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妤抬頭就見到她娘親端坐上首,平日里常帶溫和笑顏的臉此時卻是冷面如霜。
在母親仿佛已經看透一切的眼神逼視下,沈如妤心內猛的一沉,下意識就有些心虛的轉開了眼,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心虛。
“娘,林嬤嬤說您找我?”勉強掛著弧度完美的得體微笑,沈如妤規規矩矩的行禮之后,再乖乖的在閻娘子座位前面的那個蒲團上跪下。
已經早早準備了蒲團,而且除了林嬤嬤,平日里在房內伺候的丫鬟們全都候在了外邊,看來這次必然是為了什么興師問罪了。
沈如妤恭順的垂著頭,在心里暗暗思量今日這出到底是為了哪樁事?
“你知道我為何讓林嬤嬤帶你過來?”閻娘子的聲音冷冷的響起。
“女兒不知。”
“不知?連逃婚的主意都敢出,你還有什么不知道的?你知道的很!”看著跪在下方的女兒,閻娘子真的滿心怒火,若不是要維持她家里小姐的臉面,簡直恨不能上板子給點教訓。
小小年紀卻實在是無法無天了。
閻娘子這話卻如一道驚雷劈入沈如妤的腦海,她和二姐姐在閨房里的私房話,怎么轉頭就被她娘知道了?
雖然當時房里還有蘭時和金娘在,但這兩個都是她們姐妹身邊貼身伺候了多年的大丫鬟,沈如妤不覺得她們會是告密之人,況且從時間上看她們也沒這個機會。
那就是有人當時有人在外邊偷聽了她們談話?
那如今該如何應對?
一時間各種念頭交雜,思緒百轉間沈如妤極力穩住臉上的表情,云淡風輕的道:“我們姐妹閨房內的玩笑話,哪個碎嘴的來娘親面前嚼舌根了?”
這時候否認是沒用的,幸虧二姐姐當時提過一嘴這是玩笑而已,那就只能敲定是玩笑。
閻娘子看了一眼跪著的女兒,又看一眼臉上一絲多余表情都沒有,筆直立在一旁的林嬤嬤,暗中咬了咬牙:“這是你小姑娘能開的玩笑?回去抄十遍《女戒》,沒抄完前不許出門。”
這蠢孩子雖然該教訓,但閻娘子卻不想被婆婆的人壓著教訓自家孩子。
“是,娘,我下次不會了。”
說話間沈如妤正想站起來,卻聽林嬤嬤阻止道:“且慢。”
她上前了一步,依然是沒有什么表情的臉和幾乎聽不出情緒卻自帶嚴厲感的聲音:“三姑娘一向自詡聰明,就該明白隔墻有耳這話,當年教你們規矩的時候第一課我就曾說過,所有的規矩都是表象,最為要緊的還是要記住謹言慎行四字,可教了這么些年,三姑娘看來是連這最基本的都沒有學好。”
說完這話林嬤嬤轉身朝著的閻娘子深深一禮:“娘子近日繁忙,想來也抽不出時間教導三姑娘,老太太的意思是,還是讓三姑娘搬到重鶴樓,再重新好好板板三姑娘的性子,免得日后惹禍。”
“嬤嬤說的是,原本是該讓她好好跟著母親再學學的。”說著閻娘子臉上卻浮現出為難的神色來:“但這些日子我是實在忙的不行,雖然大事有老太太在上面撐著,可二姑娘那邊的物件還沒料理清楚,可眼看著要送去帝都.山州還有南州那些遠地的中秋節禮也要準備起來了。
皮料鋪子和藥材鋪子去年開始就讓這丫頭幫著一起照管,還有金銀樓里用的花樣圖紙,許是小姑娘們更懂那些時新的款式,往年還有二姑娘一起搭把手,如今......倒一時半會的都還要用到她。”
說著話,閻娘子狀若極無奈的瞥了沈如妤一眼。
看到這里沈如妤哪里還有不明白的,感情是老太太不知為了哪般拿她和母親在斗法。而今日她房內的談話想來也是不知怎么的被林嬤嬤聽到的,她向來有這個本事。
“女孩雖要學些經營,但到底重要的還是嫁人,我老婆子說句不好聽的,也沒有娘家的產業離不開待字閨中姑娘手的道理。”
聽到這話,閻娘子眸光一閃,卻只堅持近期還需要女兒搭把手。
林嬤嬤雖然是傳達老太太的意思,但人家親娘找了由頭不允,她到底也無法多說什么。
眼看著林嬤嬤告辭離去,自覺危機解除的沈如妤卻上前就是告狀:“娘親,既然有嘴碎的來說小話,那不知有沒有順便也和娘親提起,今日二姐姐在我那里哭的不行。咱們府內近期似乎有好些流言在暗中流傳,萬一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傳出去怕是不但對二姐姐的名聲不利。”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也影響駱州令對咱們家的看法。”扯著這面大旗,家里多少會更注意些,而且那些流言傳出去,也是真對二姐姐不好。
閻娘子卻只是不咸不淡的回了句:“知道了,回你自己的院子,沒有我吩咐不許你再出門。”
“娘親......”怎么就從沒抄完書不可以出門變成了沒有吩咐不許出門了?
“怎么?你還有話說?”閻娘子的眸光冷冷的就戳了過來。
“沒,女兒告退了。”沈如妤耷拉著眉眼一臉可憐的退出了自家母親的院子。
“我怎么就生了這么個聰明勁兒全不放在正地方的蠢貨,她倒是生怕委屈了別人,怎么就不為自己想想。”看著一直守在門邊的奶娘張氏進來,閻娘子無奈抱怨。
“三姑娘年紀小,經的事也少,心思單純些也是有的。”張氏笑著安撫。
“你果然也是覺得婆母她今日這番行事有些不對。你說,她到底是沖著三丫頭還是沖著那些鋪子?”她們主仆幾十年的默契,聽到張氏這么回話,閻娘子就知道張氏是聽懂了自己的言下之意。
“到底還是三姑娘有本事,那些鋪子雖然之前是打算給姑娘做嫁妝所以這兩年一直讓她管著,可到底沒明說,如今日進斗金的,府里想要反悔也不奇怪。至于送去老太太哪里重新學規矩,老奴愚鈍,還真參不透是為了哪般?”
“府里,不會對三丫頭也起了別的心思吧?”想著想著,閻娘子臉色就白了幾分。
雖然閻娘子心下猜疑,但過后的時間里老太太那邊卻又像是全然沒有當日那樁事情一般,沈家闔府上下先是忙忙碌碌把二姑娘送出了門,之后的精力又全放在了二老爺升遷的事情上。
時間匆匆從不為誰停留,轉眼由夏入秋,今日的沈宅實在是極為熱鬧。川流不息的客人們一個個帶著笑提著禮的上門,全都是來恭喜沈家的二老爺沈嘯高升的。
院子里噼里啪啦鞭炮的余音還在耳邊繚繞,戲臺處的鑼鼓就又換了新曲調,咚鏘咚鏘鏘的給主家增添喜慶和喧囂。
沈家本就是扎根南川郡百多年的豪族,而這次隨著沈嘯升任為廣豐郡郡判,勢力顯而易見的可迎來又一次的擴張,想來在臨州三郡內的地位名望也能更進一步。
如此喜事,又怎可不大肆慶祝,今日的宴席不說宅院內的排場,就是外邊的流水席,都一擺就要擺三天,看著實在是煊赫至極。
和喧鬧的前院不同,許是因為今日宅子里伺候的仆從被大量調去前院應對宴席,此時的沈家后宅倒是顯得有些冷清。
聽著遙遙傳來的鑼鼓聲,半竹苑里正在繡著寒梅圖的沈如妤一個錯手又一次下偏了針。
看著繡棚上那朵因為接連錯了幾針而顏色略有瑕疵的梅花,她終于還是放下了手里的繡棚,然后向立在旁邊的小丫鬟吩咐:“素商,去把窗子關了,鬧的慌。”
她還在禁足,想想外邊的熱鬧,想想這熱鬧是因為二伯升遷了,再想想如今已經是駱家如夫人的二姐姐,就越發堵心了。
“啊?”靠在窗邊心不在焉的小丫頭梳著雙丫髻,本就是才十三四歲的年紀,再搭上一張圓嘟嘟的臉,就算此時略有些呆呆的也只顯得可愛。
她本就分神透過窗戶往前院張望,聽到沈如妤這話就先嚇了一跳,接著有些傻乎乎的應了一聲后連忙探身去放下了撐著窗戶的叉桿。
隨著窗戶被關上,那隱約的絲竹彈唱之聲和秋日難得溫暖的天光也一起被關在了窗外。
可卻聽得身后一聲響亮的碎裂之聲,卻原來是打算喝水的三姑娘不小心把手里的茶杯摔了。
“風云際會初顯名,恭喜宿主初次接觸乙等江湖勢力千刃山莊,江湖聲望開啟,聲望加5。”沈如妤管不上碎了一地的杯子,一時間楞在原地。
不是,什么千刃山莊?什么江湖?
她人都還被關著禁閉呢,怎么就接觸到江湖勢力開啟江湖聲望了,腦子里的那個聲望系統不是好這兩月都無聲無息了嗎?
此時在沈如妤的腦海內,依然是她這些年已經很熟悉的書架,小小的書架只有三層,第一層放著一張卷軸,打開卷軸最上邊顯示的是就是【聲名漸起:378】。
她這段時間被關禁閉,原本是一點聲望都沒有漲的,可這會兒數值卻從上次看到的373變成了378,顯然那忽然出現的5點已經加上去了。不過離著下一個等級頗具威望還遠的很,那可是需要到達1000點才行,至于再后面,目前還看不到。
第二層存放的是本小冊子,正是她一直練習的琴譜《大音希聲》。
和書架一二層相比,第三層就很是熱鬧了,放在最前面的是一本藍色封皮卻沒有名字的書,后面則是一個金匣子和三個木盒,最顯眼的自然是原本裝《大音希聲》的那一個金匣子,現在里面放著好些金銀塊和少量銅錢,后頭木盒里一個裝了衣物,一個裝了常用的丸藥,還有一個則空著待用,只這三個盒子就把三層多余的空間擠得滿滿的了。
也不是沈如妤不想把一層二層用起來,但無奈只有這第三層是可以拿取東西的。
這些且先不提,說來這些年沈如妤勤奮練琴得到的積分卻幾乎是全花在了那本無名書上,因為它是無名書,也可以是任何一本書。
只要投入十點一百點或是一千點積分,這書里就會隨機變出新的內容,它可能是一張食單,一冊棋譜,一個有趣的異世傳奇故事,也可能一張畫,一份刺繡技巧,會出來什么全憑運氣,但總體來說投入一百點出來的總是比十點要好一些的。
至于一千點?她窮,還沒試過。
從一層檢查到三層,沈如妤也沒發現那莫名開啟的江湖聲望帶來了什么變化,但當她重新打開聲望卷軸時,卻發現卷軸比原先能拉開的更長了,原本卷在里面的字跡也慢慢顯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