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哄妻日常
9月開學第一天, 顧緗在生賀輕塵的氣。
這兩日她心生煩躁,早上起床甚至感覺體內有一股無名之火,想要撒出來。
賀輕塵用正常的語氣叫她出門, 她不耐地回:“你別催了, 好煩。”
當時賀輕塵沒往心里去, 送她去學校的路上,問她晚上想吃什么,她也在哼聲,說去吃路邊攤。
賀輕塵蹙眉,認為是經前綜合征,依舊一副溫柔和順好脾氣的口吻:“提醒你一下,市區沒有路邊攤。”
市區確實很少見路邊攤, 有也跟打游擊似的,遇到全看緣分, 偌大個城市,一點兒煙火氣也沒有。想到這點,顧緗好像更不順心:“那我飛回老家吃!”
賀輕塵察覺她情緒不好, 開始順毛:“也行,我跟你一起去,晚上飛過去, 明天回來。”
顧緗嘟囔:“我想一個人去,不想你陪著。”
現在研三已經沒課,開學第一天基本上就是開會打個卡,說一說這學期的安排,主要是搞畢業論文的事。
男人聞言, 開始反思自己昨晚是不是沒讓她高興,好像是有點兒惹到她了, 她說肚子疼來著。例假前小腹容易不適,這也是正常現象。
于是繼續哄:“周末陪你過去,或者我們去武市,你前不久不是嚷著想吃正宗的熱干面?三鮮豆皮也很不錯,表皮金黃,香香糯糯,不過容易積食,我們買一份,分著吃。”
顧緗聽他的描述饞得不行,越發郁悶:“你別說了,我現在就想吃,你就是故意來氣我的。”
說罷頭偏向一側看窗外。
情況好像越來越糟糕,越哄越壞,男人把車停在路邊,解開兩人的安全帶,先探身過來抱她,溫聲安撫:“唉,多大的事兒,等你開完會,我們就飛過去。”
顧緗意識到自己的心情已經好久沒這么糟糕過,聽什么都好像是在嘲諷自己,還沖他發火,偏偏他耐心十足……沒來由地,又感覺眼底酸澀,吸了吸鼻子,解釋說:“我有點兒煩躁,可能是例假快來了。”
認真算一算,已經推遲了四天,是正常范圍,夏天天氣炎熱她胃口不好的時候,就容易推遲,上個月也晚了兩天。
賀輕塵摸著她腦袋,笑了笑:“我得去趟公司,你開完會先回家簡單收拾一下,我兩點后就能接你去機場。”
下午三點,賀輕塵便帶著顧緗去了機場。在VIP候機室里,顧緗亦很磨人,說自己好困,圈著他腰要他抱著。男人筢著她的頭發,安慰道:“上飛機后再瞇會兒。”
飛機上,賀輕塵讓她靠著自己的肩膀,問空乘人員要了一條小毛毯,替她蓋上,讓她安心睡覺。
顧緗這一覺睡得極沉,夢到小學時觀察綠豆發芽。她高興地捧著玻璃碗給爸爸和媽媽瞧:“我的豆子發芽了。”
爸爸摸著她的腦袋,說了句:“緗緗真棒!”
醒來,賀輕塵正在擦拭她臉上的淚,男人的眉心擰得極緊:“怎么哭成這樣,夢到什么了?”
顧緗嗓音帶著哭腔:“夢到我小時候的事,有爸爸和媽媽。”
怪不得能滿臉的淚,男人沉出氣息,婚禮之后,她哭的次數似乎為零,男人側坐身子抱著她,下巴抵在頭頂,輕撫她的背:“不哭了,有我在呢。”
飛機即將下降,廣播提醒乘客調直椅背系好安全帶,一陣動靜傳來,顧緗趴在他肩上,不顧周圍的乘客與乘務人員怪異的目光,吸著鼻子,緩了緩情緒。
抵達新鮮的城市,陰郁的心情總算一掃而空。
顧緗晚上吃了當地特色菜肴,喝了不少蓮藕老火湯,為了消食,她拉著賀輕塵步行逛了許久。
后來在酒店看著夜色中開闊的江面,人也明朗起來,顧緗這時變成乖巧貓咪,問賀輕塵會不會耽誤他的工作。
賀輕塵在她身后抱著她纖軟的腰,蹭蹭她的頭發:“工作哪有你重要,你不高興,我也沒辦法工作。”
這是事實,她一鬧情緒,他便無法安心工作,還不如帶她出來透透氣。
顧緗笑道:“也就是說,還是耽誤了唄。”
賀輕塵:“吃飽了就有力氣抬杠了是吧。”
“還沒吃到熱干面和豆皮,還有汽水包子,糯米包油條……”
男人無語道:“都是碳水炸彈,重油的,你每樣都吃,消化得了?”
“那我就嘗兩口嘛。”
……
翌日,顧緗原計劃要早起,但是身體實在累乏,只想睡覺,賀輕塵醒來后沒叫她,只安靜地看著她沉睡的模樣。
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這副小情緒發作的樣子,也有很久沒有哄過她。
最近兩年她重回校園后,人就變得特別獨立,不再哭,不再鬧,和從前沒有喜歡上他的時候一樣,仿佛不需要他。
他這兩年也特別忙,公司的事務一大堆,好在,最艱難的時期都過去了,男人不禁吁氣,覺得這只貓咪還是偶爾鬧鬧情緒好一些,能讓他在親密關系中,感覺自己是被需要的。
八點多顧緗自然醒過來,看了看時間,嚷著過早都過不成了。
賀輕塵說:“這個時間正好過了高峰期,過早一條街的熱門店鋪不用排隊。”
半小時后,顧緗饑腸轆轆地來到街上,按著攻略,掃蕩似的,一一排隊,買了熱干面、豆皮、雞冠餃、面窩、汽水包子、糯米包油條……
難為賀輕塵這么一個清逸出塵的男人,拎著一堆早餐,耐心又殷勤地問她還想吃什么?
顧緗說:“夠了,先吃吧。”
在街邊的一張小桌子前坐下,桌上擺滿了早餐,賀輕塵幫她往綠豆湯插了一根吸管,遞過去,再幫她拌熱干面。
顧緗笑瞇瞇道:“會不會有點兒多?”
他說:“各色嘗一兩口,別撐出毛病了。”
賀輕塵不大吃重油的東西,但是來都來了,也陪著嘗了嘗。
他吃得很少,顧緗沒有勉強他,只一邊吃一邊說感覺好幸福啊。賀輕塵見她嘴角殘留的醬汁,拿著餐巾紙幫她擦拭,搖著腦袋說她是個碳水寶寶。
顧緗道:“我本來就是,正餐不吃會很難過。”
賀輕塵聲音冷幽:“之前我在國外,怎么沒見你好好吃?”
“也有吃,但食不知味。”
“都顧著想我了?”
顧緗咬了一口豆皮:“沒想你。”
“都嫁給我了,不想我還能想誰。”他冷嗤。
顧緗抿抿唇。
她都快忘了當年他出國后,自己是種什么心情了,大約就像是整片天空都是灰色的,她有活著,但感覺不到呼吸,也聞不到花香。她總以為自己當時并沒有陷得很深,仿佛可以隨時抽身離去,但實際上連拔腿的力氣都沒有。
買的食物她注定是吃不完的,賀輕塵也沒敢讓她一直吃,帶著她離開時,主動把那些袋子、一次性碗等東西收拾干凈,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走在路上,顧緗看著身邊的男人,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這個身家不菲,從小就錦衣玉食的男人,陪著她坐在凌亂的街邊,隨意地吃早餐。
但心中明白,高貴的公子,早就為了她走下神壇。
*
當晚飛回家中。
折騰一圈,顧緗好像更累了。次日在家休息、調適,賀輕塵中午在公司問她一個人在家吃什么?
顧緗:“吃清淡的水煮青菜。”
賀輕塵:“是該去去油,不然又說上火。”
顧緗的情緒好一陣差一陣,悶悶地道:“可是例假還沒有來。”
賀輕塵:“耐心等一等,以前不也推遲過一周?”
當時因為排練,運動過量和飲食不振導致推遲了這么久。最近她運動都是正常量,甚至這幾天懶得動。
顧緗問:“你下午干嗎?”
“有個會議要開,下班后帶你去喝補氣血的湯。”
“嗯,好。”
“乖。”
放下手機,覺得這只貓咪還是不正常。
難道是激素紊亂?要不要帶她去看一下醫生。
半小時后,心中牽掛著這件事的男人,并未全身心投入在這場繁瑣的會議中,反而在電光石火間,腦海中跳出一個猜測,瞬間理性分析出它的可能性從百分之零點幾,飆升至百分之九十九。
他臉色凝重地站起了身,驚得與會人員紛紛心跳異常,看向這位年輕儒雅卻殺伐果斷的總裁。
賀輕塵低沉地道:“會議推遲到明天。”
他說完便離開會議室,幾位副總沒有說話,只用眼神交流:昨天的會已經推遲到了今天,今天才開了半小時,又推到明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正在發言的那位負責人更是虛汗濕背,又覺得肯定不是自己的問題。
鐘燁跟在賀輕塵身后,問:“賀總,那四點跟柏林那邊的視頻會議還開么?”
“不開了,我得回趟家。”
“好的。”鐘燁心里頓了頓,原來是家中有事,難道是賀太太的事?
賀輕塵很快驅車離開,中途進了一家藥房,回到家中,正是兩點半,顧緗在床上睡得正熟,側身躺著,習慣性地背對著他的那一邊,身子蜷縮著像一只慵懶的貓。
男人湊近想親她,又擔心把她弄醒了還得由他來哄,可心中按捺不住,迫切想知道結果。
短短一分鐘,仿佛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他一向認為自己是個有耐心的人,對她的耐心更足,只有這一次,他等不了。
他把人吻醒,顧緗睜開眼睛茫然地看他:“你怎么回來了?難道我睡了很久?”
賀輕塵淺笑,拿著一個小盒子揚了揚:“去洗手間驗一下?要是兩道杠,就去醫院,還能趕在下班前出結果。”
什么?顧緗驚得睡意全無,這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的點,畢竟在影音室的那個晚上,他不是有做安全措施嗎?
不對不對,是后來在浴室沒戴……當時情況有些亂,她都沒往心里去。
總之,當顧緗在洗手間里發出無奈的叫聲時,在外面等待的男人推門而入,眼風掃向那兩道紅杠,懸著的心像是落了地。
但顧緗不干了,氣得捶打他數下。
“我還沒畢業!”
男人笑,笑容既得意,又滿意,抱過她說:“要不,延畢?”
顧緗一聽,更不干了,在他懷抱里掙扎,說著什么我不要我不要,身子扭動不已,仿佛接受不了這一事實。
男人對她這套鬧脾氣的流程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再大的火,也就這樣了,圈著她,不動聲色。
顧緗被牢牢箍著掙脫不了,只能捶他掐他。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穩定:“總之先去趟醫院確認一下。”
顧緗打著鬧著,被賀輕塵帶到了醫院。
抽血的針管扎進手臂時,痛感才讓顧緗冷靜下來。其實細想一下,這個時間節點很不錯,有幾個師姐就曾說要是結婚了,研三懷孕簡直是最好的,畢竟這時候沒有課,弄論文也不影響,上班后根本沒有時間備孕,懷孕后又影響職業發展,還聽說有幾個三十加的師姐想懷也很難。
道理她都懂,但是……
那不是太意外了嘛,她完全沒有做好思想準備。
顧緗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沉默不語,賀輕塵站在她面前,抱著她肩膀,沒有多說話,只是能感覺到她的情緒在慢慢恢復平和。
她的臉頰貼在他腰腹處,良久,才聽見他說:“餓不餓,要不要去吃點兒東西。”
顧緗搖頭,聲音很輕:“賀輕塵,你做好當爸爸的準備了嗎?”
“啊,很早就做好了。”
“有多早。”
“跟你重逢那天,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顧緗一激靈,抬眼看他。
清楚分明地看見男人眼睛里的溫柔笑意,顧緗聲音微微發顫:“叫什么?”
“賀尋,尋找的尋。”他的唇角淡抿,“不論男女都能用。”
紀念一下他尋尋覓覓,終于尋找到她就是此
生答案的這些年……
顧緗心中一揪。
男人的大手捏過她的手掌心,低垂眼眸,溫柔至極:“喜歡嗎?”
顧緗繼續往他腰腹處鉆了鉆:“我喜歡不算數,得孩子喜歡。”
“孩子一定喜歡,就像我喜歡你這么喜歡。”
顧緗:“……”
*
對于要當爹這件事,賀輕塵當然是歡喜的,歡喜得不得了,也非常看重。他們兩邊家族都有專業的營養師和顧問,將來也有專門的月子中心療養,但賀輕塵打算親自悉心照顧她。
顧緗前幾個月的情緒時好時壞,也很黏人。
早上他要起床上班,身后便有只手拽著他衣服,不讓他走。賀輕塵干脆把很多工作都搬到了家中,鐘燁不清楚原委,只按吩咐把一些合同文件送過來。
他們的賀總,把能推的出差都推了,有個論壇峰會實在推不了,才不得不出門。
出發前一天,又擔心沒人照顧她,便讓顧緗去張步家,顧緗搖頭:“我還沒有跟秦阿姨說這事,想過段時間再提。”
賀輕塵道:“那我不在這兩天,誰照顧你?讓你去爸媽家,你樂意去?”
“我現在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有人照顧的吧,你不在家這兩天,我還能把論文初稿給打磨出來。”顧緗無語地抬頭,無辜的眼睛望著這個男人,“我只是,單純地想看到你,不想跟你分開。”
他們分開過好多次,她嘴上說都習慣了,實際上一點兒也沒有習慣,現在黏他黏得緊,像是對過往分離的補償。
男人心里鈍鈍地疼,論壇峰會最后一晚的宴會只露了個臉,便提前離席,飛回家中。
顧緗沒有想象中那么弱,大概肚子里也是個生命力很強的小家伙,一些檢查數據都很不錯,賀輕塵不在家的兩天,她拎著電腦去圖書館寫論文,手感極佳。
她又瘦,前期外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包括他的導師和同學。元旦前,顧緗的論文已經過了二稿,她這才跟導師說出實情。
導師滿臉驚訝,隨后開玩笑說:“你要是挺著肚子上答辯臺,我們是不敢不讓你過的。”
顧緗笑道:“等5月論文答辯的時候,已經生下來了。”
導師更驚訝了:“這么快。”
“不快了,只是你們沒看出來。”
有同學打量她:“可是現在也看不出來啊!”
顧緗道:“我衣服穿得多。”
“……”
雖然顧緗自信滿滿,但凡事總有例外。
比如顧緗在元旦那天去了一趟張步家,秦芳看到她的第一眼,眼睛就瞪大了:“緗緗,你懷孕了?幾個月了?”
果然,她之前驕傲自己孕相不明顯,都是一種自我安慰。
賀輕塵在一旁發出笑聲,氣得顧緗用胳膊肘懟他。
秦芳走了過來,扶她去沙發上坐:“怪不得每回叫你過來吃飯,你都說有事,原來是真的有事。”
顧緗不禁郁悶地問:“秦阿姨,很明顯嗎?”
“也不會,外人估計是看不出來的,只是我熟悉你嘛,又是過來人。”
張步從二樓走出來,看見他們,很隨意地打招呼:“喲,你倆有小半年沒來了吧。”又朝賀輕塵扔了一支煙。
賀輕塵接過煙卻說:“這煙我可不敢抽,你也別抽。”
張步不明白地皺著眉頭:“戒了?不應該啊,她又不是不知道你抽。”
賀輕塵揚著眉說:“你也別抽。”
“不是,憑什么。”張步把煙放在嘴里叼著。
賀輕塵笑笑:“別讓她聞二手煙,對寶寶不好。”
張步倒吸一口氣,看向顧緗,驚訝無比地道:“哎喲我去,這么利索。”
秦芳從廚房端了盤櫻桃過來:“利索什么,都三十了,這時不生什么時候生?你看看你,人家都要當爹媽了,你還是個單身漢”
張步沒管老媽的數落,若有所思:“哎哎哎,那等娃出生,不得叫我聲舅舅!”
秦芳愣了一下,也激動起來:“也得叫我姨姥姥。”
顧緗:“……”
小賀尋平安降生在4月下旬,暮春初夏的時節,滿城百花盛開。
白白嫩嫩一小子,眼睛像媽媽 ,靈動清澈,臉型像爸爸,長大后估計也是一個豐神俊朗的男人。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干,顧緗和小賀尋住在高級月子中心套房內,自然,賀輕塵也搬了過來。
顧緗除了學帶娃,也在積極地恢復身體,同時還要準備論文答辯的事。
小家伙二十天大的時候,顧緗坐在桌前修改答辯用的PPT。
抬眸,有陽光從干凈明亮的窗戶透進來,那個英俊的男人站在窗邊,抱著小賀尋,低頭端詳養得越發白白胖胖的小奶娃,唇角輕抿地說:“叫爸爸。”
小寶寶的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口中發出聽不懂的奶音。
金色光芒灑在他們身上,溫暖又明媚。
……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奶爸日常
顧緗的論文答辯十分順利。
導師饒有興趣地問小朋友的名字, 顧緗說叫賀尋,導師不住點頭:“這名字好,簡單大氣, 富有內涵。”
顧緗笑笑:“他爸爸取的。”
嚴格地說, 此時顧緗還沒出月子, 不過有專業團隊的護理,也有賀輕塵無微不至的照料關懷,她的身體恢復了大半。
等到梔子花開的六月畢業季,顧緗拿到碩士學位證,賀尋小朋友已有兩個月大,賀輕塵特地抱著他過來參加媽媽的畢業典禮。
帥氣的老公,萌萌的兒子, 還有狀態恢復得非常好的顧大美人……湊在一起就像是一幅溫馨美好的畫,一群同學搶著跟他們合影。
小賀尋此時剛學會笑, 雖然看人還是模糊的,但能感受到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所以小寶寶也一副樂呵呵的模樣與表情。
然而再高興, 也終究是小奶娃,這時候一天要睡上十八九個小時,也不宜久曬, 所以沒一會兒就電量不足,瞇著眼睛睡著了。
顧緗陪同學們拍了許多照片和小視頻,有人說她簡直是人生贏家,顧緗淺淺地笑,沒有反駁。
大概只有她自己才深刻知曉, 不能像別的優秀舞蹈演員那樣在舞臺上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是一件多么遺憾的事。
不過, 接下來會去劇院從事編導幕后工作,彌補一定遺憾,也算另一種圓滿。
前方,英挺的男人抱著睡相乖甜的小奶娃走向車子,顧緗對著幾位同學揮手再見后提步前行,追向那對父子的身影。
整個暑假,顧緗一邊休養一邊奶娃。賀輕塵大部分的時間也在家辦公,偶爾才去公司。
兩個大人應付一個小嬰兒綽綽有余,但是簡若梅不放心,讓他們找保姆。賀輕塵不同意,說有鐘點工幫忙打掃衛生與做飯足夠了。
很多時候,顧緗能明顯感受到賀輕塵對小寶寶流露出的濃濃父愛,這個男人的耐心不光給了顧緗,也給了孩子,在這方面,顧緗自覺不如他。
顧緗依舊還是那個睡不夠就會產生起床氣的人,賀輕塵十分包容,讓她放心地睡,基本上她沒半夜起床喂過奶。
此外男人的精力亦比她充沛許多,一邊接工作上的電話處理事情,一邊在搖籃處逗寶寶玩屬于常規操作。
某個白天,看著拿奶瓶喂奶的男人,側躺在床上的顧緗問他:“賀輕塵,會不會覺得我沒有什么責任心?基本上都是你在干活兒,你累不累啊?”
男人回頭,很淡地笑:“生育帶來的身體損傷,可不是我這點兒體力活兒能相比的。”
顧緗沉吟,這個男人真的,常常讓她認為完美得無可挑剔。
*
小朋友半歲大的時候,顧緗才去上班。
她的工作并不忙,對工作內容也很熟悉,偶爾還能當個背景演員,體驗一把上臺的快樂。因此她對這份職業十分熱愛,并由衷感恩。
兩個人都要上班,賀輕塵把之前照顧二爺爺的孫阿姨叫過來幫忙帶娃。
這日,男人帶著七八個月大的小朋友去公司。在一眾員工的驚奇眼神中,沉穩優雅的男人推著嬰兒車旁若無人地經過,幾分鐘后,他成了員工私下里談論的“霸總奶爸”。
顧緗午飯時間跟賀輕塵視頻,便能看到他的辦公室里,多了一些奶瓶、奶粉、尿布濕、玩具之類的東西。
她調侃:“辦公室變成嬰兒室,不影響你做決策?”
賀輕塵冷呵:“這個小魔王在,我可不做什么決策。”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賀尋不樂意了,在嬰兒車里哼哼唧唧,小手憑空抓啊抓。
賀輕塵:“急什么,等下就喂你。”
小賀尋有時候也會被爺爺奶奶接回家,顧緗發現一個問題,他爺爺對這個孫兒還挺喜歡的,一看到他便笑瞇瞇,時常抱著逗他玩兒。
冬日時節,小朋友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小臉肉乎乎,看上去更加趣致可愛。
那個凌晨下了一場大雪,一家三口去爸媽家吃午飯,小賀尋被他爺爺抱著在院子里摸還沒有化的積雪玩。小朋友抓了一把冰涼的雪,笑得很開心。
顧緗坐在沙發上,跟賀輕塵說:“難道這就是隔輩親?”
賀輕塵淡掃一眼屋外,唇角輕抿:“八成是。”
小朋友留在爺爺家住一晚,賀輕塵帶著自己老婆去過二人世界。
也沒干什么特別的事,不過是逛逛街,再打算看場電影,商場里有家奶茶店是新開的,似乎口味不錯,大排長龍,顧緗只是多看了兩秒,賀輕塵便問是不是想喝奶茶?
顧緗道:“我不怎么喝奶茶的,你忘了?”
賀輕塵道:“怎么會忘,偶爾嘗嘗也不錯。”
他帶著她去排隊點奶茶,還在電影院買了爆米花,進某間放映廳坐了一百分鐘。電影是無聊的,顧緗靠在他身上,差點兒睡著。
晚餐顧緗想吃羊蝎子,車子停在某家羊肉餐廳外面,飯畢走出餐廳時,天空剛好飄下雪花。
顧緗伸手去接,讓六角雪花落在手心,再趁著夜色中遞給賀輕塵看。
賀輕塵笑了笑:“小孩也喜歡玩雪,原來是隨了你,你這么喜歡下雪?”
顧緗道:“也不是特別喜歡,小時候的雪下得比這時候大多了,但后來我回老家那幾年,印象中只下過兩次雪,那時候,一到冬天我就特別想回北城。”
男人的眼神變得愈發溫柔:“所以在外婆去世后,你就回了北城?”
顧緗點頭:“畢竟是我小時候長大的地方,張步也在這兒。”
賀輕塵語氣幽幽:“就沒有想過我也在這兒?”
顧緗不禁笑:“他的醋你還吃啊?我過來后并沒有聯系他,他都不知道我的經歷。”
雪越下越密,賀輕塵輕輕地拍掉在她頭上、肩膀上的晶瑩雪花,沉出氣息:“并非吃醋,只是,如果那幾年,你偶爾會想到這里有我,想起這座城市有我這么個人,我一定會很開心。”
抬眼望著這個在溫柔的雪花中顯得清貴不可言的男人,顧緗垂垂眼睫,低聲說道:“我其實有想過這個問題。”
賀輕塵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考研那年,張步問我是不是早在高中就喜歡上你了。”
男人滯住,表情與目光充滿期待。
“我不能確定有沒有私心喜歡的成分,多半沒有,”顧緗停了停,“但我很確定,對你留有極好的印象,也認為你是個可靠的人,才會在遭遇那些事,聽見你說領證的時候,點頭同意。”
“真的?”他的語調上揚。
“是真的。”顧緗肯定地說,“我去領證,不僅僅是出于想報答你,內心深處更是認可了你,覺得如果結婚的對象是你的話,是可以的。”
男人眸光幽深,下一瞬將面前即便裹著大衣,身子也很瘦的人納進懷中,深深沉息。
雪花紛紛落下,沾在他們烏色頭發,羊絨大衣上。像從前許多次一樣,顧緗的臉埋在他胸前,深深地吸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站在車旁抱了許久,末了,男人還是心有不甘:“怎么不早點兒發現,早點兒告訴我?”
顧緗反問:“你一領證就把新婚妻子撇下了,怎么還好意思讓我早點兒看清內心告訴你。”
賀輕塵勾唇:“是我不好。”
“就是你不好。”
他眉眼凝著笑意,似是無奈,低垂著頭,唇瓣貼近,輕輕地啜了一下。
聲音略微低沉:“晚上臭小子不在,我們回家膩歪去。”
*
賀尋剛過一歲便在學習走路,此時他對什么都充滿了好奇,顧緗想讓小朋友在四合院里過過接地氣的生活,也讓他有更寬的活動空間,便暫時搬去了四合院。
剛搬進來是五月,院子里的石榴樹開出了漂亮的嫣紅石榴花,葫蘆瓜藤蔓爬滿了瓜架,盛夏時節,架子上垂下無數個翠綠的葫蘆。
小朋友似乎很喜歡這兒,時不時抬頭望著這些葫蘆瓜,賀輕塵則抱著他舉高高,讓他去摸它們玩,還喊著:“兒子,摘個瓜,午飯是不是有菜吃,就看你的了。”
賀尋奶聲奶氣地喊著:“不吃。”
*
光陰流轉,又過了一年,兩歲的小朋友已經滿院跑了,他爺爺特地建了一個很淺的水池,夏天時養了一些金魚,于是小朋友的衣服通常都是濕的,自然,那些魚也一捏一個死。
賀輕塵在廊子下坐著,看著在池子邊蹲著抓魚玩的小孩直搖頭。
此時顧緗正在敦煌采風與學習,昨天就該回來的,但她沒和同事一起返回,只說還有好多東西沒有學,申請再留幾天。
今天是周六,賀輕塵在家里安心地帶小屁孩。
小屁孩倒是乖,有時候去爺爺家住兩天,假期則有爸爸相伴,現在又有這些小魚玩,不怎么哭鬧著找媽媽。
賀輕塵走向池邊,拍了個小屁孩的視頻,說道:“再過兩年狗都嫌。”
顧緗在研究壁畫上的藝術,一時顧不上看手機。
男人見她沒回應,盯著她的頭像發呆。
突然間想起那年,他跟二爺爺坐在院子里喝茶拉家常,聊起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姑娘,但是那姑娘好像不喜歡她。
二爺爺讓他帶那姑娘過來見見。
好不容易帶她過來了一趟,二爺爺立即私下里對他說:“你小子趕緊把人追到手。”
賀輕塵當時回答:“有點兒難,那姑娘什么都不要。”
二爺爺哼道:“怎么會什么都不要?我看是她想要的,你很難給,你給不了。”
老人的眼光無比毒,一語擊中要害。
賀輕塵心中微微觸動,細想一番,她最想要的東西他確實給不起。
他無法讓時光倒流,回到過去,幫助她考上理想的大學,讓她畢業后順利登上舞臺,成為眾人眼中舞姿卓絕的古典舞演員。
后來事情發展到,男人連最簡單的陪伴也給不了。
那晚在滬市的酒店,對著滿目繁華夜景,他告訴她自己騙了她,看她難受的模樣,男人的心臟牽扯出一陣難以抵擋的痛意。
她哭著說要分手要離婚。
他辦不到。
他無法放手。
他狠心地把她一個人留在了國內,但那幾年,他也沒好過到哪里去。他們很少視頻,除了時間不方便,也有很重要的原因是男人擔心自己看到她消瘦憔悴的臉,看到她委屈的表情,會恨不得拋下一切回國。
即便她去柏林,告訴他要回國考研,似乎分手成了沒有說出口的事實,他也不想放手。
那段時間,他沒有她的任何消息,只能間或從張步口中探知一二。偏偏賀家的私募基金出事,父親也受到牽連,公司又面臨巨額賠償,一堆的爛攤子要解決,男人焦頭爛額,這一期間是他抽煙抽得最狠的時候。事情塵埃落定后,他吩咐張步不要透露相關消息給她,但她還是知道了。考完試當天,男人沒有收到她的消息,他便知道了她的想法,那是他第一次如此恐慌。
當時他被限制出境,理由并非官方公布的那般好聽,說直白一點,公司沒有那么多現金,即便有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拿出來,需要一定時間的周轉。這么一大筆金額,能多拖一天都是好的,因此只要一天不賠償,他便一天沒有自由。
為了趕回國見她,男人動用了一切能動用的資源和人脈,支付了賠償金,獲得自由飛回國。但同時他欠下了許多人情,此前他從來沒欠過人情債。
簡明暉曾問他值得嗎?
呵,怎么會不值得?
他這輩子干的最值得的事,就是不計代價地去愛她。
……
一個不留神,小屁孩已經踩進了池子里,坐在了水中。賀輕塵收收思緒,皺眉把人從池中抱出來時,那只小手還緊緊攥著一條金魚,賀輕塵氣樂了:“老子早晚要把你爺爺建的池子拆掉。”
小屁孩說:“不許拆!”
“拆不拆由不得你!”
幫小孩子洗了個溫水澡,再換上干凈的衣服,孫阿姨正好把飯做好。
賀輕塵說:“孫姨,下午我送他去他爺爺家,要不你也一起過去幫忙吧。”
孫姨應了一聲,沒有問他要去哪里,只以為他要去出差。
賀輕塵是要去一趟外地,但不是出差,而是想她了。
想她的時候,就要去見她。
顧緗晚上回到酒店,照舊要和小孩視頻,然而視頻邀請發到賀輕塵手機上,對方卻沒有接。
顧緗以為賀輕塵在忙,沒有放在心上,先去洗漱。
水龍頭嘩啦啦響,顧緗沒有聽見電話鈴聲。
洗漱出來之后,再次接到他的電話,那個男人問的是:“住哪個房間?”
顧緗:“啊?”
幾分鐘后,顧緗打開門,看到了這個風塵仆仆的男人。
仿佛在做夢一般,顧緗微微傻眼:“你怎么不說一聲就過來?”
他輕呵:“給你的驚喜。”
確實夠驚喜的。
美中不足的是,酒店沒有套房了,顧緗猶疑地問:“這房間可小了,你會習慣?”
問這話時,她已經被這個隨意洗漱了一把的男人,壓在柔軟的床上,男人身上的沐浴露香氣將她包裹,唇舌纏繞讓她有些呼吸困難,顧緗不由推了推他。
他直直看她的臉,忽然神秘地問:“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去老家找你,跟你住同一家酒店的那一晚么?”
“記得,你沒睡好,那家酒店確實很簡陋,房間也小。”
男人冷笑:“并不是因為房間太小太簡陋才沒睡好,而是因為噪音。”
顧緗:“噪音?”
賀輕塵低低啊了一聲:“那晚我一直聽見隔壁的一對情人在折騰。”
哈,顧緗不禁發笑,居然是這樣!
“你說,我怎么能睡好?”男人抱著她,翻了個身,讓她躺在他身上,朝她挑了挑眉,“折騰不?咱倆今晚也要讓別人睡不好。”
顧緗認真道:“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比那家酒店要好。”
男人:“哦?那就叫大聲一些。”
顧緗:“……”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老公、兒子、發小
賀尋兩歲多被送進了早教班, 此時他的爺爺六旬有余,即將高位退休,對職權不再心有執念, 倒是喜歡含飴弄孫, 時不時便把小家伙接去家里住一段時間。
這娃也不知是不是隨了賀家的基因, 一副不怎么需要爸媽的高冷范兒,去爺爺家住著,不會哭鬧地要找爸媽。
顧緗對此憂心忡忡,賀輕塵不以為意,安慰道:“難道你希望他時時黏著我們,做個媽寶?現在有老人帶小孩,咱倆過安靜日子不好?”
顧緗郁悶道:“不至于做個媽寶, 但他還這么小呢,怎么都不黏著爸媽?”
對于她的憂慮, 賀輕塵回答得云淡風輕:“我小時候也不黏人,不也長得好好兒的,老賀家的人都這毛病, 對感情淡漠,習慣就好,大點兒找到想要的東西了, 就會窮其一生追尋。”
顧緗:“那你怎么黏我?”
賀輕塵摸她腦袋,嗓音曖昧卻真實:“因為我只想要你。”
顧緗:“……”
但慢慢的,顧緗發現這娃只是不黏媽媽,會黏他爹。
顧緗這顆做老母親的心,反思自己確實沒有賀輕塵會帶娃, 她現在把精力大多用在了編舞創作上。毋庸置疑,她熱愛這份職業, 仔細想想,又覺得這樣的安排也不錯,她也有自己窮其一生追尋的東西,人不能既要又要……
起初這兩年,顧緗編的都是一些短舞蹈,最近剛加入大型長舞劇的編創團隊中。她體會過人間冷暖,對舞蹈藝術有自己的理解,是年輕舞蹈演員口中尊敬的顧老師。
顧緗的狀態一直保持得很好,不僅僅肢體纖細,腰身柔軟,用賀輕塵的話說,氣質更具古典韻味兒。她對自己的現狀非常滿意,然而每當看著那些長相水靈,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顧緗還是會心生羨慕。
不禁幻想,要是她在這個年紀進入劇院,有機會在舞臺上盡情綻放自我,會有多么幸福。但也會理性地思考,如果她早年這么順利,是不是就無法跟賀輕塵在一起了?
晚上睡覺時,帶著這個疑惑問向身邊的男人:“如果當年我考上了北舞,我們有可能在一起嗎?”
他笑:“都近水樓臺了,還沒這個可能?我不得讓你整個學校都知道我在追求你?”
真是夠夸張的,顧緗想了想:“但你當時可理智了,還覺得沒那么喜歡我,更不是非我不可,怎么會這么高調?還有,沒準當時我們都太年輕,在一起后發現不合適,天天吵架,然后分手。”
男人俯身咬她的唇,冷哼:“咱倆哪里不合適了?身材長相不配?床上不和諧?”
顧緗沒回應,繼續窩在他懷里說:“又比如你要出國留學,咱倆異地戀,我肯定會受不了,就直接拒絕你或者甩了你。”
他沉頓下來,不否認地道:“這倒是有可能的。”
幾秒后,他又補充:“但也許有了你,我就放棄了出國,直接給公司當牛做馬,賺老婆本。”
顧緗:“那你還是希望咱倆在那時候就戀愛嗎?”
他點頭:“當然,這樣也就早點兒擁有你。”說罷還挑了挑眉眼,“那可是一個男人的黃金年齡,一晚上七八次都不喊累的。”
顧緗拿著個松軟的抱枕抵在他身上,推開他:“老不正經。”
他取走抱枕扔一旁,意味深長地笑:“不過你老公我現在精力也不差,不信試試?”
三十三歲的男人還要跟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較勁,真是,一生要強的物種。顧緗側身背對著他,還特地卷了卷被子:“不試,我來大姨媽了。”
男人哂笑一番,大手在被子里摟過她纖軟的腰肢,牢牢束縛在懷中,聲音低磁:“上周剛結束,這么快就來,確定不用去看醫生?”
顧緗:“……”
*
秋天的北城實在太美好,天高云淡,湛藍如海,這周六顧緗拖著老公孩子去賞銀杏,腳踩在銀杏葉上發出咯吱的聲響,聲音予人療愈,風一吹,金黃葉子便隨風飛舞,令人仿佛置身幻境。
小賀尋此時已是小帥哥一枚,手長腳長,還跑得賊快,顧緗拿手機只能拍個殘影。
她在拍兒子,賀輕塵在拍她,還給她攏了一下風衣,在明媚陽光中對她淺淺地笑,繾綣的眼神像從前剛談戀愛時一樣。
這個男人婚前婚后始終如一,即便工作很繁忙,也會抽出時間陪她,倘若要出差,能當晚回的,他不會拖到第二天。倒是她專注工作時,時常顧不上他們爺倆,也顧不上很多人。
她笑著對賀輕塵說:“有日子沒有去看望秦阿姨了,明天過去吃飯吧。”
這兩年,秦阿姨會時不時來看望小孩。小朋友招人喜歡,又不嬌氣,長大后估計亦是一副疏淡的模樣,但他對這些熟悉的親人很有禮貌,每回見到秦芳,都乖乖地叫她:“姨姥姥。”
秦芳愛這娃愛得跟什么似的,當然,每回都免不了說一通張步。
張步已經形成了很強的壁壘,以前還回懟兩句,現在已經任由老媽說教。兩年前,他便從家里搬了出去,住在附近的另一套房子里,周末只要沒事都會回家吃飯。
一家三口剛到張家,張步后腳便跟上,秦芳說:“緗緗,你看看你們一家三口多好,就張步讓我不放心。”
張步坐在沙發上,叫著賀尋的名字:“跟舅舅上山去,舅舅要去原始森林當野人。”
賀尋奶聲奶氣地道:“我不當野人,舅舅才是野人!”
張步抱著小孩舉了舉:“舅舅這個野人,將來就指著你來給我養老送終了。”
賀尋不是很理解這個詞,來到賀輕塵的身邊:“爸爸,什么是養老送終?”
看著小家伙一臉的迷茫,賀輕塵解釋:“就是將來他老了,你長大了,就照顧他。”
賀尋:“哦,好吧。”
“不過,”賀輕塵看向張步,“我勸你還是早點考慮吧,男人歲數越大,質量越不好。”
張步聽罷不禁煩躁:“扯淡,你別得了便宜就賣乖,要不是遇上了緗緗,我看你也跟我一樣,三四十了也是個單身漢,誰能催得動你?”
賀輕塵耐人尋味道:“難得你說了句大實話。”
顧緗在廚房幫秦阿姨打下手,走出來,看著這三個她生命里重要的男人在客廳沙發處揶揄、逗趣,起初淡抿著唇角,聽見最后這兩句對話,又不禁微微擰眉。
賀輕塵要是沒有遇到她,大概就像她沒有遇到賀輕塵一樣吧,他們二人都會孤獨終老。然而茫茫人海中,他們還是相遇了,重逢了,相愛了……這種幸運,不見得所有人都能擁有。
回家的路上,顧緗憂心地說:“總覺得張步一直不結婚,游戲人間,也不是個事兒。”
賀輕塵開著車,看著前方路況:“總會結婚的,時間早晚而已。”
顧緗:“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找個什么樣兒的,才能踏實地去結婚。”
開車的男人望她一眼,沒再多言。
不久,顧緗要隨團去國外進行舞蹈藝術文化交流。
出發前,顧緗一邊收拾行李,一邊交代賀輕塵:“這次你可別一想我就出國了,我就去五天,很快回來。”
賀輕塵斜靠在床頭,語調閑散:“你遠在國外,還能管得了我?”
顧緗回頭瞥他:“主要是,你一過去,又會打斷我的進度。”
男人呵了一聲:“所以你嫌棄我唄。”
“是的。”顧緗直截了當地說。
“這話聽了多傷心。”男人走下床,把蹲著弄好行李的人直接抱起,讓她坐在他的臂彎處。
這個動作并不鮮見,但顧緗每回都要驚嘆一番男人的臂力,手搭在他肩膀上,問他:“你得使多大勁兒?”
男人不屑地冷呵:“也不看看你瘦成什么樣兒了?”
顧緗:“瘦嗎?我還是挺滿意我身材的。”
男人的語氣玩味:“唔,我也很滿意。”
該瘦的地方瘦,不該瘦的地方不瘦。
顧緗掐了一下他的臉頰,故作腔調:“老公你是不是胖了?”
男人如臨大敵:“不可能!前天在健身房稱的時候體重沒變,體脂率也保持完美。”
中年發福果然是男人的大忌,賀輕塵也很忌諱這個,顧緗笑道:“嚇唬你的,胖了點兒不是更好么,溫潤又儒雅。”
“你直接說圓潤得了。”男人語調嚴肅,“提醒你,圓潤這詞兒跟我不相干。”
顧緗仔細注視他的模樣,三十多歲的男人,在公司是肅斂沉穩、人人敬畏的賀總,一個眼神掃過去,也會震住許多年長的股東。在她面前,卻是溫柔體貼、溫潤如玉的模樣,偶爾的霸道,多在纏綿中展現。
比如現在。
她的睡裙被扯裂了。
*
顧緗出國兩天后,爺爺奶奶直接去早教學校把小屁孩接走了,賀輕塵身處空蕩蕩的四合院,非常不適,想起一些事兒,便打電話給張步。
張步正在酒吧里混:“什么風啊?賀總。”
半小時后,賀輕塵來到張步所在的酒吧,蹦迪的音樂震天響,男人眉心蹙起,把張步叫去了一個包間。
張步不解:“來包間喝酒?就咱倆?那有什么意思。”
賀輕塵:“在那兒說話你能聽得清?”
“能啊,怎么不能了?我年輕又有活力,賀總不會是老了吧。”
賀輕塵沒有順著他的話往下接,而是淡淡一笑:“找個清靜的地方,有日子沒跟你聊天了。”
張步頓了一秒,看向賀輕塵,見他坐在包間的沙發上,一副看似悠閑,卻明明又是掌權者的姿態。張步不由皺緊了眉頭,睨向他:“你少來這副架勢啊,我可不是你的員工。”
有服務員送來了酒、果盤等東西,打斷他們的對峙。
服務員一走,賀輕塵便悠閑自得地往酒杯里加冰塊,再倒了威士忌,推向他那邊:“媳婦兒出國交流了,小孩去了爺爺家,我閑著沒事找你喝兩杯,跟你扯扯淡。”
“誰稀罕跟你扯淡啊。”張步之前已經喝了一些酒,雖然不至于上頭,但懶得端著,況且他跟賀輕塵私下里一向有什么說什么。
“先干一杯?”賀輕塵端起半杯威士忌。
烈酒下肚后,賀輕塵這才說:“我一直挺在意,結婚前一晚,你說讓我結不成婚的話。”
張步嘁道:“一句這樣的話,你在意個什么勁兒。”
賀輕塵漫不經心地道:“言為心聲,你當時心里確實是不想讓我結成婚的吧。”
“是又怎么樣呢?”張步說,“我就見不得你好,怎么了。”
賀輕塵呵了一下:“你不是見不得我好,是不想見我得到了她。”
張步差不多能猜測出賀輕塵今晚找他喝酒是想聊什么,索性也不瞞著,直白地說:“啊,確實,誰得到她我都不妒忌,但你不行。”
“理由呢?”
“賀輕塵,你別裝蒜。”張步道,“我當年有什么意思,你這么聰明會看不出來?咱倆的交情是比不上你跟你們圈兒里的,像周冶他們,但我當時把你當好兄弟,你背著我,還利用我,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這筆賬我一直惦記著。”
賀輕塵低頭輕笑:“不過,你好像弄錯了,我就是為了她,才接近你的。”
“什么?”張步臉上的表情變得凝固,隨后罵了一句,“臥槽!你個腹黑心機男。”
賀輕塵聞言,不動聲色地繼續給他倒酒:“所以,論動心起意,我可比你早多了,論先來后到,你才是后到的那個。我記得你是在她轉學后,才有想法的,那天你清楚地跟我說,以前天天都能看到,沒多想,現在人一走,才有多記掛。”
“放屁!老子上幼兒園起就有想法了。”張步怒喝。
賀輕塵不慌不忙地說:“青梅竹馬哪能作數,何況你對她也是親情居多,她對你完全是親情。”
張步反駁不了,索性罵了句:“媽的!”
賀輕塵:“喝酒吧,也不知道你對我哪兒有這么多怨懟,你跟她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我跟她是真愛。”
“行了行了,誰他媽要聽你秀真愛。”
燈光迷離中,兩個人不約而同沉默下來,賀輕塵抿了口酒,說道:“坦白局,你玩不起。”
張步罵罵咧咧:“誰玩不起了,只是對著你這種城府深的人無話可說,我活得多敞亮。”
“敞亮?”賀輕塵的聲音里明顯夾雜了嘲諷意味,“面對內心,你正視自己的需求了嗎?”
“什么意思?”
賀輕塵語氣平靜:“都是成年人,我沒興趣點破。”
張步的自尊心仿佛受到了刺激:“再陰陽怪氣兒的,我揍你啊。”
賀輕塵正欲說點兒什么,恰在此時,顧緗發來視頻請求。
接通視頻后,顧緗沒看到兒子,只看到了兩個在喝酒的男人——她的老公微笑吟吟,她的發小翻著白眼。
她無語:“你倆喝著沒打起來?”
賀輕塵呵道:“他倒是想,但我有健身,他哪兒打得過我。”
張步在一旁不耐煩地說:“緗緗,趕緊把你男人領回家去,別來煩老子。”
包間的光線不是很好,顧緗簡直能想象得到他們兩個人坐在一起聊不了幾句,就會拌嘴,她問:“你倆吵架了?”
賀輕塵對著視頻里的人淺笑:“戳了一下他的肺管子。”
顧緗:“……”
反正這倆人湊在一起,就是針尖對麥芒,打起嘴仗來誰也不服輸,而且賀輕塵多半會把張步氣個半死。這么多年,顧緗都習慣了,確實管不了,隨意聊兩句,關了視頻。
回國后,顧緗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聽賀輕塵說那天晚上張步喝得有些多,他把張步送回了他爸媽家,讓秦阿姨幫忙照顧。
一個多月后,北城進入隆冬時節,顧緗有時候會在四合院里支個碳爐烤烤紅薯,她喜歡吃,小屁孩也挺愛吃這個。賀輕塵不吃這些,坐在一旁給她泡茶。
某個寒風凜冽的日子,張步按響了四合院的門鈴。
孫姨去開的門,當顧緗看到張步走在院子里時,感覺他好像靈魂出竅了。
“出什么事了?”顧緗急忙問。
張步看著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欲言又止。
賀輕塵閑坐一旁觀察片刻,冷嘲道:“還有你開不了口的事兒?”
張步沒理會他,坐下來,喝了顧緗遞過來的溫熱茶水,緩了緩,這才呆呆地看向顧緗,表情凝重不已:“緗緗,孕期需要注意些什么?”
顧緗目瞪口呆:
“什么?!”
“你弄出人命了?”
“誰懷孕了?”
“……”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張步視角和歸宿
時鐘撥回至2020年4月。
那天下了一場濛濛細雨, 張步在辦公室看合同時,收到好幾年沒見的青梅顧緗發來的消息。
自從那年被她打個半死地拒絕,張步中間談過戀愛, 偶爾跟她有聯系, 再后來大半年不聯系也是正常的。
她總說自己過得還行, 但約時間見了面之后,張步才知道她過得并不行。她似乎處在某種困境中,眼神略帶怯意,仿佛要掩藏什么。
吃飯時,張步聽顧緗說外婆走了她才回的北城,又跟同學住在群租房。這個青梅長得跟仙女似的,偏偏有副倔脾氣, 回北城沒地方住也不跟他聯系……當即他便氣得扔下筷子抽了根煙,讓她先搬去他閑置的公寓。
張步正在氣頭上, 沒有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只以為她被嚇到了。
后來想想,也許顧緗當時是想跟他說被網紅合同坑了的事, 也可能還打算借錢賠款……但是,這么個柔弱卻要強的人,一定在他發火的時刻, 放棄了借錢的念頭,她開不了這個口,才讓賀輕塵那狗有了可乘之機。
知道她被賀老狗忽悠得去領了證,已經是一年后的事了。
張步跟她一起長大,連她第一次大姨媽是哪天來的都知道, 對她像對家人一般,但這么個漂亮的姑娘, 誰又沒點兒私心想法呢?
偏偏跟她領證的男人是賀輕塵!
得知消息的那個晚上,張步先是傻眼震驚,繼而所有的回憶全部涌進腦海,氣得一晚上沒睡好,仔細復盤每一個細節,無論哪一點,他都覺得這狗忒不厚道。
盡管知道賀輕塵出身比他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以前讀書時,他好歹也是把賀輕塵當兄弟一樣看待的。結果他跟著去找顧緗,合著根本不是為了旅游,而是為了看她。
藏得可真他媽深!
這種兄弟背刺的即視感,張步最厭惡了,擱百年前,少不得要受三刀六洞,即便是現在也不能說算就算了。所以后來每回見面,他總要擠兌兩句。
一路來,張步都冷眼旁觀顧緗跟賀輕塵的感情轉變,親眼看著嘴硬的傻姑娘一點一點地淪陷,還死不承認,他的心里總有一股無名之火往上躥,但又不得不站在他們這邊。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賀家那種門第,他連門檻都摸不上,偶爾打聽到一些風聲消息,還幫了倒忙,添了把亂。然而誤打誤撞,卻更像是給他倆助攻……
煩躁。
不想搭理他們。
……
不過他總覺得他倆離不了,以他們家那樣的情況,要是離,不會拖,一定用雷霆手段就讓他們離了。
張步總以為賀輕塵對她的感情也不至于那么深,也很擔心,顧緗跟著這樣的男人,即便順利邁進他們家門檻,以她那倔脾氣性子,哪里會是他們的對手?以及,張步本能地不相信賀輕塵會對顧緗掏心掏肺,可能連坦白基本事實都做不到。
但慢慢的,看到他倆可勁兒折騰,時不時面對分離,考驗一波接一波,賀老狗都沒有松手,也沒有催促,張步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后來,賀家出了麻煩事,簡氏集團也危機四伏,偏偏顧緗這時候在考研,兩人斷了聯系。
那時張步才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他們的感情面臨著極大的考驗,很多次接到賀輕塵從柏林發來的信息,都在問她過得好不好,最近沒有跟她聯系……
雖然他還是不理解賀老狗對她的愛,但他也不得不相信,他們的感情主動權,全部都在顧緗手里拿捏著。
這傻姑娘,真有能耐。
誰先愛誰,誰更愛誰,誰就沒了主動權。
賀輕塵就那么喜歡她嗎?
在張步看來,他們那個圈層的人,愛情、真愛大概相當于天方夜譚,穩固圈中的地位才是最重要的,誰會喜歡家道中落,從人前人后風光無限,成為籍籍無名的市井小民呢?何況即便個人覺得無所謂,那家族的榮耀呢?
所以一窮二白、一無所有的顧緗雖然長得漂亮,但現在漂亮的姑娘很多,賀輕塵怎么就愛得死心塌地的?還干出領證的事。
反正他不理解。
但也許,人都想追逐自己難以得到的東西。
張步發現自己雖然看起來跟賀輕塵很熟,實際上細究一番,自己根本不了解賀輕塵。
賀輕塵是有城府的,當然這不是什么壞事,男人嘛,多少都要有點兒。他跟人交往時保留了很多,和那個圈層的掌權者類似,表面上和你說話時讓你如沐春風,讓你產生自己跟他很熟很要好的錯覺,實際上距離早就隔了一條大河。
從這點上看,賀輕塵確實具備做掌權者的資質。而作為掌權者,他一定會把感情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偶爾在深夜里回想一番自己的感情,經人無數的他早已分辨不清什么是愛,就連初戀女友,也是被青梅拒絕后,沖動之下找的,性格完全跟她不一樣。也想好好經營,但性格不合,分了之后,也就分了,沒有想回頭哄她。
張步覺得自己挺難找結婚對象的,本性也不是什么專一深情的人,后來遇到的也是一些同類人,燈紅酒綠聲色犬馬中,誰還講真心?誰還談真愛?
所以這些年他一直沒往家里帶過女人讓爸媽看看,雖然成天被老媽拿來做對照組,讓他心氣兒不爽,不過都習慣了,自從那次老媽被電動車撞到,他發現有人嘮叨自己也是一種幸福。
小賀尋出世后,張步還挺喜歡這個外甥。未經俗世沾染的小寶寶,誰不喜歡?偶爾也會想,如果自己也生一個,大概還挺有意思的吧。
但孩子他媽可難找了,他并未打定主意要單身一輩子,但現實總是殘酷,他又沒有賀老狗那樣幸運。
直到那天莫名被賀輕塵叫去包廂喝酒,被他陰陽怪氣地說了一通,說什么面對內心,正視自己的需求……什么亂七八糟的,他這種直來直往的人,最聽不懂他們那個圈層的人晦澀不明搞搞敲打的那一套。
第二天酒醒,還被老媽罵了一通,這件事便落在了腦后。
*
日子該吃吃該喝喝,該賺的錢也賺。
不久后的一個晚上,張步在酒吧遇到了前助理小許。
這姑娘叫許雅寧,小他幾歲,一畢業就做他助理了,做得好好兒的,幾個月前突然就要辭職。問她是不是薪資待遇不滿意,可以商量的,她只笑笑,說沒有不滿意,只是想換個地方。
行吧,各人有各人的追求,總不能勉強人家。
準許她辭職后,張步招了個新的女助理,處處不合心意,磨合了好久,最后勉強能用——僅限于工作上。
說起來,他一開始招到小許的時候,都沒有磨合過,這助理直接就很合他心意。
小許很細心,手腳勤快,很會察言觀色,辦事利落。不光是工作上的事情她能安排得井井有條,他糟糕私生活里的那些鶯鶯燕燕,她也能處理得很周到。
慢慢的,他發現自己工作與生活都挺依賴小許的。
有次生病,一個人在家發著燒,打電話讓小許送藥過來。小許在他獨居的房子里幫忙照顧了他一天,煮了很好喝的粥給他喝。
后來有次應酬喝多了酒,小許和司機一起送他回家,司機走后,小許留下來給他泡蜂蜜水。
也許是醉得迷了眼睛,也許是很想要抱點兒什么,躺在沙發上的張步,把幫他擦臉的小許往身上抱,讓她的臉貼在自己的胸膛,像在抱一只小貓小狗,被她掙扎著扔開手臂,喝道:“老板,我是小許,你喝多了!”
那一下,他清醒了一些。
第二天想起這事,擔心她想太多,再次當面跟她道歉,還說:“下次我要是還認錯了人,你直接把我打一頓吧,算我的。”
許雅寧還是淡淡地笑:“昨晚的事,我都沒放在心上,你醉成那樣,手腳都軟了,也壓根兒抱不緊。”
張步下意識地笑著接了一句:“你這是怨我沒抱緊你啊?”
許雅寧紅著臉離開辦公室,那天張步有些心煩意亂,感覺自己好像有點兒越界。
他一向不認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公私分明,在外拈花惹草的事不會帶到工作中來,女人和工作不會混為一談。
那日之后,工作上也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
不過許雅寧的父親罹患肝癌,她問他借十萬塊錢動手術,張步用私人賬號打了二十萬給她,還問她需不需要來京治療。
許雅寧說在家里治療就行,也不用這么多錢,便退還了十萬,還說她會盡快把基金之類的套現,還清那十萬。
錢是很快歸還,但她父親也走得很快,半年就去了。張步放了她一周的假回家奔喪,但這姑娘三天就回來了。
問她:“怎么不在家多待幾天,陪陪親人?”
她很平淡地說:“沒什么可陪的,人都走了,工作要緊。”
依稀聽說她跟家里也有很多矛盾,有時過年都不回家,看到她黯然的眼神,張步點點頭:“回來上班也好,你不在的這幾天好多事情都亂套了。”
有個周六,張步獨自在酒吧喝酒,想找人一起喝,拿出手機翻了一圈,目光落在小許的名字上。
那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許雅寧不像在上班時間那么一板一眼,話挺多,甚至還開起了玩笑,問他怎么不去找個女人打發時間。
張步漫不經心地道:“這段時間變得清心寡欲起來。”
說完又咬牙要證明什么似的,補充:“別想太多,就覺得跟這些人也沒什么意思。”
許雅寧發笑。
張步突然好奇地問:“你之前不是在相親?”
“同學介紹的,不好推脫,約了幾次,也沒什么意思。”
那個晚上他們聊得十分投機。
許雅寧聊她怎么努力在高考大省考上全國前十的大學,讀大學的時候又如何跟男友因為三觀不合而分手,畢業后如何擺脫極品家人,相親遇到過什么奇葩……最大的夢想是在這座房價高得要死的城市有一個自己的小窩。
再聽張步聊生意,聊以前的女人,也聊顧小姐,聊可愛的外甥,還有顧小姐神秘的老公。她隱約知道公司有好幾個大項目,都是靠著顧小姐的老公才能拿下。
許雅寧見過顧小姐幾次,知道他們青梅竹馬如同親人一般的感情,也知道有好多次,張步為了顧小姐的事情在奔走。
起初張步在她眼中,是個不折不扣的浪子,她還跟朋友時常吐槽自己的BOSS有多花心有多浪。他的那些女伴,她也見過好幾個。慢慢的,相處久了,摸著良心說,張步確實有他自己的魅力。公私分明,仗義,通透不虛偽,私下說話也挺風趣,還曾幫助過她……作為上司,他無可挑剔,作為朋友,他也很可靠。
醉酒被抱的那次,她其實不介意,她沒看到張步有猥瑣的一面,只看到了他孤獨的靈魂,感受到他也很渴望有人來真心地溫暖他,那一瞬,她的心是有共鳴的。事后見張步一個勁兒道歉,她又覺得這個BOSS很搞笑。
似乎是從那天起,她對BOSS有了一種同情感,還有一些隱隱來自私心的在意,不過依舊只拿他當老板,自己本本分分地當好下屬。
直到這次一起喝酒之后,事情徹底變得不一樣。
許雅寧有敏感的直覺,也很明白自己的情況,于是提出辭呈。
離開公司的許雅寧找了新的工作,公司環境不一樣,她無法像給張步當手下那般自如自在、如魚得水。某天郁悶之時,回到那家酒吧,遇到了他。
……
*
四合院內,顧緗見張步不回應自己的問題,只好換種方式問:“你馬上要結婚了?”
張步這才搖頭:“結啥婚啊,被拒絕了。”
“什么?”
相對于顧緗的急切,賀輕塵不慌不忙,語調緩和地說:“看來是個很長的故事,不急,我們有的是時間,小孩也去他爺爺家了。”
張步喝了口茶,這才對顧緗說:“其實那女孩你也見過。”
“我見過?”
“啊,小許。”
“小許!”顧緗反應過來,“你的助理?你個禽獸對自己的下屬下手了!”
張步無語地道:“扯淡,不知道她搞什么鬼,跟我喝過一次酒,聊得還挺投機的,沒多久就辭職了。我估計她是因為要辭職了,才跟我敞開心扉。”說罷倚靠在沙發上,嘆了一口氣。
顧緗雖然驚訝,但中肯地說:“小許人還不錯啊,長得清秀,很耐看,干活也很利落,業務能力各方面都很強。那她辭職后,你倆怎么在一起的?”
張步笑笑:“沒怎么,又在那家酒吧遇到了。”
在許雅寧辭職離開后,張步變得很不適應。那次被賀輕塵提醒正視內心的需求。他當時沒放在心上,是在跟許雅寧酒吧重逢之后,聊著聊著,張步突然醒悟過來,也許他是需要一個聊得來的,知道他的一切喜惡,能幫他把事情打點得完美無缺的女人。
就像許雅寧這樣的。
那晚他喝的酒并不算多,腦子里下意識想的是,既然她不是自己的下屬了,那么約她也不算什么吧。
他一向是個浪子,懶得彎彎繞繞,動了心思,便十分直白地問她去不去酒店?
沒有想到她目光絲毫沒有懼色,喝了酒而發紅的眼睛直視著他,再鄭重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許雅寧醒過來,就開始了逃避。
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約她也總說有事,還說是一個錯誤。
行吧,錯誤就錯誤,這樣的情況張步也不是沒遇到過,睡一覺散了就散了,誰也別惦記誰。
話雖如此,他還是煩躁了幾天,感覺是自己被獵了。
再然后,許雅寧說她懷孕了。
接到電話時,張步整個人目瞪口呆,作為常在花叢里混的人,他比誰都注意安全。可是,那天酒店提供的不好用,那姑娘說不舒服,可能是對她太放心,他便妥協了,也感覺自己沒弄進去……但,既然這樣也能中,只要是他的,他當然會認。
開車去她公司的路上,張步甚至覺得這樣水到渠成也不錯,緗緗的兒子明年都上幼兒園了,他弄個孩子出來,有個小家,不是挺好的?既然是老天安排的,他會選擇安心接受。
不料這姑娘是真有主見,把化驗單什么的拿給他看,還說:“現在單身生育也能上戶口,但我沒打算自己撫養,因為我沒有那個能力,如果你不想要,我會流掉,我只是覺得你有知情權。”
張步脫口而出:“要啊,干嗎不要?我還養不起一個小孩了?”
許雅寧定定地看著他,點點頭:“好,那我會生下來,再去做個親子鑒定,也讓大家都放心。”
張步道:“生下來再說這些不遲,你現在的公司忙,要不辭了,回來,我也好照應你。”
許雅寧呆怔住,喃喃地問:“我回去?還做你的助理嗎?”
張步看著她,輕輕地笑了笑:“做老板娘吧。”
聽見這幾個字,許雅寧心中一怔,卻還是輕輕地搖頭:“我沒想過結婚,我也不適合結婚。”
“為什么?難道你想讓這孩子生下來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張步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這位下屬。也是,這些年她雖然對工作盡職盡責,卻鮮少跟人家說內心真實的想法。
面對疑問,許雅寧垂垂眸。
面前這位前老板,有他好的一面,也有他花的一面,她對其知根知底,動心歸動心,誰能保證將來如何?何況婚姻未必是人生的必需品,她從小都這么認為。被繼母苛待,被繼妹欺負,還要笑著做一家子飯菜的時候,她便想過此生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學,逃得遠遠兒的,再后來也打算不婚不育,一個人過好一輩子。
可是這次意外地懷孕了,張步家有經濟基礎,給他們撫養是對孩子最好的安排。
她神色認真,淡然一笑,沒有多作解釋,只道:“這是我的選擇,請尊重我吧,張總。”
張步:“……”
顧緗聽完,茫然地問:“所以秦阿姨知道她懷孕的事嗎?”
張步:“哪兒敢讓她知道,小許也不讓我告訴,等生育后再說。”
“那你打算怎么安頓她?”
“她不想辭職也不想回我公司,我便讓她搬過來跟我住。”
顧緗:“同居?”
“我倆各住一間臥室,方便照顧,這點她倒是同意了。”張步冷哼一聲,“她是不介意挺著肚子跟人合租,但我的孩子怎么能受委屈。”
顧緗笑道:“看出來了,你還挺驕傲的。”
張步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嘴角的笑意蔓延:“明年這時候,都出生了。”
顧緗嘖了一聲,揶揄他:“喜當爹,幸福了啊。”
“什么喜當爹,那一定是我的種。”
“這么確定?”
“當然,我有我的判斷。”
顧緗沒有跟他灌輸一通孕期注意事項,估計跟他說了他也聽不進去,這種事情,就像摸著石頭過河,各有各的過法。
不過晚上睡覺的時候,顧緗跟賀輕塵聊天:“你覺得小許跟張步結婚的概率有多大?”
賀輕塵:“不好說,得看張步的付出。”
“他以前跟我說,別看他女人一個接一個,但如果結婚了,就會是個認真負責的好男人。”
賀輕塵:“你信?”
“我還是愿意相信的。”
賀輕塵摟過顧緗腦袋,薅了薅她頭發:“就算咱倆相信,但女方也許有心結,有她自己的故事,沒準有了孩子后為了孩子也愿意結,咱就拭目以待。”
顧緗嗯了一聲:“不過他有個這樣的歸宿,好像還挺好。”
“……”
時間悄然流逝,過年期間,顧緗帶著老公孩子去張步家拜年。
張步沒在家,聽秦阿姨念叨:“張步這臭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是不在家,以前也就算了,年夜飯吃了幾口就走了,現在家里來親戚了也不回來招呼。”
顧緗安慰秦阿姨:“可能是真的有事吧。”
“過年能有什么事?見這個見那個,就是不見他爹媽,他的那些破事兒我都懶得說。”
顧緗看了一眼賀輕塵,憋了憋笑,賀輕塵打開語音通話,將手機遞給賀尋:“兒子,叫你懶鬼舅舅回來吃午飯,就說我們在他家拜年。”
小孩奶聲奶氣地對著手機喊:“懶鬼舅舅,回家吃午飯了,我們在你家拜年。”
那邊的聲音確實很慵懶:“知道了,等下回去。”
不久,張步回到家中,他在沙發上坐了會兒,低聲說孕反有些嚴重,吃什么吐什么。
顧緗問:“年夜飯你們一起在家做的?”
張步倒了杯茶:“嗯啊,大過年的,當然還是得弄一桌年夜飯吧。”
顧緗問:“你會做飯?”
“我打下手。”
顧緗投去鄙夷的眼神:“不會就學嘛,沒個手藝怎么打動人,還要人家孕婦做給你吃,誰照顧誰啊?”
一旁的賀輕塵聽罷,突然冷笑:“這是事實,當初我手藝也一般,只會做幾道常吃的菜,裝作什么菜都會做。”
顧緗驚訝了,看向賀輕塵:“什么?你裝的?”
賀輕塵揚了揚眉:“不然呢?我像是需要親自做飯的人?”
顧緗郁悶了:“大忽悠,可是完全不像是裝的。”
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學起來不難,這種事情講天賦。”
張步睨了睨這倆人,咳了一聲,打斷他們:“關鍵是我學了,但她嫌我做的菜難吃,她又什么都會,做硬菜也不在話下。”
顧緗冷哼:“又幸福了啊哥。”
張步的臉上呈現滿足的笑容:“幸福是幸福,但要讓她點頭,可真不容易。”
顧緗發現張步已經沒再抽煙,改為泡茶喝,不禁說:“是該有個女人好好治治你了……不過依我看,你最好拿出誠意慢慢追求,追個三年五載的。”
“三年五載,要這么久嗎?”張步皺眉,“那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顧緗若有所思:“久嗎?我覺得不久,我都后悔當初太容易被追到了。”
算一算,好像只有兩三個月,約了幾次飯,見了幾次面,她便完全招架不住賀輕塵的魅力。
賀輕塵笑道:“都從大一就開始追了,算算也有八年,怎么能算容易追呢?”
顧緗冷聲:“你怎么不從高二開始算?”
他點頭漫聲:“也對,那就九年半,追了將近十年。”
這倆人說相聲似的,張步想到自己被許雅寧一臉嫌棄的樣子,不禁對他們翻了個白眼,受不了地說:“扯淡。”
沉寂下來,張步越發想娶許雅寧。
……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她的浪漫
過年后, 顧緗參與編創的大型舞劇正式進入排練階段,她忙著挑選演員、排戲、講戲,十分充實。
春天的一個晚上, 顧緗接到張步打來的電話。
張步陪許雅寧飯后散步來到一家商場, 許雅寧去洗手間, 張步問顧緗買嬰兒衣物的事。
聊了一通后,顧緗順便問他:“追妻進度如何?”
張步咬牙:“挺好。”
顧緗一聽語氣不對,笑道:“你也有嘴硬的時候?”
張步沉吟片刻,改口問:“女孩兒是不是都有些口是心非?”
顧緗:“不一定,看情況,對著喜歡的人容易口是心非,對著不喜歡的人可能會直言不諱。”
張步困惑了:“怎么確定她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這個游走花叢的浪子, 居然也有這么一天……顧緗憋著笑,回復:“看細節啊, 比如她會不會關心你,看你的時候眼睛里有沒有愛,會不會也有害羞的一面。”
張步努力地想了想:“好像, 還真沒有,她時常嫌棄我。”
“嫌棄些什么?”
“說我這不會那不會,還說我礙她眼兒, 我當時就坐那兒……”張步嘆氣,“以前她做我助理也不這樣啊。”
顧緗樂呵呵地聽著:“孕婦激素不穩定,你多忍著。”
他們通話時開了外音,賀輕塵也坐在一旁,聞言直搖頭。
顧緗不由側頭看向他:“你有什么高見?”
賀輕塵扯起唇:“我能有什么高見, 總得讓人出出心中的氣。”
張步不同意了:“不是,出出氣?為什么啊?我可是百依百順了。”
賀輕塵輕描淡寫地說:“風流債是要還的。”
電話那端剎時沉默下來, 好像一條被打中了七寸的蛇。
賀輕塵笑吟吟,摟過顧緗的腰:“沒什么事就掛了啊,陪媳婦兒追劇呢。”
電話里的人冷哼:“誰還沒媳婦兒要陪了……”
顧緗掛掉電話,看了一眼賀輕塵:“你好像很懂嘛。”
他輕勾著唇,摟著她往沙發上倒,不以為意地說:“推測的,張步得慶幸,對方是嫌棄他,如果有一天對他客客氣氣、相敬如賓,那才叫完了。”
顧緗琢磨琢磨,覺得還挺有道理,于是劇也不追了,伏在他身上,饒有興趣問他:“我之前對你也客客氣氣的?”
他眸色帶笑地看她:“你說呢?”
顧緗:“我覺得挺客氣的。”
大一的時候他經常給她留言,她的回復就是客客氣氣的,也許正因如此,他才放棄了追求的念想吧。
投影的屏幕里正好在放一對情侶看煙花的畫面,顧緗若有所思:“我記得大一國慶那晚,我們一起看煙花,張步被人群隔開了,我跟你挨得近一些,你好像跟我說了好多話。”
男人低道:“嗯。”
顧緗:“可我不記得具體聊了什么。”
他撫摸她的背,躺在沙發上,語氣漫不經心:“這么久遠的事,誰還記得,反正是一些瑣碎。”
顧緗才不相信他不記得了,他的記憶力出了名的強悍,不過她認同是一些稀松平常的閑聊話語。
清明假期到來,賀輕塵問顧緗要不要回趟老家掃掃墓,顧緗思索過后,打算五一再回去。
很快五一假期來臨,男人又問要不帶上小孩一起回鄉。
顧緗搖頭:“就我們倆。”
一早,二人把小孩塞去了爺爺家,再乘飛機抵達老家,下午掃完墓回到酒店后,男人才得知,晚上江邊有場大型煙花秀。
男人反應過來:“所以才特地不帶小孩,是打算單獨跟我一起賞煙花?”
顧緗不否認,還說:“要去大一看煙花的地點。”
男人不由垂眸低笑,這個女人經常說自己沒有浪漫細胞,真是,謙虛得很。
七點多,顧緗被他牽著手,穿過洶涌的人潮,來到當年看煙花的附近,在人聲嘈雜中,顧緗問:“是不是這兒?印象中好像是。”
賀輕塵眼里含笑,唇角淡抿:“再往前十米。”
果然,他記得一清二楚。
煙花秀還未開始,二人站在原來的地方等待,顧緗嫌站著有些累,便撲進他懷里。她的雙手圈著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胸前,撒嬌一般說:“今晚的煙花一定很美。”
賀輕塵回抱著她,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臉頰抵在頭頂處,應了一聲:“再美,也沒你好看。”
顧緗抬眼看他,笑問:“嘴巴抹蜜了?”
男人的眼神柔和得像皎潔的月光:“說個事實而已。”
周遭看煙花的市民、游客越來越多,喧囂聲中,顧緗倚在他胸前,嘀咕:“你的記憶力一直都很好,一定記得當年我們聊了什么,我是不是回答得很敷衍?是不是還打擊到你了?”
賀輕塵沉吟:“一點兒也不算敷衍,甚至能感覺得出,你也在展露自己的內心和喜好。”
顧緗愣住了:“竟然是這樣嗎?可惜我都不記得了。”
賀輕塵淡淡地笑:“不用覺得可惜,只是很正常很普通的聊天,我詢問你的近況,再聊了聊興趣愛好。”
“也是,當時我們不算熟,除了這些,還能聊什么呢?”
但在這一瞬,她依稀記起,他們有過幾次專屬于少年人的純澈對視。
她好像,也有過一絲絲害羞。
隨著第一朵煙花響徹江面夜空,美不勝收的煙火秀里,賀輕塵攥著妻子的手,時不時看向她的側臉,看著她依舊白皙美艷的臉龐被煙花的忽明忽滅照映出不同的光色,像極了十八歲那年。
*
那年國慶節,他第二次來到這座城市,穿過人山人海抵達江邊。
三人挑了個地方站好,身邊不斷有人擠過來,賀輕塵見她的身邊挨著兩個中年男子,下意識覺得不是很妥,便對她說:“顧緗,你到我這邊來吧。”
顧緗亦察覺有些不適,便走到他那邊,她的一側是幾個女生,另一側是賀輕塵,少年隔開了那兩個中年男子。
張步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他皺眉走到沒那么吵的地方去接電話。
煙花還未開始,兩個正值青春的男生女生對視了一眼,再禮貌微笑,收起眼神。
賀輕塵問她:“學校課多嗎?”
顧緗搖頭:“不多,除了英語,其他的還挺容易的。”
賀輕塵說:“英語學習也不難,你多看看英語影視劇,提升一下語感,再記一些單詞,基本上就能及格。”
顧緗一直覺得跟他不算熟悉,這個男生仿佛天生帶有疏離感,但知道他是個語言天才,便回道:“我試試。”
賀輕塵又道:“下回我推薦幾部你可能會喜歡的美劇或電影給你。”
“好啊,謝謝。”
“不用這么客氣。”他看著她,又問,“舞劇看么?”
“看的,但是只能在網上看,資源好少。”
“國外的呢?”
“也看。”
“有機會我寄幾張國外的舞劇碟給你吧。”
在這一瞬,女孩漆黑的眸子里有了一些光,欣然地看向他。
十八歲的青蔥少年,俊美、帥氣,然而顧緗對男生的外表沒有多大的感知,她又驚又喜地問:“真的嗎?會不會麻煩?”
對方笑笑:“沒什么麻煩,家里有人在國外,我讓他們幫忙找找相關的碟,芭蕾舞劇之類的可以嗎?”
顧緗猛烈點頭:“可以的,國外的芭蕾舞劇、歌劇,水平都很高。”
少年覺得這女孩對舞蹈的興趣,遠遠大于對他的興趣,不過這也很正常,他們畢竟沒有過多的接觸與了解。
他說不好自己的心思,從小的家庭環境影響,他不認為一個人能愛一個人有多深,也不認為愛情會跟他扯上多深的牽絆,他只是覺得這女孩很特別,是十八年來唯一一個讓他有清晰印象,還記掛于心的女生。所以聽聞張步要過來,他便也想再來看看她。
借著這個話題,賀輕塵說她:“一聊到舞蹈,你就兩眼放光。”
女孩靦腆地笑,伴隨煙花綻放,轟鳴聲陣陣中,少年不時地看向她,偶爾那女孩也回看他,視線交匯時,依舊面帶羞澀地收斂眼神。
后來他們說了什么,他確實記得不清,但她眼睛里的光芒,嘴角揚起的笑容,在那段時間,深刻在他腦海。
回到北城后,他時不時會跟她在Q上留言,但很少聊天,偶爾同時在線,聊的也不多。
賀輕塵認為自己當時不算深深地喜歡她,他依然是個很理智的人,認為自己僅僅對她有所好感,加之她的反應向來平淡,所以他并未以追求者的身份與之聯絡,而是作為朋友關懷一番……
直到元旦邀請她參加新年舞會,她沒有回應,賀輕塵又要出國留學,便放下了這段往事。
他在國外看到過不少舞劇碟片,雖然把它們買了下來,卻沒有再聯系并送給她。
后來想想,這大概是高自尊產生的防御機制。
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會輕易踏出這一步。
也或許是擔心失敗,后來最終選擇先領證。
……
江邊的風依舊涼爽,煙火依舊絢麗,賀輕塵在身后圈著妻子的腰,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這幾朵都很漂亮。”她抬頭望著夜空中的煙花說。
男人在夜風中溫柔地親吻她的頭發:
“但沒你漂亮。”
*
盛大燦爛的煙火結束,眾人悉數散去,二人回到酒店。
這兩年,小朋友雖然需要大人陪伴,但他們也會忙里偷閑,撇下小屁孩,一起去新鮮的城市享受二人世界。
有次她要去某市演出,他還曾在臨時飛過去,特地去觀看她的表演,盡管顧緗只在臺上待了十來分鐘,盡管第二天他還有重要的會議,男人也覺得不虛此行。
他們在陌生的城市,總有些肆無忌憚,花樣百出。
今晚倒是沒有花樣,顧緗能感覺到這個男人比平時更繾綣一些,像是怕弄碎了一樽水晶花瓶,連親吻也變得格外溫柔。
極致纏綿的情事過后,顧緗枕著他的臂彎,喘勻氣息,問他:“你今晚好像有什么心事。”
“呵。”男人輕笑,“哪有什么心事。或者與其說是心事,不如說想起了當初的心情。”
“什么心情?”顧緗轉了個身子,睜著好奇的雙眼看他。
男人伸手輕輕撫摸她的臉:“想起了自己當時有多喜歡你。”
小心翼翼克制地喜歡著,聊她喜歡的話題,借著煙火的光,偷看她明媚的雙眸、美麗的臉龐。
十八歲少年的喜歡,純粹明凈,是再刻意壓抑,再理智判斷,也遮藏不住的。
顧緗拉長了聲音:“那你的喜歡還挺隱蔽,我真是沒感覺到。”
男人抱緊了她:“你不是沒感覺到,是不愿意感知。”
他說的極為正確,當時她確實沒有心情去感知身邊許許多多的人與事,也無暇感知自己的心情。但是好在,他還能在若干年后,想起她,找到她。
于是顧緗不禁問:“要是你表哥沒有出事,你是不是就不可能會想起我?”
這一次,賀輕塵的語氣十分肯定:“會,一定會!”
深埋心間的喜歡,總會在某個時刻被引誘出來。
不是在此時,就會在彼時。
“說起表哥,他明天回國,我們吃了午飯就得回去,晚上要去小舅公家聚個餐。”男人下巴蹭蹭她的頭發。
顧緗點頭:“是得早點兒回家,剛才跟小屁孩視頻的時候,他好像挺委屈的。”
小朋友長大了,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斷,分辨得清爸媽是不是有意拋下他。
*
第二天飛回家,小朋友的委屈尚存。顧緗哄兒子,說這次爸爸媽媽有事,下次一定帶他一起出門玩。他這才消氣,但還是哼哼地道:“媽媽你不許騙我!”
顧緗笑道:“媽媽什么時候騙過你了?要騙也是爸爸騙你。”
“你爸爸是個大騙子!”
小家伙跑向爸爸,邊跑邊大聲喊:“爸爸你是個大騙子!”
賀輕塵一把舉起了小孩,把他舉在空中,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認真道:“爸爸也就騙過你媽,但要是不騙她,哪還有你什么事兒。”
三歲的小朋友聽不懂,但是有爸爸舉高高,高興得咯咯直笑。
去小舅公家聚餐吃飯,小朋友在人多的場景特別興奮,顧緗一邊照看孩子,一邊聽他們聊一些工作、生活上的事。
簡明暉這幾年一直在國外主持工作,那邊的情況好轉后,發展平穩,同時總部這邊有賀輕塵在,整個集團內外氣象一新,動力十足。
小舅公這兩年仿佛老了許多,不大參與公司的事,讓賀輕塵做代理董事長,聽說已經立好遺囑,定好了股權分配。
賀輕塵曾和顧緗說:“老爺子拿人參吊命也得吊幾年,現在不能走,他要是現在就走,好不容易修復好的大樓,又要面臨搖搖欲墜。”
很多事情,并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樣好,危機仍然存在,尤其是簡家家族龐大,各有各的想法,都盯著老爺子手里的東西,誰也不想吃虧,而老爺子考慮的是,一旦股權被瓜分稀釋,可能最后連集團也會成為別人的囊中之物……畢竟誰也不能保證后代子孫會不會賣股份。
于是顧緗亦默默希望老爺子能長命百歲,活久一些。
……
翌日下午,簡明暉來四合院找他們喝茶。
廊子下擺了茶具,小朋友騎著他的滑板車滿院子亂竄,賀輕塵在給顧緗倒茶。
簡明暉看著賀輕塵和顧緗恩愛的樣子,又看著院子里活潑的小孩,打趣道:“你們一家三口的小日子過得真不賴,打算一直住在這兒?”
賀輕塵說:“小孩的爺爺7月退休,到時兩個老人會住進來,我們跟他們對換別墅,不過別墅得重新裝修一下,所以會先住回之前那套房子。”
簡明暉嗯聲:“老領導么,確實更適合住在四合院里,更有排面。”
顧緗想起個事,問道:“表哥,你不是在談戀愛么,聽說你還追那姑娘追了挺久,什么時候帶她露露臉?”
一提及此,簡明暉臉上浮現的笑意稍顯詭異:“我追了挺久的姑娘?小我一輪的那個?已經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了!顧緗不由傻眼:“難道換人了?”
他十分平淡地點頭。
顧緗大膽猜測:“難道換了不只一個?表哥你談了多少個啊?”
簡明暉一掃之前的溫和謙遜,嘴角的弧度增加幾許風流意味:“倒也沒有多少,但不至于在一棵樹上吊死。”
聽著簡表哥的話,顧緗一時竟無言以對。
賀輕塵坐在一旁,嗤了一聲:“表哥這是老來俏。”
簡明暉淡定地抿了口茶:“前半輩子吃了那么多苦,后半輩子吃點兒好的怎么了?不多談幾個,怎么知道自己喜歡什么樣兒的?”
顧緗在無語中看清一個事實:表哥的春天來沒來不清楚,但他的抑郁癥應該是徹底好了。
這當然是好事,對他自己,對整個簡氏家族都是好事。
簡明暉沒有待很久,坐了一會兒便說還要見個朋友,離開了四合院。
斜陽西照中,賀輕塵繼續拿起公道杯給顧緗倒茶,澄黃的茶水注入白瓷杯中,陽光依舊燦爛熱烈,顧緗聽見院中水聲響動,抬眼看去,果不其然,賀尋小朋友又在池子里捉金魚。
顧緗的目光落在調皮的小屁孩身上,再看看身旁這位成熟儒雅的男人,明明自己也還算年輕,卻無端生出一絲感嘆。
不管世事如何變幻莫測,不管身邊的人如何來來往往,她會一直這樣陪著賀輕塵,直到二人白發蒼蒼、滿臉褶子。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賀輕塵的一天
盛夏的一個清晨, 金色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照進臥室陽臺。
男人一覺睡到自然醒。
擱以前,小屁孩一定會起得比他們早,然后推門進臥室, 在床上蹦來蹦去, 吵得兩個大人沒法再睡, 一不小心還會蹦在他們腿上,倒在他們身上。
今天小屁孩沒有來鬧,是因為父親正式退休,昨天住進四合院。他跟懷里依舊睡得很香的女人回到這套大平層,小屁孩則留在四合院繼續抓爺爺養的魚。
昨天搬回來后,既感覺新鮮,又無人打擾, 于是折騰了挺久。
現在,賀輕塵低頭安靜地注視著睡著的人, 她的睡相很安寧,呼吸十分輕淺,胸腔均勻地起伏著, 跟貓似的。
剛談戀愛那會兒,他有很多次,比她早一步醒來, 就這么抱著她。他不敢動,怕弄醒了她,便安靜地看她睡覺的樣子,覺得既真實,又虛幻, 也在隱隱擔心自己一旦出國,她會不會又像從前那樣, 直接跟他不聯系。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主動權一直在她手里捏著,只因他想得到,但她并不想。
那次帶著她在酒吧第一次遇到表哥,不久簡明暉找他聊天,說:“去年你讓我護著那家公司,我讓人把他們公司在職人員的簡歷都調了出來。”
賀輕塵一點兒也不意外,笑道:“然后呢?”
簡明暉道:“猜到是她,不過我也不確定你的想法,畢竟談戀愛和結婚是兩回事。”
賀輕塵直白地說:“她是我一定會娶的女人。”
簡明暉沉頓著,拿起公道杯給表弟倒茶:“家境是次要的東西,我們的眼睛里也不是只有錢。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你爸媽也一定有安排,還有老爺子,他其實一直想培養你來著,我們簡家這一撥晚輩都養廢了,你是最出眾的那個。”
賀輕塵笑笑:“我對生意實在沒興趣,對什么工作,伺候那些老狐貍更沒興趣,現在唯一的興趣就是她。”
聽見表弟的話,簡明暉難得地笑:“也是不容易,去年你還說無欲無求,現在好歹也算找到了興趣和欲望。”
“得謝謝表哥指引得好。”
“這么說來,很快就能喝上你的喜酒。”
“還早,那姑娘可不好唬弄。”
說是不好唬弄,事實并非如此,領證不就唬弄成功了?
她不愿意接受那位股東的潛規則,卻愿意跟他領證,所以他總堅定地認為,她一定對他有所喜歡,才會同意。
只是她沒有意識到那種喜歡。
當時他也像是在賭,賭她會愛上他,并且非他不可。
然后,賭贏了。
男人輕輕地動了動,看了一下手機,再朝她額頭上親吻一記。
顧緗很快醒過來,茫然地問幾點了?
“八點過五分。”
“我要遲到了。”顧緗起身,“今天得帶妝彩排呢。”
“快公演了?”
“嗯。”顧緗沒有拖拉,掀開空調被下床。
*
八點半,顧緗沒來得及吃早餐,說在單位食堂吃就好。
賀輕塵開車送她去上班,距離并不遠,但路況有時會擁堵。顧緗坐在車里,打量他:“你沒系領帶?不是說今天要接待領導嗎?”
他笑:“終于發現了?當時你著急忙慌的,我哪里來得及系領帶,能穿上衣服都不錯了。”
顧緗哼道:“我也不至于讓你光著膀子出門,那我多虧。”
賀輕塵:“虧的不是我?”
“當然也有我。”
“也是,有的地方只能你看。”
顧緗:“……”
“不過接待來調研的領導,太正式反而不好。”
顧緗:“也對,不能比領導出風頭。”
快到劇院時,賀輕塵問她:“下班用不用我來接你?”
顧緗道:“看情況。”
“你不是說想吃小龍蝦?難得小孩不在,咱倆去吃獨食。”
顧緗點點頭:“好啊。”
九點半抵達公司,助理鐘燁端了杯咖啡和一份早餐過來,同時擺在桌上的還有一堆報表與合同。
賀輕塵淺淺掃了一眼桌上的合同,聽見鐘燁說:“調研團十點半抵達,副市長會蒞臨。”
他點了下頭:“除了我,邢副總也要在場,確認一下。”
“好的。”
“座談會上用龍井茶。”
“好的。”
賀輕塵又吩咐:“另外通知下去, GI項目的評估會改到一點半,我會參加。”
鐘燁:“好的賀總。”
同時為這個項目組的同事捏了一把汗。
正要走,鐘燁想起件事,道:“還有,東明的林總約您下午打高爾夫。”
賀輕塵:“三點半到五點有空,不約飯局,晚上我有別的安排。”
“好的。”
來的是外市的領導考察團,級別最高的是副市長,原本這種規模的調研接待,賀輕塵不用親自出面也行,但那個地方不是別的市,是顧緗老家。
所以,他算是以女婿的身份接待老家來的考察調研團。
呵,這倒是新鮮。
賀輕塵先看完報表,再簽了幾份文件,將兩份不合格的文件打了回去,這才去迎接領導一行人。
公事上的接待工作他駕輕就熟,現在紀律嚴明,領導到企業調研也不會接受宴請,因此一些要說的話,都在座談會上傳遞。
領導表達了希望他們過去投資的愿望,賀輕塵說:“有幾個貴市的商業項目正在接洽與評估,有機會一定合作,畢竟那里是我愛人的家鄉。”
領導驚訝:“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
賀輕塵笑笑,他們過來之前,一定也摸清了公司的情況,不過這種事,只適合由他主動點破。
送走一行人,賀輕塵回到辦公室。
12點半,午餐時間。
賀輕塵先給自家老婆發信息,告之準備吃午餐,順便問她彩排順利么?
得到的回復是上午剛做好妝造,走了個位,下午才正式彩排。
再跟小屁孩視頻,問他今天做了什么。
賀尋說跟著爺爺去找翁爺爺下棋了。
又問他想不想爸爸明天下班后去接他?
賀尋說想。
這孩子跟父母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依賴他們的,只是不黏人,才三歲而已,便是一副清醒獨立的樣子,賀輕塵真覺得這孩子跟他小時候太像了,賀家的男人,都這副死德性。不過他跟他爺爺相處得很和諧,賀輕塵不得不相信隔輩親這種事。
……
飯畢,小憩一刻鐘,再參加項目會議。
賀輕塵并不會每個項目都親自過問,偶爾巡視抽查,這個項目開了好多次評估會,卻遲遲沒有推進。
今天他過去時,像從前一樣,能明顯感覺到空氣中的緊張感,整個會議室氛圍十分沉悶,與會人員不敢有多余的動作。
會議行進到一半,賀輕塵把信息聽得差不多便決定離開,離開前沒有發表觀點和態度,只讓負責人一周內匯報結果。
負責人汗流浹背,等賀總離開后,沉沉地吁了一口氣。
領導的態度很重要,不表態也是一種態度。
雖然賀總一向不會當眾讓情緒外化,需要讓人琢磨,不過他直覺賀總應該對他們項目現在所處的困境與難處有所理解與認同,這樣的話,他的工作也好辦了許多。
賀輕塵回到辦公室,跟表哥簡明暉在線上聊了聊歐洲那邊的情況。
鐘燁撥通內線電話,提醒跟東明的林總約的高爾夫已經確認在某家高爾夫俱樂部。賀輕塵看了眼時間,說十分鐘后可以出發。
他跟簡明暉結束聊天,進了休息室,換好高爾夫運動服。稍后不久,鐘燁開車,他坐在后座,看著窗外的風景從眼前掠過。
林總年長他十歲,也算是簡家熟悉的朋友,約他約了好幾次。這次見面后各自說著客套話,聊金融、聊民生,聊國外的戰爭、大選……就是不聊正事。
林總入股的公司最近不大好過,有意向拋售部分股權,但賀輕塵沒興趣接這點股權,只想直接收購了那家公司。
一邊打球,一邊聽林總說公司的一些內幕,
今天室外溫度高,賀輕塵出了一身汗,沖完涼更好衣,出來時高爾夫服裝已經換成了襯衫西褲。
與林總道別,林總問:“賀總真不一起吃個飯?”
賀輕塵笑了笑:“得去接孩子媽媽,晚上要陪她吃飯,有空再約。”
“行,那不打擾了,下次再約。”
林總不得不感嘆,賀總雖然年輕,但城府心智完全不輸中年人,也許是年輕時候跟著那些大人物久了,耳濡目染造就的。
他曾與簡家不少后輩打過交道,如果是擱其他人執掌集團,也許他早就已經成功將股權拋售出去了,可惜現在的對手是賀輕塵。
賀輕塵說話滴水不漏,讓人挑不出毛病,看起來給人一定希望,但冷靜下來仔細回顧一番,又覺得沒有希望。明明也才三十出頭,擱其他人,多少富二代富三代這時候還在各種場子里混日子,他卻已經在簡氏的商業帝國里游刃有余,他還姓賀不姓簡。
最近還有傳言說簡老爺子百年之后,部分股權將會轉到賀總手中,目的是鞏固他的話語權,讓集團不至于四分五裂。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
賀輕塵驅車,將車子停在劇院門口,顧緗正好從里面出來。
坐進車里,男人聽見她說:“彩排還挺順利的,導演說只要劇院有排期,就能上演了,首場演出還會有部里相關領導過來觀看……”
賀輕塵笑著點頭:“你會登臺嗎?”
顧緗:“會啊,首場演出不出意外我肯定會在其中。”
“那我可得去看,幫我留意一下票。”
顧緗抿抿唇:“你是要免費的家屬票嗎?”
他一臉的高傲:“家屬票的座位都在犄角旮旯里,我去捧場,怎么著也得挑配得上我媳婦兒演出的位置。”
顧緗:“哦,那就是內場VVVIP票。”
男人聲音散漫:“我賺的是不多,還要養家糊口,但你的演出,我砸鍋賣鐵也要挑個好位置去觀看。”
“你還挺敗家的。”
“支持你的事業呢,怎么不夸這點?”
“夸啦夸啦,等下多請你吃幾個小龍蝦對你表示謝意行了吧,雖然你不怎么愛吃。”
這個男人,就沒有什么特別愛吃的東西,不像顧緗,碳水正餐愛好者,以及小朋友也隨了她,好養得很,就是不知道小時候太好養了,大了會不會轉性子,變得跟他爹一個樣兒。
坐在一家熱鬧的餐廳里,賀輕塵給她剝了幾個蝦,放在她碗里,說答應了賀尋明天下班要去接他回家。
顧緗笑瞇瞇地吃著:“我中午跟他視頻,他提到了。”
小家伙現在的表達能力非常好,記性也越來越好,背著他干點兒什么事,都得比從前花上更多心思才行。
從餐廳走出來,盛夏的夜晚空氣都是熱的,燈景璀璨,光影喧囂,又仿佛加深了這種熱感。顧緗說吃得有些飽,賀輕塵便陪著她走了走,消消食。
在暑氣蒸騰中,賀輕塵說:“突然想起咱倆剛戀愛的時候,我去南方出差,你也過去了。”
顧緗:“嗯,那次我還買了人字拖。”
“我媳婦兒隨便穿雙人字拖,配條沙灘長裙也很耀眼。”
顧緗笑:“那必須的。”
“不過那時候你怎么突然就想著飛過去。”他停下腳步,在街邊的樹影斑駁中站定,眸光深深地看她。
顧緗回想了一番:“誰讓某個人喝多了就打電話給我,我是看你沒人照顧,可憐你。”
男人的手摟上了她的腰,貼近一些:“只是這個原因?不是因為沒有我在你身邊,你很不習慣?”
顧緗望著她,嘴角的笑意愈加明顯:“不是哦,是可憐你才過去的。”
賀輕塵:“行啊,親我,我就信。”
顧緗:“你好狡猾,橫豎都是你占便宜唄。”
他手指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頰,語氣玩味:“你第一天認識我?”
雖然說已經結婚很久了,但他玩浪漫情調,是隨時隨地就可以的事,走著走著就挑.逗一下,就像他們才剛戀愛約會一般。
顧緗每每在這種時候,只需要配合他就行。于是乖乖地踮起腳,親上他的唇。
明明這條路上時不時有人路過,他們也沒管顧,像是剛約會的心急火燎小年輕,當街就要擁抱親吻。
不過好景沒持續太長,賀輕塵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看著手機說:“周冶打來的,我接一下。”
周冶:“嘛呢?”
賀輕塵:“陪媳婦兒散步。”
周冶:“出來喝酒不?有日子沒見你兩口子了。”
晚上九點多,二人來到半年沒來的月下酒吧,上次過來是過年期間。自打有娃后,許多熱鬧他們都不再參加,賀輕塵大部分空閑時間都在陪孩子或者陪她。
見到周冶,他還是那副閑散的樣子,說去包間,外邊太吵。
進了包間,他又感嘆:“你倆恩恩愛愛的模樣,特別扎我的眼。”
賀輕塵坐下來,肢體放松了放多:“陪媳婦散個步也能扎你的眼,那你的眼睛還真是太欠了。”
服務員端著酒水果盤等東西送了進來,周冶搖搖頭,開始往杯子里加冰塊兒:“唉,你知道我是什么情況,就別拿我開涮了。”
然而顧緗不是很了解,愣了愣:“什么情況?”
周冶驚訝地看賀輕塵:“你沒跟你媳婦兒說?”
賀輕塵漫不經心道:“這種負面的消息,我可不敢讓她聽見。”
顧緗更好奇了:“難道是……鬧離婚?”
周冶:“離婚?我倒是想,有個女兒,還能怎么辦,吵吵鬧鬧,湊合著過唄。”
顧緗微微吁了口氣,她還以為周冶也要離婚了。
“你倆為了什么吵架?”顧緗問。
周冶:“她不怎么顧家,喜歡玩,我又忙,她說我也不顧家,還不怎么愛她,抱怨累積起來了,自然就吵了。”
他們結婚不像簡明暉跟前妻,兩家的利益捆綁不深,不過聽說他媳婦兒婚前婚后都玩得挺開,比如婚后還在澳城輸過上百萬。
但是他們這種家境的,輸了就輸了,當買個樂子,不會動到經濟根本。
顧緗不大方便摻合別人的婚姻問題,周冶也不是要他倆來當婚姻調解員的,只是隨口聊聊天,他突然好奇地問:“你倆吵過架嗎?”
賀輕塵:“沒吵過。”
顧緗:“吵過啊。”
周冶:“你倆能統一一下答案不?”
賀輕塵蹙眉看她:“我們有吵架?”
顧緗沉吟:“也會有意見不一爭論的時候,或者我也會生氣。”
賀輕塵:“比如?”
顧緗:“昨天搬回家,你催著我,害我落了一袋子護膚品,昨晚我就跟你吵了。”
她在護膚時才發現落了東西,只能勉強用留在家中很久沒用的東西護膚。
偏偏他坐在床上,問她晚上要不要試試刺激的?
顧緗沒這心情,說他很煩,害她不能好好護膚。
他說:“先湊合用,明天讓阿姨送過來。”
女人在意的這些小細節,男人大概不會懂,加之顧緗例假快來,處在激素不平衡的煩躁期,氣得哼了一聲,沒理他。
賀輕塵開始催她:“先別涂了,反正待會兒也要洗。”
得到的回應是:“我今晚不想做,你自己玩兒吧。”
男人嘖了一聲,過來強行抱她,被她打了數下,最后兩人在扭打中上演了一場略帶強.制的情事……
顧緗掙扎著直白地罵了幾句他無恥和強迫的話,還咬了他肩膀,偏偏這樣的話語和行動更能助興,加之沒小孩在身邊,無人打擾,一不小心玩得有些瘋……
回憶一番,賀輕塵不由愣了一下:“原來昨晚你真的在生氣?”
他以為是演的,畢竟兩個人有時候也會演。
顧緗不滿道:“你都沒哄我!”
只會用強的。
坐在一旁的周冶無語至極,忿忿不平道:“知道你倆恩愛,能別秀了不?”
……
回到家是十點半,賀輕塵說:“為了彌補昨晚的過錯,今晚你想要什么服務,我都能滿足你。”
顧緗笑道:“我想要安靜地睡個覺,你別來碰我,能滿足我不?”
男人直接將她打橫抱起,走向浴室:“那不可能,趁早打消這樣的念頭。”
相對于昨晚的野蠻,今晚男人溫柔了許多,但也只是相對而言。
睡覺時,顧緗被他抱著,枕在他手臂上,問他:“你說咱倆有沒有可能也會爆發大的爭吵?”
賀輕塵反問:“你會吵架?”
顧緗不服:“我怎么不會吵架了,我也會生氣!”
賀輕塵:“你要是真生氣了,都是直接走的。”
顧緗被堵住話頭,無語地看他:“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有心理陰影。”
“扯淡。”
但顧緗真覺得自己以前不搭理他,單方面分手的行為,刺激到了他。
安靜一會兒,他捏著她的下頜扳過來咬了她的唇,笑問:“還生我昨天忽略了你情緒的氣嗎?”
顧緗:“當然生。”
男人笑笑:“不然,這次讓你掌握主動權?想怎么蹂.躪都行。”
顧緗:“我困了,明天還得上班呢。”
“那明天?”
“明天小孩要回家。”
“后天?”
“后天我大姨媽可能就來了。”
“嘖。”
說著說著,懷里的人逐漸歸于安靜,吐氣如蘭,男人趁著幽微的光線看著她,闔了闔眼皮。
說起心理陰影,大概算數。
他這一生此前從未怕過什么,有了她之后才害怕失去她。而失去她之中,最害怕的方式,是她悄無聲息地離開,讓他找不到她。
不過他知道,這一生,他們二人注定緊緊纏繞,永不分離。
他看著跟貓一樣的女人,微微一笑,輕輕道了聲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