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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夭艷

    在此之前, 顧緗從來沒有想過談戀愛這件事,也不認為自己能遇到讓她考慮這件事的男人,但是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 俊美無方的面孔, 溫柔繾綣的眼神,偶爾說說趣致的話,讓顧緗覺得,跟他談戀愛會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他們注定沒有結局的,也許正因如此, 她反而不用思考未來,落得輕松。

    男人抱著她,如玉筍一般的手撥弄她的發絲, 手指撫著她精致無瑕的臉,最后在被親得發紅的唇瓣上按了按,像是蓋一個戳, 狎昵無比。

    他看了看時間, 低喃:“快十二點了, 先回去休息吧。”

    顧緗問他:“你明天晚上有沒有空?”

    “明晚有親戚來北城,招待聚會少不了,后天起時間會多。”他在車內幽淡的光線中低垂眼眸看她, 輕輕勾唇,“顧小姐,是要跟我約會么?”

    顧緗莞爾:“等你后天空閑時間多了,我再跟你約會。”

    “那我后天一整天都專門給你空出來。”

    “好!”

    在車內濃濃的曖昧氛圍中, 顧緗撫了撫他的臉頰, 坐直身體,理理裙子, 準備走。

    他仿佛依依不舍,開口:“不吻別么?”

    顧緗有樣學樣,抬手用大拇指在他唇瓣上按了一下指印,揚眉道:“下次再親你。”

    跟賀輕塵這種秋水長天一般的男人談戀愛,一定浪漫又風雅,她是奔著千般憧憬去的,但沒有想到,在談論談戀愛之前,就先將自己丑態百出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

    事情要歸咎給張步。

    翌日晚上,顧緗在公寓,挑了個舒服的姿勢窩沙發里,墻上投影儀的幕布上正在放《贖罪》,女主一襲綠裙坐在臺階上,裸.露的后背瘦而薄,纖細的手指夾著根煙,堪稱影史中的經典畫面。

    張步的電話不期而至,他的聲音頹廢又沮喪,像是一個上有老,下有小,還有房貸要供的中年失業男人。

    顧緗換上方便的襯衣褲子,匆匆趕到他所在的某酒吧,他獨自坐在寬大的卡座沙發,整個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毫無生命力。

    問他怎么了,他起初只是低頭喝酒,后來神色哀傷地看了她一眼,讓顧緗心里一震,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張步發紅的眼睛里流露的難過之色,大概那次他跟初戀女友分手,就是這副模樣。

    他什么也沒說,給她倒了一杯百利,自己舉著加了冰塊的威士忌:“顧緗,來陪哥喝兩杯。”

    “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舉著酒,兀自要和她碰杯:“先喝。”

    顧緗隱隱覺得,他這種狀況一定是跟前女友有關。

    當年顧緗的父親出事,張步一直陪在她身邊,但他失戀時,她沒有在他身邊,現在仿佛是一種彌補。

    她沒有再多問,陪著他喝了兩口草莓味的百利酒。這酒雖然是利口酒,有點兒草莓酸甜味,但度數并不低,有17%的酒精度。

    盡管跟他的威士忌相比弱了許多,但顧緗沒喝過這么高的,一口下去,略有不適。不過見他這么憂傷,她也豁出去了。

    慢慢地哄著,勸著,他才低啞無比地說:“她要結婚了,明天的婚禮。”

    顧緗:“……”

    “一個小時前打電話給我,說想起了我。”張步冷笑一聲,“這么多年,哪怕隨便問候一聲,我也能跑過去找她。”

    前女友問他,當初分手是不是她太任性敏感了?張步冷笑一聲,對顧緗說:“這他媽算什么?遲到的懺悔嗎?”

    顧緗皺眉聽著他的憤懣言語,心里不是很好受。有情人終成眷屬從來都是一種美好愿景,年輕一時的沖動,可能就此別離分飛。

    “可是,你們當初究竟是怎么分手的?”顧緗問。

    他長吁一口氣,又給顧緗倒了半杯百利,再意味深長地看著發小,笑了笑:“她說不想為人替身。”

    顧緗停滯住,替身什么的,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卻看著她的表情,好笑道:“你這么尷尬做什么?我他媽是這種人嗎?”

    “可是……”顧緗更不解了,“她當時怎么會那么想?”

    “她也是學舞蹈出身,那段時間聽了些傳言,信以為真。我他媽跟她說不是,她壓根兒不信。”張步說著一口悶了杯中剩余的酒。

    顧緗心頭發悶,說來說去,這事兒跟她是有一定關系的。當初她得知他找了個女朋友,還很為之感到高興,也覺得張步是個很值得托付的男人。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現在兩個人各自心塞,成了一對酒友,你一杯我一杯地往喉嚨里灌。

    顧緗喝多了酒,頭開始發暈,說:“張步,你個傻瓜,當初怎么不努力把她追回來?現在她一通電話就把你弄成二次失戀。”

    張步毫不客氣地說:“我他媽不要面子啊?解釋那么多,她是油鹽不進,作得要死,這股子軸勁兒,跟你倒是像,別的他媽的完全一點兒也不像!老子可沒興趣玩兒替身文學!”

    “你現在要是還喜歡他,明天就去婚禮現場把她給劫走。”

    “老子是吃回頭草的人嗎?”

    “吃吃回頭草又怎么了?你那么放不下她……”

    兩個人喝多了,徹底胡言亂語。

    張步說:“我再放不下,也就一頓酒的事,明天酒醒了,早他媽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凈。你呢顧緗,你到時候跟姓賀的分手了,會是什么樣兒?把自己關起來,哭個三天三夜?”

    酒精一刺激,什么優雅淑女范兒全都不見了,顧緗不服道:“你少扯淡,我才不會哭。”

    “你就裝吧,繼續裝。”張步扯起笑說,“不過,你倆分手,我看你能很快活過來,另一位就不一定了。”

    顧緗像是一下子酒醒了,霎時定住,問他:“為什么?”

    “男人和女人不一樣,女人失戀了,哭個幾天,出門時化上美美的妝就好了。男人動了感情失戀了,表面上看起來

    很好,傷全都在心里。”

    顧緗愣愣地看著張步,不得不思索,如果他們談戀愛,如果賀輕塵不能像她那樣瀟灑離開,那么對他注定是一場莫大的傷害。

    只要一想到,那個對她溫柔得無以復加的男人,也如張步一般黯然神傷,那雙閃爍著繾綣星光的雙眼,會發紅會黯淡,她心里便像是被一只無情鐵手狠狠地拿捏住,稍稍一扯,便開始作痛,連帶著呼吸也變得無比艱難。

    她沒再言語,看著張步,鼻子開始泛酸,卻努力地忍了眼淚,說道:“你想多了。”

    可是接下來,顧緗喝的酒越來越多,后來還作死地搶了威士忌倒進自己的酒杯:“平時見你們喝多了這種酒,有這么好喝嗎?”

    張步還留有幾分清醒,奪過了酒,但沒想到顧緗的勁兒也很大,根本搶不過她。

    無奈之下,張步只好打電話給賀輕塵。

    彼時賀輕塵正在品牌店陪逛,接到電話便要走:“有事,你們慢慢逛。”

    年輕的表妹扯著他胳膊:“哥,你要去見哪個女人啊?你走了,誰買單?”

    賀輕塵留了張卡,匆匆趕到酒吧時,兩個瘋子在互相扯頭花似的搶一瓶酒,像是過家家的兩個小屁孩在搶玩具。

    賀輕塵眉心蹙得極緊,一把奪過那瓶威士忌。

    手里的東西被搶走,顧緗抬眼一看來者,怔愣住,此時她的整張臉泛著通紅,男人用手撫摸一下,雙頰燙得厲害。

    “不要命了?嗯?”男人看得簡直想打人,放下酒瓶,把顧緗拉了起來,同時斥責張步,“你怎么讓她喝這么多酒?”

    顧緗被拎小雞似的拎著站起身,張步仍舊坐著,往沙發上一靠,嘁了一聲:“賀輕塵,你怎么知道不是她讓我喝了這么多?”

    “你愛喝不喝吧,我沒義務管你。”賀輕塵沒好氣道,再輕聲對顧緗說,“我先送你回去。”

    顧緗這時抓緊了他的袖子,用最后一絲清醒說:“不,賀輕塵,你先送他回去。”

    之前帶她喝過酒,都是自己親自調的,度數低得很,見她臉頰開始泛紅就不再讓她喝,現在她卻是毫無顧忌,臉紅成了熟透的番茄,還有空惦記著發小。

    賀輕塵有些火大,讓服務員架著張步扔進后座時,他還在車里喊著:“賀輕塵你別送我回家,我他媽還沒喝夠!”

    顧緗喝多了也開始發酒瘋,在副駕駛座里死活不肯系安全帶,嫌勒得慌。

    一個個的,不讓人省心。

    他把張步送回了家,秦芳看著這位眉目俊朗,氣度不凡的年輕人,無比驚訝,比親兒子喝多了這件事還要驚訝,而張步的父親,則總覺得他似曾相識,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他來不及跟張家父母寒暄,只想盡快把車上那個不醒人事的人送回去。

    車子行駛在繁華的大街上,坐副駕的人還在鬧著不回公寓,側頭看她酡紅的臉頰,男人心里氣極,說你別后悔,說罷打著方向盤調了個頭。

    他像抱著樹袋熊一般抱著她穿過酒店豪華寬闊的大堂,步伐穩健行至電梯間,搭乘電梯的顧客避之不及,因為剛才下車時,她毫不留情面地在掙扎打鬧中吐了他一身。此刻,懷里的人大概是心有愧疚,勾著他脖頸,軟軟地趴在他肩膀,一語不發。

    進入電梯后,整個空間臭氣熏天,男人冷笑一聲:“終于變乖了?嗯?”

    顧緗:“……”

    進入他住的套房,顧緗被抱著直接進入浴室。

    “能自己洗嗎?”他問。

    顧緗吐過之后,胃里難受勁兒緩了不少,也有了一定意識,但整個人仿佛只想趴在他身上。在寬大的浴室,他要放她下來時,她還扭了扭,不愿意落地。

    男人無奈極了,試著松開她的胳膊,她竟死死勾著,力量顯示在抵抗。

    賀輕塵嘆了一聲,哭笑不得:“你不松開,怎么清洗干凈?咱倆就這樣抱一晚?你受得了這身臭味兒,我還受不了呢。”

    她沒吭聲,男人卻陡然想起昨晚說不介意做個逐臭之夫,沒想到今天就要面對,未免也太快了些,他冷呵一聲:“這是考驗我呢?”

    察覺趴在他肩膀上的人有些不對勁兒,男人把她的臉挪到面前,這張夭艷緋紅如桃花的臉上,掛著幾顆晶瑩的淚,還有兩顆正好滾落眼眶。

    賀輕塵心里沉了沉,幫她擦了眼淚:“好好好,你愛趴著就趴著,趴到明天早上都行。”

    她終于開口,聲音極輕,氣息卻穩:“賀輕塵,你能不能幫我洗?”

    男人倏地僵愣住。

    淋浴間里,她仿佛是站不穩,抓住她的胳膊。賀輕塵屏住呼吸,抬手,纖長的手指解開她襯衣的第一顆鈕扣。

    接著,是第二顆……

    第22章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心尖兒顫

    解第一顆, 是猶疑試探。

    解第二顆,是小心冒犯。

    解第三顆,是進攻, 是侵略, 是摧枯拉朽,它注定充滿更多禁忌。

    男人能明顯感知到自己指尖的細微輕顫,在驟然緊促的心跳與呼吸里,額頭甚至冒出細密的一層汗。盡管如此,他仍舊集中意志力, 盡量讓自己的思維保持在理性尊重的范圍之內……

    沾滿污穢的襯衣褪下,他抬眸,視線對上她的眼睛, 偏偏面前不知死活的人,還直勾勾地盯看著他,眼角彎起一抹童真般的笑。

    這個女人, 是真的不要命了?他頭一回感覺自己落入了她的圈套。

    將她摟進懷里, 頭探過她的肩膀, 看向她后背。

    她的后背是如此單薄,皮膚瑩白如玉,肩胛骨微微凸起, 常年跳舞的緣故,此時看上去柔和纖細的腰背,關鍵時刻也能迸發極具美感的力量。

    僅是一個背部,便足以讓他心尖兒顫, 遑論其他。

    賀輕塵兩只修長的手輕輕取下黑色內衣的搭扣, 沒松開懷抱,仍然將她虛摟在懷里, 只是讓她背對自己,兩手再從她腰側伸出,試圖幫她解開一條細細的棕色小皮帶……

    他極力克制自己,保持君子風范,但她是真的不知死活,直接轉過了身,就這么明目張膽地赤誠相見,還抬眸看著他,醉眼朦朧地笑。

    男人的呼吸在那一瞬停止,腦海中構建許久的堅固城墻,頃刻之間轟然倒塌。

    他盯著她這張發紅發燙的臉,沉了沉心,這才去拿洗發水、洗面奶和沐浴露。

    洗臉洗頭已經很折騰了,洗澡更是一種折磨。

    酒店供應的沐浴露有幾種,平時他習慣用清涼薄荷的,這次特地按了些牛奶味兒的,在起泡網上搓出一些泡,涂在她細細的脖子、平整的肩膀、勻稱的鎖骨處……

    不敢再往下觸碰,給了她自己一些泡沫,放她手里,讓她自己擦拭。她的大腦半醉半醒,跟小孩似的,玩著泡沫說好香。

    確實香,日化用品添加的芳香劑,遮蓋了酒味兒。

    賀輕塵撩開她的頭發,幫她搓了一下后背,皮膚光滑如絲緞,男人調整一下呼吸,說道:“別玩泡沫了,該沖洗了。”

    她乖乖說好。

    氤氳的淋浴間,花灑里的水自上而下澆灌,泡沫流至腳底,先前臭臭的人頓時變成了香香的人。

    他幫她套上浴袍,拿吹風機幫她吹干頭發。她倒是賣乖,間隙嚷著:“賀輕塵,你好臭!”

    賀輕塵氣得牙根兒癢,好不容易把她的頭發吹得大半干,又伺候她刷牙,把她拎去了房間,這才回到浴室把自己那一身又黏又濕,還散發酒臭味兒的臟衣服脫下。

    花灑不斷噴出溫熱的水,浴室光滑的墻壁上,水珠順著大理石紋理流下,終于,男人從心底沉嘆一聲,這才仰頭讓水沖刷緊閉雙眼的臉龐。伴隨他的呼吸由深變淺,喉結滾動后停止,整個躁動的世界仿佛一片清靜。

    穿了浴袍出去,她已經趴在那張大床上,似是睡了過去,中長的白色浴袍下,露出一雙修長纖細的小腿,腳掌內側那條動過手術后長愈合的痕跡若有似無,不細看分辨不出來。

    賀輕塵拿起手機,打了通電話。

    “肖助理,幫我去買一身女士的服裝送過來,等你到了店里開視頻,我跟銷售說,衣服你別經手,包裝好后直接送到前臺。”

    肖文彬給賀輕塵做私助有幾年了,之前賀輕塵一直在國外,他活兒不多,只幫忙采買一些物品,逢年過節給人送些禮物之類。

    是在最近,肖文彬發現老板的身邊有了個女人,之前幫忙訂機票,現在是幫忙買女人的衣服。

    給他們這種階層的人做事,最重要的是口風緊,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說的不說,他應聲,驅車去往某品牌店,開視頻讓老板挑,買了一套上衣下裙的搭配,以及里面的小衣物,還有一雙鞋。

    火速送到前臺,酒店工作人員將紙袋子送至房間門口時,時間正好剛過零點。

    又是新的一天。

    男人側臥在被褥上,手臂支起,看著裹在蠶絲薄被里,呼吸輕淺的人,她的黑色長發蓬松散開,精致小臉顯得愈發白凈。

    男人深深地吁出口氣息。

    他沒有弄明白。

    即便是喝多了,也不至于完全沒有理智,她居然就這么直白地開口讓他幫忙伺候洗澡,這是一種引誘嗎?還是一種考驗?

    還有,她在哭什么?

    她那么愛哭,在他面前落過好幾次淚,但每次他都不是很能抓住她哭的點。

    賀輕塵盯看她許久,直至眼皮沉沉。

    *

    翌日九點,顧緗醒轉過來,腰間搭著男人的手,后背貼著他滾燙的胸膛,一縷小小的呼吸吹得她的發絲觸到臉上,引發一陣癢意。

    意識逐漸回籠,顧緗瞪圓了眼睛。

    她的腿蜷縮著,是標準的嬰兒睡姿,只是后背太熱,她想要往邊上挪一挪,不料那只手用力一收,她貼得更緊了!

    顧緗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兒,身后的聲音說:“睡了我就想跑,是不想負責?”

    什么意思,這叫睡了他?只是蓋了同一床棉被,不能算睡了他吧?

    何況她沒想跑。

    “我只是想挪開一點兒,貼太近了,有點兒熱。”

    身后的男人聲音很冷靜:“你昨晚死死貼我身上不肯下來的時候,怎么不嫌熱?”

    顧緗無言以對。

    “那不是喝多了嗎?我頭腦不清醒。”

    “一句喝多了就把我打發了?”男人明顯憤然,“我就算當個搓澡工,起碼還能賺點兒服務費。”

    這個男人太能言善辯了,顧緗根本不是對手,其實就連她現在清醒過來也說不清楚,當時為什么會想要他幫忙洗澡。

    純粹像是在大哭過后的一種撒嬌心理,想得到他的某種安撫。

    顧緗思索一番,只好誠懇無比地說:“要不然,我支付你當搓澡工的服務費?”

    身后的男人嘖了一聲,順勢抱著她,把她翻了個身。

    顧緗面前一張即便睡醒了也沒有油光感的清爽臉,只是這張臉上有幾縷慍色。

    “你干脆說你想白嫖得了。”男人冷聲道。

    顧緗呆呆地看著他,低聲回應:“不是說了會付費嘛。”

    怎么就白嫖了。

    不對,怎么就嫖了。

    男人當真氣笑。

    兩個人沒再說話,他無奈地看著她,最后忍無可忍似的,用力地覆在她唇上親了一下。然后坐起身子:“趕緊起床,都快十點了,去吃點兒東西。”

    “可我沒衣服。”

    話音剛落,賀輕塵把床頭柜上的紙袋子拿到了她旁邊,顧緗把里面的衣服取出,一件白色絲質襯衣,一條黑底淺色花的半身中長裙,這套搭配不用試也知道,她穿上一定很好看。此外,還有一套小衣物。

    顧緗啞然無語,抬眼看向那個男人,他正好走出臥室。

    昨晚她的淑女形象全無,丑也出了,身子也被看過了,他什么也沒有做,還把她照顧得體貼周到。

    顧緗心里五味雜陳。

    洗漱完畢,顧緗換好衣服,站在穿衣鏡前,果然,像是為她量身打造的,身材和衣裙相互映襯。

    賀輕塵走過來,微笑點頭道:“好看,換上鞋更搭。”

    顧緗驚訝望向賀輕塵:“還買了鞋?”

    “當然,昨晚那雙鞋子也沾了不少臟東西。新鞋子放在玄關,等下換上。”

    這些東西買到并讓人送過來,對他而言并不費力氣,難得的是所有的衣服尺寸都那么合適,搭配還這么有品位。

    顧緗微微吁嘆,卻聽見他說:“你昨天的衣服鞋子我都扔了。”

    她不免驚訝:“鞋子擦一擦還是可以穿的。”

    他用不容商量的語氣回復:“不行,我看到會聯想。”

    顧緗皺皺眉,昨天晚上她真的,給了他很大震撼……唉,算了,不要也罷。

    *

    在酒店吃了個豐盛的早午餐,蟹黃粉絲煎包煎得兩面金黃,表皮酥脆,賀輕塵介紹她嘗嘗,在她覺得還可以再嘗一個時,他建議:“下次再吃,先吃別的,還有幾樣估計你也喜歡。”

    一切如舊,顧緗心里越發慚愧。

    餐畢,顧緗容光煥發地隨賀輕塵走到大堂時,有大堂副經理恰好迎面走來,打了聲招呼:“賀先生早。”

    在賀輕塵回應時,大堂副經理的目光自然也投向顧緗,禮貌地點頭說早。

    那種帶笑的眼神,顧緗感覺他一定知道她是昨晚那只臭烘烘的樹袋熊,正覺羞赧之時,手忽地被賀輕塵一握,牢牢地被他攥在手心。

    他沒有一瞬的停滯,直接拉著她朝大門外走,顧緗怔了怔。男人的手掌綿軟,手心溫熱,捏著她的手指輕微用力,好像是對她昨晚的行為有些不滿?顧緗不大確定。

    她打算直接回公寓的,但半路上又改了主意。

    “送我去張步家吧。”她說。

    “還想跟他不醉不休?”他的話語里,帶著幾絲醋味兒。

    顧緗道:“不是,昨天他初戀女友打電話給他,說今天結婚,他心情不好,才找我喝酒的,我總得去看看他。”

    賀輕塵了然,卻扯起唇角:“他初戀女友結婚,你難過什么?”

    顧緗咬牙:“我又沒難過。”

    “不難過還喝那么多酒?還哭得滿臉是淚?”

    顧緗望著他的側臉,垂了垂眸,抿緊了唇,沒應聲。

    她不想說的事,賀輕塵從來不會逼問。然而這一刻,他不得不提醒:“前天晚上,你說的約會,還奏效嗎?”

    顧緗心里頓住,昨晚張步的話語,讓她有了更多擔心,也讓她打了一點退堂鼓。

    可是……

    這個男人對約會的事,似乎抱有很多期待,她也不忍心讓他失望。顧緗握了握拳,點頭:“奏效。”

    男人的唇角這才放松:“那我等著。”

    *

    張家客廳內。

    張步宿醉后起得很晚,秦芳給兒子煮了一碗鮮蝦面,他坐在餐桌前吃的時候,父親張振中問詢:“昨晚送你回來的是緗緗的對象?”

    張步說是。

    “有點兒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他姓什么?”

    張步抬頭看父親,有些警惕地問:“爸,你問這個干嗎?”

    “兩年前在一個宴會上好像見過他,聽他們說起他是簡家老爺子的外孫輩,本名姓賀,但來不及認識,他就離開了,他是姓賀嗎?”

    張步聞言,只能點頭。

    張父震驚地道:“這么大來頭,簡家已經夠有名的了,賀家……那緗緗……”

    “那個傻丫頭什么也不知道,他倆的事兒,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您就甭打聽了,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張步快言快語道,“還有爸,你別到處亂說他倆的事,我媽也得瞞著。”

    張父點點頭:“你老子又不是大嘴巴,怎么會不知輕重。”

    聊著天,顧緗在外邊按了門鈴,張步正好把面吃完,走過去開門。

    看見顧緗,他突地冷笑:“賀輕塵把你送進來的?”

    “嗯。”顧緗走進院子里,“他家里有事,先回去了,我來看看你還活著沒。”

    “我他媽活得好好兒的。”

    張振中也走了過來,聽見兒子爆粗口,制止道:“張步你說話就不能注意著點兒?”

    顧緗叫了聲:“張叔叔好。”

    “哎好好好,昨晚這個臭小子帶你去喝的酒?出息了他,以后他叫你,你別跟他一起去。”

    張步有些不耐煩:“行了行了,顧緗跟我上樓。”

    “哦。”

    坐在沙發上,秦阿姨端了盤西瓜上來,借著機會說:“緗緗,原來你對象長這么英俊!人也很有風度,又有禮貌,多少是個家教很好的孩子吧,有空帶他過來坐啊。”

    張步更不耐煩了,推著老媽下樓:“行了行了,全天下都知道她對象長得帥了,你讓我倆單獨說說話行嗎?”

    “臭小子,就你的話是話,我的話就不是話了?”

    總算消停下來,顧緗問:“張步,你有什么打算嗎?要跟她打通電話祝她新婚快樂還是去搶婚?我在來的路上跟賀輕塵提了一嘴,他說你去見見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了。我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

    張步斜視她:“你拿賀輕塵的話當金科玉律?”

    “人家說的本來就有道理。”顧緗語氣認真,“你要是現在訂票飛去楠市,我覺得還來得及。”

    張步抽了根煙,懶散地靠在沙發墊上,吁了口煙霧,說道:“搶婚這種事,這又不是演電視劇,擱現實不是一純種傻逼嗎?她要是喜歡你,會選擇跟那男人相好并結婚?”

    顧緗道:“很難說的,人有的時候看不清自己的內心,在關鍵時刻,被逼了一把才看清內心,這也很常見。你要是過去見到她,先不說她的心,沒準發現自己沒了執念呢?”

    張步罵了一聲“草”,再看她一眼:“還真給你說中了,我估計就是一個執念,見到她興許就沒了。”

    閑聊幾句,顧緗去了趟洗手間,走出來時,張步抽完了第二支煙,站起身:“走,陪我去趟楠市。”

    顧緗無語了:“我跟你去?”

    “啊,你出的餿主意,你不陪哥去?萬一搶婚,你還能搭把手。”

    顧緗:“……”

    說實話,她也有點兒想去,主要是張步曾經也為了她,不遠千里去看她。現在他一個人過去,萬一發生不開心的事,也得有人看著他。

    顧緗便點頭:“那明天就回來,我不想帶行李了。”

    “行,明天就回來,明天要是不回來,估計賀輕塵也得抓狂。”

    兩人風風火火地就要出門,甚至沒和家里說去哪兒,他晚上不回家也是常事,張家爸媽沒管。

    但在車里,顧緗打了通電話:

    “賀輕塵,我跟張步現在去機場,我得陪他去趟楠市。”

    電話那端的人立刻冷聲:“你別去,你去湊什么熱鬧,搶新娘的時候你準備扯頭發還是扯婚紗?”

    顧緗耐心解釋:“不是搶新娘,他就是聽了你說的,見到面就知道自己的心思了,所以想過去了了執念。”

    清雋的男人聽罷眉心直擰:“你給我老老實實在機場待著,等我去逮你回來。”

    “賀輕塵,你別生氣,我就是不放心他一個人過去。”

    賀輕塵冷冷的聲音響起:“提醒你,答應過我什么……”

    晚上約會的事!顧緗呆住,她剛才居然沒想起來。

    可是明顯這件事更重要。

    顧緗商量道:“能不能等我回來再約?或者,你跟我們一起去,我們異地約會。”

    賀輕塵:“……”

    一個小時后,賀輕塵趕到機場。

    張步看到他,少有的露出了愉悅面孔:“賀大少爺也過去幫忙搶婚吶?”

    男人一把抓過了顧緗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不屑道:“結婚的人又不是她,我可沒這嗜好?”

    越說越離譜,但顧緗明顯察覺賀輕塵很不悅,對張步和她,都不悅,臉上的憤怒一直存在,氣息也不平靜。

    但他只跟張步嗆聲,沒對她發作。

    三人都買了頭等艙的票,進VIP候機室時,兩個男人還在斗嘴,顧緗扯扯賀男人的手臂,聲音小小的:“賀輕塵,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他撇頭看她,點頭:“行啊,不生氣也行,你親我一下。”

    “在這里?”

    “不親算了,我繼續生氣。”

    “唉別。”顧緗為難極了,可是這個男人生起氣來,她也沒見過,不知道怎么哄。親他一下,算是很劃算的了,她只好站在不怎么起眼的角落,抓著他手臂,仰頭親向他的唇。

    男人利索地吮住她軟軟的唇瓣,狠狠吻了好一會兒。結束后還沒管其他人怎么看,又抱著她膩歪。

    他擁得極緊,手指筢著她的頭發,語氣充滿無奈地問:“你的這個發小,是比我還重要嗎?”

    重不重要先不談,顧緗回答:“是這件事,我有點兒欠他的。”

    “怎么欠他的?”

    “我以后再慢慢告訴你行嗎?”懷里的人聲音十分溫軟,“你現在還生氣不?”

    “當然還在生,但可以等辦完這件事,我再生。”

    “哦,那也行。”

    張步坐在舒適的椅子上,看得白眼兒翻到了天上去。

    ……

    第23章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她的沖動

    楠市因楠木而得名, 但如今城市道路兩側栽種的是常見景觀樹。

    坐在出租車里,顧緗看著街邊風景,嘀咕:“金絲楠木很貴哦, 我聽說一套金絲楠家具就抵一套房呢。”

    坐她旁邊的賀輕塵回應:“金絲楠木生長環境挑剔, 上百年才成材,更重要的是木紋像金絲,陽光下金光閃閃,紋理越漂亮價值越高。”

    “我聽說也有不良商家用其他木材冒充金絲楠木做家具。”顧緗說。

    他笑,伸手筢她后背的頭發, 語調漫不經心:“你要是對它有興趣,下回帶你去看看金絲楠木古董家具,朋友的長輩愛收藏這些。”

    “好啊。”

    張步坐在副駕駛座位, 一直望著車窗外,似乎在沉思,沒有加入話題。

    顧緗問:“張步, 你知道她在哪兒辦婚禮嗎?”

    “沒問。”

    “不是吧, 你好歹問問呢?”

    他沒回應, 低頭弄了一下手機。

    車輛停在某家五星大酒店,在酒店前臺,賀輕塵朝她揚眉:“真不打算跟我住一間?”

    顧緗小聲地道:“嗯, 還是開三間房吧,我住普通客房就行。”

    他挑笑:“你昨晚可不是這么說的。”

    這個男人,絕對是故意的!!!昨晚的事能一樣嗎?顧緗尷尬無比,又被前臺服務員意味深長的微笑眼神看著, 臉頰不由發燙。

    張步斜斜靠在大理石的臺面上, 一副無力吐槽的模樣,最后不耐道:“真受不了你們, 服務員,就開兩間房。”

    “不是——”顧緗急忙制止。

    “不是什么?你倆結婚證都領了,裝什么不熟?”張步本就因為自己的事而煩躁,現在更是受不了他倆磨嘰,剛才在機場見他們膩歪成那樣,當時便在心里吐槽你倆去開房得了,他加重語氣,“就兩間,一間套房一間大床房。”

    前臺服務員好像吃到了重要的瓜,但出于職業素養,不能多問,依舊保持微笑服務,用問詢的眼神看向賀輕塵和顧緗。

    顧緗緘默不語,但賀輕塵垂眸低笑地對服務員說:“兩間套房就好。”

    張步訝異了:“兩間套房?哥們兒你要給我升艙?”

    賀輕塵:“萬一搶親成功,不得安置新娘?”

    服務員的驚訝肉眼可見加重了幾分!

    “……”張步仿佛被堵住喉嚨,過了許久才冷哼,“老子又不是來搶親的。”

    見他吃癟,顧緗沒忍住笑出了聲。

    像賀輕塵這樣的人出行,坐的是頭等艙,住的是套房,這都是基礎標配了,只是看著套房內寬敞的客廳,精致考究的裝修擺設,顧緗不由想起他追到她老家那次,非要跟她住一家便捷酒店,最后因為隔音效果太差,壓根兒沒睡好。

    現在回想一番,不得不承認,很多事情早就露出了端倪,是她沒有往心里去。

    賀輕塵站在落地窗邊接電話,頎長的身影依舊挺拔,電話似乎是家里人打來的,他說著粵語:“而家唔喺北城,聽日就返去……”(現在不在北城,明天就回去)

    她怔怔地望向賀輕塵,聽他說話,本身就是一種享受,粵語更是聽得人心里酥酥的。

    他掛掉電話回看過來:“怎么了?”

    “沒怎么。”顧緗抿了抿唇。

    這次是她的電話聲響起,張步欠欠地說:“打擾了,你倆的私人空間我不便進去,你們來我房間坐會兒吧。”

    張步這人,平時看起來急吼吼的,現在來到了這座城市,初戀女友的婚禮即將開場,他反而步子放緩了,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顧緗坐在沙發上,問道:“你聯系好她沒?”

    張步看上去悠哉極了,點著根煙說:“懶得聯系,她愛嫁誰就嫁誰,五六年沒見過,我過來是我的事,跟她無關。”

    顧緗一針見血地說:“那你還抽什么悶煙?”

    “抽煙能說明什么?他不也抽。”

    顧緗瞥向賀輕塵。

    神色疏淡的男人手指夾著煙,扯起嘴角:“煙不是你敬的?”

    這倆男人,都沒救了。

    “你要是不去見她,那我去逛街了。”可想想又不死心,“張步,她號碼是多少,我打給她,我千里迢迢飛過來,也想見見她是不是長得跟我一樣,就算她現在不介意了,我還介意呢。”

    賀輕塵蹙眉問:“什么意思?跟你長得一樣?”

    “不是,他初戀女友誤以為自己是我的替身,才跟他分手的。”

    賀輕塵:“……”

    張步吁了口煙霧,說道:“扯淡,也不單是這個誤會,之前已經鬧過分手了,這個算導火索吧。”

    明顯看到賀輕塵臉上也呈現出了不耐之色,男人聲音冷冽:“她名字叫什么?”

    顧緗回答:“邱露。”

    賀輕塵打開手機:“我讓人查一查,今天邱露在哪家酒店舉辦婚禮。”

    見他要動真格兒,張步終于有了動靜,煩悶地道:“急什么,這不是先抽根煙么。”

    他還特有隱私感地去了臥室里打電話,賀輕塵目色疑惑地看著顧緗:“所以你才覺得你欠他的?”

    顧緗面帶尷尬說:“一方面是這個原因,一方面是他好歹是我發小,我不放心他一個人過來。據說邱露也是學舞蹈出身的,當時聽了一些傳言,說張步去追我沒追到,才找的替代品。可張步說我倆一點兒也不像……”

    瞥見他的臉色越來越不虞,顧緗心里有一點點害怕,聲音逐漸變小,沒再說下去。

    “那么,你昨晚喝那么多酒,還哭成那樣是因為什么?”他的臉色更沉了,聲線也隨之愈發冷涼。

    顧緗心里一頓。

    原本她沒有顧慮那么多,只想跟他談場戀愛,現在卻要考慮屆時分手會不會傷了他。昨天晚上他是那么溫柔、紳士,即便是在看著她的時候,眼睛里也不沾一絲邪念,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這樣一個純粹又通透的男人,實在不該被她拉進池沼泥濘中。

    見她沉默,賀輕塵收回視線,把手指夾著的那半根煙掐滅在了白瓷煙灰缸。

    而從臥室走出來的張步,臉色更難看,皺著眉說:“雖然沒弄懂什么情況,但她沒舉行婚禮。”

    “什么?”

    張步好像來了斗志,神情明顯變得激動:“我得去見她。”

    ……

    *

    半小時后,顧緗終于見到了邱露。

    她來不及感慨,下意識先跟賀輕塵對視了一眼。

    邱露的個子比顧緗矮幾厘米,氣質更像是顧緗在場子里遇到的那類嗲而作的女人,妝容的網紅感也有點兒重。但依稀能透過妝容,看到幾年前她不施粉黛時,活潑驕矜的一面。

    在得知她就是顧緗時,邱露也微微驚訝,除了禮貌地笑著打招呼,沒有多言。

    他們在咖啡廳里打了個照面,賀輕塵便牽著顧緗走了。

    一走出玻璃門,顧緗萬般不解地說:“記得張步以前說她很活潑可愛的,現在好像變了個樣兒。”

    賀輕塵倒像是放下心來,扯笑:“這么多年沒見,總得有變化。”

    “也是。”

    在同一個商場找了家餐廳吃飯,她跟賀輕塵郁悶地說:“不知道張步有沒有斷了執念,我倒是斷了執念。”

    他好像挺高興,也不知道在高興什么,悠然而道:“那句話說得對,要是有還放不下的人,就去見一面,也許就放下了。”

    “萬一沒放下呢?”顧緗問。

    這一瞬,賀輕塵投過來的目光很奇怪,眼睛微微凝起,盯看她時眼神深邃不堪,但說話的語氣卻稍顯冰涼:“要是還沒放下,那就想盡一切辦法得到。”

    顧緗沒深想,一邊點著頭,一邊吃碗里他夾過來的菜,她有些餓,埋頭勤快吃飯。

    飯還沒吃完,張步走了過來,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

    “去他媽的!”他看上去有些憤怒,按捺不住罵人。

    顧緗吃飽飯,有力氣聽八卦了,問道:“怎么了?”

    “沒有婚禮,只是訂婚。”他點了根煙,“把老子當猴耍呢。”

    “怎么會這樣……”顧緗也沒有想到是這樣,“那她訂婚了嗎?”

    “訂了,說在電話里聽見我的態度不是很明朗,覺得是她想多了。”她之所以會聯系張步,是因為跟二人共同的朋友聊了聊,才試著打他電話。

    賀輕塵忽地哂笑:“也就是說,不用搶親了?”

    張步沒有回答,只是臉上的憤怒仿佛越積越多,顧緗繼續問他:“那你怎么跟她說的?”

    “我說,那祝你訂婚快樂!”

    “然后呢?”

    “然后我就走了。”張步氣極,“不走還等著喝喜酒啊?”

    這個結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讓人覺得事情好像還有挽回的余地,但是又覺得怪怪的,顧緗不理解地說:“她為什么騙你說是結婚,是你聽錯了?”

    “她矯情唄,說假設是結婚的話,我會是什么反應。”張步重重地哼了一聲,“成天就拿這種不著調的東西來試探,幾年了也沒個長進。”

    事已至此,顧緗也不知該說什么了。

    賀輕塵倒是饒有興致地問:“你當時怎么回應?”

    “我說‘你要結婚了,告訴我干嗎’?”

    顧緗無語地搖頭:“你要是好好說話,也許人家今天就不訂婚了。”

    “能怨我嗎?”他煩躁地起身,“走了。”

    “你去哪兒?”

    “找地方喝酒去。”

    ……

    *

    在市區某家酒吧喝酒時,顧緗問他對初戀女友還有沒有感覺,他只說自己尚在被愚弄的氣頭上,哪來的什么感覺。

    也是,這種事別人也不便勸說,二人只好陪著他喝了兩杯,顧緗喝的是飲料。

    賀輕塵調侃她終于變乖了?

    顧緗郁悶道我這是要肩負起照顧兩個酒鬼的責任。

    男人輕扯唇角,調笑似的說:“我還真想試試你照顧我會怎么照顧,跟我昨晚照顧你那樣?”

    他說的意思是,如果他也吐了她一身,讓她幫忙洗澡?

    僅僅是想到脫了他的襯衫,看到他的腹肌,顧緗都受不了,更談看其他的地方……她的臉迅速轉紅,氣得叫了一聲:“賀輕塵!”

    張步受不了,極度受不了:“你倆能回酒店嗎?看到你倆膩歪我只會更煩。”

    顧緗:“那你呢?”

    “我去找邱露。”

    “……”

    回到酒店套房,顧緗還是不放心,但賀輕塵說他是個成熟男人,有自己的行事邏輯,攔也沒用。

    “我沒想攔……”顧緗說道,“我只是感覺他還是沒放下。”

    賀輕塵輕聲呵道:“這不明擺著么,讓他折騰去吧,比沒得折騰強。”

    算一算,他好像也空窗兩年了,公司生意不錯,他也干得樂此不彼,如今是時候折騰了?

    顧緗決定不再糾結他的事兒,只是看一眼賀輕塵,發覺他眸光深深地凝視于她。這讓她臉上有種灼熱感,收收眼神,耳畔聽見他在笑:“先去洗澡?還是一起洗?”

    顧緗不禁捂了捂臉,松開手后,義正辭嚴地說:“我先洗,洗完我睡沙發!”

    他不置可否,仿佛無所謂。

    然而等顧緗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時,頭發吹得微微溫潤,幾綹碎發垂在額頭的男人,不由分說,把她抱了起來。

    顧緗掙扎,小腿跟打水花似的甩,一點兒用也沒有。

    “我不可能讓你睡沙發,我也不會委屈我自己。”他漫聲說著,把人放在了柔軟的大床上,“不是說今天約會?不一起睡個覺,怎么能算約會?”

    “賀輕塵,”顧緗據理力爭,“你理解的約會項目,會不會包含的有點多。”

    “多?呵——”男人扯唇,“顧小姐,你還沒見識過,什么叫真正的多。”

    說這話時,男人眉梢挑起,眼睛里的光帶著幾分色.氣,顧緗躺在枕頭上望著他,心里倏然一抖。

    “多”什么的,是她想的那兩個意思嗎?

    是次數多,以及,那啥很多?

    顧緗瞬間紅了臉,扯過被子蒙住了腦袋。她一直以為黃色廢料都是在同桌灌輸下才產生的,但這一刻她深深明白,跟同桌無關,純粹是她自己對他有幻想。

    他把被子扯下來,無語道:“也不怕缺氧。”

    男人看著她,綿軟的手撫了撫她的臉頰,手指狎昵地按著她的唇瓣,最后從心底沉出一口氣,說道:“睡覺吧。”

    顧緗用力抿緊了唇,決定見好就收。他不會勉強她做什么的,她很清楚這點。她更清楚一點,如果她問他諸如二人關系,得到的答案,她一定不會失望,卻會很為難。

    在她沒有打定主意之前,曖昧游離,似乎是最好的選擇。

    昨晚她不省人事,睡得很不錯,醒來才感知到身邊的男人。但今晚不一樣,他一躺在她身邊,男人深重、凜冽的氣息便撲天蓋地,仿佛要將她吞沒。

    他摟著她的腰,把她撈進懷里時,顧緗也產生了某種生理沖動。那一瞬,她覺得無論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不會拒絕。

    奈何這個男人似乎很有分寸,沒有多余的言語,僅是抱著她,下巴擱在了她的頸窩,呼吸時帶動的溫熱氣息,吹得她的皮膚發癢。

    夜已深,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一室寂靜的黑暗里,男人輕輕吻了吻她修長白嫩的脖頸,說了聲:“晚安。”

    顧緗呼吸頓沉,沖動占了上風,她眼睛一闔,側轉過身子,在幽暗的光色里,湊唇輕咬住他柔軟的唇瓣。

    她肆無忌憚地親吻他,也許有五六分鐘,都是她在主動,唇瓣分離時,二人的喘息無比深重,但兩個人像是有默契地知道不能發生什么,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賀輕塵有力的雙臂只把懷里軟軟的人抱得極緊,比任何一次都用力,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里去。

    也像是要把她嵌進自己的人生。

    ……

    第24章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回頭

    翌日早上, 金秋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白紗窗簾照進房間,顧緗的腰上依舊搭著賀輕塵的手。

    他一直摟著她,讓她感覺無比踏實, 像是一直飄在空中無法落地的一根羽毛, 終于落在了他的懷里,結束了飄零的無邊孤寂。

    顧緗去床頭柜拿手機,動了動,把身后的人弄醒了,他的聲音充滿困倦:“幾點了?”

    “八點半。”

    “再睡會兒。”說罷挪過來抱著她的腰, 再度摟在懷里。

    顧緗道:“我覺得我已經算很能睡的人了,你比我還能睡。”

    他卻瞇著眼睛回答:“難得睡個整覺,你還不許我賴個床?”

    顧緗訝異了:“你睡眠質量不好?”

    回應她的是一聲困意十足的“唔”, 顧緗說:“那我還挺好的,天大的事都能睡著。”

    他依舊瞇著眼睛,只是貼緊了她的后背, 腦袋也擱在了她的頸窩, 還朝她臉頰處啄了一下。

    一陣安靜后, 顧緗感覺他好像睡著了,她沒吵他,拿著手機刷了一下。

    張步發了條微信, 發送時間凌晨三點。

    【明天你們先走吧,我過兩天再回去。】

    顧緗呆住,而摟著她的那個男人傳來均勻的呼吸,她只能皺緊眉頭。

    她沒再睡, 小心地離開他的懷抱, 去洗漱換衣服,隨后掀開窗簾, 他們所在的樓層很高,大半個城市在陽光之下一覽無余。

    睡了個回籠覺的男人終于坐了起來,顧緗望向他:“張步讓我們先回去,他還要留在這兒。”

    他仿佛并不意外。

    顧緗亦不是感到意外,她只是隱隱有點擔心,她不知道張步想干什么,更怕他陷入麻煩中。不過他這么大個人了,不是她能操心得了的。

    她看著賀輕塵:“我們吃完早餐就去機場吧,訂早點兒的飛機。”

    “這么急?”

    “我下午還有課,昨天的課找了別的老師代我上。”

    “一直上到7號?”

    “上到6號,每天只上兩個小時當成鍛煉也挺好,要是不練功,也會荒廢掉的。”

    “怎么個荒廢法?”

    “肢體會變僵硬,打不開,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一天不練,那種僵硬感自己就能體會到。”

    他輕抿了一下嘴角,意味深長地笑:“怪不得抱著你這么軟。”

    大清早的扯到這上面來,顧緗皺眉,氣氣地叫他名字:“賀輕塵!”

    他抬眸看過來,口吻很淡地說:“說句實話也不行?”

    不是實話的問題,是他語氣的問題。

    十分曖昧,還有點兒色氣。

    “快去洗臉刷牙,我餓了!”

    他很放松地下床,還伸了一下懶腰,忽地手機提示收到了信息,他看了一眼,眉心若蹙,仿佛收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怎么了?”

    “家里也在催我回家。”他撥了個號碼,“我先讓人訂機票。”

    飛機起飛時,顧緗還在擔心,問賀輕塵:“你說張步是不是留在這兒讓她分手,然后把她帶回北城?”

    賀輕塵道:“要真是這樣,你覺得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我就是純粹好奇。”

    他輕笑著,側轉身子,過來捧了一下她的臉頰,用充滿寵愛的腔調說:“好奇寶寶。”

    顧緗:“……”

    *

    從機場開車送她回市區,顧緗說午飯想喝湯,他便順路開到了那家靚湯館。

    顧緗嚷著:“還是這兒的湯好喝。”

    他淺笑給她舀湯:“有空我嘗嘗我煲的?”

    “你也會煲湯?”

    “畢竟從小就耳濡目染,誰還不會煲個靚湯。”

    話音剛落,他的電話響了起來,他用粵語應了幾句,最后說:“食咗晏即刻返去。”(吃完午飯馬上回去)

    掛掉電話,見她看過來的表情發愣,問怎么了?

    顧緗垂垂眸,不好意思地說:“沒怎么,就是覺得你說粵語好有魅力。”

    男人聞言粲然一笑,頓時明白為什么有幾次他在講電話,她都盯著他了,但旋即,他又不滿似的:“哦,我說別的語言就沒魅力了?”

    “也有,但你說粵語時很特別,像是從粵語老片里剪下的一段最有韻味的影像。”

    他輕聲笑:“你要是喜歡聽,下回我再慢慢說給你聽。”

    說罷抬腕看手表:“兩點了,等會兒我直接送你去舞蹈社吧,晚上可能沒時間陪你吃晚飯了。”

    顧緗點頭:“你先忙你的吧。”

    他好像真的挺忙,兩天沒聯系,但顧緗也沒閑著。

    張步是5號回來的,大概是回家時神色不對,嚇得秦芳打電話給顧緗:“緗緗,你知道張步這幾天遇到什么事了嗎?那個臭小子怎么一副丟了魂魄的樣子?”

    顧緗也很擔心,但只能安慰:“阿姨,您先別急,我上完舞蹈課馬上過去看看情況。”

    秦芳一看到顧緗,就氣得直說:“那個臭小子,還在房間里悶頭睡覺,看上去像是幾天沒睡過覺了,我和你叔叔都懷疑他是不是去澳門賭錢了,把銀行卡里的錢都賭沒了。”

    顧緗哭笑不得:“不是的,他沒去澳門,他也沒有賭錢的習慣。我上去看看他。”

    秦芳不放心,陪著一起上樓,敲了敲兒子的房門:“張步,緗緗來了,你也該起床吃點兒東西吧,媽馬上做晚飯。”

    里面終于傳來一聲呵欠聲,低沉發啞的嗓子不耐煩說:“在外邊等我。”

    顧緗只好在二樓客廳等,他出來時,確實看上去困意還沒消解,沖了個澡,隨便套著T恤走過來,點了根煙,這才好像精神了些。

    見他懶懶地靠著沙發,吁出長長的煙霧,顧緗無語道:“你沒把人帶回來?”

    “帶個屁,我跟她,已經沒可能了。”

    “那你這兩天留在那兒做什么,是試圖挽回?”

    “不是挽回,是了卻。”他像個看透了紅塵俗世,即將入定的老僧,一動不動看著天花板,只有叼著的煙在燃燒,煙霧升騰。

    “怎么了卻的?”

    他斜視過來,嘴角不懷好意地笑:“和初戀鬼混的細節,你真想知道?”

    顧緗怕他說出些炸裂的話,立即否認:“我才不想知道,知道了還得道德審判你。”

    張步笑,掐滅了這根煙頭,又點了根。

    沉默一會兒后,他嘆了一口氣,說道:“總之,我跟她不可能了,本來也不可能,過去見她,像是斷了一個念想。”

    “我跟她不合適,我這性格,處處哄著一個人,實在是為難自己。”他冷笑,忽然看著顧緗,“我跟你從小一起長大,就連你,我都大呼小叫的,哄她?我可吃不消。”

    他還是第一次這么利落又理性地剖析自己的感情,可是顧緗分明看見他眼睛里尚且殘留的一絲黯然。

    收收眼眸,顧緗問道:“那你,還有遺憾嗎?”

    “沒有,真沒有,抱著她的時候,感覺已經不對了。我給了她一筆嫁妝,算是謝謝她那兩年陪著我,也給了我不少關于愛情的回憶。”

    顧緗安靜地聽著他的話,感覺這樣的結果,似乎也不錯。

    張步忽地看她:“怎么說我也還算認真談過,有過回憶。顧緗,你跟那姓賀的,到底怎么樣了?現在是正兒八經談戀愛呢還是怎么著?”

    “……”她沉默下來,沒有回答。

    “哥奉勸你,想談就去談,哪怕爭取一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成,不是還有回憶在呢嗎?談一段刻骨銘心撕心裂肺的戀愛,人的選擇就現實了,你也不能真的一個人過一輩子吧。”

    顧緗郁悶地瞪了他一眼,支吾半晌,才低低地道:“怕傷了他。”

    “嘁——”張步很不屑,“你能傷得了他?就算退一萬步講,真把人給傷著了,那也是他應得的,哎我告兒你,你有才有貌,跟你談戀愛的人,也該有點兒覺悟,受著這份兒傷。”

    “再說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誰在乎結果啊?”

    顧緗:“哦,所以你打算及時行樂了?”

    “不是一直行樂嗎?遇到了為什么不樂,一大片森林呢。”他說道,“我這兩年雖然算空窗,但誰也沒說我沒性.生活啊。”

    顧緗真的受不了他了,拿了個抱枕狠狠砸向他。

    “你說話就不能收著點兒?”顧緗罵道,“這么風流,結婚了也出軌成性?”

    他奪過了抱枕:“你別編排人,我有固定女友時,不知道多專一。”

    “你啊就是談得太少了,不懂男人,趕緊去談吧。”

    “懶得聽你鬼話連篇!我下樓了,你玩到四十才結婚,讓叔叔阿姨七十歲才抱孫子是你的事。”

    正在此時,秦阿姨在樓梯口喊:“張步你又欺負緗緗?趕緊下來吃飯。”

    顧緗撇下他,離開二樓。那個坐在沙發上,頭發被她砸得凌亂的男人,看著顧緗的背影,沉出一口氣。

    了清了,挺好的。

    只是,一起長大的青梅好像早就動了心,唉,便宜賀輕塵這狗了。

    當初賀輕塵高三轉學離開后,兩人就沒了聯系,再次聯系就是高考結束后,他竟然相信賀輕塵跟過去是為了旅游,為了給他結伴同行。

    這狗……每次想到這件事,他就心氣不順。

    *

    張步和初戀的故事,算是畫上了句號。

    她想告訴賀輕塵,奈何他這兩天都沒聯絡,顧緗只好作罷,想著等他有空了,再告訴他不遲。

    7號,假期最后一天,網上一片“假期余額已剩不多”的哀嚎,顧緗感覺還行,她今天才算正式休息。

    北城一到這個季節便天高云淡,陽光如金似蜜地灑下,顧緗心情也很舒闊,打算吃完早餐后,出門去逛逛,買些東西,補充一下冰箱。

    正走到酸奶區,賀輕塵的電話不期而至。

    “在哪兒?”他問。

    “超市,買東西。”

    “中午跟你吃飯,再帶你去個地方。”

    “哦,好。”

    “不問我去哪兒嗎?”

    “去哪兒?”

    “到時就知道了。”

    “看吧,問了也白問。”

    他在那邊輕笑:“等我去接你。”

    一直到吃午飯,顧緗把張步的事說了一通,又問了他一通,他也沒透露要帶她去哪兒。

    顧緗好奇極了:“就這么神秘啊?”

    “說了就沒驚喜感了。”

    去的是位于市區的一套別墅,別墅門外寫著“金楠館”。

    顧緗看到這個館名,不由問:“是來看金絲楠木家具嗎?”

    賀輕塵沒說話,前來接待他們的服務人員叫小李,是位女性,穿著西裝制服,戴著白色手套,禮貌客氣地稱呼著賀先生,顧小姐,還說館長交代過了,今天好好接待你們。

    一進大廳,顧緗便被廳內陳設的金絲楠木古董家具吸引住。各種柜子、椅子、桌子、屏風,以及一些小器具,在一束束燈光的照射之下,呈現出一派金光閃閃。

    小李介紹說:“金絲楠木是千年不腐,萬年不爛的珍貴木材,即便不上漆,也越用越亮,我們館長很喜歡金絲楠木做的家具,想方設法收集了許多古董家具,特地放在這套打通的別墅里。”

    顧緗嘖嘖稱奇,觀察過后說:“花紋還不一樣。”

    “是的,花紋有很多種,比如虎皮紋、鳳紋、云紋、波紋等,都是祥瑞的花紋,質地如果是晶瑩通透像琥珀的話,那么它的品質很高。

    賀輕塵陪在一旁,插話:“葉老今天沒來館里?”

    “上午來過了,他幾乎每天都要過來一趟,得知您要過來,原本下午也要來的,但是臨時有事,來不了了。”

    顧緗則好奇地問:“這個館對外開放嗎?”

    小李說:“因藏品數量不足以申請建私人博物館,因此很遺憾無法像其他私人博物館一樣,接受公眾申請參觀,不過有私人朋友過來,我們都會聽從館長安排,細心地介紹,也想把金楠木相關的文化讓更多人知道。”

    他們在金楠館參觀了兩個多小時,于四點多離開。

    賀輕塵卻在車上說:“原本有個私人博物館是想跟葉老聯合一起辦個私博,奈何老人家覺得聯合辦沒意思,他少了話語權。這些老古董,他寶貝著呢,出借也不肯,有次一個私博過來借展,通過各種渠道、人脈,磨了好久。最終他把家里自己用著的金楠木家具,當成老物件送到人家博物館,把人氣得。”

    顧緗不禁笑,笑完卻沉默下來。

    她覺得自己不可企及的事物,卻是人家的日常生活。

    張步勸說“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固然有道理,但是真的不用顧慮任何嗎?

    見她忽然安靜,賀輕塵問:“累了?”

    “有點兒,我今天逛超市逛了好久,又沒午睡。”

    “要不,先去后座休息會兒?到點了我們再去吃飯。”

    他直接把車子開進了路邊一棟大廈的地面停車場,這輛車后座很寬,座椅有滑躺功能,躺著十分舒服。然而今天他很不客氣,直接抱著她,在座椅上親了許久。

    顧緗拍打他:“說好了讓我休息呢?”

    他氣息深重地說:“親完再休息。”

    她卻仿佛心事重重,后來側坐在他腿上,被他抱在懷里時說:“賀輕塵,我之所以在超市逛了很久……”

    “是因為什么?”

    “我在計算哪種折扣的商品更劃算,紙巾、洗衣液之類的。”

    他笑,綿軟的手掌摸著她的頭發:“計算出結果了嗎?”

    “嗯,買了最劃算的。”

    “這不是很好嗎,會持家。”

    顧緗沒回應,這種持家,不是出于無奈嗎?

    男人冰涼的指尖抵著她下巴,讓她抬了抬頭,爾后滾燙的唇再次覆下來。

    一番唇舌交纏之后,他說:“下次可以叫上我,我幫你一起算。”

    顧緗輕輕地呵笑:“你要是跟我去,那我要挑貴的!你買單,我要讓你的錢包出出血。”

    “不持家了?”

    “不持了,我要當個敗家女人。”

    男人直直盯著她的眼睛,聲音變低變沉:“這是你說的。”

    顧緗頓住。

    聽上去就好像,他們將來會有一個家,而她要當他的敗家女人。

    他撫著她逐漸發燙的臉頰,聲音溫和極了,商量一般說:“咱還是持家吧,過日子么,精打細算才是生活。”

    顧緗的鼻子有些泛酸。

    她沒哭,也沒能休息成,臨近夜暮時分,二人才去吃飯。

    燈火闌珊中,他照舊把她送到公寓樓下。

    在夜風里,男人幫她理了一下頭發,囑咐:“明天還要上班呢,回去早點兒洗洗睡。”

    顧緗應著聲,也叫他快些回去。

    她說完便走,像往常一樣,步伐輕快,裙擺飄逸,他看著她的身影,也像往常一樣,依靠車子點了根煙。

    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樣,但男人也拿不準她的心思。想問,又擔心把人弄沉默了。

    只是在吁出一團煙霧后,身姿清發的男人隔著淡藍色煙霧,分明看到那個窈窕背影停下腳步。

    男人清楚看見,她回頭,望向他。

    一截煙灰陡然被風吹散,整個世界靜謐極了。

    ……

    第25章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拍個拖”

    此前賀輕塵送她回公寓無數次, 她都是轉身就走,從不回頭。并不是沒有感受到背后有一束深深的目光在注視自己,只是不想去確認, 怕確認過后不知所措, 也怕自己承受不起。

    可是今天,顧緗走進公寓玻璃大門,那種熟悉的目光落在她背后的感覺,令她突然想回眸。

    她想看看,那個男人注視她背影的眼神是什么樣的, 是不是跟她想的一樣。

    回頭的一瞬,她看到了他修長的手指正好夾走了叼著的煙,長吁一口氣, 透過那團淡藍色的煙霧,男人漂亮迷人的眼睛微微凝起,深情、繾綣、留戀的目光里, 還夾雜了一絲無奈與悵然, 像是對她從不回頭感到失望。

    只是發現她回頭的瞬間, 那雙微凝的眼睛睜開,眼睛里黯淡的星光仿佛在這一剎那點亮。

    顧緗就知道,這種眼神, 是她負擔不起的。

    她不由低垂眼眸,心底幽幽地嘆息。

    再次抬眸,男人依舊倚靠著車門,清雋的身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只是看向她時帶了一絲笑, 仿佛心靈得到慰藉,連笑容亦變得釋然起來。像是只要她回頭看他一眼就足夠, 并不期待她有言語或動作,如果她下一秒轉身回家,也沒有關系。

    好傻的男人。

    顧緗沉沉心思,提起步子,向他走去。

    走出大門,再往前幾步,來到他面前,男人的目光一直溫和又平靜地注視著她。

    “賀輕塵。”她望向他,叫著他的名字,聲音輕而淡。

    “嗯,”他溫柔回應,嗓音低又磁,“我在。”

    聽見“我在”這兩個字,顧緗驀然鼻尖泛酸。

    聽上卻就好像是說,不管發生什么,哪怕天塌地陷,風大浪急,他也會一直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沒有辦法再逃避了,他這個人,注定是她這輩子避不開的劫。

    顧緗在怔愣中,聽見自己用沾染了幾分哭腔的聲音說:“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冷。”

    初秋的晚風涼意明顯,男人很輕地呵了一聲,單手把她攬進了懷里,另一只手夾著的煙也很快扔掉,兩只手一起,把人穩穩當當地圈在懷里,貼在胸前。

    賀輕塵身上熟悉的薄荷煙草味,讓顧緗感覺安心,埋首時有兩道晶瑩的淚花無聲滾落,沾濕在他胸前的黑色襯衫上。

    良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像是都累了,又像是在享受難得的安靜親昵。

    顧緗的手自然地圈在了男人勁瘦的腰間,耳朵聆聽他穩健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仿佛要震得她臉頰發麻。

    “除了讓我抱你,就沒別的要求了?”

    男人明明想索問更多信息,開口卻總是利她,像是告訴她,不管她提什么要求,哪怕很過分,他也會答應。

    顧緗縮在他暖心的懷抱里,仰頭看他,霧蒙蒙的眼睛依稀帶著幾分潮濕。

    她深吸一口氣,纖長的眼睫垂下時,小聲地問:“還想問問你——”

    “什么?”

    “我們會扯離婚證吧。”

    賀輕塵:“……”

    男人的喉結上下滑動著,抿直了唇線,深深地凝視她,仿佛是用盡力氣低聲回答:“啊,只要你想。”

    聽見這個回答,她好像,放心了。

    她好像,可以放縱自己一回。

    顧緗咬了唇,眼睛里的濕潤感再度襲來,但這次她淺淺地笑了笑,用很平靜的聲音,叫了他的名字:“賀輕塵——”

    “嗯?”

    顧緗很認真地看著他:“怕不怕受傷?”

    他知道她的意思的,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受傷,而是在感情里受傷。

    男人輕笑,反問:“怕又如何,你會因噎廢食?”

    顧緗便知道,他的回答從來不會平庸,更不會讓她失望。

    她也釋懷了,問道:“那在扯離婚證之前,要不要跟我……”

    男人的眼睛睜大了一些,幽邃無比的目光在期待她的后半句話。

    顧緗想說“談個戀愛”,可是突然覺得這詞兒沒味道,她不得不停頓住,蹙眉問:“粵語的談戀愛怎么說?”

    賀輕塵心里被什么東西緊緊揪住,不得不屏住了呼吸,用粵語回答:“拍拖。”

    顧緗聽見他的聲音腔調,自帶浪漫,她的唇角像小孩般勾出了微笑,重復道:“那在扯離婚證之前,你要不要跟我……拍個拖。”

    她有樣學樣,但是口音聽上去怪怪的,不像賀輕塵說的那樣純熟。

    賀輕塵聞言笑出了聲,顧緗正皺著眉要發難,卻聽見他笑容收斂,沉沉地吁了一口氣,聲音低沉而堅定:“要,我要。”

    聽見他的回答,顧緗愣了愣,卻不知為何,心里那股子酸澀的感覺越積越多。他們最終要分離,特地一起談個戀愛,這注定是場BE美學。可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案了。

    男人似乎也感應到了這點,兩只手捧住了她的臉頰,讓她抬起頭直視他的臉龐,蠱惑的聲音帶著某種程度的負氣,說道:“我現在就跟你正式拍拖,一分一秒都不耽擱。”

    顧緗吸吸鼻子,眼圈開始泛紅,淚珠滾出眼眶

    男人的心軟下來,幫她擦掉眼淚:“不哭了,我會跟你好好談,只是,你別再提扯離婚證這幾個字了,就算你想扯,聽了也怪掃興的。”

    顧緗嗯聲,一頭扎進了他的懷里。

    在這個秋風乍起的夜里,兩個人安靜地擁抱著,男人在心底深深地嘆息,調整呼吸后,他摸著她的腦袋:“想怎么拍?”

    顧緗止住哭泣:“不用刻意,和之前一樣就好,該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只是……”

    “只是什么?”

    “明確一下態度和關系。”

    “哦,終于舍得給我個說法了?”男人的聲音有點兒怨氣。

    顧緗沉默住。

    他把她從懷里松開,手指幫她擦凈了眼淚。

    “快回去洗洗臉,敷一敷眼睛,明天還要上班呢,下班我去接你。”

    這一次,顧緗交代:“那你別看著我背影了。”

    他臉一沉:“不看著你進公寓,我不放心。”

    “那你坐車里看。”

    *

    坐在車里,再次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男人按下窗戶,點了根煙。

    其實她一直知道,也是,怎么會不知道他在看著她,在等她回頭看一眼?不過都是不想回應罷了。

    手指伸出窗外撣撣煙灰,電話響了起來。

    那個用他的卡刷了十幾萬,買了高奢時裝、包包、鞋子、首飾的表妹說:“哥,我們已經平安回滬了。”

    賀輕塵:“行。”

    “對了,我前兩天隱約聽到有人說你身邊有個漂亮女孩,原本想當面問問你,但老見不著你面。”表妹八卦的語氣問,“是不是真的啊?真有個漂亮女孩?”

    賀輕塵唇角微勾:“是。”

    “什么,哥,那你是在談戀愛?還是隨便玩玩?”

    賀輕塵冷哼一聲:“你看我像你身邊那些花花公子?”

    表妹驚訝的聲音傳來:“那堂舅媽知道嗎?”

    “你第一個知道。”

    “可是哥——”

    “沒什么可是,你好好上學,別多問。”

    還沒滿20歲的表妹被嗆聲,看著掛斷的電話氣得郁悶。她和爸媽假期回北城跟親人團聚,聽到堂舅媽說要給表哥的個人問題施壓,結果又在月下酒吧聽聞表哥有對象了。

    現在,表哥的態度很明顯,不是談著玩玩。

    一貫強勢的堂舅媽要是知道了會怎么辦?逼表哥分手?

    她這個表哥,打小就長得帥,是晚輩里最出挑的,又是語言天才,一直潔身自好,沒找過女朋友,現在他這么堅定的語氣,那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啊,好想看看。

    真恨假期太少了,否則她怎么著也要見見那女孩,看看她是不是跟手臂文了只蝴蝶的小哥說的那樣“巨漂亮”。

    車里的賀輕塵掛掉電話,沉思許久,最后才驅車離開。

    *

    假期后的第一天上班,辦公室里大家都像一具行尸走肉。

    顧緗還好,沒有什么不適應,她的工作輕松又繁忙,不斷有人送快遞之類的過來,若有客戶到訪,她要負責接待,同事要打印復印,她要幫忙,行政部上司有什么活兒交代她做,她也要完成。

    這個行政前臺的崗位,沒有什么技術含量,可替代性強,她也不知道能做多久,但是至少目前她不會辭職。

    現在形勢似乎越發嚴峻,誰也不敢輕易辭職。

    中午吃飯時間,顧緗給張步發了條信息:【跟你說一聲,我戀愛了。】

    張步正坐在辦公桌后處理文件,看到這幾個字,愣了好一會兒,還是有些氣不過。

    助理正好給他送午飯過來:“張總,這是您的午餐。”

    張步沒回答,嘁了一聲。

    做了一年的助理很會察言觀色:“張總,您有什么吩咐嗎?”

    張步看著她,翻了個白眼:“眼睜睜看著長好的白菜被豬拱了,你說我能有什么吩咐?吩咐你去把那男的打一頓?”

    女助理面色尷尬:“這……”

    張步點了根煙,冷笑:“扯淡,行了,出去吧,我順順氣兒。”

    “好的張總。”

    唉,他倆戀愛,注定是場腥風血雨。

    他也不確定那天勸顧緗及時行樂是對還是錯,可是這倆人只要湊在一起,就像磁鐵的南極和北極,注定互相吸引,尤其是賀輕塵那狗,隔得再遠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朝她溜過去。

    人生啊,就是一場冤種們的大相會,愛咋咋的吧。

    *

    下班時間,顧緗一出大廈就看到了賀輕塵的車,像從前一樣,只要看到他,她便感覺踏實,并沒有因為她把事情說破了,就改變什么。

    她坐進去,系好安全帶,問他去哪兒?

    他說:“先去吃飯,再帶你去個地方。”

    “又是什么神秘的地方?”

    “不神秘,還挺重要的。”

    嗯?她怎么就不信?

    坐在車里時,顧緗也和從前一樣,跟他絮叨公司的事,說今天公司有同事叫了奶茶外賣,店家送了兩只黃色橡皮小鴨子,她打算明天中午點一杯嘗嘗,反正很久沒喝奶茶了。

    賀輕塵說:“奶茶你喝兩口就不喝,嫌太甜,糖分太高,看中的是小鴨子?”

    “嗯,還挺可愛的,或者放你車里當個擺件。”

    賀輕塵勾了笑:“放吧。”

    閑聊了一會兒,顧緗又說:“我告訴張步了。”

    “你怎么說的?”

    “就發了條信息,說我戀愛了。”顧緗提起來時,雙頰羞色難掩。

    賀輕塵的臉上表情倒是得意:“他怎么回的?”

    顧緗:“他發了個嘔吐的表情包。”

    賀輕塵的車淹沒在擁擠的車道中,導航顯示路線紅色,不過他心情甚好,說道:“你的發小對我意見真大。”

    “他一直這樣,不用理他。”

    飯后,八點多,賀輕塵帶著顧緗,抵達一座高級住宅小區。

    顧緗一看這個小區的名字,有點驚訝,說道:“這個小區前段時間在網上很火,說要二十幾一平米哎。”

    賀輕塵神色很平淡:“再貴也只是個住人的地方。”

    顧緗問:“你要帶我去見誰嗎?”

    他笑:“當然不是,房子剛裝修好,還沒入住,帶你來看看。”

    他住在這兒?

    并不是奇怪,他當然住得起,顧緗只是感覺不是看看這么簡單。

    這個小區所在的地理位置實在優越,全是低矮樓層的南北板樓,最高不超過7層,房型均為大平層,小區住戶不多,環境綠化設計得跟公園似的,入則寧靜,出則繁華,貴有貴的道理。

    跟著他,顧緗看到再富麗、奢華的東西也見怪不怪。

    他的房子在頂樓第五層,兩百多平米的套房,起居室外有一個大露臺,栽植了一些花草,支了一架咖啡廳常見的遮陽傘,下設桌椅……在這兒閑坐喝茶或者蒔花弄草還挺不錯。

    賀輕塵很神秘地說:“走,去看個地方。”

    顧緗以為他要帶她去臥室,結果推開房間的門,里面空空如也,只是一面墻上的鏡子、舞蹈訓練用的把桿如此熟悉……顧緗心里忽然被什么一扯,抬眸定定地望著他。

    他淺笑如風,無所謂般撇了一下頭:“找了設計師弄的,看看還合適嗎?要不合適,再返工。”

    顧緗不想哭的。

    真的。

    昨晚決定跟他好好談戀愛的時候,顧緗就打定了主意,不再輕易哭了。

    奈何此時此刻眼淚不聽使喚,如雨點般墜落。

    她悶在男人溫暖結實的懷里,抽泣了許久。聽他說你真是水做的姑娘,那幾碗湯都白喝了。

    顧緗花了很大力氣,才平復心情,但免不了質問:“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會住進來。”

    他的聲音低淡:“剛好要裝修,先裝了再說。”

    “何況我運氣還不錯,你這不是來了嗎?”

    顧緗咬牙:“我只是來參觀你豪宅的。”

    “興許你一眼就相中了它,喜歡得晚上都睡不著覺,就被它勾過來了呢?”

    顧緗破啼而笑,這間房也跟他這個人一樣,是會勾人的狐貍精。

    男人眼睛凝了凝,拇指幫她擦拭干凈眼淚,隨后嘆了一聲,抵著她下頜,湊唇過來,溫柔纏綿親吻了許久。

    只是一間她用得上的舞蹈功能室,怎么能哭成這樣。

    外面樹木搖晃,光影迷離,室內燈光明亮又旖旎,顧緗咬著他的唇瓣,忽然問他:“你打算什么時候搬過來住?”

    賀輕塵眉眼溫柔地看著她:“你住過來的那天。”

    “為什么要等我?”

    他嗓音很淡:“不想一個人住,太空。”

    “那你要等很久哦,我現在意志堅定,沒被它勾引住。”

    “我很有耐心。”

    他的耐心,指的是,四十八小時。

    兩天后,他就把人不由分說帶了回來。

    ……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今晚留下”

    賀輕塵這個人, 平時跟顧緗說話時,大部分時候是溫柔、舒緩的,像春風帶著雨絲吹拂河邊的楊柳。

    也有的時候, 他會冷一下臉, 說話時語氣雖然不激烈,但你總能感受到他的情緒是不怒自威的。

    例如那次顧緗拒絕他,說就想一個人待著,他氣不過,直接把她堵在樓下, 拿走她在超市買的食材進了公寓。顧緗事后覺得自己也挺莫名其妙,就是無法拒絕他。只要他態度強硬一丟丟,她就會乖乖聽話。

    今天是周六, 因為調休還得上班。這一刻她沒什么事干,走神時想到他,終于想明白了, 自己骨子里其實渴望被他征服。

    不一會兒, 有同事讓她幫忙復印文件, 是份關于智利櫻桃的資料,還有一個多月,南美櫻桃就要成熟了, 他們公司從去年起做進口櫻桃,那兩三個月就賺了不少錢,據說今年南美的櫻桃會是豐收年,估計價格比去年便宜, 銷售給出的銷量估計更樂觀。

    他們公司最開始沒有做進口水果的生意, 是顧緗進公司后,某天老板興沖沖地說, 某個外貿大公司尋求合作,會把這方面的業務交給他們去經營,僅僅是這一條線,就足夠他們這種小公司吃飽了。

    對方是個大集團旗下的子公司,但顧緗了解的不多,也沒有商業頭腦,只知道那段時間,老板時刻把“簡總”掛在嘴邊,說他是公司的大貴人。顧緗作為員工也很高興,公司賺錢,員工福利待遇就好,大家就能按時領到薪水,買米買油和買奶茶。

    她在午后點了昨天說的奶茶,也如賀輕塵猜測的那樣,喝了幾口便沒再喝,下班后把橡皮小鴨子拿到他車里,擺在上面。

    “會不會太可愛了點兒,跟你的車不搭?”顧緗問。

    賀輕塵瞟一眼那兩個黃色的小玩意兒:“這不是放浴缸里增添氛圍的?”

    顧緗點頭:“是啊,不過我公寓沒浴缸。”

    “我那兒有。”

    昨晚去看他的豪宅,浴室跟一個房間似的,淋浴區和浴缸都有。

    顧緗回道:“有我也不放,小孩洗澡才放這東西玩兒,我是大人。”

    他扯唇笑,眸眼深深地看她:“小孩都愛說自己是大人,大人都喜歡裝嫩。”

    “那你說自己是大人還是小孩?”

    “我是老人啊,你說的,我七老八十了。”

    顧緗哼了哼:“我是小孩也不放,我要放玫瑰花瓣兒。”

    “行,這就去買。”

    關鍵他真不是開玩笑,吃完晚餐她要走時,他說再等等。

    顧緗以為他要坐著歇歇,便陪坐一旁玩手機,不久,他訂的一束紅玫瑰被快遞小哥送進了餐廳。

    身邊的食客紛紛側目,還有人驚訝:“哇,要求婚?”

    顧緗聽見這句話心驚肉跳了一下,但是轉念又想,求啥婚哦,他倆的證都領了一年多了。他就算要求婚,也不會在這種地方,這么隨意。

    鮮花簽收完畢,顧緗一手被賀輕塵牽著,一手抱著那束玫瑰,眾目睽睽之下,高調地離開餐廳。

    在車里,她撫摸著鮮艷欲滴的花瓣,說道:“這花能在水里放一個禮拜,上次生日你送的那束,我就養了這么久,我是個養花小能手。”

    開車的人聽著直笑。

    過了一會兒,她若有所思:“不過,這次撐不了七天。”

    “為什么呢?”

    “天氣變冷了,也變干燥了,鮮切花可嬌了,要是在南方能放久一些。”

    ……

    *

    進入秋冬后,天黑得早,舞蹈社上課的時間相應作了調整,顧緗從下午兩點上到四點,周末上午可以睡懶覺,下午到晚上還有大半天時間可以跟賀輕塵約會。

    他們約會,指的是吃飯,逛街,頂多看個電影,但近期上線的電影都不怎么樣,之前有次兩個人看到一半,實在忍受不了,中途離開了。

    今天他們飯后覺得無聊,便去了周冶的酒吧。

    兩個人已經習慣了勾著手指走路,周冶見狀調侃:“您二位過來怎么不提前打聲招呼,我好留個包間給你們。”

    賀輕塵:“過來調酒玩兒,留什么包間。”

    周冶嘴欠欠地說:“萬一需要呢?”

    顧緗依然坐在吧臺凳上,看他倒各種顏色的酒,他說要調三色酒,片刻后,顏色分層失敗,紅色下沉至藍色區域,藍色又滲透到了綠色區域,不久,幾種顏色的飲料溶為一體。

    挫敗感爬上了賀輕塵那張俊美的臉,男人皺著眉把杯子里的液體倒了,卷起了袖子,決定死磕。

    顧緗看得直樂呵,她喝著一杯很淡的雞尾酒,說:“要不,先從兩層的開始調?”

    他點頭:“先試試。”

    身后突然走過來一個人,叫了聲:“輕塵。”

    賀輕塵抬起頭,略微驚訝地叫了聲:“哥,你怎么來了?”

    顧緗訝異地看向來者,對方大約三十出頭,斯文紳士的模樣,這是賀輕塵的哥哥?堂哥還是表哥?

    她立即從凳子上落地,站了起來。

    賀輕塵迅速從吧臺里繞到外面,說道:“哥,她就是顧緗……顧緗,這是我表哥,簡明暉。”

    簡明暉朝顧緗禮貌地點頭:“你好啊顧緗,名字很好聽。”

    “謝謝。”顧緗感覺自己的舌頭有些發僵,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賀輕塵的親人,不知道有多親,但也足以讓她不自然。

    “叫明暉哥吧。”賀輕塵說道。

    她叫了聲:“明暉哥。”

    簡明暉目光很柔和,繼續問:“你名字是哪個緗?”

    “緗黃色的緗,絲字旁那個。”

    他嗯了一聲:“好名字,這個字有文化,緗字用來借指書卷,誰取的?”

    “我爸。”顧緗對這位表哥很有好感,聊幾句便能感覺他是個很有內涵的人。

    簡明暉并不是特地過來找賀輕塵的,只是恰好經過酒吧,想進來坐坐,便遇到了他們。他也沒有待很久,閑談一會兒就走了,還極有風度地說不打擾你們約會。

    顧緗從來沒打聽過他們家的事,但看得出來,賀輕塵對這位表哥十分尊敬,說話時明顯不同于跟周冶、張步等人說話。

    又或者說,與其用“尊敬”,不如用“小心”。

    不是出于畏懼的小心,而是出于擔憂的小心。

    這位簡表哥說話十分溫和,客客氣氣的,雖然很多出身優越的子弟,家教很好,待人接物端和大方,但也有疏離感。可顧緗看得出來,他骨子里就是個溫柔的人。

    只是,“簡明暉”這三個字,她總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在哪里聽過或看過。

    表哥一出現,賀輕塵的狀態就有一點點不同,雖然那種變化非常小,微乎其微,但顧緗還是察覺到了。

    她不知道原因,也不便多問,坐了一會兒后,說道:“明天是周一,要上班呢,要不先送我回去吧。”

    賀輕塵驅車送她回公寓,在車里,顧緗打開手機看了眼公司群的信息,老板又在群里發雞湯。顧緗陡然想起老板那段時間一直掛在嘴邊的“簡總”。

    她心里一驚,不由呆怔住。

    賀輕塵也是個很細膩敏感的人,她的呼吸節奏不對他都能發現。

    “怎么了?”

    顧緗摁住心跳回應:“沒事,我們老板在發雞湯。”

    “呵,周末也不放過你們啊。”

    顧緗道:“人到中年就愛這樣,成天灌輸雞湯。”

    她側頭看向窗外,整座城市夜晚的光華依舊璀璨,秋風仿佛愈發遒勁,吹得街邊的樹葉子開始掉落,再過一個月,就差不多要開始供暖了。

    心里吁嘆,老板口中的簡總應該就是簡明暉,她可能是在公司的合同或什么文件上看到過這個名字。

    這不是什么巧合,一些事她心里早就有過懷疑。去年秋天,花店支撐不下去了,程姐關店后,她找了一個禮拜的工作,程姐一直很關心她,介紹她來這家公司上班,做行政前臺。而她一上班,公司就迎來了潑天富貴,又恰到好處地更改了上下班時間,讓她避開了地鐵高峰期,就連老板也一直夸她是公司的吉祥物、幸運星。

    太多巧合了,只是她不想去弄清楚,人生難得糊涂不是嗎?

    可是現在一切都明朗了起來,說到底,她還是被這個男人照顧得妥妥當當。

    車里突然的安靜,總是讓人隱隱不安,賀輕塵偶爾掃她一眼,但沒有說話。前方就是公寓,車子停下來,顧緗感覺自己的聲音語氣很正常,松開安全帶時說:“你不用下車了,就在車里看我進去吧。”

    他點點頭,湊過來要索吻。

    顧緗沒拒絕,傾了大半個身子過去,淺淺地親完后還對他笑了笑:“我先上去嘍,你路上小心。”

    推開車門下車,顧緗沉了一口氣,提步朝公寓走去。

    剛要進大門,身后的車門好像打開了,男人下了車。

    顧緗察覺到,轉身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他走過來,目光直視于她,唇角勾了勾:“我跟你一起上去。”

    是要送她進公寓房間還是想坐會兒?都不重要,都是可以的,顧緗沒有猶疑地說:“好啊。”

    話說如此,兩人之間的氛圍還是有些奇怪,在電梯里,顧緗沒話找話地說今天電梯的燈老是一閃一閃的,還沒修,他低低地應聲,說明天也許就好了。

    沉默地通過過道,拿出鑰匙打開門,顧緗連燈都來不及點亮,身子就被他從身后抱著,緊緊地禁.錮住,男人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氣息粗.重。

    在暗淡的光線里,男人抱著她轉了個身,強勁有力的手臂把她抵在門后,湊唇過來,深深地吻著,吻得極用力,咬著她的舌尖和唇瓣不放,手還托著她的下頜,讓她一直仰著脖子接受他的侵襲。

    他沒抽煙,也沒喝酒,身上純粹的檀木香鋪天蓋地把顧緗籠罩。顧緗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也許跟他表哥有關,或者跟他們剛才詭異的氛圍有關。

    忽然,男人軟軟的唇逐漸離開她的嘴唇,他用冰涼的指尖,掀開她的衣服領子,開始親吻她修長的脖頸與鎖骨。

    衣領被拉開了一些,親吻繼續向下。

    在濃重的喘息聲里,顧緗聽見他說:“今晚留下?”

    這不是什么大事,早一天晚一天,沒什么區別。他們也沒有多少時間慢慢來,顧緗想也不想地點頭,從喉嚨里嗯了一聲。

    親吻繼續熱烈地進行,有力的大手也開始肆意游走,顧緗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他揉搓得變軟了。身子被他牢牢地鎖著,兩個人好像是一點就著的干柴,誰也不想去管顧之前的氛圍為什么詭異,顧緗也不會去確認是不是他促成的公司合作,一些事,沒有必要說太透了。

    她趁亂把燈打開,很奇怪的是,燈一打開,男人好像清醒了過來,他明顯地停頓住。

    顧緗不解地看他,發現他的眉心蹙起,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你怎么了?”她小聲問。

    賀輕塵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是正吃著美食呢,結果發現一只蒼蠅在身邊飛來飛去,他皺眉說:“算了,今晚不睡這兒。”

    顧緗郁悶了,提高音量:“那你還說要留下?”

    他輕輕地笑了笑,指尖挑了挑她的下巴:“我不睡這兒,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為什么?”顧緗更納悶了,“你嫌棄公寓環境不好?”

    他呵出一口氣:“這兒是張步安置過前任的公寓,我嫌棄的是他。”

    顧緗無語道:“但床和沙發都是新買的。”

    “那也嫌棄。”

    行吧,這個大少爺,他跟張步二人互相嫌棄,估計會一直到老。

    顧緗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把衣服、護膚用品等,裝在一個牛皮紙袋子里,跟他連夜住進了大平層。

    他的房子裝修用的是高級材料,客廳開闊,廚房寬大,自然比小小的公寓好了不知多少倍。裝修風格是極簡中帶著奢華,低調中盡顯格調。

    然而環境再好,再優雅、舒適,兩個人折騰一番,都降了熱度熄了火,加之時間有些晚了,賀輕塵說:“明天還要上班,不折騰了,去洗洗睡吧。”

    顧緗正有此意,洗完澡,穿著吊帶睡裙坐在梳妝臺前護膚。

    賀輕塵洗完澡過來時,她正好抹完體乳,坐著看手機,男人靠近,輕嗅了一下,說道:“好香。”

    顧緗轉過身子抬頭笑:“要不給你抹點兒?”

    他一把公主抱式將她抱著走向大床:“大老爺們不抹這個,你香香的就好。”

    被輕輕地放在柔軟又寬大的床上,真絲的床品無比貼膚,顧緗陷在被子里,看著這個男人,伸手撫摸一下他的臉,輕淺地勾著唇。

    沒有想到,她會這么快,這么聽話地跟著他住了進來。

    但是想一想,他們確實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從現在起,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她穿著白色睡裙,露出一雙纖細的小腿,搭在深色的被子上,更顯白凈。男人抓著她的小腿,笑著說真細真直,光滑又白皙,能玩很久。

    顧緗哼了他一聲,爬進了被窩。

    明明熄了火,但在被窩里,男人在身后抱著她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把她的花邊吊帶撥到手臂,親吻她平整的鎖骨和單薄的肩膀許久。

    黑暗中,聽見他低啞的聲音說:“要不明天請假?”

    顧緗嚴肅道:“不行,我還沒請過假呢,不能打破這個完美記錄了。”

    他輕笑,按亮手機屏幕看了眼時間:“唔,十二點了,算了,做起來你肯定沒得覺睡。”

    顧緗:“……”

    第27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賀輕塵, 你無賴”

    星期一早高峰,全城大塞車。

    但顧緗發覺他小區附近的路況還好,這就是地段二十幾個達不溜的優勢嗎?不過也可能是過了9點鐘的緣故。

    他的屋子里冰箱都是空的, 兩個人起床后, 悠哉在外面吃了早餐,賀輕塵才驅車先送她去上班。

    順利抵達公司樓下,顧緗開門下車時,通常要10點鐘才來的老板,正好開著他的車駛入地下車庫, 望了這邊一眼。

    等顧緗上樓后,大腹便便的老板走進來,一臉八卦相地問:“顧緗, 那就是你對象?”

    顧緗點了點頭。

    老板簡直是用膜拜的語氣說:“雖然沒有看清,但是人也太有范兒了,活脫脫就像個貴族公子。”

    顧緗受不了他這一拍馬屁的行為, 人家坐車里, 他頂多看到張模糊的臉, 范兒能看出來?她笑笑:“老板今天來這么早。”

    “那可不,不來早點兒還看不到你對象呢。”

    午飯時間,賀輕塵似乎有點兒閑, 發信息問她中午吃的什么。

    顧緗看了眼飯盒里的萵筍片和幾塊蒜香排骨,拍了張圖片發過去。

    不一會兒,收到他發來的午餐照,樂扣的玻璃飯盒里, 有一份青椒牛肉, 一份西蘭花炒蝦仁,一份蔬菜。

    顧緗有點兒驚訝, 原來他上班不是吃食堂,聽說他們集團總部大樓有自帶食堂餐廳,伙食很不錯的。

    很快接到他的語音通話,顧緗掛上耳機,問他:“是家里送來的么?”

    他回道:“小舅公的飲食有要求,午飯是家里廚師做的,順便給我送了一份。”

    怪不得。

    “晚上想吃什么?”他問。

    “想……”顧緗忽然想起他說自己會煲湯,“喝你煲的湯。”

    他嗯著聲:“下了班我先跟你去趟超市,有很多東西要買。”

    確實有很多東西要買,各種生活用品,還有油鹽醬醋蔥姜蒜,都要自己去挑。他想跟她一起慢慢地逛,聽她念叨什么好用,什么實惠。

    然而還沒下班,顧緗接到秦阿姨的電話。

    今天是秦芳生日,她特地打電話叫顧緗過去吃飯,還交代:“阿姨過生日呢,能不能叫上你對象一起過來啊?”

    秦阿姨幾乎把她當成女兒,顧緗當然是要過去給她慶祝生日的,但是帶上賀輕塵……她有點兒猶豫。

    “他可能有點兒忙。”

    “緗緗,你別跟我打馬虎眼兒,張步都跟我說你倆在正經談戀愛了,況且他上回已經來過我這兒,你帶他過來,就當是送阿姨的生日禮物,阿姨別的禮物都不要你的。”

    顧緗:“可他真的挺忙的。”

    “就這么說定了,他要是不出現,我就要生氣了。阿姨去買菜了,親自下廚做你們喜歡吃的菜。”

    秦芳不由分說,把電話掛斷了。

    顧緗無奈不已,但賀輕塵要是不去的話,秦阿姨估計會念一輩子。她只得給那男人發信息:【張步媽媽過生日,叫我們過去吃晚飯。】

    此時集團的大辦公室里,氛圍略顯嚴肅,賀輕塵正帶著高層跟海外公司開視頻會議,對方說英語,大家都戴著同聲傳譯的耳機。但由于賀輕塵本身就是做翻譯出身,這讓同聲傳譯人員感到壓力倍增,擔心沒有翻到位被指出來。

    何況這位年輕俊朗的賀先生,眉頭一直緊鎖,讓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工作。

    只是忽然這一瞬,他看了眼手機,爾后明顯扯了個笑。他簡單打了個字“行”,在要發送的一瞬,又覺得少了點兒什么,于是把那姑娘平時給他發信息時最喜歡用的自帶的旺柴表情包給用上了。

    發出去后,顧緗很快回復了一個“衰”的表情包,賀輕塵簡直能想象得到,她看到他的信息時,表情是怎樣的目瞪口呆,男人不由噙著微笑放下手機。

    幾位與會人員見他舒展眉頭,紛紛松了口氣。

    老簡總年事已高,身體也時常抱恙,對很多事情都是有心無力,而老簡總的兩個兒子一個在海外,一個在深市,其他的親信稍顯遜色,那些股東也沒什么經營頭腦,聽風就是雨,導致之前不少項目都有虧損。

    總部能用的簡家人真的不多,偏偏簡明暉這一年多來也有各種傳聞,讓人覺得簡氏處在風雨飄搖之中。

    正是在這時候,橫空出來個不好敷衍的外孫輩賀輕塵。

    大家都知道,賀輕塵是簡若梅的兒子,簡若梅手握從她母親手上繼承的集團10%股份,此前賀輕塵從未參與經營,這次過來幫忙,也讓一些心生擔憂的人,感覺看到了希望。

    如今集團面臨重要的轉折,下一個十年,這艘巨輪是成功調頭去拓展藍海,還是就此擱淺,現在是關鍵時期。

    ……

    顧緗并不知道賀輕塵正在開重要的會議,只是看到他罕見地發了個這樣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受不了。

    不過他應該確實挺高興,像是要帶他去見家長似的。也罷,只是去張步家吃頓飯,沒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她放寬了心,只等著下班后帶著這個英俊優雅的男人,去給秦阿姨過生日。

    但是張步他爸聽到消息后驚訝不堪,親自走到了兒子的辦公室問詢情況。

    張步不以為意地說:“只是吃頓飯,爸你緊張什么?”

    張父罵道:“臭小子我是緊張嗎?一些事兒不得跟你串清楚?萬一說錯話了呢?”

    張步無奈地看著爸爸,只好說:“反正你也別打聽,就當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他肯定不會透露自己家的情況,怕嚇著顧緗,大家一起演場戲不就行了。”

    張父搖頭嘆道:“唉,你們的這些事兒,是你們年輕人太喜歡玩了,還是我太老了?”

    *

    晚上七點多,五個人齊聚張家別墅內。

    賀輕塵下班時,直接從公司帶了一套高檔紫砂壺茶具過來,說是太倉促了,沒有準備更好的禮物。

    秦芳看著這個俊雅無匹的年輕人,眼睛里全是歡喜,直說:“別這么客氣,我都吩咐緗緗不要帶禮物了,你怎么稱呼啊?”

    “阿姨您叫我小賀就行。”

    小賀……張步在一旁憋了憋笑,被顧緗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秦芳張羅著:“哎好好好,快去洗手準備吃飯,我們家都很隨便的,說是生日,其實就是一起吃頓家常便飯。”

    吃飯時,秦芳還說:“我也沒什么文化,但我聽說你是跟領導去做翻譯的?”

    賀輕塵:“是的阿姨,我現在正在休長假,順便在親戚家的公司幫忙打打雜。”

    “多好的工作啊,穩定又有前途,人也上進。我們緗緗就是得找個穩定又可靠的年輕人,別漂來漂去,沒個根兒對吧。”

    “是的,做北漂很不容易,她又獨自一個人。”賀輕塵說完,笑著看了顧緗一眼,順便給她夾菜。

    顧緗皺眉不已,埋頭吃菜。

    “哎是吧,我也一直這么說,讓她跟我們一起住,她也不肯。”秦阿姨仿佛找到了聆聽的知音,“你是本地人,聽張步說家里給你買了房,那我就放心多了。不管房子大小,有個窩就是好的。”

    賀輕塵:“房子不大,也確實是家里支持的,我的工資也負擔不起。”

    “那沒事,現在年輕人誰不得靠家里幫襯,張步要沒有他爸,都不知道在哪里討飯吃。”

    顧緗聽著,眉頭越發皺了,他的那套房子不大?算了,當她沒聽見。

    張步的眉頭皺得比顧緗深,都能夾死一只蒼蠅了,他打斷老媽的話:“媽,你夸他就夸他,何必損我呢,我也不至于去討飯吧。”

    秦芳:“那很難說啊,你現在對象也不找,你就跟小賀學學。”

    張步無語地搖頭,懶得再回應。

    吃過飯,賀輕塵陪張父喝了喝茶,聊了聊國外形勢、股票基金,再后來借故跟張步去了二樓。

    秦芳見他一離開,趕緊把顧緗叫到廚房,說了一通賀輕塵的好話,什么人挺好的,好好把握。

    那一刻,顧緗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心中不住地泛起酸澀感。本來應該是自己的父母來說這些,沒有想到是阿姨來囑咐。

    要是賀輕塵真的是出身普通家庭就好了……可惜出身改變不了,他的是,她的也是。

    而樓上,賀輕塵點了根煙,漫不經心地問:“你爸知道了?”

    張步毫不意外地嗯了一聲,但還是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從哪兒看出來的?”

    “眼神。”

    也是,面前這個狗男人是跟著那些老狐貍混的,怎么可能會看不出來?張步冷哼一聲,說道:“我爸在一個宴會上,遠遠地見過你,聽了一些消息,上次跟我確認過。”

    賀輕塵面色不改地說:“嗯,她們還不知道就行。”

    但張步聽了這話就開始炸毛:“那你也不能一直死死瞞著她吧。”

    “從來沒打算瞞著,但時機還沒到。”

    “不是,你還要什么時機?你就不能開誠布公主動談?”張步受不了,“她那天發我的信息,每一個字都在冒著幸福的泡泡,這他媽還不夠?”

    他說著打開手機,翻出了那條微信:

    【跟你說一聲,我戀愛了。】

    賀輕塵掃視一眼,心中微微觸動。

    他聽顧緗提過這件事,當時她坐在車里,很平淡地說出口,無驚亦無喜,讓他感覺只是很尋常的事。然而這行文字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明明是無比簡單平實的一句話,但就是能從每一個字里,想象得出她一個字一個字輸入時,指尖是

    雀躍的,嘴角是上揚的,整個人幸福得全身都在冒粉紅色的泡泡。

    男人先是嘴角露出得意的笑,一瞬,眼眸里的光變得暗淡。

    很多事,不是他不愿意談,而是她不愿意聽。昨天見到他表哥,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家公司合作的公司是簡氏旗下的,還有公司的作息為了她改變,怎么可能純粹是幸運?但她沒有提半個字,態度仍舊是不想知道太多。

    這段感情,看上去他是高位的一方,實際上所有主動權都在她手里緊緊攥著。她還老喜歡把扯離婚證掛嘴邊,讓人聽了很阻滯。

    他只能耐心地等,等她一步一步、毫無防備地向他靠近。

    他本來就準備打持久仗,然目前進展遠超他想象,所以急什么呢?太急了只會適得其反。

    賀輕塵笑著對張步說:“把這行字截圖發我吧,我把它裱起來。”

    張步出離憤怒:“發個毛啊!你倆愛談就談,我是你倆的工具人?”

    賀輕塵若有所思:“啊,這不是很光榮的事嗎?”

    “光榮個屁!”

    顧緗看時間差不多了,便上樓找賀輕塵,正好聽見張步在炸毛發飆,無語地說:“你倆又吵架了?”

    賀輕塵掐滅煙起了身:“沒有的事,他嚴重上火。”

    張步:“賀!輕!塵!”

    “我們得回去了,”他牽過了顧緗的手,又回頭對張步說,“你記得把東西發我。”

    顧緗好奇地問:“發什么?”

    “文件,他們公司要競標一個美企項目,我剛好認識那公司的負責人。”

    “哦。”

    *

    回家的路上,見賀輕塵嘴角一直彎著,顧緗忍不住揶揄:“你就是那種討家長喜歡的年輕后生。”

    “好歹伺候了那么多年的領導呢,應付一般老人家,還不是手拿把掐,何況我怎么說也是一表人才吧。”

    “嘚瑟。”

    他看了眼顧緗:“原本要買菜煲湯的,只怕要等到周末了。”

    “你明天要出差?”

    “嗯,預計得周四或周五才能回來。”

    “沒事。”顧緗想了想,又說道,“等你出差,我就回公寓住著。”

    “怎么呢?”

    “屋子太空,我一個人住著不習慣。”

    賀輕塵沒有勉強,只說:“也好,那兒去你公司也更快。”

    下車進電梯間,收到了張步發來的截圖,他還發了個鄙視的表情。

    賀輕塵笑著回了個謝謝。

    顧緗瞅他今天格外高興,皺眉問:“又有什么好事兒?”

    賀輕塵單手攬過她,微微蹲身,順勢把她抱起,像樹袋熊一樣,將她掛在自己的身上。

    “張步發文件過來了,他對我意見挺大,但每回看他氣呼呼的,我覺得還挺逗樂。”

    顧緗一手勾著他脖頸,一手掐他嘴角:“你嘴皮子厲害,他說不過你,你老是欺負他!”

    他眼眸帶光地看她:“那你現在在做什么呢?”

    “幫你松馳嘴角肌肉。”

    “哦,謝謝?”

    “不用客氣。”

    “我也幫你?”

    “……”

    這兒的房子一梯一戶,私密性非常好,不過料想即便有人,他也不會顧忌什么。此刻,他抱著她,肆無忌憚地親她,從電梯里一直親到了家門口,進屋后繼續把人兒抵門上,深深地吻。

    顧緗被咬得唇部有點兒輕微的疼痛,吱了一聲后,他停下來說:“一起洗澡?”

    她抿唇,看著他眼睛里閃爍的星光,點了點頭。

    男人直視著這張嬌艷欲滴的臉,聲音略低:“上次沒能好好看你,這次我要看仔細一些。”

    顧緗沒有說話,然而臉頰已經爬上了兩團羞紅,她依舊點頭,又不好意思看他,收收眼眸。

    聽見他很輕地笑著說:“更想讓你好好看我。”

    顧緗心里忽地一扯。

    剛才她想的只是賀輕塵要看她,卻忽略了,一起洗澡的話,她當然也要看賀輕塵。

    臉頰的紅色漲得更艷,顧緗一把勾著他脖頸,趴在他肩膀上開始耍賴:“我不要看。”

    “真不看?”

    “不看。”

    “行,閉著眼睛感受也行。”

    顧緗:“……”

    “賀輕塵,你無賴!”

    “嗯,我是。”

    ……

    第28章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女朋友

    不知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她的拒絕, 他的表現十分溫柔紳士。

    顧緗攏好頭發時,他幫她放了溫熱的水,然后看著她:“我幫你脫?”

    手指小心地幫她解扣子, 跟上次一樣, 一些部位避免觸碰到。

    只是這次,男人正面面對著肌膚瑩白如玉,曲線玲瓏有致的人,用欣賞的目光端詳,僅用手指指腹沿著背部那道脊椎滑下。

    顧緗形容不出這種感覺, 只知道脊椎又僵又酥,兩種矛盾的感知交織在一起。

    男人捧著她的臉,親她柔軟的唇。再用溫柔的目光, 注視她清澈的眼睛,盈滿笑意說:“很漂亮,美得像藝術品, 我非常喜歡。”

    顧緗其實無比羞赧, 一直在強撐, 整張臉都在發燙,聽完這句話,更覺不好意思, 身子貼在他身前,把臉埋在他襯衫里撒嬌一般嚶嚶作聲,避開他視線。

    他輕聲地笑,抱得極緊, 溫潤的手掌按在她的背上游走著, 含著她的耳垂不放。

    深重的呼吸里,他說:“快泡熱水里去, 待會兒該著涼了,我給你弄花瓣過來。”

    顧緗點點頭,用沐浴露弄泡泡出來。

    連夜搬家時,那束玫瑰也被她連瓶帶花,一起帶了過來,擱在客廳的茶幾上。北城秋季的干燥名不虛傳,才過去兩天,花已經不復新鮮,但摘掉蔫了的那部分,其余的用來泡澡點綴剛剛好。

    顧緗坐在浴缸里,頸后垂下來幾綹須發被水沾濕了,貼在脖頸后。她被溫熱的水包裹著,感覺自己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了。

    在氤氳霧氣里,賀輕塵注視著她修長白皙的脖頸,還有平整纖細的鎖骨,垂垂眸,站在浴缸邊,開始風雅地幫她摘花瓣,再撒到泡泡上,整個動作充滿了無與倫比的矜貴優雅。

    顧緗忍不住抬起眼眸,溫軟地叫了聲他的名字:“賀輕塵——”

    “?”他回看她。

    “要不,你也一起洗吧。”

    他笑,仿佛看穿了她只是出于羞愧而作出的補償,回道:“下次吧,這次我淋浴就好。”

    “下次我們再買些香薰、浴鹽,這次太倉促了,什么都沒準備。”

    顧緗笑嘻嘻地道:“哦,你是嫌檔次不夠。”

    男人氣得哽住,呵了聲:“確實檔次不夠,委屈你了。”

    玫瑰花瓣很快摘完,顧緗玩花瓣、玩泡泡,搓搓皮膚,而另一側的淋浴間前,男人皮帶的搭扣作響。

    她沒朝他那邊看,只是后來透過淋浴間的玻璃,隔著霧氣朦朧,看著那個男人泛白的身影。

    唉,剛剛她在作什么呢?

    在這種事上,他很尊重她意見。只要她說不,哪怕是違心的,他也會當成是真的。

    顧緗把后腦勺擱在一塊疊起來放邊沿的毛巾上,閉目養神時,淋浴間的花灑停止灑水,門推開,不一會兒他穿著浴袍走了過來。

    帶笑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你這是睡著了呢?水都涼了。”

    顧緗睜開濕漉漉的眼睛,仰頭看著他:“那你幫我沖一下吧。”

    他拿過了花灑:“伺候你這朵出水芙蓉,我很樂意。”

    顧緗也很享受被他伺候的感覺。

    他的動作溫和輕柔,眼神亦是,很純澈,不帶一絲欲念。他還幫她擦干了水,再裹好浴袍,吹了一下頭發,打橫抱著離開。

    顧緗回看一眼浴缸里逐漸消失的泡沫,還有那些鮮艷的花瓣,抿了一下唇。明天阿姨過來收拾,大概就知道賀先生家里的女人還挺會享受的吧。

    她縮在他懷里,小腿收起,腳丫子也蜷了蜷,像只貓一樣貼在他胸前。

    “在想什么呢?”察覺她這一刻特別乖,賀輕塵低頭看著她。

    “在想明天你要出差,那我就回公寓。”

    “你就安心住在這兒,我讓人接送你上班,叫周冶來當你司機怎么樣?”

    “還是不要了,我在這兒也可以坐地鐵的,只是屋子里沒有你,我怕我不習慣。”

    明明還沒出發呢,這一瞬莫名覺得鼻子發酸。

    男人沉出口氣,把她放在床上,溫柔地親吻著,哄道:“我盡量早點兒趕回來。”

    顧緗坐起來懶懶地抱他,趴在他肩膀上,說道:“按你的節奏來就好了,我就是覺得被你伺候得太舒服了,肯定會想念你伺候的。”

    他輕哼:“小沒良心,上次搓澡工的費用你還沒結呢。”

    “你還記得啊!”

    “當然記得,大搓八十,小搓四十。”

    受不了,他居然也用“大錘八十,小錘四十”的梗,顧緗忍不住打他:“我又不是墻,我每回給你一百塊,不用找了。”

    “那,”蠱惑的聲音說,“謝謝老板。”

    “……”

    *

    她以為自己很快就會恢復到從前,然而下班回到公寓,并不像她想的那樣。

    才在一起多久,就不習慣了。

    他很忙,一忙起來便專心致志地做事,晚上也多半有應酬。他不會抽空問她中午吃了沒,晚上吃的啥,因為離開前的那個晚上,他吻著她的鎖骨,問她希不希望他午飯晚餐給予問候。

    顧緗表示,平時膩在一起聊什么都行,但在微信里每天一直問這些,就很無聊,久了她會甚至會覺得煩,仿佛人生只能聊這個了。

    他用好聽的聲音笑著說:“我以為只有我認為這樣會無趣。”

    同時覺得好險,因為他曾問過她兩次。

    顧緗郁悶地咬他的臉:“你問的不多,而且不是連續問的。”

    “如果我覺得煩,我早都說了。”

    他笑,抓了她的手,玩她的手指頭:“也是,我對象不是個會忍的人。”說完,卻又不經意地嘆了口氣。

    顧緗問:“為什么嘆氣啊。”

    他意味深長地說:“沒有想到,連這種細節,我們也會有一樣的感觸。我以為一般人戀愛,都是要說早安午安晚安的,不想我的姑娘不需要這個。”

    顧緗在暗淡的夜色里看著他的臉,驕傲地說:“因為我們都不是一般人。”

    她真的不需要他一日三餐的問候,也不需要他事無巨細地匯報行程,他對她而言,像是拂過山崗的清風,淌過溪澗的流泉,他心中想發給她的信息,一定就是她想看的。

    這種默契的感覺,在重逢的那天,他站在花店門口輕嗅海芋的時候,就注定了。

    她知道他最近工作壓力挺大,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在做什么,可是她能感應得到。

    周四晚上,他喝了些酒,像上次酒后給她打電話一樣,躺在床上,說話的節奏十分緩慢,言簡意賅。

    “還得待兩天。”低沉的聲音無奈極了。

    顧緗一點兒也不意外,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特別想陪在他身邊。

    “要不,明天,我飛過去看你?”

    電話那端的人倏然沉默,驚喜又疑惑的聲音問:“真的?”

    “當然,我還沒去過深市呢,我剛好入職滿一年了,有五天年假可以用來調休。”

    男人笑起來,像個撿到了寶物的小孩,聲音充滿期待:“好,我等你過來。”

    談戀愛么,穿越整個動蕩不安的時空去看一個人,好像也是必須的。

    翌日下午四點多,顧緗抵達深市,這座嶄新的繁華城市,面前流動的大多是年輕的面孔,每個人的腳步都好像是急匆匆的,不像北城,至少在公園,在小巷,還能遇到不少慢節奏的人群。

    這里是南方,十月的氣溫如盛夏一般,顧緗穿著條裙子,沒有帶行李箱,只拎了個大的手提袋,挎著個小包包,賀輕塵開完會趕到附近商場時,她正坐在商場中庭的休息椅上,看匆匆往來的行人顧客。

    頎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朝她輕笑:“數了多少人?”

    顧緗抱住他的腰,蹭了蹭臉頰:“數了又忘了,只好重新開始數。”

    他的手掌摸她的頭發,說道:“先去吃飯,晚上有個場子,合作方招待的,大家喝喝酒,隨便聊聊,帶你去玩?”

    顧緗心里愣了一下,但很快抬眸看他:“那我得買身漂亮衣服,我帶的衣服不多。”

    他笑:“多大的事。”

    她在店里試衣服,男人坐在休息沙發上,看上去依然忙碌,手機的信息不斷發過來要處理。

    買完衣服,回到酒店后,被他深吻的間隙,顧緗問會不會打擾到他?”

    男人的喘息十分深重:“怎么會?要是能打擾到,我怎么會讓你過來。”

    也對,她應該對他有信心的。

    場子里男人居多,也有女性,但看上去像是被招待方帶過來活躍氣氛的人。

    顧緗穿了條精美的杏色無袖裙子,光滑柔軟的緞面極有質感,賀輕塵的手搭著她的腰上,給她穩穩的安全感。

    那些人看到顧緗的時候,有驚艷的,也有驚訝的。其中有兩位是子公司的項目負責人,知道賀輕塵是代表簡老董事長過來商談,或者說監督合作洽談,也聽聞賀輕塵出身不凡,目前單身無不良嗜好,那么現在摟著的這位美艷姑娘是……

    賀輕塵似是看出了他們的疑惑,卻偏偏不想直接介紹,只一貫溫柔地對顧緗說:“我讓人給你調杯度數低的酒,你別喝太多了。”

    其實這樣的場子,顧緗也是第一次參加,她心里發虛,眼睛只好一直放在他身上,點頭說好。

    那些男人很識相,只談自己的事,沒有多問,偶爾禮貌地跟顧緗碰個杯,示意一下。

    顧緗喝了兩杯酒,再閑聊幾句,無意中透露自己剛從北城過來,再夸深市很繁華。

    有個打扮時髦,化了濃妝的女人,問顧緗的裙子是什么牌子,看上去很大牌。

    顧緗大方告訴她品牌名字,還說是傍晚剛買的。

    她的表情立即變得莫名優越起來,似是不屑:“臨時買的?特地為了這個酒局?”

    顧緗不明就理地回答:“是啊,我來得太倉促,不知道有酒局。”

    賀輕塵聞言,掃了那女人一眼。

    隨后牽著顧緗的手起身,說道:“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慢聊。”

    招待方瞪向那個女人,送他們出了包間,一路上說了許多好話,賀輕塵說:“吳總,合同的事明天商談細節時再談,你們慢慢喝。女朋友剛下飛機,又不勝酒力,需要先回去休息。”

    大boss一走,整個場子頓時松懈下來。

    子公司的兩位負責人面面相覷,私下里猜測那個女孩是誰?然而等吳總一回包廂,提及“女朋友”的字眼,兩位負責人又目瞪口呆起來。

    確定是賀先生的女朋友?

    可是沒聽說啊。

    不過賀先生本來就挺神秘,他們信息收集不全也很正常。

    ……

    顧緗發覺賀輕塵好像在生氣,她的手被他緊緊捏著,情不自禁扯了一下他的手臂:“你生氣了?”

    他說:“有點,但是在生我自己的氣。”

    “為什么?”

    他沉了口氣息:“沒有顧及到你沒參加過這種酒局。”

    顧緗反應過來,說道:“你是說那個女人?雖然她的語氣是有點兒奇怪,不過我也沒什么可介意的,她可能只是不會說話,我遇到過說得更難聽的。”

    比如被人說是狐貍精,勾引男人啦……

    賀輕塵看著這個長得美艷不可方物的人兒,抬手用指腹輕輕地撫了一下她的臉頰。

    “臉有點紅,回酒店早點休息吧。”

    他大概是覺得沒有照顧到她,讓她受委屈了?其實一點兒委屈也沒有受,他幫她出了氣,還對吳總說她是他的女朋友……她挺高興的。

    是以,顧緗有個美好的心情,又有酒精加持,還有連日來的思念堆積……賀先生有女朋友的消息悄然傳開時,她在酒店大床上對這位賀先生索取不斷。

    ……

    第29章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我鐘意你”

    深市靠近海邊的緣故, 向晚時分便有風吹來,此時夜風清涼,卻沒有北城的風那么干燥, 拂在微微發燙的臉上剛剛好。

    顧緗跟賀輕塵走到外面街上等司機過來, 這條街的夜生活很熱鬧,燈光霓虹不斷閃爍,她留意到不少經過的行人都穿著各式拖鞋,如洞洞鞋、人字拖、普通拖鞋……松馳感撲面而來。

    顧緗腳上穿的是一雙精致的裸色小高跟單鞋,她挽了賀輕塵的手, 跟小孩似的說:“我也想穿人字拖。”

    賀輕塵低垂眸子,笑問:“穿人字拖配這身裙子?”

    “沒說現在,就是像他們這樣, 穿個人字拖,隨意地逛街。” 顧緗拽了下他胳膊,繼續念叨, “黑色的人字拖也很好搭長裙的, 看上去非常舒適愜意。”

    “嗯, 明天簽完合同就沒工作了,可以留下來陪你慢慢逛,周日再回去。”

    顧緗卻在思索:“要是明天就結束, 那是不是可以明晚回去?”

    賀輕塵望了望車子來的方向:“難得出來一趟,這么急著回去?”

    “主要是周日還有課,明天的課我已經找別的老師代我去上了。”

    “行,那就明晚回去。”

    “嗯。”顧緗點了點頭。

    在哪個城市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身邊有她就好。男人側頭望她,松了松唇角, 抬手撫了一下她的臉,好像比剛才還要燙。

    司機總算把車開了過來,十來分鐘后,他們回到酒店。

    在車上,坐他身邊的人就嚷著頭有點兒疼,軟軟地靠在他身上瞇了瞇,現在進了套房,賀輕塵催促她去洗澡。

    澡洗完,護好膚,人似乎清醒不少,頭不疼了,就是有點兒興奮。

    當時賀輕塵從浴室洗完澡出來,她正好在看酒店能收到的港城某電視臺,電視畫面里的男播音員在播報新聞,說的是粵語。

    她穿著條淺色睡裙,抱著膝蓋坐在沙發上,白凈的腳趾給沙發壓出兩個凹陷,笑瞇瞇地抬起如同一汪秋水的眼睛看他:“賀輕塵,你跟我說粵語吧,我覺得粵語好好聽。”

    賀輕塵當時便有些受不了,感覺澡都白洗了。

    他很隨意地用粵語說:“好啊,你鐘意聽啲咩?”

    她好像聽懂了,畢竟這句話比較簡單,但她一聽便好像戳中了什么,電視也不看了,臉上莫名帶著羞意,起身踩在沙發上撲向他。

    哎,他也沒弄懂這姑娘在嬌羞什么。

    她只是掛在他的腰際,勾著他的脖子,下巴擱在他肩膀,說道:“隨便都行,我覺得都好聽。”

    這客廳是沒法待了,他直接把她抱去了臥室。

    “隨便都得?上至宇宙星辰,下至山川大海,咁多嘢,俾個方向我啦。”(……這么多事,給我個方向啦。)

    又瘦又輕的人在他身上扭了扭,她好像也聽懂了,笑著說:“就說你最想說的。”

    最想說的?呵——

    男人直接坐在床上,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腿間,充滿柔情地望著她。這張嬌嫩的臉,雙頰還是有些微紅,眼睛里的水光似乎更多,也許是因為興奮與羞意,添了幾分可口的感覺。

    賀輕塵輕咳一聲,定定地看著這個已經熟透,可以隨時采擷的人,摩挲著她的后脖頸,湊唇靠近,低磁的嗓音說:“我鐘意你。”

    輕輕的一個吻,落在她發燙的唇上。

    顧緗:“……”

    他在表白?

    他是在表白吧。

    臥室橘黃的暖燈下,男人白皙的臉上浮了一層淡淡的柔光,眼睛里的光像天上的星子,深深地注視著她,嘴角微抿,溫柔至極。

    顧緗卻一時傻愣住。

    見她呆怔,男人不由淡笑著,手指撫了下她的唇,狎昵又曖昧地問:“怎么,聽不懂這句話了?”

    顧緗抿緊了唇,低垂眼眸:“當然聽懂了。”又像是不死心,追問,“有多鐘意?”

    男人笑出了聲,卻一秒收斂了笑意,目光幽邃地盯著她,仿佛要把她拖進他眼神的漩渦中,嗓音也更低了些:“比你想象的要多,多得多。”

    這次他沒有等顧緗再問詢,直接咬了她的唇,深深地吻著她。

    聽見他的表白,本來就有幾分醉意的人,唇舌熱烈地給予回應,她知道他喜歡她,但是沒有想到他會這么直白明確地告訴她:比她想的要多。

    她想的已經有很多了,他卻如此確定地說,還要多得多。

    她相信他說的。

    只是想象不出。

    男人倒在床上,顧緗也順勢趴在他身上,他的大手是滾燙的,在她背上撫摸游走,最后抱著她打了個滾,把她壓在身下。

    在他深重的呼吸聲中,顧緗的吊帶睡裙被他扯掉了。

    等她睜開眼睛,他的上衣也解開了,露出一片勻稱漂亮的胸肌和腹肌。

    顧緗凝了凝眼睛,手大膽地觸摸上去。

    肌膚真實的觸碰比隔著襯衫的感覺更妙,他看起來瘦,腹部肌肉摸起來卻結實而富有彈性。她的手指輕輕撫過每一塊肌肉,讓男人心下一沉。

    于是她的嘴唇再次被他深深覆住,這一瞬,顧緗覺得不管發生什么,都是自然而然的。

    都是二十六七的成熟之人,還有什么可顧忌?

    她勾著他的脖子,跟他貼了一下臉。

    他含著她的耳垂,磁性的聲音問:“想要?”

    顧緗的嗓音很低:“嗯。”

    男人卻輕呵:“但你喝了酒。”

    “喝酒怎么了?”

    顧緗不解,卻能感覺男人的胸膛也在劇烈起伏,他仿佛是努力地按捺住內心的渴望,經過了深思熟慮,回應道:“今晚先體驗別的。”

    “???”顧緗本來就被親得有些迷離,又有酒精作祟,一時沒明白。

    但很快,她就懂了。

    這個男人……手口并用,也幾乎讓她崩潰破防。

    偏偏她又是如此的沒用,摸著他的頭,手指隱沒在他偏軟的頭發里,聲音嘶啞地喊著他的名字,一會兒說不要,一會兒說想要。

    她想,她真的想,索取更多,得到他的全部。

    奈何男人沒聽她的,最后她在一道白光乍現中,消停下來,偃旗息鼓。軟軟地躺在床上,陷在白色床被里,頭發有些亂,只余下輕微的喘息。

    男人這才自己又去了趟浴室……

    ……

    *

    他抱著她睡的時候,問:“還舒服嗎?”

    顧緗很輕地嗯聲。

    男人溫軟的手摸著她的臉,笑著說道:“你剛才叫起來就像一只貓。”

    顧緗:“……”

    她在他低磁好聽的聲音里入睡,呼吸輕盈又均勻,男人還沒睡著,抱著她,摸著她軟軟的身子,心里幽幽吁氣。

    要是她沒有喝酒,他的滔滔火焰一定勝過她的熱情萬丈。奈何喝了酒,多少會影響人的大腦判斷,他不想讓她明天起床時心生驚訝或疑惑。

    雖然他有把握她不會后悔,但他也想讓她清醒理智地做出選擇。

    翌日,賀輕塵沒有賴床,八點鐘準時起來,說今天工作比較重要。

    看了眼床上的人,她側臥著,腰間部位的薄被塌下去,勾勒出一段玲瓏有致的曲線,手臂細如嫩藕,搭在被子上。

    男人問:“你要起床跟我去吃早餐還是繼續睡覺?酒店的自助早餐供應到十點。”

    顧緗懶懶回道:“我想再睡會兒,然后去吃街邊店里的腸粉。”

    “那好,你注意安全,我工作結束再聯系你。”

    離開時,他親吻她的額頭,摸了下她的臉:“繼續睡吧。”

    ……

    今天白天氣溫有28度,出了太陽,顧緗真的去街上買了雙人字拖,黑色的,穿著還挺舒服,再花兩百多買了條碎花沙灘長裙,悠閑自在地走在街上,手里拿著杯很清淡的檸檬茶瞎逛。

    這樣的生活,其實她之前經常干。現在重新回歸,卻發現自己更想跟賀輕塵一起走,他會任由她抓著他的一兩根手指,拖在身后慢慢走,而他負責幫她拎包,吃飯時還會幫她擦凈嘴角。

    明明跟著他也沒多久,才兩個多月,卻像過了大半輩子,而今逐漸習慣了他的存在與陪伴,以后某天要戒斷這個男人,會有一些難受吧,她想著如果那天到來,她就奢侈一把,找個海邊待上幾天。

    賀輕塵帶著團隊簽署了合作計劃,原本還要一起用午餐,但賀輕塵推拒了,只讓他們去用餐,自己在約好的地方見到了更在意的人。

    他笑著問她剛才海邊沙灘回來?

    顧緗見他系著領帶,深色襯衫的扣子顆顆系得整齊,回應:“賀總襯衫革履,生意興隆啊。”

    “還湊合,環境艱難,賺一筆是一筆。”

    顧緗:“……”

    兩個人勾著手指去吃飯,后來他問想去哪兒逛,她打著呵欠說吃飽了只想睡覺。

    于是兩個人又回了酒店。

    大概他也很累,睡得比顧緗還沉,顧緗醒過來,看著他長長的睫毛輕微抖動,高高的鼻子,跟座小山似的,下頜線是如此流暢……還有他的喉結,明顯凸起,像一顆蒜瓣。顧緗忍不住伸手碰一下,再迅速縮回。

    還好,他沒醒。

    外面陽光依舊耀眼,顧緗希望這樣燦爛又靜謐的時光走得慢一些,像山間清泉,慢慢流淌。

    *

    回到北城后,賀輕塵終于在周日這天,給她煲了湯。

    確切地說,給她這個病號煲了個烏雞山藥湯。

    從南方折騰一圈,不知道是氣溫變化,還是那天晚上涼著她了,第二天她又穿人字拖,更可能是昨天下午她的例假來了,抵抗力變弱……

    總之周日早上,賀輕塵便感覺懷里抱著的人熱乎乎的,剛開始還意識不清地覺得她好暖和,后來發覺暖和得有些過頭。

    上呼吸道感染,扁桃體發炎,發著低燒,也不愿意去醫院,說是麻煩,吃點兒藥就好了。

    現在去醫院確實麻煩,賀輕塵去她公寓取了她囤的藥,一個收納盒里裝著的全都是藥。回來時,順便去超市買了一堆食材。

    男人吩咐她哪也不許去,居家隔離,跟舞蹈社請假,明天公司也請假,情況穩定了再上班。要是明天還發燒,只能去醫院。

    顧緗只能乖乖聽話。

    后來看著他挺拔的身影在灶臺前忙碌,她又忍不住,在他身后圈著他的腰,手交疊著置于他小腹上,抱著他問:“賀輕塵,要是我感染了,再傳染給你,你怕不怕?”

    他手里拿著根胡蘿卜在削皮,回頭看著她說:“那咱倆就做對苦命鴛鴦。”

    顧緗聽見這個詞,莫名發笑。

    苦命鴛鴦也挺好的,只要有他在,苦也是甜的。

    但她堅信,他才不舍得讓她吃苦。

    第二天早上情況緩解了許多,燒已經退了,癥狀和平時的扁桃體發炎沒什么區別。但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顧緗還是得請假,跟人事說自己還在深市沒回來。

    人事沒多問,繼續讓她調休。

    除了扁桃體發疼,小腹也有輕微不適,午后,顧緗喝著賀輕塵泡的紅棗枸杞茶,沒有困意,便窩在沙發上玩了一會兒游戲。

    是個國民級的手游,顧緗玩中路女法師,技術雖然一般,也沒有升級的動力,但她喜歡那些古風皮膚。之前省吃儉用才能給心愛的女法師買身衣服,現在感覺自己生病,應該安慰安慰自己,便把之前不舍得買的兩套皮膚穩穩拿下。

    跟剛開完視頻會議,走出來的男人獻寶:“賀輕塵,我給喜歡的法師買了新衣服。”

    賀輕塵抬眸瞥過來:“把你高興得。”

    隨后把她打橫抱起:“休息一下換換腦子,陪我看碟去。”

    他把一個房間裝修成了擁有視聽享受的影音室,里面有張舒適的雙人沙發,有大大的投屏,沙發邊的立柜,擺放許多碟片,坐在沙發上伸手可得。

    至于這些碟片,是他從世界各地淘到的,有的電影顧緗聽都沒聽過。偏偏今天看的是西語片,沒有中文字幕。

    顧緗氣道:“你這不是欺負文盲嗎?”

    賀輕塵笑著說:“你看畫面就好,我給你講個故事大概。”

    顧緗:“也行。”

    電影未開始,他又語調戲謔地說:“要不換個動作片,不用講解也能看懂,順便還能實戰演練。”

    顧緗受不了地拍打他。

    他淡淡地扯著唇角,束縛了她的胳膊,下巴蹭著她臉:“開個玩笑,好好看電影,是個名導拍的。”

    看的是一部講述親情、人性的電影,賀輕塵說中文名叫《回歸》。導演很會拍女人,也很會拍細膩的感情,畫面色彩鮮艷熱烈,女主角的大眼睛烏黑有神,又仿佛時常蓄滿了淚,她的身段極好,中年女人的韻味凸顯得自然融洽。

    顧緗一邊看,一邊聽賀輕塵說劇情,漸漸的注意力集中不了,昏昏欲睡。一直靠著他,慵懶又困倦的聲音,像在征求他的意見。

    “賀輕塵,我有點兒困。”

    “那就睡覺。”

    “你能抱著我,讓我睡會兒嗎?”

    “來吧。”

    男人把她抱在懷里,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臂彎,手指指腹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唇瓣。她很快入睡,像一只乖巧的貓咪。

    有的時候,他會覺得懷里的這只貓不需要自己,或者說不需要任何人,但這一刻,他又感覺到,自己于她而言,還是有需要的。

    男人輕輕一笑,沒再看電影,抱著她在沙發上一起小憩。

    ……

    休息了兩天,顧緗正常去上班,伴隨例假結束,扁桃體恢復正常。

    她打算這個周末好好犒勞一下賀輕塵,比如給他煮頓飯,但是她沒有想到,一些考驗會來得這么早,這么快。

    以及,她發現自己的占有欲還挺強的。

    很強。

    ……

    第30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冤種發小

    星期四那天, 顧緗的扁桃體已經不疼了,下班后,坐在車里跟賀輕塵說想吃烤魚。

    賀輕塵表示雖然見好, 但烤魚辣椒多、油又重, 也上火。

    顧緗一個勁兒說:“已經好全了,我吃了好多天的清淡飯菜,想吃點兒下飯的。”

    拗不過她,男人只得帶她去吃烤魚,吩咐對方別用那么多辣椒, 也別放那么重的油。鱸魚刺不多,但賀輕塵還是給她挑得很干凈,再夾給她, 說好不容易扁桃體好了,別又把喉嚨給卡著了。

    烤魚就著米飯和配菜,顧緗吃得有些飽, 下車后沒有上樓, 先拉著賀輕塵在小區里散步。

    小區人口密度極低, 綠化環境又好,散個步跟逛公園似的,甚至公園的人都比這兒多。

    秋天的氣息越來越濃, 小區里的落葉樹逐漸掉葉子,一些景觀楓樹的葉子邊兒也在發紅。

    顧緗握著他的兩根手指,跟他說:“等周末了,你嘗嘗我的手藝吧。”

    他笑:“要做飯給我吃?”

    “嗯, 不過我做的都是家常菜, 你不許嫌棄。”

    男人笑吟吟:“能吃就行,我好養活得很。”

    顧緗也發現了這個點, 他會品嘗高級廚師烹飪出的高檔食材,也會自己烹飪并享用家常飯菜,然而顧緗壞笑地看他:“哦,那我做道鷹嘴豆燉菜給你吃?”

    聽見生平最不喜歡的菜,賀輕塵臉一沉,捏她的臉頰:“以前怎么沒發現你也有這么蔫兒壞的一面?”

    顧緗笑著躲開,打鬧時,遇到了一對中年夫婦推著自家老人坐輪椅散步,看到賀輕塵,對方還點了下頭,以示打招呼。

    這個小區注定臥虎藏龍,顧緗沒問賀輕塵認不認識他們,見面點頭示意,算是基本禮貌,如果是熟悉的人,或者也要簡單聊兩句。

    她在秋風瑟瑟里挽著賀輕塵的手臂,依著他,在小區走了半個多小時,聽他聊以前留學時期周游歐洲列國,也和同學一起住過青旅,說在青旅遇到不少廢柴極品青年。而和他結伴同行的同學,就是上次在大使館活動中遇到的香水男人迭戈。

    顧緗不禁問:“上次你跟他在聊什么呢,我聽到好多我的名字,肯定不僅僅是夸我長得漂亮。”

    “要不然呢?我會說你的壞話么?”男人的腔調充滿了不可捉摸的笑。

    “當然不會,但是直覺沒這么簡單。”

    他伸手過來摟了她的腰:“迭戈說你的名字很不錯,和故鄉同音,他也有學漢語,會說會聽簡單對話。”

    這個解釋就合理多了……但顧緗奇怪:“那你們為什么不說普通話,讓他練練口語,也讓我聽懂。”

    賀輕塵淺笑:“許久不說西語,你還不讓我找老外練練啊?”

    好像也沒毛病。

    “你呢,大學時期有沒有什么事跟我分享,有沒有被很多男生追求?”

    提起大學時期,顧緗感覺自己乏善可陳,聲音低低地道:“當然有人追啊,但我又不喜歡他們,基本上不怎么理人。”

    這個男人笑,笑聲中夾雜一絲無奈:“確實不怎么搭理人,連我都不搭理。”

    顧緗心里頓了一下,在路燈下抬眸看他。

    兩個人的腳步在這一瞬間默契地停了下來,互相平靜注視對方,陷入沉默之中。

    顧緗知道他想聽個解釋,只好主動開口:“你說的是大一元旦節,邀請我去外交學院參加舞會的事?”

    男人的表情未變:“哦,原來你記得,我還以為要花點兒力氣,才能讓你想起來。”

    顧緗收斂了眼神,轉向旁邊一株叫不出名字的景觀樹,說道:“那個時候我狀態不好,又有人糾纏,誰都不想搭理。”

    “誰糾纏你?”

    “追我的外系男生。”顧緗如實地道,“不只一個。”

    “而且當時我們班也在排練元旦晚會的舞蹈,肯定是沒空去的。”

    賀輕塵眼眸深深地看她:“那你怎么不給我個回應。”

    顧緗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我當時可能是心情不好,不想回復。”

    他嘆了一聲,拿過她有些涼的手,在手心里握了握:“今天提了才想起這件事,其實我也沒放心上,只覺得你可能有自己的事要忙。后來下學期我就出國了,跟你沒了聯系。”

    顧緗點點頭。

    但她隱約記得,賀輕塵在這之前偶爾會問她最近過得怎么樣,舞蹈訓練還順利嗎?如果她剛好回復,二人會聊兩句學業課程,他說回北城的話一定要聯系他,他請她吃飯之類的。

    她一直認為賀輕塵是出于禮貌客氣,回報她招待過他的情誼。

    現在,顧緗望著這個男人,心里猜測他當時是不是想追求她,但又覺得不大可能,估計就是出于同學之誼。

    都不重要,都過去了。

    然而晚上睡覺的時候,他跟她面對面地側躺,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夾雜了幾分失而復得的情緒。

    顧緗也回看著這個男人,溫和笑笑,忽然被他一把抱著平躺,她趴在他的身上,而他什么也沒干,只是把她箍得緊緊的,仿佛是丟失的寵物回來了,而他怕她又走似的。

    最后還用略帶小孩子氣的聲音說:“今晚你就趴我身上睡得了。”

    “……”

    *

    星期五上午,她的冤種發小張步打來電話,說晚上一起吃個飯。

    張步最近好像在戀愛,上周六她在深市穿著人字拖閑逛時,張步就打電話給她,問有沒空周末回去吃個飯,老人又在念叨。顧緗說自己在深市,二人便閑扯了幾句。

    他說他最近在和一姑娘約會。

    顧緗以為是正兒八經地戀愛,而不是過一夜就算了的那種。

    因此這會兒顧緗問他:“你是單獨跟我吃呢,還是叫上你女朋友?”

    “女朋友?”他的聲音無比懶散,“還談不上女朋友,只是總得接觸接觸新鮮人,老發展肉.體關系也不行啊。”

    顧緗一聽他這般露骨的話,就想沖過去暴打他一頓。

    “再貧我掛了。”

    “掛什么啊,你要想見她又不是不行,我們吃完飯,把她叫去酒吧坐會兒。”

    “嗯,這還差不多。”

    約在一個餐廳里吃飯,顧緗饒有興趣地讓他八卦一下最近找的對象。

    他說:“沒什么好說的,還是學生呢,在讀大三。”

    顧緗一聽就跌了下巴:“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

    “都大三了,還叫小么?你這話說得,我找的又不是未成年。”

    顧緗只能投去一束鄙夷的眼神,說道:“你別又是玩玩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被玩的那個呢?”

    “你都社會老油子一個了,還能是被玩的?”

    “這可真不好說,那姑娘混進圈子里,誰知道她接近我是抱了什么目的。”

    顧緗起先還以為他要收心,沒想到還是找這類女人,懶得再說他。

    “你不是要見她么,挑了哪個場子?”

    顧緗無奈道:“賀輕塵讓我去月下酒吧。”

    張步比她的眼神還要鄙視:“你看看,見個人也得聽他的吩咐,讓你去哪你就去哪?”

    “他還不是怕我倆跟上次一樣,喝個爛醉。”

    “行吧,隨便,我也懶得搭理你倆的事兒,有年輕姑娘陪著我就成。”

    顧緗本著勸人向善向好的心思,忍不住說道:“你就不能正兒八經談個好姑娘?”

    他的態度吊兒郎當:“我身邊還真沒什么好姑娘,要不你介紹?”

    “我身邊更沒有,有也怕害了人家。”

    “那不就結了。”

    跟他說話,差不多是不過三句就要開始吵,顧緗不再理會,只是說好了要見見那個姑娘,也不能不去,便和張步來到了月下酒吧。

    那個姑娘叫Lisa,才二十歲,一張很嫩的臉,但往成熟了打扮,貼的一對假睫毛非常顯著。

    她挺會來事兒,跟顧緗說你就是張步的發小啊,長得好漂亮好有氣質!閑談期間,她還說自己家里在省會城市,也不是窮人家的孩子,只是自己愛玩,就認識了張步。

    顧緗不想去分辨真假,這種場合只好隨著她的話走。

    此時的張步倒像個風流的人,摟著Lisa的腰,那姑娘也自然地倒在他身上,撒嬌說:“你都不跟我說你發小這么漂亮,早知道我好好打扮打扮了。”

    真的會說話啊,既撒了嬌,給足了男人面子,又夸了顧緗漂亮。

    顧緗想象不出如果自己跟賀輕塵參加什么酒局,也學著這般倒在他身上,嬌滴滴地跟他說話……

    今天周冶沒在,土匪也沒來,還挺無趣的。

    顧緗陪著聊了會兒,喝了兩杯飲料。九點多,賀輕塵忙完自己的事,過來接她回家。

    賀輕塵一出現,Lisa的眼睛明顯張大了一圈,一直盯著他看。顧緗以為她單純是覺得賀輕塵長得帥,沒有在意。

    此時張步仍然歪在沙發上,懷里摟著姑娘,賀輕塵見狀,扯起嘴角問:“喝了挺多?”

    張步懶懶散散答:“不敢,怕喝多了你又揍我。”

    賀輕塵冷笑:“知道就好,那我先把她帶回家了,你自己照顧好你的人。”

    顧緗勾著他手指離開時,張步還翻著白眼說:“慢走不送。”

    ……

    他們一離開酒吧,張步便不滿地說:“看得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他就這么好看?”

    “不是,他好眼熟。”Lisa說道。

    張步皺皺眉:“你見過他?他可不是你能隨便看到的。”說著從煙盒里抖了根煙,咬在嘴里。

    “沒親眼見過,是在照片上看過。”Lisa想了想,“他是不是姓賀?”

    正要點煙,張步聽見這句話,嘴里咬的那根煙松了松:“看來是我小瞧你了,你接觸的圈子夠高級啊。”

    Lisa繼續搖頭:“我混的那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八卦嘛,大家都愛聽。”

    “聽人家說什么了?”

    “也沒說什么,就是偶然聽過幾個女生八卦城里誰家的公子爺長得帥,然后有人說賀公子論外貌是沒得說,關鍵還是單身,潔身自好。我就從她們手機里看過兩張照片。最近又有傳聞他身邊有女人,我還以為不可能呢,沒有想到是你發小。”

    張步冷哼一聲:“就這?不是早就傳開了嗎,大驚小怪的。”他說著,點燃了煙。

    賀輕塵這狗成天黏著顧緗,現在使著手段,兩人都搬到一起住了,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墻,風流艷事的傳聞,大家最喜歡了。還有他們住在那個高檔小區,表面上大家客客氣氣,保持距離,實際上人性都是一樣的,私下里怎么討論還真不一定。

    唉,傳出去也好,他們家肯定也知道了,賀家也好,簡家也好,總得知道有這么個人存在,他也不能一直金屋藏嬌。

    “不是的!”Lisa立即否認,“我要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那你倒是挑重點啊,真磨嘰。”張步可沒耐心。

    Lisa確實愛玩,大二起陸續結識了一些富二代,更高一層的圈子她還沒摸到,但她對那個圈子的八卦也真的喜歡。

    見張步這么著急,她不由笑了笑:“我要是告訴了你不知道的信息,你打算怎么謝我?”

    張步罵了句:“臥槽!你他媽還學會跟我談條件了?”

    Lisa:“不是條件,就是想要個小小獎勵。”

    張步懶得廢話:“說吧,包包、衣服,還是項鏈?”

    “一條金手鏈,上次被一個妖精炫耀了一臉,我咽不下這口氣。”

    張步更怕她什么也不要:“要是值,等下就去買。”

    Lisa這才露出滿意笑容,湊近了張步耳朵:“我聽說,賀公子的媽媽是簡氏集團的股東,她在給兒子物色對象聯姻,傳出來是黎家的小姐。我還聽說,黎家的人應該很滿意賀公子,所以放出了風。”

    張步:“……”

    “所以,你發小可能要失戀了,張總,這個消息值不值?”

    張步沒有說話,只有嘴里叼著的那根煙,無聲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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