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正文完結
北境的春日也帶著冬日的余寒, 茫茫田野之中,剛被翻新的地里散發(fā)著塵土的氣味,人們在田地里勞作, 多是年輕的壯勞力與農婦, 赤著腳踩在地里,做著播種前的準備。
而這些勞作的身影中,有一個格外不同, 她雖和大家一樣穿著普通的棉麻衣服,鞋上沾著泥, 衣上也有臟污,烏發(fā)簡單用一個雪花狀的玉簪束在頭頂, 可瑩白的面龐和清麗的眉眼,讓人一看便知不是普通農婦。
她便是去歲年底來北境就藩的安定長公主。
近日長公主帶了些人來, 熱火朝天地往田地里運來好些個工具,更是親自到田地里來, 教大伙如何使用工具。
北境的農產量一直比不上南方, 只因干旱居多,沒有南方雨水充沛, 而長公主來了后,向陛下遞了折子,希望大興水利, 引渠通灌南北, 讓百姓心里都有了希望, 如今更是從民間找到高人, 在田野里挖溝引水, 減輕他們的勞作。
初雪晴正和莊筠溝通怎樣改進灌溉裝置,說起來莊筠是木匠出身, 是她才挖掘出的人才,在裴霽曦修建鄴清長公主府時,莊筠造出了一個能夠自動引水入池,且自動排污的浴池。
初雪晴看到這個浴池以后,第一時間想到了北境的農業(yè)灌溉問題,新婚不久,便與莊筠構思了起來,如今初見成效,引得工部尚書邱順都派人來學習了,還想將莊筠挖到工部去,可初雪晴哪肯放人,且得把北境好好梳理一番才是。
春日暖陽和煦,微風給農忙的人們消散些熱意,農田里的味道并不好聞,可如今已貴為公主的初雪晴卻并未嫌棄,仍舊和莊筠熱火朝天地探討著。
她太過專注,以至于未看到,農田旁有一個騎著烈馬的身影,緩緩過來。
那人一身玄色勁裝,身如蒼松,面若冠玉,目似朗星,在夕陽映射下,似墜烏般閃耀。他走到田邊,翻身下馬,遙看著初雪晴的背影,微微一笑,朝她走去。
初雪晴還在和莊筠說著:“這里弄完,你再去磁縣那里一趟,趁著春日時節(jié),把適宜的地縣都鋪設好,給百姓減輕些負擔,希望今年能有個好收成。”
莊筠正認真聽著,忽見一道高大身影遮住身旁日頭,他意識到來人身份后,忙恭敬行禮。
初雪晴這才看見身后的裴霽曦,驚喜道:“你怎的來了?”
裴霽曦溫言道:“巡防完畢,來接你回府,你再不回去,蓮長史怕是要焦頭爛額了。”
初雪晴莞爾一笑,她出來有半月了,府內政務都交給了蓮覓,如今這邊事務交給莊筠即可,她也該回府去處理其他事情了。她又向莊筠交代了幾句,才隨裴霽曦往回走。
待兩人走到馬旁,裴霽曦箍住她的腰身,便將她抱至馬上,初雪晴一時不察,竟被他輕易抱上馬,初雪晴忙道:“等等,我身上臟的很,我還是下來走吧。”
裴霽曦卻道:“無妨,我一早過來,騎了半天馬,我身上也沾了土。你在田間忙了許久,還是騎馬吧。要是不愿和我共騎,我牽著馬走。”
初雪晴知道他一路風塵仆仆,怎忍心讓他再徒步,只得低聲道:“那你也上來吧,咱們快些回去。”
裴霽曦聞言,笑著利落上馬,雙手環(huán)著她的腰,牽過馬韁,緊貼著她的身后,一路騎行過來的疲憊都一掃而空,渾身仿佛又有使不完的力氣,還是騎行好,起碼能光明正大在人前這么擁著她。
“還記得我第一次帶你騎行嗎?”
“當然記得。”那是初雪晴第一次學騎馬,第一次感受奔馳的速度,彼時護在她身后的便是他。只是那時的小丫鬟,沒有想到自己的境遇會如此離奇,也未想到,那時共騎的人,便是共度一生的人。
“流光老了,我們慢些騎,別累到它。”裴霽曦笑著道。
慢些好,慢慢欣賞這田園風光,慢慢感受與心上人共處的時光。
田間人們都被這兩道身影吸引,有人議論著:“那個就是駙馬定國公吧!這般俊朗,和長公主真是般配呢!”
“定國公這么多年護著我們邊境子民,讓我們沒受到戰(zhàn)爭侵擾,如今長公主也來了,咱們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
初雪晴和裴霽曦回到臨時安置的農院之中,日暮漸沉,兩人只能在此將就一晚,等明日再趕回鄴清。
鄉(xiāng)間沒有客棧,農家的院子都簡陋,附近幾個院子,都是農戶自發(fā)組織,騰出來給長公主一行人暫住的。初雪晴住的這個院子有兩間大屋,她住一間,莊筠住一間。
初雪晴這幾日一直在鄉(xiāng)野,沐浴也不方便,都是簡單擦洗。周圍的人都是灰頭土臉,她也就沒在意自己的形象,可見到裴霽曦,才想起自己身上都是田間臟污,進了屋就趕忙去擦洗,好歹換身干凈衣裳。
裴霽曦趁她梳洗的功夫,去準備飯菜。他甚少下廚,以前的廚藝,也只能讓人果腹而已。最近閑暇的時候,就一直在練習廚藝,如今也算得上熟練。
他一直記得,初雪晴還是初學清時,拉著在宮宴上并未動筷的他,去初府小酌。她沒有勞煩府中人,也沒有讓桑靜榆幫忙,自己親自下廚招待他。她也沒有讓桑靜榆避諱外男,他們一同在初府的涼亭之中暢談對飲,好不愜意。
如何做一個丈夫,他是從初學清身上學到的。
尊之重之,敬之愛之,讓她做她自己,而不只是誰的夫人。
初雪晴梳洗出來,看到農家庭院正中的方桌上,擺滿了小菜。看到裴霽曦忙前忙后的樣子,忽覺得這樣的農家日常,人間煙火,甚是熨帖。
莊筠忙完回到農家院,正好趕上裴霽曦做完飯。
裴霽曦招呼他一道用飯,莊筠推脫了半天,仍舊盛情難卻,便同他們二人一道,在春日的農家庭院中,一起小酌。
莊筠嘗了口酥羊肉,嘆道:“國公爺手藝真是不錯,像國公爺這般尊重妻子的夫婿,著實是少見,今后我為舍妹尋夫婿的時候,也得照著國公爺這般男子去找。”
裴霽曦笑著看了看初雪晴,答:“有個很好的楷模在前,我便知道了該怎樣去做人夫婿。”
“難道還有比國公爺做得更好的男子?”
裴霽曦只笑著看向初雪晴,并不言語,初雪晴面色微紅,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莊筠恍然大悟:“原來您說的是當初伉儷情深的初侍郎夫婦,也是,只有女子才知道一個合格的夫婿該怎樣做。”
裴霽曦本來笑著,聽到“伉儷情深”一詞,又笑不出來了,咳了一聲,“伉儷情深一詞,用得不好。”
“對,對,應是姐妹情深。話說長公主殿下真是給天下女子樹立了個楷模,如今女醫(yī)、女先生、女商、女官都多了起來,各行各業(yè)也都少不了女子的身影,連舍妹,也報名了定遠軍招新,誓要做一個保家衛(wèi)國的女將。”
初雪晴舉杯,“那就先預祝令妹順利入營,今后,定遠軍多一個叱咤戰(zhàn)場的女將!”
陣陣笑聲從這個小小的農家庭院傳出來,似是在微涼的春日里,播種下陣陣生機。
*
待他們用完飯,洗漱完畢,裴霽曦熄了火燭。
農家的院子格外安靜,鄉(xiāng)下人為了省燭火錢,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到夜里,便是漆黑靜謐,* 偶爾只傳來幾聲家畜的叫聲。
屋里的床也窄,堪堪容他二人擠在一起躺著。
裴霽曦緊緊擁著初雪晴,細密的吻落在她臉上,她被吻得意亂情迷,恍惚間聽見有人咳嗽的聲音,猛然想起旁邊屋子還住著莊筠,忙推了推裴霽曦,喘息著低聲道:“你忍一忍,這里不隔音。”
“我沒想做什么,只想親親你……倒是夫人,還是先把你的手拿出來吧。”裴霽曦呼吸粗重,悶聲笑了。
初雪晴感受著手下肌肉的堅實,氣他笑自己,掐了他一下,才把手從他衣襟中抽出。
裴霽曦“嘶”了一聲,她掐得一點也不疼,但卻引起了另一種不可言說的感覺。
初雪晴小聲揶揄道:“你真的沒想做什么嗎?有點硌。”
裴霽曦輕笑:“只有我想嗎?讓我試試,看你想不想。”
他說著,手便伸了下去。
初雪晴忙抓住他的手腕,不敢再激他,只得求饒:“別,這里真的隔音不好。”
“好,聽你的,回府后,再告訴我你想不想。”
兩人只能相擁著,壓制內心的澎湃。
雖說新婚燕爾,可初雪晴剛來北境,需要做的事情太多,裴霽曦軍務也忙,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也就沒那么多,每次見面,都是干柴烈火,云雨完也有說不完的話,一面是新婚夫妻,一面又如當初的裴兄與學清那般至交。
這次也有半月沒見了,待稍作平息,初雪晴又把近日來的成效和裴霽曦說了一番,裴霽曦慨嘆道:“我知你不喜讓人伺候,花費了很多心思才找來莊筠,建公主府那個浴池,可如今都沒同你用過幾次,反而讓你將莊筠收入麾下。”
初雪晴輕笑:“我還要謝謝你幫我找到這么好的人才,北境同樟安情況不同,我當初在樟安之所以大興商業(yè),蓋因那里農產豐富,商業(yè)有了基礎,可北境首要的便是提升農產,這樣才有其他發(fā)展的可能性。”
裴霽曦隔著中衣?lián)嶂暮蟊常吹靡姡圆恢瑖@了口氣,“這便是公主與臣下的區(qū)別,你看見那浴池,便想到了建浴池的人才能幫你大興農業(yè),而我見到那浴池,便只想到……”
初雪晴忙捂住他的唇,怕他說出什么烏七八糟的。
裴霽曦輕咬了下她的手心,初雪晴才把手收回來。
“我只是想到,讓你在里面好好休息,洗去疲乏,你捂我嘴做什么。”
初雪晴咕噥道:“那你也沒讓我在里面好好休息,每次……”
“明日,明日讓你休息,我陪你一起休息。”
初雪晴從未想過,成婚后的裴霽曦是這般模樣,成婚前寥寥數(shù)次親昵,都是她主動,而名分一到手,裴霽曦便似開了葷的和尚,再也吃不得素了。
“對了,還有個消息要同你說。”裴霽曦道,“石喙嶺換防,新來的將領,是你的熟人。”
初雪晴疑惑片刻,問:“柴富貴升官了?”
“不是他,是吳長逸。”
初雪晴不可置信地握住了裴霽曦手腕,“真的?那靜榆不就也該來北境了!”
裴霽曦反握住她的手,“你這般激動,讓我這個夫君都吃醋了。 ”
初雪晴逗他道:“當然激動,畢竟我和靜榆做夫妻的時間,要比和你做夫妻的時間還要長。”
裴霽曦深吸口氣,故意嚇她:“你要這么說,我今晚就不忍了,讓你看看真正的夫妻該怎么做。”
“別,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