臨舟看著她動作,幫忙她拿起枕頭跟被子。

    “好了。”

    方幼宜看了眼中間很明顯隔開的距離,

    “早點休息吧。”

    她抬手把燈關了,蓋住被子,背對著紀臨舟的方向閉上眼睛。

    黑暗的空間里,安靜了會兒,身后傳來點聲音,方幼宜感覺到一側的床墊微微往下陷了陷。

    片刻后,有熟悉而緊密地目光黏在自己身后,之后再沒發(fā)出任何的動靜。

    第69章 牛肉湯【雙更合一】 “紀臨舟,你真讓……

    方幼宜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 醒來的時候嗓子有些干。

    她第一反應以為是自己也被紀臨舟傳染了,因為兩個人昨晚接吻的時間有點久。

    她動了動,起身打算去喝水。

    忽然發(fā)現睡衣好像被人拽住了。

    方幼宜頓了頓,

    轉過身,紀臨舟還沒醒,正閉著眼睛,但手里卻緊緊攥著她的睡衣。

    “……”

    方幼宜沉默了下, 視線落在他臉上。

    紀臨舟睡著時候的表情好像跟他平常沒有很大的區(qū)別, 微微皺著眉, 深挺的鼻梁輪廓陷進枕頭里,下頷線繃得很緊, 白皙面龐上已經沒有昨晚高熱的潮紅。

    方幼宜伸手碰了下他的額頭,溫度沒有那么燙了, 好像是已經退燒了。

    她松了口氣,低頭去拉自己的衣服, 衣角被他攥得很緊。根本拽不出來。

    方幼宜也索性放棄, 只側過身盯著他看。

    窗簾拉的很緊,看不見外面這會兒的時間。

    房間里也只開了睡眠燈光, 有些昏暗。

    她視線落在紀臨舟皺著的眉毛上, 忍住想要伸手扶平的沖動。

    昨晚混亂的情況過去,此刻情緒好像又恢復了冷靜。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現在對紀臨舟的情感。

    有時候覺得她或許是應該是恨他的,恨他欺騙自己,恨他不真誠,用她最討厭的方式得到她的喜好和愛。

    可有時候又覺得好像根本恨不起來。

    因為雖然手段卑劣, 但她也確確實實的被他這種卑劣的手段打動了,完全的愛上了他。

    跟曾經對方淮晝近乎懵懂的愛意不同,她很確切的知道自己是愛紀臨舟的。

    那種讓心臟融化掉的愛, 想到他就會酸軟的愛,做夢也總會夢到他的愛。

    來到藏區(qū)以后她經常就在這種情緒來回反復的折磨里晃蕩,時間久了讓她自己也經常分不清到底還愛不愛他,或者說,還敢不敢去愛他。

    明明這次他來看她,她心里是有點開心的,看到他發(fā)過來的短信,她也是想要在院子里等他,可是跟秦楊出去以后看到他,她又下意識地想要表現出自己根本不在乎。

    跑回去找他,讓他送自己回去。

    在車上的時候方幼宜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快要被他打動了,但是當他靠近自己的時候,幾乎是一種出于本能的抗拒,她立刻就變得尖銳起來,想要刺傷他,推開他。

    所以才會說出那樣傷人的話。

    方幼宜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應激反應了,對于紀臨舟總是有一種不自覺的防御機制。

    好像害怕自己像之前一樣,不知不覺被又被他的手段欺騙打動,再次毫不設防的相信他。

    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是之前定的鬧鐘。

    方幼宜嚇一跳,立刻轉過身拿起手機,關掉鬧鐘。

    紀臨舟好像已經被吵醒了,也睜開了眼睛。

    “我定的鬧鐘。”

    方幼宜低聲道,

    “現在還早,才七點半,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紀臨舟沒說話,從床上起身往后靠了靠,下意識抬手碰了碰額頭,但攥著她睡衣的那只手仍舊沒松開。

    方幼宜低頭看了眼被他攥著的衣角,

    “你感覺好點了嗎?”

    紀臨舟神色看起來好像還是有點難受的樣子,

    “不知道。”

    他開口,視線看著方幼宜,往前湊近了點,語氣沒什么波瀾地說,

    “你自己摸摸看。”

    “……”

    方幼宜抿了下唇,動作有些遲緩地伸出手。

    紀臨舟俯低著頭靠近,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掌心貼在自己額頭上。

    其實已經退燒了很多,方幼宜能夠感覺到他皮膚溫度正常了很多。

    “應該退燒了些。”

    她抽出手,從拉開了點距離,

    “我去拿溫度計看看。”

    她起身要下床,衣角還在他手中拽著。

    “你松開。”

    方幼宜提醒他。

    紀臨舟低頭看了眼,松開手。

    方幼宜從房間出去,客廳里的落地窗能夠一眼看見窗外的雪山和湖泊。

    昨晚好像下了一整晚雪,厚厚的一層積雪,湖泊表面也像是結了一層冰。

    方幼宜走到島臺邊倒水,仰頭喝完一杯水。

    紀臨舟也從房間里出來,方幼宜把溫度計從邊上拿過來,

    “看看有沒有退燒。”

    紀臨舟接過,但沒有量,只是說,

    “應該沒有,還是難受。”

    他語氣平平,視線看著方幼宜。

    方幼宜抿了抿唇,把溫度計放回去,

    “那去醫(yī)院吧。”

    紀臨舟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動作,面色好像蒼白了點,片刻后才問她,

    “你要走了嗎?”

    方幼宜有些受不了他這樣,也覺得自己總是心軟,狠了狠心道,

    “嗯,我得回去了,昨天一晚上沒回去,周教授他們會擔心的。”

    紀臨舟抿著唇,神色冷冷地注視著她,白皙冷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了,”

    紀臨舟看了她一會兒,忽然偏過頭道,

    “你走吧。”

    方幼宜沉默了下,看了眼他繃緊的側臉,走到沙發(fā)上,拿起自己的包和手機,轉身往門口走。

    門昨晚反鎖了,她抬手打開,手剛剛碰到門把手,身后有腳步很快地靠近。

    紀臨舟從身后緊緊抱住她。

    方幼宜身體微微僵住,沒有動作。

    他好像是真的還沒完全退燒,抱住她的動作過于的快,身體還搖晃了一下。

    “方幼宜,”紀臨舟低頭埋在她脖頸里,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皮膚上,

    “你真的要對我這么狠心嗎?”

    他聲音平靜而冷硬,但一字一句卻帶著顫音。

    門口走廊有聲音,好像是有人經過。

    方幼宜低頭看著腳下的地毯,閉了閉眼,

    “你先放開。”

    她無奈妥協(xié),轉過身掙扎了幾下才把人從身上推開。

    溫度計放在島臺上,她走過去。

    紀臨舟立刻跟在她身后,緊緊貼著她。

    “……量一**溫。”

    方幼宜把溫度計給他,又推了他一下,

    “你別靠的這么近。”

    紀臨舟微抿了下唇,唇色還是蒼白的,但往后退了退,拿起溫度計。

    “多少度?”

    方幼宜給他倒了熱水,把昨晚的藥又拿過來。

    紀臨舟把溫度計給她看。

    “三十七度七。”

    方幼宜松了口氣,

    “比昨晚好多了,你今天在酒店別亂跑,應該明天差不多就能好了。”

    她邊說邊把藥和熱水給他。

    紀臨舟接過藥,沒馬上喝,只盯著她問,

    “你會在這里陪我嗎?”

    方幼宜沒正面回答,把水杯給他,

    “你先吃藥。”

    紀臨舟看了她一會兒,仰頭吞掉藥。

    方幼宜抿了抿唇,

    “我出來太久了,必須得回去一趟,你是在酒店休息,還是跟我一起回去?”

    “跟你回去。”

    紀臨舟沒任何猶豫地說。

    方幼宜嗯了聲,看了眼他身上還敞著的浴袍,低頭說,

    “那你去換衣服。”

    紀臨舟沒動,眼睛看著她。

    方幼宜有點無奈,但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不會走的,就在客廳等你。”

    紀臨舟沒說話,走進房間,拿了衣服出來,直接在沙發(fā)上開始換。

    “……”方幼宜轉過身去,聽見身后窸窸窣窣的動靜聲,拿出手機轉移注意力看消息。

    昨晚只有秦楊給她發(fā)了一條消息,讓她早點休息,問今天早上要不要來接她。

    老周那邊倒是什么都沒問。

    方幼宜給秦楊回過去消息,麻煩他過來接自己和紀臨舟一趟。

    紀臨舟那輛改裝過的越野車她不會開,他擔心他這會兒還沒好全,加上高反,可能也不適合開車。

    秦楊那邊回的很快,說正在鎮(zhèn)上,馬上就可以過來接他們。

    方幼宜低頭打字,給他回了個謝謝。

    “你在跟秦楊聊天?”

    紀臨舟聲音冷不丁從身后響起。

    方幼宜嚇一跳,手機差點掉在地板上,

    “你……”

    她轉過身看他,紀臨舟已經換好了衣服,黑色工裝夾克,看起來并不怎么保暖的樣子。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過來的,完全沒聽見聲音,

    “你換好衣服了?”

    方幼宜收起手機,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

    “你穿的太少了,昨晚一直在下雪。”

    紀臨舟臉上沒什么表情,只盯著她的手機,語氣不冷不熱,

    “我可以自己開車,不用秦楊來接。”

    方幼宜愣了下,皺眉道,

    “你偷看我手機。”

    紀臨舟垂眸看著她,毫無波瀾地說,

    “我走過來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

    他個子比她高了將近大半個頭,從身后的角度確實能夠很清晰地看見她手機上的內容。

    方幼宜噎了噎,還是忍不住說,

    “你走路都沒動靜。”

    紀臨舟面無表情地看了看她的手機,走到門口拿起掛在

    衣架上的大衣穿上,

    “是你跟人聊天太專注。”

    “……”

    從酒店出來,秦楊的車已經停在外面。

    方幼宜一眼看見他的車,沖著他招了下手,

    “師兄。”

    紀臨舟跟在她身后,神色冷然,好像完全沒有看見跟前的車跟秦楊本人一樣。

    “你好。”

    秦楊從車上下來,主動跟他打了個招呼。

    紀臨舟面無表情,薄唇微抿著,完全無視的狀態(tài)。

    方幼宜有點尷尬,主動走過去,

    “麻煩你了師兄,他發(fā)燒一個人在酒店不太好,所以讓他跟著我們一起回院子那邊。”

    秦楊笑笑,并沒有放在心上,走過去幫忙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又忽然意識到什么,剛剛準備問她坐副駕還是去后排。

    方幼宜已經坐上副駕。

    秦楊愣了愣,把車門關上,又下意識看了眼站在一旁臉色明顯不太好看的紀臨舟。

    紀臨舟站在車旁,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盯著副駕駛的車窗看了幾秒,還是拉開后排車門上去。

    從酒店一路駛回去,車廂里全程都很安靜。

    方幼宜好幾次開口想說話,但都感覺到車座后排視線一直盯著自己的后腦勺。

    秦楊還在車里,她覺得有點尷尬,索性也不開口講話。

    一直回到院子里,秦楊拉開車門,沖著她笑了下,

    “到了,”

    方幼宜解開安全帶,也朝著他笑了笑,

    “麻煩師兄了。”

    她從車上下來。

    紀臨舟也拉開后排車門,走到她跟前。

    他神色有點冷,臉上沒太多的表情。

    方幼宜仰頭看了看他,低聲道,

    “秦師兄專門來接我們,你能不能對人有點基本的尊重?”

    紀臨舟垂眸看她,沉默片刻。

    秦楊停好車過來,看他們還站在門口沒走,愣了愣,

    “怎么了?”

    “沒,等你……”

    方幼宜剛剛開口,紀臨舟忽然打斷她,

    “謝謝。”

    他面色仍舊冷淡,但語氣聽起來卻很誠懇,看著秦楊道,

    “麻煩你開車接我們一趟。”

    “啊,”秦楊很明顯地怔住,抓了抓車鑰匙,“不客氣,正好順路,先進屋吧,別在這兒站著。”

    他說完,似乎是因為有些過度尷尬而快步往院子里走。

    方幼宜也微微愣住,視線看著他。

    紀臨舟神色沉靜,低眸看方幼宜,淡淡道,

    “這樣可以了嗎?”

    方幼宜說不出話來,沒有再理會他,轉身往院子里走。

    老周他們早已經醒了,早餐也已經做好,秦楊把從鎮(zhèn)上買回來的東西一起放上去。

    方幼宜進廚房去拿碗筷,又給紀臨舟重新拿了一套碗筷。

    調研組里的人似乎都已經認識紀臨舟了,并沒有說什么,很自然地讓開兩個位置,讓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起。

    “幼宜。”

    秦楊把從鎮(zhèn)上帶回來的早餐分給大家,單獨給方幼宜遞過來一碗,

    “牛肉湯。”

    方幼宜微怔,剛剛準備伸手去接。

    “她不吃牛肉,也不愛喝牛肉湯。”

    紀臨舟伸手拿走他遞過來的那碗湯,放到自己跟前,

    “我?guī)退龋x謝。”

    秦楊微微愣住,下意識去看方幼宜。

    方幼宜也愣了愣,餐桌上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他們這邊,不過都很默契的當作沒有看見。

    紀臨舟一口喝完那碗牛肉湯,重新給方幼宜盛了一碗桌上的湯放到她跟前。

    秦楊有些尷尬,

    “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還以為你喜歡喝。”

    方幼宜立刻搖頭,

    “沒事,我現在喜歡喝了。”

    她幫忙解圍,

    “你下次再給我?guī)О伞!?br />
    秦楊松了口氣,笑著點頭,

    “好。”

    紀臨舟坐在一旁,放下碗筷,起身離開餐桌。

    方幼宜沒管他,低頭繼續(xù)吃飯。

    吃完早餐,老周叫了幾個師兄師姐去檢查設備,說后天去雪山。

    方幼宜原本打算過去幫忙,但被老周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后趕了出去。

    她當然也知道老周在想什么,心里同樣也有點擔心。

    紀臨舟在餐桌上忽然走了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院子里也沒人,她也去二樓房間看過了,同樣沒人。

    他也沒開車過來。

    方幼宜又走到之前晚上停車那邊的湖泊邊,湖面都結了層厚厚的冰,附近的牧民這兩天也沒過來。

    她準備回去拿手機,給他打電話。

    “幼宜。”

    秦楊跟著從院子里出來,

    “要不要我開車帶你去找找看。”

    方幼宜有點愧疚,

    “對不起秦師兄。”

    她知道紀臨舟的性格一直都有些惡劣,天龍之子,專橫霸道,即使表現得彬彬有禮,但估計大多數時候都是打心底里傲慢的。

    他這樣的人應該從小到大都沒遇到過什么挫折,方幼宜不否認,即使沒有紀家的光環(huán),他也同樣能夠取得超越常人的成就,加上商場慣用的一套處事邏輯方式,跟他們這種搞科研的人當然合不來。

    但他對秦楊實在是有點過分了。

    “沒事。”

    秦楊很大方地笑了笑,又沉默了片刻,低頭看著方幼宜,

    “他對我有敵意是應該的。”

    方幼宜抬眼看他。

    秦楊目光注視著她,神色認真了幾分,慢慢的說,

    “畢竟,我跟他應該算是競爭對手。”

    方幼宜心口微滯,已經猜到了他想要說什么。

    “方師妹,既然你們已經結束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追求你了?”

    秦楊認真開口。

    方幼宜沒說話。

    他們站在院子外面,藏區(qū)的風聲有些大,冷颼颼的。

    她低頭看著腳下的雪,

    “對不起,秦師兄。”

    方幼宜抬起臉看著他,

    “謝謝你,你很好,但是我們不合適。”

    秦楊眸色微微低落了下,很快笑了笑,

    “我能知道為什么不合適嗎?”

    方幼宜不想騙他,很直接地說,

    “因為我跟他可能還沒有完全結束。”

    秦楊頓了頓,點頭,

    “好,我知道了。”

    “對不起。”

    方幼宜道歉,

    “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的喜歡。”

    秦楊搖頭,

    “我喜歡你是因為我看見了你的好,你當然值得。”

    方幼宜眼圈微微有些紅。

    秦楊抬手碰了下她的頭發(fā),

    “好了,要是我的表白還弄哭你,那我才是真的失敗,快憋回去。”

    方幼宜鼻尖一酸,點了點頭,把眼淚憋回去。

    “我過去開車,然后帶你去找他。”

    方幼宜點了下頭,

    “嗯。”

    秦楊轉身回到院子里。

    方幼宜也回去找到手機,準備給紀臨舟撥過去電話。

    院子外面忽然有摩托車的聲音,動靜有點大。

    她走出去,看見紀臨舟騎著輛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弄來的像是當地人騎的摩托車停在院子里。

    “你去哪兒了?”

    方幼宜走過去,有些生氣,

    “你發(fā)著燒還亂跑。”

    紀臨舟沒說話,只走過來,掀開外面的大衣,拿出放在衣服內側一路帶回來的保溫壺遞給她,

    “喝了你的牛肉湯,去鎮(zhèn)上給你買回來的。”

    方幼宜怔了怔,低頭看著他打包帶回來的牛肉湯,一時之間有些講不出話來。

    紀臨舟抿著唇,手和臉頰都被風吹得凍的很紅。

    方幼宜看著他的手,抬手碰了下,像鐵塊一樣冷。

    她接過保溫壺,抬頭看著他,有些低聲地說,

    “你別以為你這樣就能讓我心軟。”

    紀臨舟注視著她,神色平靜,語調平平地說,

    “我沒有這樣想。”

    方幼宜沒有說話,拽著他的手進屋,

    “你最好說的是真的。”

    在院子里待了一整天,方幼宜監(jiān)督著他吃藥,量體溫,到晚上的時候差不多已經退燒。

    同房間的師姐把行李搬到另一個師姐房間去了,給她空出來房間。

    紀臨舟

    一直跟她一起在房間。

    吃完晚飯,方幼宜看了眼時間,打算讓他先回酒店。

    “你不跟一起去嗎?”

    紀臨舟問。

    方幼宜皺了下眉,

    “你不是已經退燒了嗎?”

    紀臨舟抿著唇,面不改色地說,

    “可能會復發(fā)。”

    “發(fā)燒還會復發(fā)嗎?”方幼宜有些懷疑,但抬頭看著他,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覺得他好像瘦削了不少,臉色也仍舊是有點蒼白的。

    紀臨舟點頭,

    “嗯,如果我一個人回去,大概率會。”

    “……”

    方幼宜抿了下唇,

    “你先去樓下等我,我上樓收拾下東西。”

    “好。”

    紀臨舟從樓上下來,二樓樓梯臺階光線昏暗。

    時間有些晚了,院子里大家都已經收拾好休息,很安靜。

    老周從客廳里出來,在院子里摸出煙盒準備抽煙,看見他下來,開口道,

    “正好,借個火,打火機沒見了。”

    紀臨舟搖頭,

    “戒煙了,沒帶。”

    老周顯然不信,

    “你戒煙?”

    紀臨舟神色淡漠,沒管他信不信。

    老周叼著煙干抽,跟他搭話,

    “這回我可幫你大忙了,行程就不說了,昨天要不是我說你發(fā)燒,能這么快就帶你回來?”

    他語氣很熟稔,帶著點邀功的意思,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干這樣的事。

    紀臨舟對他的心思再明白不過,冷淡道,

    “你們實驗室這個季度的設備不是都已經換了批嗎?”

    老周嘿嘿笑了聲,

    “國外實驗室有個新儀器,聽說很好用,我們實驗室那幾個博士的研究項目,剛好用得上,也不想看他們天天往別人哪兒跑數據,怪可憐的。”

    紀臨舟抿唇,看了他一眼,

    “回去后跟徐易說。”

    老周笑了聲,

    “行,看來我這……”

    他話忽然止住,視線看向二樓拐角那邊,煙也從嘴邊掉下來。

    紀臨舟頓了頓,也轉頭看過去,面色立刻沉了幾分。

    方幼宜站在二樓樓梯口,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

    老周低頭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轉身先往屋子里頭溜了。

    方幼宜也轉身往房間里走。

    紀臨舟立刻快步追過去。

    方幼宜回到房間,把收拾好的包扔回床上,肩膀有些控制不住的在發(fā)抖。

    身后響起腳步聲,紀臨舟進門,腳步聲放慢了點,在她身后停了停開口,

    “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開口解釋,

    “周教授的意思是他只是剛好……”

    “紀臨舟!”

    方幼宜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仿佛再也受不了了,抬高聲音打斷他的話。

    紀臨舟看著她顫動的肩膀,喉嚨微微發(fā)緊。

    她轉過身,深呼吸了幾下,眼圈全部都紅了,又把聲音壓回去,只抬眼看著他,平靜地說,

    “你是永遠都不會改的,對嗎?”

    紀臨舟神情有一瞬間的凝固,變得有些蒼白,但還是冷靜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騙你。”

    “發(fā)燒是你親自看著我量的體溫,藥是你看著我吃的,周教授說的意思也不是你理解的那樣。

    我不會用任何手段在我們之間,更加沒有用生病發(fā)燒來博取你的同情和原諒。

    方幼宜,我……”

    “你走吧。”

    方幼宜一句話也沒聽進去,也不想聽他任何的解釋,看他直到此刻還在繼續(xù)騙自己,只是眼神冷漠地注視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紀臨舟,你讓我惡心。”

    第70章 溫水沸騰【雙更合一】 “最寂靜、最漫……

    房間里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入了安靜。

    方幼宜感覺到冷, 又有點想哭,她知道自己說出去的話有多傷人,也有多不像自己。

    她什么時候會變得這樣刻薄, 會對人說出這樣中傷的話?

    但話已經說出口,她也不想再解釋道歉或者收回,索性就這樣吧,最好是能讓紀臨舟立刻轉身就走, 他這樣的人應該這輩子都沒有被人這樣羞辱過。

    她抿緊呼吸, 轉過身不再去看紀臨舟的臉。

    空氣幾近凝固, 呼吸抽動的聲音都很清晰。

    方幼宜視線死死的盯著窗戶的位置,看外面的雪山。

    身后沒有一絲動靜, 但她能夠感覺到紀臨舟在看自己。

    長達許久的沉默之后,身后的目光好像消失了, 又好像并沒有。

    “你們實驗室的項目投資人一直以來都是我。”

    紀臨舟開口了,他聲音有種異常的平靜和嘶啞, 好像并不在意她會不會聽,

    “還記得你們最初的蘭草研究項目嗎?從那個時候開始,更早之前就是了。”

    “但我沒有任何想要利用這個來對你做任何事情, 甚至我都沒有告訴過你我跟周教授的關系, 就是不想讓你誤會。

    周教授跟我認識很久了,他的太太是我名義上的小姑,所以我跟他的關系也并不只是投資關系這樣。”

    方幼宜后背微微僵硬了一瞬,但忍住沒有回頭。

    紀臨舟沉默片刻,繼續(xù)道,

    “來藏區(qū)這段時間,你們的行程我確實都是從他那里知道的,偶爾他也會故意透露給我一些你們的行程以此來讓我追加你們實驗室的儀器采購, 但也就僅此而已。”

    他說完,房間再度陷入寂靜。

    方幼宜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她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分不清從他口中講出來的,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可能都是真的,可能都是假的。

    他們兩個人好像已經不止是他有問題,她也有問題。

    她最大的問題就是在于,她已經沒有辦法再去輕易相信他了。

    方幼宜視線死死的盯著外面的雪山,感到一陣悲哀,甚至有一點絕望。

    風簌簌冷冷的從沒關的房間門口吹進來。

    紀臨舟在她身后站了很久,好像在等她說話,但沒有等到。

    他一句話沒再說,轉身關上了房間門,離開了。

    —

    從樓梯上下來,外面的風刮的有點大,但沒有下雪。

    紀臨舟沒看臺階就走到了一樓的院子里,刺骨的風吹了一會兒他才發(fā)現自己沒有拿外套,只穿著件單薄的襯衫,有點冷。

    老周從屋里出來,一副惹了事不敢承擔的樣子,

    “吵架了?”

    他一把年紀好像終于知道不好意思幾個字怎么寫了一樣,往二樓看了眼,

    “要不我現在上去跟她解釋解釋?”

    紀臨舟看著他,表情居然很平靜,

    “不用。”

    他語氣淡淡地,只問老周,

    “有衣服嗎?”他說,“有點冷。”

    老周愣了下,才注意到他只穿著件襯衫,想到他才剛剛退燒,

    “有,等會兒啊。”

    紀臨舟站在院子里,看著老周進屋。

    “保暖,湊合穿穿。”老周過了會兒才從里面找出來件他自己在這邊買的藏袍拿出來給他。

    紀臨舟接過,并沒有說什么,直接套上藏袍。

    他個子高,臉好看,即使是沒任何版型的藏袍穿在身上也跟走t臺的男模身材似的。

    老周有點羨慕的看了看,又想到剛剛在樓下聽見上面的聲音,看了看紀臨舟明顯不太好看的臉色,

    “真不要我去給你解釋兩句?”

    紀臨舟搖頭,視線往二樓看了眼。

    他清楚的知道他們之間的癥結在于什么。

    跟是不是裝病沒有任何關系,而是在于他好

    像沒有辦法去向方幼宜證明——他是真的愛她這件事情。

    無關算計,無關陰謀,無關任何事情。

    僅僅只是紀臨舟愛方幼宜。

    可是要怎么證明呢?

    “那你今晚回鎮(zhèn)上酒店還是在這兒給你收拾一間房出來?”老周看著他這樣子,有點不太放心。

    紀臨舟收回視線,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面容有些疲憊地說,“回酒店。”

    “那行,你等會兒,我讓人送你。”老周看他這樣也不好開車。

    “不用。”紀臨舟搖頭,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老周聽著他跟人說了地址,好像是叫酒店的人過來接他。

    紀臨舟掛斷電話,又往二樓看了眼,對老周道,

    “她這兩天應該也很累,讓她多休息,別去打擾她。”

    老周愣了愣,點頭,

    “行。”

    紀臨舟沒再說話,也沒留下等車,而是直接轉身離開院子,踩著雪地往鎮(zhèn)上走。

    —

    方幼宜在房間里待了很久,紀臨舟什么時候離開的她也不清楚。

    意識回籠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房間里的燈也沒打開,她伸手摸著黑找到放在邊上的手機。

    上面的時間顯示已經過了凌晨了。

    她起身打算去洗漱準備睡,用手機的燈光照著打開房間的燈。

    視線一瞬間有些刺眼,房間的椅子上還放著下午時候紀臨舟脫下來的外套。

    他離開的時候忘記帶走了。

    方幼宜走過去,拿起他的外套。

    黑色大衣上有紀臨舟之前留下的煙草味道,冷冷的。

    沒有穿衣服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去的,可能又吹了風,才退燒后會又復發(fā)嗎?

    明明已經沒辦法再信任他,但同時又還是會忍不住擔心他。

    方幼宜意識到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情緒圈里。

    其實此刻冷靜下來后,她知道紀臨舟可能并沒有撒謊。

    昨晚在酒店的時候也不是故意在用手段欺騙她,讓她心軟。

    只是她好像出了什么問題,她沒有辦法再去相信他,相信他是愛自己,而不是想要把她當成什么獵物一樣算計著。

    她也沒辦法說服自己,紀臨舟是真的愛她,更加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輕易的就獻出自己的心,毫不設防地把最柔軟的一面全部展現給他。

    方幼宜呆呆的抱著他的外套坐了會兒,放了下來,拿了衣服進浴室洗漱。

    第二天她睡到快中午才醒。

    同房間的師姐進來拿東西,還以為她不在,看見床上隆起的被子嚇一跳,

    “你怎么還在睡?”

    方幼宜也意識昏沉沉的,

    “幾點了?”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昨天晚上是幾點才睡著的。

    洗完澡從浴室出來,躺在床上一直入不了眠,她在手機上搜了搜之前實驗室的蘭草研究項目,又去看了看之前老周帶著他們經常去的師母的餐廳,發(fā)現紀臨舟好像并沒有撒謊。

    師母確實姓紀,老周很多年前也是在港城念的大學,之后跟師母認識在一起結婚,又一起到京北任教。

    這樣的話,之前在農家樂碰到那次也不是意外,好像一切都說得通。

    “都快吃午飯了,你說幾點。”

    師姐邊說邊過來拉開窗簾,外面刺眼的雪景和光線一起透進來。

    方幼宜抬手擋了擋眼睛。

    “我還以為你一大早就走了,居然還在房間。”

    學姐跟她講話,又低頭看了她一眼,

    “臉色怎么這么差?”

    方幼宜愣了下,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

    “有嗎?”

    師姐看了看她,走過來點,

    “吵架了?”

    她沒說是誰,但答案顯而易見。

    方幼宜低頭看了看垂在耳邊的頭發(fā),沒有否認,只是問,

    “師姐你談過戀愛嗎?”

    “什么?”

    對方很明顯的愣了下,似乎是有點意外。

    方幼宜也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冒昧,師姐是江大的,他們并不是算熟悉,只是在同一個調研組而已,搖了搖頭,

    “沒事,”

    她起身準備下床。

    “當然談過,戀愛史豐富呢。”師姐沖著她笑了笑,“有什么想問的,給你傳授點經驗。”

    方幼宜抿唇,猶豫了下,還是開口,

    “如果沒有辦法相信對方,也沒辦法相信對方是真的愛自己,應該怎么辦?”

    “你怎么會這樣想?”

    師姐很奇怪的看著她,

    “如果這話是咱們調研組里那些師弟們講出來的,我還覺得正常,但你居然會問出這個問題。”

    方幼宜沉默了下,“為什么奇怪?”

    “拜托,誰會不愛你啊。”

    師姐伸手捏了下她的臉,故意表情夸張地講,

    “美好的內在就先不說了,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成什么樣子?”

    方幼宜臉被她捏的有點疼,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你不相信對方愛你,只有一種可能性,絕對是他的問題,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方幼宜沒再說話。

    師姐看著她,又仔細想了想,

    “不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不會想那么多,證明愛本來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換句話來說,如果愛還需要來證明的話,那是愛嗎?”

    師姐說完,聳了下肩膀,

    “好了起床吃飯吧,今天有牛肉哦。”

    她說完,沖著方幼宜笑了笑,轉身先出去了。

    方幼宜仍舊坐在床上沒動,只是視線落到昨晚紀臨舟留下的外套上。

    是啊,怎么證明愛呢。

    開膛破肚驗證一顆真心嗎?

    她需要紀臨舟做到這種程度嗎?

    —

    調研組休息了兩天,開始準備去雪山,方幼宜跟著幾個師兄師姐一起在檢查工具,雪山上的植物少,保存條件也高。

    檢查完工具,老周忽然湊到她旁邊,似乎有點欲言又止的意思。

    方幼宜假裝沒看見,去廚房那邊倒水。

    她大概知道老周想要說什么,原本是想進去再說,結果老周居然沒跟進來。

    方幼宜又倒了杯水,從里面叫他,

    “周教授,”

    老周一愣,“啊?”

    方幼宜問他,

    “您要喝水嗎?”

    老周立刻進去,

    “我喝茶,自己來。”

    廚房里面安靜,老周倒了水,裝模作樣找茶葉往里面丟。

    方幼宜主動開口,

    “您有話想說?”

    老周愣了下,

    “啊,沒有啊。”

    方幼宜看著他,抿了抿唇,主動開口,

    “紀臨舟跟您早就認識?”

    老周沒想到她會問的這么直接,又因為紀臨舟的叮囑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要說什么。

    方幼宜沒有想拐彎抹角,

    “我昨晚搜了下農家樂那邊的信息,發(fā)現師母也姓紀。”

    老周不說話了。

    方幼宜繼續(xù)道,

    “來藏區(qū)的行程都是您告訴他的?”

    “這我不說他也能查到啊。”老周好像一下子急了,立刻開口,“還不如我說了給你幾個師兄師姐買儀器呢。”

    方幼宜抿了下唇,

    “前天晚上他發(fā)燒是他讓您故意告訴我的嗎?”

    老周對這事終于找到機會開口解釋了,一副冤枉的不得了的表情,聲音也大了幾分,

    “沒有!絕對沒有這事!”

    “我那天就是想做個順水人情,看你回來了,就跟你說一聲,他壓根不知道,誰也沒想這么遠啊!”

    方幼宜看著他就差雙手舉起來對天發(fā)誓了,神色也難得正色一本正經,

    “而且方幼宜同學,退一萬步來講,哪怕他不叫我姑父,也跟你沒什么關系,你說,人家高反還發(fā)著燒來跑一趟,一個人在酒店,你管不管?”

    方幼宜沒有再說話,只低頭看著水杯里的水,過了會兒才說了句知道了,從廚房里離開。

    設備檢查結束,老周讓大家早點休息,明天一大早要保證體力開車進山。

    方幼宜一個人在二樓的房間,沒太睡著。

    白天問過老周以后,基本已經可以確定紀臨舟確實沒有騙她,是自己誤會他了。

    但她什么也沒做,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給他道歉,去酒

    店找他?

    可能人家昨晚生氣已經走了,畢竟她說了那么難聽的話。

    方幼宜睡不著,側著身盯著椅子上的外套看。

    最初認識紀臨舟的時候,她其實是討厭他的,覺得他不講道理,又傲慢專橫,還不太懂得尊重人。

    喜歡上他以后,她好像用自己的愛不自覺的給他鍍上了一層光環(huán),覺得他怎么都好。

    在港城的那會兒寧絮問她喜歡紀臨舟什么,她說了很多他的優(yōu)點,寧絮當時笑了說她不夠了解他。

    方幼宜想自己確實不夠了解,但也不影響她很喜歡他。

    從未有過的喜歡,幾乎沒有留任何退路的喜歡。

    所以她想當然的覺得他應該跟自己是一樣的。

    她的人生很簡單,從小到大也就只喜歡過方淮晝,還是沒得到多少回應的喜歡,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愛還會分很多種。

    帶著目的的、欺騙的、手段的、算計的……

    不那么純潔,甚至有點臟污的。

    紀臨舟原本就是帶著這些強硬的闖進她的世界的。

    最開始她看見愛,欣然的敞開心門,后來她發(fā)現原來還有附加的讓她無法忍受想要嘔吐的東西時,已經來不及了,她完全的讓他住下了。

    她劃清界限,想要終止協(xié)議,想要離婚,搬出房子,從京北來到藏區(qū),以為通過這樣物理上的方式隔絕他就可以把他趕出去。

    但他緊追不舍,她一次次推開他,他又繼續(xù)靠近。

    拉拉扯扯幾次看似兩個人好像已經快要和好了,她仍舊在意仍舊心軟,他也好像是真的愛她,也真的知道錯了。

    可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甚至稍微理智點思考一下就能發(fā)現他確實沒有撒謊的事情,就讓兩個人的關系再次墜入谷底。

    方幼宜有點茫然,又想到師姐白天時候說的話,愛怎么證明,證明了還是愛嗎?

    她覺得自己愛他,因為受到欺騙而質疑他很正常,可如果她真的那么喜歡他、愛他的話,為什么又會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辦法再給出來,還把從小到大從未露出過的鋒利的一面對著他,又跟他講出那樣難聽的話……

    方幼宜走下床,拿起紀臨舟的外套,給他發(fā)過去消息——

    【你的外套落在這里了。】

    她發(fā)過去消息,把手機放回去,抱著他的外套坐在床邊。

    房間里沒有開燈,很暗,窗戶沒有拉上窗簾,外面的雪景從身后透進來,能看見雪山。

    方幼宜往窗外看,藏區(qū)的夜晚其實也很漂亮,只不過很少有人會冒著冷風和雪出去,而且有點危險。

    過了會兒,手機響了。

    方幼宜有點不敢去看,不知道紀臨舟會回她什么消息。

    紀臨舟那樣的人,應該沒辦法一次次忍受這樣羞辱和輕易的不信任吧,可能他已經離開了藏區(qū)。

    方幼宜拿起手機,看見他回過來的消息——

    【嗯,我現在能過來拿嗎?】

    方幼宜愣了下,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晚上九點多。

    她猶豫了下,不知道要不要讓他現在過來,也不確定他發(fā)燒有沒有完全好。

    還沒想好回答,那邊電話先打了過來。

    方幼宜看著屏幕,接通了電話。

    紀臨舟的聲音隔著手機聽筒傳過來,

    “睡了嗎?”

    他聲音低低的,已經沒有了前兩天的沙啞,好像已經好了。

    方幼宜握著手機,低聲說,

    “沒有。”

    紀臨舟那邊很安靜,好像是在室內。

    過了兩秒,方幼宜忽然聽見樓下好像有汽車聲音,

    “我在院子外面。”

    紀臨舟淡聲問,

    “你想下來嗎?”

    方幼宜猶豫了片刻,

    “你等我一下。”

    她掛斷電話,套上厚厚的藏袍,拿起他的外套出門下樓。

    院子外面的光線比室內要明亮些,雪地映照著,紀臨舟的車就停在院子外面幾米遠的距離。

    方幼宜從院子里出去,紀臨舟已經從車上下來在車旁等著她。

    他身上穿著黑色的厚棉服,神情很平靜,面龐在昏暗的路燈和雪地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冷峻白皙。

    方幼宜走過去,把外套遞給他。

    紀臨舟伸手接了,垂眼看著她,但并沒有先開口說話。

    “你發(fā)燒好了嗎?”方幼宜主動開口問。

    “嗯,”紀臨舟點頭,“已經好了。”

    他說完,目光仍舊停留在她臉上,但好像沒有別的話要再說。

    方幼宜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問他為什么這個點開車來這里?可是明明是她先給了他過來的理由。

    兩個人都陷入沉默。

    腳下的雪地因為鞋子踩在上面發(fā)出點聲響。

    “周教授跟你說什么了?”

    紀臨舟先打破沉默,他口吻平靜,好像兩個人之前那樣的爭吵并沒有發(fā)生過。

    方幼宜呼吸了下,抬頭看他。

    昏暗的燈光下,他臉上表情是一貫的冷然淡漠,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她,深刻,平靜。

    方幼宜抿了下唇,

    “對不起。”

    她開口道歉。

    紀臨舟看著她,停頓了下,

    “為什么道歉?”

    “因為我誤會你了。”方幼宜認真地看著他,

    “是我不對,我不應該這么輕易就不相信你。”

    紀臨舟沒說話,只看了她一會兒,伸手用拇指蹭了下她不自覺皺起來的眉心,才淡淡道,

    “錯的不是我嗎?”

    他低眸看著她的眼睛,收回手,

    “我先騙了你,你不信我很正常。”

    方幼宜怔了下,搖頭說,

    “不是的,我只是……”

    她停住,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紀臨舟低頭凝視著她的臉,等了她一會兒,開口幫她說完,

    “你只是沒有辦法再相信我了。”

    “我……”方幼宜聲音有些艱澀,但事實就是這樣。

    紀臨舟目光盯著她,視線自上而下地掃過她的眼睛、鼻梁和嘴唇,慢慢道,

    “方幼宜,明明是我的問題,”

    他垂眸看著她的臉,聲音低了點,

    “為什么你要為難成這樣子?”

    方幼宜喉嚨有些發(fā)緊,低頭盯著腳下的雪地。

    紀臨舟一動不動地也只看著她,

    “我認真想了兩天,”

    他仍舊很平靜,只淡聲問她,

    “想聽聽我的答案嗎?”

    方幼宜用力點頭。

    紀臨舟看著她,沉默片刻,開口說,

    “沒有答案。”

    他說,

    “因為我不知道要怎么證明我愛你。”

    方幼宜愣住,眼眶發(fā)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想要往下掉,她忍住了。

    他們都已經意識到,兩個人的感情好像走到了一個難以有解的死胡同,唯一的解法變成了怎么去證明愛。

    但證明愛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悖論。

    要如何去驗明一顆真心呢?

    開膛破肚,死不足惜?

    “我知道你介意什么,討厭什么。”

    紀臨舟聲音從頭頂響起,他語氣很平靜,

    “冷漠,算計,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他垂眼看著她,一字一句不留任何余地地完全地剖析自己,

    “我就是這樣一個爛人,甚至沒有同情心,也無法理解任何人任何情感,因為除了你我誰都不在乎。”

    “我不否認從一開始接近你就帶著目的,你說那是狩獵。

    看起來很像,但絕對不是。”

    他語氣似乎也有點迷茫,

    “雖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任何東西有過這樣的情感。”

    方幼宜抬頭看他。

    紀臨舟面孔在燈下冷白深挺,眉眼漆黑,五官輪廓鋒利英俊。

    外套上傳來冷冽的煙草味道和雪地的氣息。

    他目光凝視著她的臉,停頓了很久,似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聲音變得有些啞,

    “但如果說最寂靜、最漫長、最固執(zhí)、最洶涌……溫水沸騰的,也能稱之為愛的話,

    那么方幼宜,從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經開始愛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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