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種“”好事“,確定要當(dāng)這么多人面嗎?
“魂飛魄散?”
這四個字猶如一擊雷霆, 重重砸在謝恒的心口,一時間男人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空。
整個人如同行尸走肉般低下頭,喃喃地重復(fù)著這四個字。
“魂飛魄散”
謝恒低咳一聲, 唇角沁出鮮血。
他狼狽地退后半步,膝蓋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沈平蕪能夠敏銳地察覺到他身邊的祟氣在發(fā)生著變化。
“她沒有說錯, 她若是真的恨你,她會來找你償命的。”
沈平蕪伸出手,抽出了謝恒捏在掌心的衣袖, 聲音很輕, 卻足以擊潰他所有的心理防線。
“她不過是不再想與你有瓜葛。”
木屋的房頂開始不斷搖晃,碎屑?xì)埻咴以诘孛嫔希谖葑永锏男□o人們身上就如同被灼熱的焰火燃燒一樣, 皮肉一點(diǎn)一點(diǎn)變皺變薄。
沈平蕪快步?jīng)_過去, 手中掐訣妄圖進(jìn)入到這間木屋之中。
可木屋不知道究竟是被謝恒用了怎樣的手段,只要沈平蕪一踏進(jìn)那木屋之中, 身上也一同會出現(xiàn)灼熱的疼痛。
僅是半步, 身體就快速融化。
待在木屋中的小鮫人們淚流滿面,驚恐的神情讓人心臟不斷往下沉去。
“一定有辦法的!”
沈平蕪眉梢皺起,望著眼前搖搖欲墜的木門,視線來回掃視著整個陣眼。
“砰——”
又是一聲巨響,是支撐木屋的柱子坍塌了, 與孩童們哭喊聲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千層塵土。
沈平蕪非常著急, 捏著劍柄的手不斷收緊,正當(dāng)她決定豁出去強(qiáng)行硬闖之時, 衣領(lǐng)突然被一只微涼的手拉住。
鶴春山抬手拉住了她的衣領(lǐng),僅是一伸手,便將少女重新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接著抬起手,掌心處源源不斷涌動的靈力聚集。
“很想救他們?”
鶴春山抿唇,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少女,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卻還是抬起手搭在了少女的臉頰處。
男人的掌心很涼,可四周的火光滔天,灼熱的氣息席卷了全身,倒是將鶴春山的手暖了不少。
沈平蕪雖然不知道鶴春山要做什么,卻還是老實(shí)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抬手握緊男人的手腕,心急道:“你有什么辦法能夠救他們嗎?”
鶴春山將頭低下,垂眼望向眼前的沈平蕪,接著輕嘆息一聲,將手掌扣在少女的頭頂上。
“我上輩子是欠你的嗎?”
男人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將腰間的佩劍丟在沈平蕪的懷中。
鶴春山的劍很重,沈平蕪只覺得手臂一沉,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那把重劍,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一回事。
“你把劍給我做什么?”沈平蕪的臉上濺著血珠,眉頭微蹙。
“保管一下。”
鶴春山周身源源不斷聚集的靈力開始變紅,周身不斷浮動出若隱若現(xiàn)的符咒。
那些死咒憑空出現(xiàn),卻又帶著瘆人的寒意,沈平蕪這才注意到,鶴春山的手搭在脖頸后,鮮血順著他的后頸淌出。
白骨上鐫刻著殷紅的咒文,一點(diǎn)一點(diǎn)被鶴春山硬生生拽了出來,沈平蕪意識到了鶴春山要做什么。
她驀地張大嘴巴,阻止的話脫口而出:“你快停下!”
男人的動作一頓,接著抬起頭,面色蒼白,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角滑落,他輕笑一聲:
“不想救人了?”
鶴春山之所以能夠重新塑成肉身,是因?yàn)橹x恒將他的惡骨給還了回來。
此陣眼煉化肉身,若是想要進(jìn)入,便必須要舍棄肉身。
此時只有,也僅有鶴春山能將自己的惡骨再次抽出來,然后進(jìn)去救人。
明明是如今的最優(yōu)解,可是沈平蕪的心臟卻有一下沒一下地抽痛著,叫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上前一步,抱著鶴春山的劍,嘴唇微微發(fā)抖:“可是”
她想要讓鶴春山不要這么做,又沒有辦法完全無視木屋中孩童的哭喊聲。
糾結(jié),懷疑,無奈。
拯救蒼生本就是修仙之人的使命。
可是這不是鶴春山的。
鶴春山久久沒有聽見沈平蕪的聲音,笑意漸漸斂去,他抬手將惡骨抽離身體。
噗嗤一聲。
惡骨離體,還夾雜著血肉的脊骨就這么被鶴春山硬生生拽了出來,僅是看一眼都叫人心生膽怯。
可想而知,將脊骨硬生生抽出來,該是怎樣的疼痛?
“就在這呆著吧。”
“我不會死的。”
鶴春山看不見,可是無神的眼睛卻盯著沈平蕪,他將自己的惡骨一同遞給了沈平蕪,好似非常放心地將自己的后背交給了她。
他歪著頭,思索片刻,接著道:“若是死了,倒也是死得其所。”
沈平蕪甚至能夠從他琥珀色的瞳孔處看見自己的身影,弱小無能,淚流滿面。
她開始有些厭棄這般無能的自己,在祝遙光與季羨與法陣斗智斗勇的時候。
而自己卻因?yàn)闊o能,只能求助于鶴春山,若是鶴春山不在自己的身后,自己除了眼睜睜看著屋子里的小鮫人們煉化,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鶴春山眸色幽深,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一聲不吭地轉(zhuǎn)過身闖入陣眼之中。
周身赤紅色的咒文不斷流動,在男人的肌膚處發(fā)出燒灼的聲響,甚至就連空氣中都多了一絲燒焦的氣味。
沈平蕪垂下眼睫,有些想問問鶴春山究竟為什么要幫自己,可是在看見男人闖入木屋中的背影后,她深呼吸一口氣,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音。
在鶴春山抱著第一個昏迷孩童出來之后,她趕忙將劍與惡骨收好,焦急地跑過去,接過鶴春山懷中的小鮫人。
陷入昏迷的鮫人整個身體都不住顫抖。
沈平蕪的指尖擦過鶴春山的手臂,只覺一陣灼燙,她欲言又止,在心中默默掐訣。
接著,鶴春山周身泛著瑩瑩白光。
男人先是一怔,接著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在沈平蕪瞧不見的角落里勾起了唇角。
鶴春山從有記憶開始,便對疼痛失去了感知,任憑他受再重的傷,都不會露出一絲猙獰的表情。
仿佛那些傷口在自己身上,根本不足一提。
可如今,竟然有人會因?yàn)樽约荷砩系淖茻瑢iT掐訣。
沈平蕪并不知道鶴春山的心理活動,她將鶴春山救出來的每個孩童都安頓好,在簡單檢查過他們一行人身上的傷痕后,將視線落在了木屋前最后一道身影上。
自從鶴春山將惡骨抽了出來,便沒有人能夠看見他。
那些小鮫人只是愣愣地見自己或者自己身邊的伙伴突然漂浮在半空之中。
一只小手拉了拉沈平蕪的衣* 袖。
她扭頭,對上那雙清澈的眸子,小鮫人臉上淚痕與灰塵混在一起,像是一只臟兮兮的小花貓。
“姐姐,是神仙救了我們嗎?”
稚嫩的童聲在喧囂之中響起,雖然輕但是卻又那般重,重到所有還沒有昏迷的小鮫人們紛紛仰起臉,似乎在等待著沈平蕪的答案。
巨大的陰影消散。
頭頂?shù)年嚪ㄔ谧_b光與季羨的齊心協(xié)力下,漸漸化作靈光四散而去,徹底消失在半空之中。
“得救了?”
沈平蕪微怔,有了片刻的停頓。
她的視線落在那木屋前的身影上,男人高大的身影顯得有些蕭條,墨發(fā)披散,蒼白的臉上染著血跡,將男人那雙無光的眸子點(diǎn)綴為墨石。
血光迸破,祟氣消散。
直到鶴春山將懷中抱著的孩童丟在沈平蕪的懷中,男人似乎是累極了,竟然在沈平蕪剛剛安頓好小鮫人后,站定在她面前。
“你——”
沈平蕪?fù)矍爸耍瑒倎淼眉鞍l(fā)出一個音節(jié),就只見鶴春山高大的身影朝著自己這里倒了過來。
她抬手撐住鶴春山的身體,掌心貼在男人的腰腹與胸口處,卻還是被重量壓著后退了半步。
男人嘆了口氣,將臉埋在沈平蕪的肩膀上。
沈平蕪還以為他是受了重傷,頓時也顧不上回答小鮫人們的問題了,趕忙有些焦急地摸了摸鶴春山:“怎么了?你受傷了?”
鶴春山一言不發(fā),沈平蕪心里越來越焦急。
她想也不想就拉過鶴春山的手腕,回憶著從古書中所看見的傳送靈力的功法。
好像是額頭貼著額頭?
沈平蕪這么想著,也沒有其余辦法,帶著一股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情,就要拉著鶴春山的衣領(lǐng)將額頭貼上去。
“你在做什么?”
男人冷不丁的聲音在沈平蕪的耳邊響起,對上鶴春山面露困惑的神情,沈平蕪還有些焦急道:“你快保存點(diǎn)體力,我現(xiàn)在給你渡點(diǎn)靈力!”
鶴春山其實(shí)只是單純有些累罷了,畢竟這么一點(diǎn)小疼痛在他經(jīng)歷過那么多傷痕面前,顯得有些小兒科。
他感受到沈平蕪朝自己貼近的動作,抬手抵在沈平蕪的額頭上。
“渡靈力是這么渡嗎?”
鶴春山?jīng)]有動,甚至有些懷疑,他耷拉下眼皮,靜靜地注視著。
“不是這么渡是怎么渡?”
沈平蕪有些生氣,她又用力拽了拽鶴春山的衣角,“你別懷疑了,我在古書上看到過!”
他掃了一眼周圍,除了仰著腦袋目光澄澈的小鮫人們以外,神情倦怠的祝遙光與季羨也一同出現(xiàn)在附近。
鶴春山一言不發(fā)。
渡靈力是不是這么渡,鶴春山不知道。
但是——
他只知道神交是這么交的。
“快點(diǎn)啊!你還在等什么!”
沈平蕪見到磨磨蹭蹭的鶴春山,心口一陣無名火,她瞪了對方一眼:“不然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自己好心要將靈力渡給他,他卻還在這里扭扭捏捏!
鶴春山:“”
這種“好事”,確定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來弄嗎?
第42章 你不準(zhǔn)這么說鶴春山!!
待到一切塵埃落定后, 唯有一道單薄的身影緩緩從硝煙中站了起來,拖地的衣袍被鮮血染紅,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反而像是一件大紅的喜袍。
謝恒漫無目的地朝著街道走去, 似乎在朝著一個既定的目的地。
沈平蕪被鶴春山連著拒絕三次之后,原先心里的愧疚瞬間蕩然無存,她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瞥了鶴春山一眼。
“不要拉倒,我還懶得幫你恢復(fù)靈力呢!”
鶴春山抿著唇, 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是瞧上去神情似乎還有些惋惜。
沈平蕪見狀,又瞥了眼, 想著這次能夠?qū)⑿□o人們?nèi)烤认聛磉得多虧了鶴春山。
于是她又偷偷拽了拽鶴春山的衣袖。
聲音壓得很低, 似乎生怕其他人聽見:“你若是不想讓別人知道的話,我可以回去偷偷幫你渡靈力。”
鶴春山眉梢一挑,唇角勾起笑, 若有所思地重復(fù)了一遍:“你說的?”
沈平蕪繼續(xù)道:“當(dāng)然了!這次真的多虧了你!”
沈平蕪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記錯了功法, 依舊還以為渡靈力是額頭貼著額頭。
覺得鶴春山只是單純不好意思被人看見自己虛弱的樣子,又或者是看不上自己那些微弱的靈力, 所以才一直拒絕的。
尤其是在她注意到鶴春山遲疑的神情, 與掃視祝遙光和季羨的眼神后。
她越發(fā)篤定了自己的想法。
沒想到魔頭竟然也還會不好意思。
“沒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沈平蕪大氣地拍了拍鶴春山的肩膀,給予對方一個可靠的眼神。
卻絲毫沒有注意到鶴春山眼角那越來越深的笑意。
沈平蕪毫無察覺,反而轉(zhuǎn)過身望向謝恒那道單薄的身影,注意到巷子口竟然開始漸漸起了大霧。
“哪來的霧?”
小鮫人中稚嫩的聲音在人群里響起, 祝遙光等這才抬起頭,一同看向巷子口漸起的濃霧。
一般伴隨著這個濃霧出現(xiàn)的——
沈平蕪頭皮一緊。
清脆的鈴鐺聲在巷子口傳來, 愈來愈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出現(xiàn)在謝恒的身側(cè)。
一張雌雄莫辨的臉出現(xiàn)在眾人的面前,眉眼如畫,烏發(fā)散開,詭譎的濃霧隨著他一同出現(xiàn)。
“好久不見。”陰山君陰冷的聲音里含著笑,美眸掃過沈平蕪的臉,接著站定在謝恒的身側(cè)。
只是謝恒是背對著眾人,而陰山君則是面對著大家。
赤足踩在泥濘之中,就連淡紫色的衣袍都被火光點(diǎn)燃,他卻恍若未知,只是抬起手。
“這份怨魂我就收下了。”
陰山君說完之后,站在一側(cè)的謝恒整個人忽然爆發(fā)出一道嘶吼聲,接著憑空炸成了一個血花。
一團(tuán)黑霧飄在半空之中,接著陰山君大手一揮,將那縷怨魂收進(jìn)囊中。
陰山君說完這一句話便轉(zhuǎn)過身,只是在最后一刻望向沈平蕪,眼底似乎帶著挑釁的笑意,接著便隨著大霧一同散去。
鈴鐺聲漸漸遠(yuǎn)去。
祝遙光率先反應(yīng)過來,咬牙切齒地捏著劍柄:“倒是讓他這個惡鬼給跑了!”
“無妨,如今我們元?dú)獯髶p,若是再與陰山君打上一架,恐怕沒有勝算。”季羨回頭,開口安慰祝遙光。
接著,他視線一轉(zhuǎn),落在沈平蕪的身旁。
發(fā)現(xiàn)并沒有看見那道有些氣人的熟悉身影,還有些奇怪,面色古怪道:“鶴春山呢?”
被點(diǎn)到的男人倒是沒有特別大的反應(yīng),反而是沈平蕪整個人如同在學(xué)堂被教書先生點(diǎn)名一樣,反應(yīng)比自己身側(cè)的男人還要大。
她猛地抬起頭,視線瞥了眼身側(cè),“他有事先離開了。”
沈平蕪不適合撒謊,就這樣的小表情連祝遙光都反應(yīng)過來,更別說一向心機(jī)深重的季羨了。
“他將惡骨抽了出來?”
祝遙光雖然看不見鶴春山在何處,卻還是明白鶴春山應(yīng)該就在他們附近,只不過是因?yàn)樗麄兛床灰姸选?br />
被戳穿了的沈平蕪瞪大眼睛,像是受到驚嚇的小貓,一雙小眼睛瞪得圓滾滾,似乎不知道祝遙光是如何猜出來的。
但是此時很明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火勢愈來愈大,整個皇城的百姓在陣眼破除之后才悠悠蘇醒。
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將這些事情給處理好,沈平蕪則是被祝遙光與季羨指揮著回百寶樓去補(bǔ)充一下后勤。
“我可以留下來幫忙的!”
沈平蕪擼起袖子將一桶水拎起,好不容易拎到了祝遙光的面前,剛剛將水桶放下,“祝姐姐,這個水桶放哪里啊?”
季羨那略顯刻薄的聲音便響起。
他輕輕鼓了下掌,用手指了指沈平蕪剛剛搬過來的方向,此刻那里正站著一個四處張望的百姓。
在注意到沈平蕪這邊后,那人眼底露出驚喜,三步并兩步地趕了上來。
“三位小仙人!”那人畢恭畢敬地弓著身子,臉上掛著笑,“這桶水你們要需要吩咐我一聲就好,我本想打著去撲火呢!”
沈平蕪聽后,身子一僵,低頭看了看被自己拎過來的水桶,又看了看這桶水的原位。
她故作嚴(yán)肅地冷下臉,咬牙重新將眼前這桶水給拎了起來,一步一步又重新挪了回去。
身邊那凡人正誠惶誠恐地護(hù)著,想要接過沈平蕪手中的水桶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多謝仙人幫忙!”
那男子將水桶拎起,朝著著火的地方跑去,沈平蕪深呼吸一口氣,擦著額間的薄汗。
不動用靈力來搬重物確實(shí)十分費(fèi)勁。
但是想著過會要給鶴春山渡靈力,她還是決定能靠自己的事情便靠自己。
只是本來想幫忙,卻誤打誤撞將人家需要的水給搬走。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蕪。
“我都說了,你還不如回百寶樓好好收拾一下,做些后勤補(bǔ)給任務(wù)。”季羨說。
他又下意識掃了眼周圍,意有所指道:“現(xiàn)在鶴春山不在這嗎?”
這次沈平蕪倒是搖了搖頭,她剛剛便叫鶴春山先回百寶樓休息了,本來想著幫祝姐姐她們一起弄完這邊的事情再回去,誰料待在這里沒五分鐘便闖了不少的禍。
“那你還不趕緊回去盯著他?”
“我盯他做什么?”沈平蕪一聽,蹙眉,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又不是三歲孩童。”
“你不怕他一個無聊,把整個百寶樓給燒了?”季羨抱著劍,斜靠在一側(cè)的墻壁上,說起這些的時候表情認(rèn)真。
瞧著那架勢,就好像是已經(jīng)看見鶴春山動手干壞事了。
不管怎么樣,今天這個沈平蕪是一定要被忽悠走的。
季羨這么想著,見到沈平蕪還一臉懵的神情,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他可是傳說中十惡不赦的魔頭,你怎么放心叫他一個人待著!”
“作為仙門中人,我們自幼便肩負(fù)起要守護(hù)天下的職責(zé),現(xiàn)在組織給你發(fā)派個重要的任務(wù),好好看著鶴春山!”
季羨說得有鼻子有眼。
果不其然,沈平蕪一張小臉皺了起來,一臉嚴(yán)肅。
正當(dāng)季羨還以為是自己的說教起作用了。
下一秒,便聽見沈平蕪嚴(yán)肅而又認(rèn)真的聲音:“你不能這么說鶴春山,他沒有傳說中那么壞的!”
“而且,這次還要多虧了他!”
沈平蕪越說越起勁,甚至還抽空瞪了季羨一眼,拉著祝遙光的手就說小話。
“祝姐姐,你看季羨好過分”
“不是——”季羨還沒說完這句話,便又被沈平蕪給瞪了一眼,接著便帶祝遙光調(diào)轉(zhuǎn)個方向,背對著他。
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樣子。
不僅如此,季羨還得時不時接收到沈平蕪那控訴的眼神。
好心辦壞事的季羨有些頭疼,他食指抵在太陽穴揉了揉,隨后慢悠悠開口:“差不多行了啊!”
“鶴春山這么好,你不更應(yīng)該去照顧一下嗎?”
沈平蕪也知道自己待在這里幫不上什么忙,于是待到她將季羨的壞話全部都說了一遍后,她心滿意足地松開祝遙光。
“我當(dāng)然會去照顧啊!但是你不能這么說鶴春山。”
說罷,少女又瞪了一眼,氣鼓鼓地扭頭就走。
巷子口一片寂靜。
季羨在原地默默看了一會,接著與祝遙光的視線對上,便看見祝遙光眼底的笑更加深。
“我不是那個意思!”
季羨生怕祝遙光誤會自己是一個小心眼的人,干巴巴地開口解釋道,手指摳了扣腰帶上的扣子,低下頭。
一副乖巧又可憐的小狗模樣。
沒了沈平蕪那吵鬧的聲音,祝遙光與季羨二人并肩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仙骨脫俗,氣氛一時間開始變得有些尷尬。
“好了,你與阿蕪都少拌幾次嘴。”
靜默片刻,還是祝遙光決定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她說完這句話,便拎著手中的劍急忙過去幫忙。
徒留季羨一個人站在原地,望著祝遙光的背影,臉色有些慘白。
緩了一會,他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跟在祝遙光的身后幫忙。
而另一邊,沈平蕪剛剛推開百寶樓房間的門時,屋內(nèi)的燭火便應(yīng)聲熄滅。
眼前一片漆黑,甚至伸手不見五指。
望著沉寂而又漆黑的房間,沈平蕪心跳加速了不少,她小心翼翼開口:“鶴春山,你在里面嗎?”
“鶴春山——”
沈平蕪還沒有來得及說完后面的話,便被一股力量給拉進(jìn)了黑暗之中。
一同貼近的,還有一具冰涼的身體。
沉木香縈繞在鼻尖,遍布了整個房間四處角落,沈平蕪下意識驚呼一聲,接著耳邊便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喊魂呢?”
鶴春山懶散地倚靠在一側(cè)的墻壁上,將沈平蕪圈在懷中,低下頭。
垂下的烏發(fā)落在沈平蕪的脖頸處,帶著癢意。
“你為什么不開燈?”
沈平蕪有些奇怪地扶住鶴春山的手臂,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有什么危險正在悄無聲息地靠近。
她便是那懵懂無知,即將落入陷阱的獵物。
而等候在黑暗中,準(zhǔn)備伺機(jī)而動的毒蛇正在凝視著她。
第43章 我可以為親你負(fù)責(zé)
“不是說要幫我渡靈力嗎?”
沁冷的呼吸拂過沈平蕪的耳旁, 她下意識抬頭,望向眼前那極具壓迫力的男人。
分明只是渡靈力,為什么鶴春山表現(xiàn)得這么奇怪?
沈平蕪也被帶著有些緊張。
她點(diǎn)點(diǎn)頭, 伸手拽著鶴春山的衣袖,“我特意省了不少靈力,應(yīng)該能夠幫你恢復(fù)一點(diǎn)了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
雖然自己的那些靈力,鶴春山可能看不上, 但是自己還是得明確態(tài)度。
少女一邊自我安慰一邊迫不及待地踮起腳。
屋內(nèi)暖香陣陣,無窮黑暗中只剩下心跳聲愈發(fā)明顯。
見狀,鶴春山又一次抬起手指, 抵在了少女溫?zé)岬念~頭處。
他低頭。
“你確定要額頭貼額頭?”
再一次確認(rèn)與詢問。
鶴春山盯著眼前一無所知的沈平蕪, 突然惡從膽邊生,挑逗地抬起眉梢俯身,用手撩起少女額前的碎發(fā)。
微涼的指尖擦過少女白皙嬌嫩的臉頰, 稍稍用力便會留下殷紅的痕跡。
在鶴春山的眼中。
沈平蕪無疑是落入陷阱的獵物。
他卻難得大發(fā)善心, 決定給沈平蕪一次后悔的選擇。
可偏偏沈平蕪認(rèn)定的事情,是怎么也不會改變的。
尤其是當(dāng)她聽見鶴春山三番兩次確認(rèn)詢問, 還以為是因?yàn)閷Ψ皆诔褟?qiáng), 她眼底充滿了堅定,一臉正氣點(diǎn)頭。
“你放心,我答應(yīng)的事情絕對不會反悔的!”
鶴春山不近女色,甚至可以說厭惡兒女情長,可直至那夜醉酒的小瘋子吻上他的唇角, 他突然心中生出了要將對方徹底留在身邊的念頭。
“這樣渡靈力,你對其他人做過嗎?”鶴春山回憶起那夜沈平蕪錯將自己當(dāng)作他人的事情。
微涼的手掌輕輕扣上沈平蕪脆弱的脖頸, 像是對待易碎的花瓶既不敢用力,又有著想要徹底摧毀的瘋狂。
他語氣微冷, 帶著不容退后的逼迫。
沈平蕪一臉莫名其妙的神情,她掃了眼鶴春山,接著老實(shí)回答道:
“沒有,這是我第一次給人渡靈力。”
說罷,她又有些狐疑地掃了眼,只覺得今日的鶴春山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二人距離靠得那么近,卻依舊看不清鶴春山的臉,只能夠依靠著男人的聲音來辨認(rèn)此刻的情緒。
“你還要不要靈力啦!”
沈平蕪沒多想,耐心即將告罄,抬手戳了戳鶴春山結(jié)實(shí)的手臂催促道。
搞這么嚴(yán)肅,感覺怪害羞的。
沈平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剛想要再說些什么。
下一瞬,腰身被一股力量帶動,撞上冰冷又結(jié)實(shí)的身軀。
“等等——”
沈平蕪怎么覺得有些不太對,她雙手驀地抓緊鶴春山的手臂,指尖不斷收緊。
“我給過你機(jī)會反悔了。”男人輕笑一聲,惡劣的性子又一次展現(xiàn)出來,蹙起的眉宇松開。
二人的額頭貼在一起。
僅是剛剛碰觸,沈平蕪只覺得腰身一軟,渾身上下如同被電流躥過一般,酥酥麻麻站不住。
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誰家好人渡靈力是這個感覺啊!
沈平蕪作勢便要推眼前的男人,剛剛一張嘴卻不受控制地溢出一聲軟悶的驚呼,面上一陣潮紅。
“鶴春山——”
她只來得及喊出眼前之人的名字,聲音里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意。
“你欠我的可不少。”
鶴春山輕笑一聲,眉眼疏朗,只是單手便將沈平蕪給抱了起來。
二人的身影交疊在一次,額頭抵著額頭,近到沈平蕪終于能夠看清男人此時的神情。
勾起的唇角,眼角惡劣的笑意,以及那雙透著光的眸子。
能看見了?
沈平蕪腦子一抽,竟然只注意到了眼前男人亮起的眸子,思緒發(fā)散到了鶴春山的眼睛究竟是怎么好的上面
“認(rèn)真點(diǎn),這可是你說的要報答我。”
注意到懷中少女的失神,鶴春山頗為不滿地掌心往下壓,薄薄的唇瓣蹭過沈平蕪的臉頰,一點(diǎn)一點(diǎn)落在唇角。
一開始小心翼翼落在唇角的吻,慢慢變成了唇瓣之上的重碾,吮吸輕咬。
沈平蕪腦海中的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繃斷,她驀地瞪大眼睛,驚呼一聲。
張開嘴的動作卻恰好順了眼前男人的心意。
與那夜的淺嘗輒止不一樣。
今日的這個吻,主動權(quán)歸還到了男人的手中。
周身的酥麻與唇瓣的交融實(shí)在是太過于刺激,沈平蕪有些承受不住,用手推著眼前的男人。
呼吸變得一點(diǎn)一點(diǎn)稀薄,她下意識扭頭,好不容易掙脫了鶴春山的桎梏。
只是呼吸的一瞬,男人的指尖再次扣上她的臉頰,像是牢牢鎖定獵物的毒蛇,再一次纏繞上來。
唇舌糾纏之間,額頭觸碰的戰(zhàn)栗叫沈平蕪忍不住發(fā)抖。
直至她的喉間溢出哭腔,男人這才有些戀戀不舍地松開那柔軟的唇。
少女的紅唇微微腫起,帶著曖昧的水漬。
鶴春山俯身廝磨片刻,眼角含著笑,視線落在沈平蕪意亂情迷的臉上,抬起手擦拭著少女眼角的淚。
僅是一個吻便足以叫沈平蕪招架不住。
更不要說還有更為刺激的神交
可憐的學(xué)渣沈平蕪終于意識到什么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這根本不是渡靈力!”
沈平蕪的聲音里帶著暗啞與哭腔,一臉欲哭無淚地拽著鶴春山的衣領(lǐng),似乎是氣極了,作勢就要咬鶴春山。
“嗯?”
男人的手指抵在沈平蕪的唇間,落下了兩排整齊的牙印。
得到魘足的鶴春山心情大好,自然不會與沈平蕪計較這些,他抬手輕輕點(diǎn)在沈平蕪的額頭,聲音低沉帶著循循善誘:“要不再渡一次靈力?”
沈平蕪從鶴春山的懷中掙扎下去,狠狠抹了把嘴:“我渡你個大頭鬼!”
“你明知道渡靈力不是這么渡的!”
指責(zé)的話語落在鶴春山的耳邊,可是男人卻饒有興致地雙手抱胸,倚靠在門側(cè)。
“我不是問過你了嗎?”
“你自己確認(rèn)了三遍的。”鶴春山悠悠開口。
叫沈平蕪一怔,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似乎還真的是這樣。
鶴春山從一開始便接連拒絕了自己好幾次,自己還以為他只是單純地害羞不好意思。
沒想到啊!!!
沈平蕪現(xiàn)在當(dāng)真有一種啞巴吃黃連。
有苦說不出。
她的面上還掛著緋紅,卻故作嚴(yán)肅地板著臉,抬手理了理弄亂的衣襟,兇狠威脅道:“今日之事,不可告訴任何人!”
男人嘴角的笑僵在一側(cè),眼底的神色冷了下去,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重復(fù)了一遍。
“不可告訴任何人?”
“對啊!”沈平蕪沒有意識到有任何不對。
尤其是在聽見屋外漸近的腳步聲,她心跳加速,手忙腳亂地理了理發(fā)絲,深呼吸一口氣。
祝遙光與季羨她們恰好在此時回來,只是在路過沈平蕪屋子的時候,瞧見里面一片漆黑。
“嗯?阿蕪不是已經(jīng)回來了嗎?為何屋子里沒有亮著燭火?”祝遙光困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沈平蕪一口氣提在嗓子眼,連一點(diǎn)聲音都不敢發(fā)出。
可偏偏鶴春山眸光冷凝,輕哼了一聲——
“噓!”
沈平蕪眼疾手快地抬手堵住了男人的嘴,焦急地給鶴春山比了個安靜的手勢。
這件事情可千萬不能被祝姐姐她們知道,不然自己可真的是跳進(jìn)黃河里都洗不清了。
沈平蕪捂住鶴春山嘴的手微微發(fā)抖,接著竟然愣在了原地。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之人。
鶴春山!竟然舔她手心!
“你是狗嗎!”沈平蕪氣急敗壞地壓低聲音,捂著鶴春山嘴的手愣是不敢移開。
只能夠感受到滑膩溫?zé)岬娜彳浽谡菩挠幸幌聸]一下的滑動。
干壞事的鶴春山卻眼眸微睨,眸子緊緊盯著眼前少女。
沈平蕪抬眼,僅是一個對視便覺得渾身如同觸電一樣,面紅耳赤地扭過頭,不敢再去看鶴春山。
“別這樣。”
過了半響,沈平蕪低低的求饒聲響起,有些可憐巴巴地開口。
鶴春山靜靜看了一瞬,終于老實(shí)地停下。
直到屋外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沈平蕪這才下意識松了口氣,剛要將手收回來。
鶴春山掌心扣下,緊緊攥住沈平蕪的手腕,將她拉近。
“就這么怕?”
沈平蕪點(diǎn)點(diǎn)頭。
開什么玩笑,與傳說中大魔頭干這種事情,沈平蕪估計要是被仙門那群老頭子知道了,直接要將她五雷轟頂了。
“既然這么害怕,為何要主動招惹我?”
男人的聲音冷了下來,眼底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受傷,他抿起唇,只是靜靜盯著沈平蕪。
“我沒有害怕你,我只是害怕——”沈平蕪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她不抗拒鶴春山的接近,可是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自己的心情,只覺得渾身就好像是懸崖邊搖搖欲墜的雪蓮。
只是一步之差,選擇墜入深淵還是維持著搖搖欲墜的不安。
可這話落在鶴春山的耳朵里,卻無疑是一種肯定,他眸子漸冷,周身的氣壓極低,幾乎快要凝成實(shí)質(zhì)的郁氣叫沈平蕪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可以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嗎?”
沈平蕪弱弱地說了一句。
只是這一句話剛剛落下,屋內(nèi)的桌子便憑空坍塌,發(fā)出一聲巨響。
那動靜叫沈平蕪猛地一激靈,抬眼便看到鶴春山那雙沁著寒意的眼,以及眼底隱隱的動怒。
“或者,我可以為親你負(fù)責(zé)的!”沈平蕪覺得這種時候了,還是自己的小命更要緊一點(diǎn)。
她急忙開口彌補(bǔ)道。
很顯然,這一句話明顯取悅到了鶴春山,他瞇著眼輕瞥一眼:“怎么負(fù)責(zé)?”
沈平蕪認(rèn)真思索了一下,試探性給出自己想到的解決方案。
“以后你要親我隨叫隨到?”
砰——
這次是屋子里的屏風(fēng)與窗臺坍塌了。
第44章 今日親過,再親便是耍流氓了!!
坍塌的動靜叫沈平蕪嚇了一大跳, 她縮著脖子不敢去看動怒的男子,幾乎是帶著落荒而逃的狼狽離開。
生怕跑慢一秒鐘,下一次塌的就是她了。
說來也奇怪, 鶴春山這次竟然難得沒有攔住自己,甚至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注視著。
沈平蕪的思緒很亂,腳步聲在百寶樓的走廊響起,她剛剛路過一個轉(zhuǎn)角, 便徑直撞上了祝遙光。
“哎呦——”
沈平蕪驚呼一聲,捂著發(fā)疼的額頭抬眼看去,對上祝遙光略帶擔(dān)憂的眼神。
“阿蕪, 你這般急急忙忙做什么?”
祝遙光的視線掃過沈平蕪的臉, 在注意到少女唇瓣紅腫,發(fā)絲凌亂,抬起的手一頓。
“啊, 祝姐姐我我去找掌柜換間屋子。”沈平蕪害怕叫祝遙光看出自己的異樣, 連頭都不好意思抬起臉。
氣氛有些凝滯,但是祝遙光還是欲言又止地看著沈平蕪, 接著側(cè)身讓道。
祝遙光突然想到了之前看見鶴春山盯著沈平蕪的眼神, 再配上沈平蕪此時的神情,她有所感應(yīng)地看向沈平蕪的房間門口。
只是如今鶴春山的惡骨還沒有完全裝回去,自然也是看不見男人究竟是不是站在沈平蕪的門口。
祝遙光也只能嘆了口氣。
提醒道:“阿蕪,你應(yīng)該知道鶴春山最開始是給你下了血咒的吧?”
沈平蕪的步子頓住,緩緩轉(zhuǎn)過身。
“我知道的。”她低著頭, 手指不自覺攪動著衣角:“我知道的。”
祝遙光抿著唇,不忍心打消沈平蕪的積極性, 卻又不得不開口提醒:
“若是你沒有履行血咒,你會死的。”
二人一問一答后便陷入了沉默, 祝遙光看著一言不發(fā)的沈平蕪,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來緩和一下氣氛,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痛苦是留給活著的人。
鶴春山本質(zhì)上,早就死在了千年之前的惡鬼窟。
不遠(yuǎn)處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已經(jīng)拿回惡骨的鶴春山從里面走了出來。
祝遙光的視線往邊上掃了一眼。
沈平蕪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竟然埋著頭就一個勁往前走,背影倒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祝遙光又想起方才沈平蕪紅腫的唇瓣,已經(jīng)明白了什么,望向鶴春山的視線帶著一絲不悅。
有一種自己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鶴公子,請留步。”
鶴春山的腳步挺住,轉(zhuǎn)身看向祝遙光,臉色有些陰郁。
或者說,除了對沈平蕪意以外,他對誰都沒有什么好臉色。
因此就算祝遙光與他認(rèn)識了近幾個月有余,卻依舊有些不敢單獨(dú)與他談話。
“有事?”
鶴春山抬起眸子,眉梢壓低,望向祝遙光的視線里夾雜著一絲冷淡。
“是有一事,本來準(zhǔn)備等離開皇城后再聊的,只是今日恰好碰見了,還請鶴公子細(xì)說。”
祝遙光找了一處比較偏僻的角落,將手中的佩劍放在一側(cè)木桌上,轉(zhuǎn)過身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鶴春山。
那是一枚質(zhì)地溫潤又缺失一半的玉佩。
摸上去冰冰涼涼,看得出來品質(zhì)極佳,玉墜下方還懸掛著一小串穗禾。
那穗禾參差不齊,看得出來編制它的人應(yīng)該有些手生,并不是很熟悉編制的方法。
“你可曾記得我們在城主府碰見那個面具男子,這便是從他身上掉落的物件。”
“當(dāng)時你有提及一些關(guān)于功德的事情,所以”
“所以你想問我的問題究竟是為何我會這么說,還是我是否知曉他的身份?”
鶴春山低頭,輕聲回了一句,接著又扭頭望向走廊一側(cè)轉(zhuǎn)角處露出來的一片衣角。
一片粉白色衣裳的衣角,以及毛茸茸的腦袋。
“都有,方便說嗎?”
祝遙光思索片刻,決定直截了當(dāng)切入問題:“阿蕪和我說過你的惡骨被人偷竊一事,阿羨也與我說過一些關(guān)于當(dāng)年萬鬼窟的事情——”
鶴春山收回視線,打斷了祝遙光的話:“你應(yīng)該知道,我并非你們正道之人。”
祝遙光喉頭一緊,話在口中還未來得及說完。
男人低沉又夾雜著冷淡的聲音響起:“我沒有義務(wù)來告知你們這些事情。”
若是放在往日,祝遙光恐怕也不會如此碰壁,但是奈何今日鶴春山的心情實(shí)在是有些太過于差勁了。
以至于他有些煩躁地手癢。
想要?dú)⑿〇|西來疏解一下心口的郁火。
祝遙光略帶歉意地看了鶴春山一眼,倒也沒有再強(qiáng)迫要求鶴春山告知自己這些事情,她將手中那枚玉佩遞給鶴春山。
“無妨,那這枚玉佩你可有印象?或者這是否是你的物件?”
鶴春山抬眼,掃向祝遙光手中的玉佩,剛想要開口拒絕,就在這時,太陽穴再一次傳來劇烈的刺痛。
又來了。
一旦自己恢復(fù)視力,眼前的場景便會開始莫名其妙出現(xiàn)一些奇怪的身影。
那枚玉佩映入他眼簾,從心底莫名升起了一股怪異而又熟悉的感覺,
鶴春山抬起手,伸過去還未來得及觸碰那枚玉佩,眼前驟然出現(xiàn)一道模糊的身影。
身著青色衣裳的小姑娘舉著手中的花燈,正在甜甜對他笑。
男人驀地后退半步,有些不解地看向那枚玉佩,最終還是選擇拿起那枚玉佩放在指尖仔細(xì)打量著。
那枚玉佩只有半塊,中間鏤空雕刻著海棠的圖案,正中央沁著一抹紅,似是有血滴融進(jìn)去一般。
祝遙光將玉佩交給他后,便拿上桌上的長劍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只是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
“因?yàn)樗砩系乃顨馕覐那耙娺^。”鶴春山捏著那枚玉佩,悠悠開口,似乎突然改變了主意。
“什么?”
“我化惡骨而生之時,身上的祟氣與他的一模一樣。”
“祝小姐乃仙門翹楚,自然應(yīng)該知曉祟氣于每個人身上而生,只有可能獨(dú)一種。”
“若是出現(xiàn)一樣的祟氣,便代表著——”
鶴春山并沒有徹底說完,而是握著掌心的那枚玉佩轉(zhuǎn)身離開,只留下祝遙光一人在原地。
她面色肅然,握著劍鞘的手指不斷收緊,心口處如同壓著一座大山一樣。
鶴春山說得沒錯。
祟氣伴人而生,這天下沒有一模一樣的人,自然也沒有一模一樣的祟氣。
若是二人的祟氣一樣,那邊只有一種可能。
其中一人竊取了另一個人的東西,以至于沾染上了對方的祟氣,取而代之。
可是身為十惡不赦的魔頭,鶴春山身上的功德為何又被仙門之人竊取呢?
這一點(diǎn)叫祝遙光有些想不明白。
*
在走廊轉(zhuǎn)角處,沈平蕪正好奇地探出腦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不遠(yuǎn)處的動靜。
只見鶴春山背對著她,祝姐姐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尤其是當(dāng)他們分別時,祝姐姐臉上的神情更稱得上是難看。
這倒叫沈平蕪有些好奇了。
她低頭思索片刻,待到再一抬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的鶴春山與祝姐姐都消失不見了。
“人呢?”
沈平蕪嘀咕了一聲,有些好奇地又探出腦袋張望了一下。
下一瞬,便聽見身后傳來了那熟悉的聲音。
鶴春山懶洋洋靠在一側(cè)石柱上,眸子低垂,尾睫纖長輕掃,落在鬼鬼祟祟的“小狐貍”身上。
“在找我?”
沈平蕪整個人身子一僵,接著尷尬地不敢回頭,想要裝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
但是視奸別人,結(jié)果被當(dāng)事人發(fā)現(xiàn)實(shí)在是太過于尷尬了。*
還未等她做出任何逃跑的動作,身后的男人就像是早已預(yù)判了她的預(yù)判,徑直捏住了她的衣領(lǐng),輕輕一拽便將她拉住。
“好巧——”沈平蕪露出一絲完美的笑,扭過頭看向鶴春山,“我突然想起來我還要去照顧鮫人珠!”
其實(shí)鮫人珠早先便已經(jīng)交給了公主照料,如今也根本不在百寶樓中,但是她得找個理由先逃脫魔頭的控制。
在看清男人眼中倒映的自己時,沈平蕪還是有些不爭氣地心跳加速幾分。
這可不是一個好的象征。
她腦海中又一次浮現(xiàn)出祝遙光提醒自己的話,以及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腕。
手腕處纏繞著殷紅的血咒始終都沒有消失。
“不是很巧,我專門來找你的。”
鶴春山唇角勾起笑,卻站直了身子,俯身湊向眼前之人。
在看清眼前之人眼底一閃而過的緊張與躲閃后,他只覺得本來很糟糕的心情變好了不少。
“你你找我做什么?”
聽了這話,鶴春山喉間再次溢出了笑,他輕啟薄唇,嗓音低沉中帶著循循善誘:“不是你說的,會對我負(fù)責(zé),想親了可以來找你?”
“我突然覺得這個負(fù)責(zé)的方式似乎也挺不錯的。”
鶴春山口出狂言,那副光明正大耍流氓的模樣叫沈平蕪大跌失色。
她紅著耳廓,硬著頭皮道:“可是我們剛剛親過”
唇瓣還帶著紅腫,與陣陣發(fā)麻的刺痛。
由此可見,先前鶴春山親得究竟有多用力了。
“親過了便不能親了嗎?”
鶴春山明知故問地歪頭,一副求解無辜的樣子,叫沈平蕪氣得牙癢癢,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的聲音從掌心傳出來:“不可以。”
“你若是天天親,那便是”
鶴春山抬手就捏住她的臉頰,沈平蕪應(yīng)激一般拂開男人的手,急急忙忙道:“那便是耍流氓!”
“那是誰那夜對我耍流氓的?”
鶴春山悠悠收回手,只是一句話便將沈平蕪堵得啞口無言,少女臉上的神情變化莫測,最終只能干巴巴憋出一句:
“不行,因?yàn)槲覀儾皇且宦啡恕!?br />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鶴春山還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反倒是沈平蕪自己突然鼻尖一酸,心口泛上一陣苦澀。
也不知道自己這究竟是怎么了。
是因?yàn)闊o意中窺見了鶴春山的過去,所以心生憐憫嗎?還是說自己當(dāng)真對眼前之人有了不一樣的情緒,僅是想到祝遙光說的那句話,心口便疼得不行。
沈平蕪說完這一句話,便整個人推開鶴春山,急急忙忙地朝著樓下掌柜跑去。
生怕跑慢了一秒鐘,淚水會比難聽的話先一步落下。
第45章 是的,我們之間有個孩子
按道理, 鮫人事件在此時便已經(jīng)落下帷幕,就連鶴春山花重金所拍下的那枚鮫人珠都已經(jīng)交予了公主。
自從城主府失火,百姓流離失所, 素日里以商販著名的皇城隱隱有破敗之象,搖動的幡旗隨風(fēng)飛揚(yáng),沈平蕪等人整頓好行囊后看向等在城門口的公主。
“公主不必相送了。”
祝遙光抱劍行禮,目光炯炯且堅定。
公主身后站著一群小鮫人, 他們稚嫩而又不舍的眼神落在鶴春山的身上,叫男人覺得肉麻至極。
沈平蕪自從那日落荒而逃后,便覺得渾身有些不自在。
往日里她不是沒有同鶴春山鬧過別扭, 但是那大多數(shù)都是沈平蕪自己吵了自己粘過去絮絮叨叨。
如今那夜深吻過后, 叫沈平蕪怎么也沒有辦法做到自然而然的和好。
以至于此時的小鮫人們似乎也看出來了鶴春山與沈平蕪之間的不對勁。
缺了一條腿的小鮫人拉了拉公主的衣袖,仰著小臉抬手指向沈平蕪的方向。
“阿棄姐姐,它說它想跟著爸爸媽媽。”
此話一出, 叫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那小鮫人的身上, 小鮫人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往阿棄的身后躲了躲。
“什么?”
沈平蕪驀地瞪大了眼睛, 隨后視線落在了阿棄懷中所抱著的那顆鮫人珠。
前幾天被自己細(xì)心呵護(hù)著, 就連包裹的被褥都是用的厚實(shí)柔軟之物,如今薄薄的一層膜下面,小手不斷拍舞著。
那模樣就好像是,對沈平蕪她們將它丟下異常不滿意。
若是將自己當(dāng)作了媽媽,倒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另一位爸爸是誰啊?
沈平蕪一頭霧水,狐疑地順著小鮫人的視線望過去, 最終落到了眸子幽深的男人身上。
二人視線碰撞的瞬間,就好似有火星在擦動, 燙地叫沈平蕪措不及防。
“這——”阿棄有些為難地抱著鮫人珠,視線在鶴春山與沈平蕪之間來回打轉(zhuǎn),直到她硬著頭皮上前一步。
將懷中的鮫人珠塞在了沈平蕪的手中。
“既然鮫人珠想跟著爸爸媽媽,那還是由你們帶著她吧?”
不知為何,阿棄公主突然覺得那鮫人珠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畢竟沈平蕪性格陽光開朗,像個小太陽。
至于另一位——
雖然阿棄公主不知道鶴春山是什么來頭,但是她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接著飛速收回自己的視線。
發(fā)出犀利的點(diǎn)評。
這位一看就是大佬級別,深藏不露。
被強(qiáng)行塞了個鮫人珠的沈平蕪抖著手,望著懷中在薄膜之中愉快游動的小家伙,她嘴角扯出了一絲僵硬的笑。
“這這不太好吧?”
斷了腿的小鮫人面上掛著甜甜的笑,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任何的不妥之處。
他笑瞇瞇地看向沈平蕪,接著眼神中透露著崇拜。
“我們都是從小就沒有見過爹娘。”
小鮫人眨巴著水潤的眼睛,就差將賣慘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沈平蕪嘴角抽搐了兩下,抱著懷中的鮫人珠連頭都不敢抬,更不要說與另一位孩子爸商量該如何是好了。
沈平蕪:年紀(jì)輕輕,無痛當(dāng)媽,孩子爹還是傳說中的大魔頭。
這種事情是可以存在的嗎?
即使沈平蕪經(jīng)歷過不少大事情了,如今也覺得實(shí)在是有些魔幻。
“那我們要帶著它嗎?”
祝遙光抱著劍,俯身垂下眸子,溫柔的視線掃過沈平蕪懷中的鮫人珠,思索片刻,道:“其實(shí)若是帶著也好。”
“如今皇城祟氣煉化,本就靈氣稀缺,恐怕沒有足夠的靈力能夠供其生長,若是帶著身邊,說不定還能夠汲取天地之靈氣化生。”
祝遙光是以一種非常客觀的角度出發(fā),進(jìn)行了分析。
沈平蕪聽后,視線落在懷中不斷跳動翻涌的小家伙身上,最后咬咬牙。
“沒事,大不了就我?guī)е ?br />
公主身后,那群本來還一臉擔(dān)憂的小鮫人們聽后,紛紛露出了激動的笑。
一個兩個從懷中摸出來一枚小小的,泛著七彩光澤的鱗片覆蓋在鮫人珠的表面。
只見,那鮫人珠外層漸漸開始旋轉(zhuǎn),那些七彩的鮫人鱗片一層一層,如同盔甲一般包裹在鮫人珠表面。
帶著鮫人一族獨(dú)有的祝福與贈予。
*
雨季過去,即將迎來酷暑時節(jié),沈平蕪等人也一同踏上了要回宗門的路途。
本應(yīng)該早在幾月前便結(jié)束的仙門試煉,一直拖到了今日才剛剛落下帷幕。
沈平蕪抱著懷中的鮫人珠,突然思考到一個問題。
那便是自己該如何和自家?guī)熜峙c師父解釋,自己不僅不小心把傳說中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魔頭召喚出來了。
并且和魔頭還有個孩子。
是的,沒錯,我與魔頭有個孩子。
一行人乘著馬車搖搖晃晃上路,沈平蕪有些感慨地摸了摸懷中的鮫人珠,冷不丁冒出來一個念頭。
沈平蕪仔細(xì)想了想,接著從一層的包裹中摸索出來一塊珍藏許久的令牌,那令牌上雕刻著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正中央還沁著一抹紅。
唯獨(dú)有些可惜的是。
那枚上好的玉佩缺失了半塊。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枚玉佩覆蓋在鮫人珠上,還未來得及收回手,祝遙光便率先一步注意到了。
“這枚玉佩是鶴春山給你的嗎?”祝遙光仔細(xì)看了看,接著有些按耐不住地開口,視線不斷打量著沈平蕪懷中的那半塊玉佩。
“什么?”
沈平蕪先是一愣。
接著搖搖頭,如實(shí)地解釋道:“這半塊玉佩是我的伴仙之物。”
伴仙之物,是每位肉身凡胎化仙時會一同仙化的東西,能夠提供微弱的靈力來供給修行。
那些靈力或許對于已經(jīng)步入仙道的修煉之人有些微不足道。
但是對于還未孵化的小鮫人,可謂是有幫助極了。
果不其然,當(dāng)那枚玉佩融入鮫人珠之中時,圓潤的表面竟然散發(fā)出了淡淡的光芒,本來折騰得有些虛弱的小鮫人似乎又一次獲得了力量,變得容光煥發(fā)起來。
這兩枚殘玉拼湊起來,不就是一塊完整的玉?
祝遙光在心里默默想著,眼睛不可避免地又瞥向沈平蕪手中的那半塊玉。
這倒是引起了沈平蕪的好奇。
往日里,祝姐姐可從未有過這番神情。
她將手中的玉佩大大方方露在祝遙光的眼前,歪著頭有些好奇道:“祝姐姐,我的伴仙玉怎么了嗎?”
祝遙光面上一僵,卻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和沈平蕪提起,鶴春山有一塊與她相似的殘玉。
因此,一向帶著柔意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僵硬。
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她抿唇,似是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鶴春山卻在此時開了口,低沉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慵懶與淡然:“既然如此,那這枚殘玉也一同給了吧。”
說罷,他抬手遞過來一枚成色與品相都極其相似的殘玉。
只是一眼,沈平蕪便清晰地認(rèn)識到自己的伴仙玉與鶴春山手中的那枚殘玉應(yīng)該是出自同一塊。
“你你怎么會有這個?”
見到鶴春山遞過來的這半塊殘玉,沈平蕪似乎是觸及某種開關(guān)一樣,她面露困惑,又有些好奇地開口。
“這塊殘玉是從哪里來的?”
鶴春山似乎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喉間溢出一絲笑,接著將那半塊玉佩隨手丟進(jìn)了沈平蕪懷中的鮫人珠上。
他的指尖搭在一側(cè)的木制窗口處,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托著下頜似乎只是處理了一件不用的垃圾。
可是沈平蕪卻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她抱著懷中的鮫人珠,只見鶴春山那半塊殘玉只是融進(jìn)去,便與自己的那枚發(fā)生了劇烈的互動,竟然開始不斷旋轉(zhuǎn),二者冒出殷紅與雪白的顏色。
直至震動漸漸停了下來。
“既然它認(rèn)了我作爹,送點(diǎn)見面禮不是很正常嗎?”
鶴春山注意到沈平蕪?fù)蜃约旱囊暰,滿不在乎地開口,似乎并不欲過多去解釋什么。
見狀,沈平蕪也只得在心中默默嘀咕了兩句。
也不知道鶴春山今日究竟是要搞哪一出,竟然一點(diǎn)也不尷尬。
鶴春山的那塊殘玉也不是普通的玉,竟然能夠隨沈平蕪的伴仙玉一樣,供給源源不斷的力量。
只是那力量卻并不是像正道靈力一樣,反而更像是祟氣?
沈平蕪注意到這一點(diǎn),剛剛松懈下去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她干巴巴道:“可是你這個好像是祟氣?”
“嗯。”
沈平蕪沉默了,雖然與鶴春山之間的氣氛依舊有些別扭與尷尬,但是強(qiáng)大的責(zé)任感還是讓她堅決挺身而出:
“激烈的祟氣不是容易走火入魔嗎?”
馬車輪子碾過地面上的石子,車廂內(nèi)發(fā)生了輕微的顛簸,叫沈平蕪抱著的手一揚(yáng)。
糟糕!
沈平蕪心頭一緊,望著脫手的鮫人珠,剛想要動用靈力護(hù)住那鮫人珠,下一秒有一股更為霸道的靈力拖住了那顆鮫人珠。
原先晃蕩的鮫人珠在半空中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仄≈?br />
窗外月色皎皎,一陣夜風(fēng)吹過,將鶴春山悠悠的聲音一同傳入耳朵之中:
“只有強(qiáng)者才配做我的孩子。”
沈平蕪:
有一句臟話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沈平蕪將漂浮在半空中的鮫人珠重新抱在懷中,妄圖從那層靈力之中將鶴春山霸道的祟氣給剝奪出來。
誰料,她只是耽誤了幾分鐘的工夫。
原先劇烈反抗的小鮫人竟然好像是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那霸道的祟氣,竟然在一團(tuán)黑霧中高興地游著泳。
沈平蕪掐訣的手一頓,臉上的神情變化莫測,一時間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總感覺自家孩子都要被毀了。
第46章 可能是比較喜歡我?
夜深之際, 車廂外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小雨,雨珠擊打著窗臺發(fā)出劈里啪啦的聲音。
從窗外透進(jìn)來一絲酷暑,叫沈平蕪閉眸養(yǎng)神時怎么也無法入睡。
許是因?yàn)樾闹醒b著事情。
她緩緩睜開雙眼, 將懷中的鮫人珠輕輕放在一側(cè),撩起車簾撐著下巴。
頗有一種閑庭聽雨的意境。
如今鮫人之事已經(jīng)落入尾聲,按道理來說再過幾日待到馬車駛?cè)胂啥迹蚱绞彵阋c祝遙光等分別。
這倒還好。
平日里就算見不到祝姐姐了, 她也可以上祝姐姐的宗門去拜訪。
只是那自己身側(cè)那人又該怎么辦呢?
沈平蕪想到這,抿唇頓了一下,接著緩緩抬眼望向馬車角落里閉著眼的男人。
鼻梁高挺, 眉眼疏朗, 眉梢總是蹙起宛若一座小山,沒有仙人之氣卻有仙人之姿。
鶴春山的長相自然是極好的,雖然總是透著一絲沉郁, 模樣更是沒得挑, 哪怕仙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相貌都無法與他相比。
怎么會有人長得這般好。
老天爺給一個魔頭生得這般好做什么,十惡不赦的魔頭難道不應(yīng)該是面容丑陋, 青面獠牙, 如同話本字里所描述的那樣?
沈平蕪打量的視線越發(fā)大膽,連帶著思緒也漸漸飄遠(yuǎn)。
她專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還在忿忿不平,絲毫沒有意識到角落里的男人悄無聲息地睜開了雙眼。
鶴春山今日倒是大發(fā)善心,沒有再嚇沈平蕪了, 趁著少女低頭咬著手指思索之時,他也輕輕注視著她。
說起來, 自己對沈平蕪的態(tài)度確實(shí)是有些古怪了。
可眼前重疊的身影,卻一直在暗示著自己, 一定有什么自己遺忘的事情還沒有被記起來。
那道在夢境中出現(xiàn)許久的身影,分明長著沈平蕪一模一樣的臉,可是二者的氣質(zhì)卻大相徑庭。
該怎么形容呢?
鶴春山一時間竟然也有些詞貧。
他盯向那道纖細(xì)的身影,唇角難免無奈地勾起一絲笑。
不論如何,那兩個不同模樣的沈平蕪確實(shí)無法讓自己生厭。
鶴春山指尖輕輕敲著窗臺,那顆鮫人珠被沈平蕪放在二人之間,只是一會的功夫,沈平蕪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一下子便將自己哄睡。
少女的額頭抵在窗臺處,印出紅色的痕跡,閉著的眸子長睫安穩(wěn),就連呼吸都平緩不少。
鶴春山手抵在額頭,偏頭便看見了這樣的場景。
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接著將放在正中央的鮫人珠隨手拎起,丟在了一側(cè)。
雖然動作有些大,但是也算得上輕柔,鮫人珠只是在角落滾了兩圈,然后委屈巴巴地縮成一團(tuán)。
已經(jīng)快要化形的小鮫人在睡夢中被吵醒,頗為不滿地雙手拍在膜上,小鼻子皺起,瞪著一雙水靈靈的眸子。
鶴春山的余光掃見。
倒是難得提了幾分興趣,俯身仔細(xì)打量了一下,與那個雙手抱胸,臉頰鼓鼓的小鮫人對視了一眼。
鮫人本就天生對祟氣惡骨極其敏感,在與鶴春山對視的一秒鐘,小鮫人便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竟然用雙手捂住眼睛。
一種掩耳盜鈴的心虛。
倒是與某個人有幾分相似。
鶴春山喉間溢出一絲笑,曲起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接著重新看向身側(cè)少女。
路途顛簸,搖搖晃晃的車廂。
沈平蕪磕在窗臺上的額頭不一會就有了印子,叫她有些難受,睡夢中的少女皺了皺鼻頭,輕哼一聲。
唇瓣嘟起,似是待人采摘的嬌嫩果子——
鶴春山眸間神色一暗,先是扭頭看了眼身側(cè)的鮫人珠。
果不其然,剛剛還用雙手捂住眼睛的小鮫人此時正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鶴春山與沈平蕪。
似乎在好奇自己的爸爸媽媽在做什么。
不僅如此,它似乎也明白自己這是在偷看,被男人的突然回眸給嚇了一跳。
雖然鶴春山這個人有些渾不吝,但是還是有些良知在身上的,他輕笑一聲,挑起鮫人珠外面的一角,將整個鮫人珠給包了起來。
接著,他視線再次落在睡夢中的沈平蕪的臉上。
輕輕俯身——
薄唇在距離沈平蕪唇毫米之間停下,望著少女安穩(wěn)的睡顏,鶴春山眸色幽深,唇卻沒有再近一分。
只是這么默默看著,在還沒有采摘那嬌艷的果子之時,率先起身。
*
沈平蕪再一次睜眼之時,車廂外的天已經(jīng)蒙蒙亮,耳旁的蟬鳴陣陣,她下意識伸手摸向邊上的鮫人珠。
手指卻搭在了微涼的指尖上。
她驀地抬眼,扭頭便看見了不知何時坐在自己身側(cè)的鶴春山,男人依舊是閉著眼,一副閉目養(yǎng)神的模樣。
等等,他是什么時候過來的?
沈平蕪的視線再往鶴春山邊上一瞥,便看見了被褥包裹嚴(yán)實(shí)的圓滾滾,她想也沒想,俯身就探過去,將被褥往下拉了拉。
本以為小鮫人應(yīng)該也在睡覺才對,誰料下一瞬,就對上了小鮫人那好奇又圓溜溜的眼睛。
坐在馬車上睡覺本就有些不舒服,沈平蕪坐直身子,抬手揉了揉肩膀與小腿,只覺得渾身一陣酸爽。
小鮫人有些委屈地張開嘴巴,吐了吐泡泡,似乎在和沈平蕪告狀。
但是奈何,如今的它還說不了話。
因此除了在靈力與祟氣包裹之中吐出幾個泡泡,也只能無能狂怒。
“爹爹壞!”
一道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叫本來在閉目養(yǎng)神的鶴春山緩緩睜開雙眼。
聞聲看去,只見那小鮫人扯著嗓子在嚎,惹得沈平蕪有些手足無措。
“怎么了嘛?”沈平蕪似乎并沒有聽到這個聲音,在注意到鶴春山睜開雙眼時,越過男人身體的手臂一頓,神情躲閃。
“它好像有話說,我看看我看看。”沈平蕪縮了縮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要抱著鮫人珠重新坐好。
可還未等她眨眼的功夫,鶴春山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便扣上她的手腕,帶著冰冰涼。
他輕呵一聲,攔下沈平蕪的動作。
“它似乎更想要和我待一起?”
聽到鶴春山這么說,沈平蕪也沒有強(qiáng)求,她狐疑地蹙了蹙眉,接著又低頭看向手中正在不斷吐泡泡的小鮫人。
“難道你能聽到它說話嗎?”
鶴春山眉眼帶著淺笑,看上去一副柔和平靜的模樣,甚至在沈平蕪眼中還多了分慈父的感覺?
沈平蕪被自己的這個念頭給嚇了一大跳。
她猛地?fù)u搖頭,就看見鶴春山抬手戳了戳小鮫人,淡然開口:“它說它很喜歡我。”
小鮫人猛地瞪大眼睛,嘴里泡泡跟不要錢一樣往外冒,一串接著一串。
“你胡說八道!!”
“爸爸說謊!!”
“爸爸剛剛想要偷親媽媽!!”
耳邊吵鬧的聲音叫鶴春山太陽穴隱隱作痛,他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給小鮫人捏了個禁聲術(shù)。
這下就算小鮫人吐再多泡泡,也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了。
這可給這個小家伙給氣壞了,在原地打了套組合拳,隨后委屈巴巴地看向沈平蕪,妄圖沈平蕪能夠?qū)⑺饩扔谒鹬小?br />
可是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自己發(fā)的聲音只有鶴春山能夠聽見,沈平蕪卻一點(diǎn)也沒有聽見。
見到?jīng)]有任何神情變化的沈平蕪,小鮫人也只得耷拉著尾巴,悠悠在靈力與祟氣之中緩緩游動。
這反而叫沈平蕪誤會了,當(dāng)真以為小鮫人似乎更喜歡鶴春山一點(diǎn)。
畢竟比起自己一開始自己照顧他,所以他將自己當(dāng)做媽媽這件事來看,鶴春山除了開頭的時候拍價,另外什么事情都沒有做。
這個小鮫人卻一眼就將他當(dāng)作了爸爸。
“小沒良心的。”
沈平蕪嘟囔了一句,抬手穿過薄膜一同戳了戳小鮫人的肚子,軟軟的,又帶著獨(dú)有的韌勁。
小鮫人的小手抱住沈平蕪的手指,就像是黏上來了一樣,怎么也不肯松開。
“嗯?它舍不得我嗎?”沈平蕪語氣輕柔,還帶著些許驚喜。
本來還有些黯淡失落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綻放出驚喜的光芒,她的臉上揚(yáng)起燦爛的笑。
“你看,它還是很喜歡我的!”
沈平蕪僅僅是用一根手指頭,那小鮫人便跟樹袋熊一樣纏了上來,還時不時拿小臉蹭了蹭沈平蕪的指腹。
這一個小舉動,叫沈平蕪心口一軟。
不過,她還是沒有忘記,有些好奇地看向鶴春山:“為什么你能聽到它說話?但是我聽不見啊?”
沈平蕪看著鶴春山,聲音柔柔,緩緩問道。
柔和的光線下,沈平蕪?fù)蝗粚ι销Q春山那雙含著星辰的眸子,不知道從何時開始,那雙黯淡的眸子再次恢復(fù)光亮。
見沈平蕪這么問自己,鶴春山勾著唇,俯身貼近,那雙如琉璃般漂亮的眼睛叫沈平蕪心跳慢了半拍。
她眼神躲閃,干巴巴道:“你好好說話,干嘛貼那么近。”
鶴春山窺見沈平蕪眼底的躲閃,倒也說不上多生氣,而是用一只手舉起那不停吐泡泡的鮫人珠。
“說明它率先吸收了祟氣,所以與我通了靈感。”
這樣嗎?
沈平蕪頗為可惜地嘆了口氣,一時間腦子里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時間一點(diǎn)一滴過去了十秒鐘。
后知后覺的沈平蕪猛地抬起頭,不可思議地望向鶴春山手中的鮫人珠,就連聲音都有些發(fā)抖。
“不是,你的意思是它選擇了你的祟氣?!”
見到沈平蕪那么大反應(yīng),鶴春山頗為好笑的點(diǎn)點(diǎn)頭,專門將鮫人珠的小鮫人正對著少女。
被沈平蕪直挺挺的視線盯著,小鮫人有些心虛地對了對手指,一副犯錯的模樣。
第47章 祝遙光的過往
沈平蕪來不及找小鮫人算賬, 只聽見馬車外一聲巨響,本來還好好的馬突然揚(yáng)蹄,如同受到驚嚇一般, 開始脫離季羨的控制。
車廂內(nèi)的幾人身形晃蕩,沈平蕪與祝遙光對視一眼,后者撩起車簾想要查看車廂外的情況。
季羨那急促而又疑慮的聲音響起。
“奇怪,這分明便是回仙都的路啊?”
心里某個角落突然抽動了一下, 沈平蕪覺得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于是下意識抬眼朝著車廂外看去。
急速馳騁的駿馬已經(jīng)完全脫離掌控,季羨半邊身子掛在車廂上, 另半邊身子完全飄在半空之中。
一只手臂緊緊攀著繩索, 試圖讓受驚的駿馬冷靜下來。
“不行,砍斷繩子。”祝遙光轉(zhuǎn)過頭,看著季羨那危險的動作。
見季羨還沒有拔劍, 祝遙光只得咬咬牙, 自己從腰間抽出劍,刀光劍影之間, 發(fā)狂的駿馬身上繩索盡數(shù)斷裂。
車廂終于停了下來。
祝遙光的眸子緊緊盯著已經(jīng)跑遠(yuǎn)的馬, 眸光中漫出一絲困惑。
就在這時,眼前的山林竟然開始起霧,與先前碰見的任何一次霧氣都不一樣,這次山林之中的,反而更像是一種瘴氣。
“山瘴開路, 閉月環(huán)星。”
祝遙光的面色瞬間慘白,如同一張白紙, 捏著劍的手微微發(fā)抖。
“怎么了?祝姐姐?”沈平蕪注意到祝遙光神色的不對勁,趕忙上前, 想要看看此時車廂外的情況。
誰料下一瞬,祝遙光死死拉住車簾,用低沉而又僵硬的聲音低聲喊道:“別出來!”
祝遙光的背抵在車廂外,一向柔和淡然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驚恐的神情,似乎是知曉了她們眼前的究竟是何物。
“什么?”沈平蕪神色一頓,但是聽了祝遙光的話,還是老實(shí)停下了要撥開車簾的手。
雖然不知道車廂外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但是眼前情況聽祝姐姐的話肯定是沒有錯的。
寂靜,車廂外是死一般的寂靜。
沈平蕪?fù)蜍噹麅?nèi)唯一的鶴春山,有些頭皮發(fā)麻地捏住自己的衣角,“祝姐姐?季羨?”聲音分明很清晰,按道理若是在車廂外應(yīng)該能夠聽見才對。
可是一直過去了很久。
沈平蕪都沒有等到回應(yīng)。
這難免叫她有些擔(dān)憂,周遭的一切都寂靜的可怕,就連鶴春山似乎也陷入了某種思緒之中,竟然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開口說話。
吭哧吭哧——
有一種重物在地面上拖行的聲音,那動靜碾過地面的泥土,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聲音越來越近,沈平蕪在聽見聲音最終停在車廂外時,刺骨的寒意從脊背一點(diǎn)一點(diǎn)攀爬至她的大腦。
“鶴春山?”
依舊沒有回應(yīng)。
車廂外的聲音傳來了詭異的敲打聲,咚咚咚——
像是敲打木魚的聲音,一點(diǎn)一點(diǎn),連綿不斷地響起,似乎帶著某種催促的意味,叫沈平蕪呼吸急促。
眼下的情況實(shí)在是太過于詭異了。
沈平蕪抬手握住鶴春山的手腕,剛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下一瞬,指尖憑空穿了過去,只觸碰到了一陣虛無。
原先低頭靠坐在車廂角落的男人,好似一道幻影,在被沈平蕪觸碰后,竟然憑空消散在了車廂之中。
這下,沈平蕪終于意識到,她們可能是誤入了某個妖魔的領(lǐng)地。
持續(xù)不斷的木魚聲不絕于耳,沈平蕪不用想都知道,應(yīng)該是這個妖魔在何處動了手腳,將他們一行人全部都分散開來了。
“開門呀——”
在短暫的停息之后,敲打木魚的聲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確實(shí)一道微微扭曲,難辨聲色的嗓音。
那聲音很奇怪,有孩童的稚嫩,有老人的沙啞,也有女子的柔意,更有男人的粗獷。
好似有無數(shù)人發(fā)出了同樣的聲音。
“開門呀——”
車廂外的聲音不斷催促著,沈平蕪卻握緊手中的佩劍,目光緊緊盯著車簾處。
她還清楚地記得,方才祝遙光在外面時特意囑咐了自己,千萬不要拉開車簾。
而眼前這個怪物的聲音從車廂外的四面八方傳來,如果說怪物有瞬間將四人分開的能力,那為何不直接闖進(jìn)來呢?
沈平蕪面色雪白如紙,卻依舊強(qiáng)裝鎮(zhèn)定,一字一句道:“為何不是你進(jìn)來?”
她壯起膽子,將牙關(guān)咬緊。
車廂外的怪物似乎沒有想到竟然還會有人會這么說,明顯愣住了,敲門的聲音停下來一瞬。
接著,陰惻惻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倒是比我想的要聰明上不少。”
聞言,沈平蕪便知道自己果然猜得沒錯。
當(dāng)時祝遙光讓自己待在車?yán)飫e出去,恐怕也有這樣的緣故,那想來祝姐姐應(yīng)該知道車廂外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了。
沈平蕪知道自己一直待在車廂之內(nèi)并不是辦法,可如今最好的辦法便是按兵不動。
敲擊的聲音一直斷斷續(xù)續(xù),車廂外的那怪物倒是沒有著急闖進(jìn)來,反而開始繞著車廂一周行走。
拖曳在地面摩擦的聲音,讓沈平蕪聽著頭皮發(fā)麻。
*
密林瘴氣,邊陲險境。
祝遙光撐著劍搖搖晃晃站起身,望著四面八方隱約抽動扭曲的人影,淡淡將嘴角溢出來的鮮血擦去。
腳下的白靴已經(jīng)被地上的血水浸了個通紅,濕噠噠粘膩的感覺令人作嘔,血珠不斷從鋒利的劍身滑落。
祝遙光渾身鮮血,撐著劍的手很冷靜,目光如寂寥無波的湖面一般,平淡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接著將劍直至其中一道人影,啟唇:“再來。”
她的眸底是那般寂靜,卻與往日不同,好似有一場暴風(fēng)雪在其中醞釀,身上的血跡斑駁。
閉月環(huán)星——
隱隱血光之中,瘴氣里那些扭曲僵硬的身影發(fā)出嘶吼聲,徑直地朝著正中央的女子撲去。
祝遙光當(dāng)然手起劍落,絲毫也沒有柔軟之際。
直至那些瘴氣中的人影徹底貼近,近到祝遙光甚至能夠看清楚那些人的臉。
都是一張張,令祝遙光熟知的臉。
但是她好似早就習(xí)以為常,只是加快了揮劍的速度。
“遙光,你要對娘親揮劍嗎?”
耳邊一聲輕柔的呼喚響起,祝遙光揮劍的動作慢了半拍,一只利爪像是瞧準(zhǔn)了機(jī)會,徑直擦過祝遙光的手臂,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
祝遙光眼眸中是沉甸甸的黑,劇烈的疼痛叫她的面色又蒼白了幾分,但是揮劍的手卻依舊沒有停下。
那一句句帶著柔意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源源不斷化作一雙雙無形的手,將祝遙光緊緊抱住。
看似溫暖的懷抱,實(shí)則是刺骨的寒。
可是祝遙光卻有些狼狽地低下頭,雙手緊緊握拳,痛苦地閉上眸子,一滴晶瑩的淚順著臉頰淌落。
她是如何知道這瘴氣的呢?
她乃是仙都名門之子,卻不似其他仙都弟子,出身顯貴,仙根通透。
只因她乃是仙都名門的私生女,而她的娘親乃是邊陲小鎮(zhèn)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繡娘。
身中情蠱的仙門之子誤入邊陲小鎮(zhèn),與柔情蜜意的繡娘春風(fēng)一度,二人私定終身,許諾白頭偕老。
可仙都之子本就有婚約在身,不可能永遠(yuǎn)被困在邊陲小鎮(zhèn),于是某一天,祝遙光醒來是只看見了娘親垂淚的身影。
年幼的自己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是一個勁叫喊著要去找爹爹。
手無寸鐵的繡娘帶著年幼的女兒踏上了去往仙都的路。
祝遙光胸口劇烈起伏著,耳邊如同魔鬼般低柔的聲音不斷拉扯著她的神經(jīng)。
“瘴氣之物,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身后有動靜響起,祝遙光想也沒想回頭便是刺去一劍,那修劍穿過血肉,噴濺出鮮血。
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熟悉的衣袍。
祝遙光握劍的手終于抖了一下,她緩緩抬起頭,望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師姐。”
季羨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處的那把劍,又對上祝遙光那近乎崩潰的神情,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
想要開口說些安慰的話。
可是剛剛一張口,鮮血便止不住地往下淌。
“阿羨”
祝遙光如同做錯事情的孩童,雙眼悲戚地望著眼前之人,狼狽地退后* 幾步,像是終于站不住一般,脊背重重地砸在樹干上。
層層瘴氣之中,山林的一棵樹干上,正站著一道人影,將底下這一幕盡收眼底,戴著半張面具的人看不清神色,但是唇角卻微微挑起,盡是嘲弄之意。
“師姐,終于找到你了。”季羨一只手捂住傷口,另一只手搭在那柄劍上。
緩緩抽出。
頓時胸口便出現(xiàn)了一個血窟窿,正在源源不斷往外流著鮮血。
祝遙光鼻尖充斥著濃重的血腥之味,她抬起眼睫,好似又回到了那個雨夜。
雨水從發(fā)梢緩緩滴落,滾落至眼睫,碎在眸底。層層瘴氣,泥濘沼澤,她被娘親背在身上。
下一瞬,場景又一次轉(zhuǎn)變。
渾身是血的娘親倒在血泊之中,在距離仙都百里之內(nèi)的地方。
而如今,場景似乎又一次重演,季羨口吐鮮血,胸口處還留著自己親手刺進(jìn)去的那柄修劍。
季羨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扣著劍柄的手背青筋微微隆起,劇烈的疼痛叫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師姐,別被迷了心智。”
季羨勉強(qiáng)站起身子,看著身上靈力動亂的祝遙光。
若是再這么下去,恐怕要容易走火入魔了。
季羨此時也顧不上身上的傷口了,用手握住祝遙光的手腕,將靈力渡給她了不少。
靈識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安撫。
祝遙光這才猛地清醒過來,望著胸口有個血窟窿的季羨,她趕忙捏了個療傷訣。
好在季羨來尋她的時候,恐會出現(xiàn)被偷襲的情況,一直都隨身開著護(hù)體。
如今就算是被一劍穿心,有護(hù)體的作用下,倒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
第48章 蓬萊島神子蘇醒?
車廂外悉悉索索的聲音越來越大, 沈平蕪抱著懷中的鮫人珠,心口的不安也愈發(fā)擴(kuò)大。
那妖物無法直接進(jìn)入車廂之中,必然還會想到其他的辦法。
再這么干等下去恐怕只會更加糟糕。
沈平蕪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后, 視線掃過車廂內(nèi)部,仔細(xì)打量過每一寸的表面,意欲找到突破口。
接著,她視線落在絨毯下。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的話——
沈平蕪蹲身, 直接掀開絨毯,在沉木色的底部正空出來一塊方形的缺口,若是將那缺口打通, 恰好能夠供一人行動。
想到這, 顧不上車廂外愈發(fā)急促的木魚聲,沈平蕪掌心蓄力一擊。
伴隨著砰的一聲。
如沈平蕪所料,那底部果然出現(xiàn)了一個缺口, 但是出乎沈平蕪意料的是:整個地面都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缺口。
動靜實(shí)在是太大了, 以至于就連木魚聲都徹底斷掉,聽不見聲音。
失重感不斷席卷而來, 整個車廂都墜入巨大的缺口之中, 沈平蕪在徹底失去視線之時,腦海中只留下一個念頭:
等等,我有這么強(qiáng)嗎?
僅是一拳干穿地表?
*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沈平蕪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直至她的臉被一只小手戳了戳, 她這才緩緩睜開眸子。
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軟萌乖巧的小臉。
小鮫人不知何時竟然從鮫人珠中鉆了出來, 正用小手緊緊抱著沈平蕪的脖頸,在看見沈平蕪醒來后, 小嘴咧開,一副興高采烈的模樣。
沈平蕪大腦宕機(jī)了幾秒鐘,這才忍著渾身的酸痛坐起身來。
周遭皆是一片昏暗,滴答滴答的滴水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除了身下早已成為碎片的車廂,此地空無一物。
“你的鮫人珠呢?”
沈平蕪反應(yīng)過來,瞧著才沒過多久就臟兮兮的小鮫人,視線掃過周圍。
還未等她找到,那小鮫人便又咧著小嘴,從身后拖著一個比他都要大上一倍的鮫人珠出來。
他的小尾巴掃在地面上,原先如同珍珠般絢麗的尾巴變得灰撲撲,他卻絲毫也不在意。
瞧著那驕傲的模樣,似乎還在和沈平蕪炫耀自己破殼而出了。
揚(yáng)著的小臉滿是求表揚(yáng)的表情。
沈平蕪有些忍俊不禁,她抬起指腹輕輕擦拭著小鮫人臉上的灰塵,接著順手將其抱了起來。
如今耳邊終于得了清凈。
那詭異的木魚聲已經(jīng)消失,沈平蕪原先提起來的一顆心,這才稍稍放下。
她掃視了一圈周圍,抬手捏出靈火。
得虧了鶴春山的那些絕世功法秘籍,就算是沒什么天賦的自己如今修為都突飛猛進(jìn)。
亮起的靈火驅(qū)散開地底的黑暗,周圍除了松動的石壁與泥土,還有一條蜿蜒的小道。
一般按照正常話本子發(fā)展。
落入險境中的主角會自然而然地去探索,但是沈平蕪不一樣,她先是在原地四處敲打了一下,隨后仰起頭看了看距離頭頂十萬八千里的洞口。
然后可悲的發(fā)現(xiàn),除了眼前這一條小道,似乎再沒有其他缺口了。
這下,她不得不重新看向眼前的路。
“怎么感覺準(zhǔn)沒有好事?”
沈平蕪嘴里嘟囔了一句,依舊是不太情愿。
畢竟話本子里都說,那些愛作死的主角團(tuán)為了追求機(jī)遇而不斷作死。
還在糾結(jié)的沈平蕪?fù)蝗桓杏X到自己的衣袖被微微拉動,她低頭,只見那小鮫人伸出小手給自己比了個愛的抱抱。
軟萌乖巧的樣子,將沈平蕪一顆老母親心都差點(diǎn)萌化了。
還好自己不是一個人。
想到這里,沈平蕪本來不安的心稍稍得到了安撫。
她抱緊了懷中的小鮫人,隨后用兩簇靈火在前方帶路,昏暗的地底下小道蜿蜒,整個寂靜的地底下只剩下不斷響起的腳步回聲。
當(dāng)沈平蕪看清眼前的場景之時,抱著鮫人的手頓在原地,與小鮫人一起只是愣愣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空曠的地底,竟然開著一朵從未見過的萎靡之花。
那花搖曳生姿,分明是沒有風(fēng),卻會隨著沈平蕪靠近的動作而微微晃動身體。
花瓣細(xì)長舒卷,顏色殷紅中透著亮。
更有沖擊力的是,沈平蕪甚至看清楚了那花朵生長在一具白骨身上,竟然是透過森冷的白骨胸膛,生長而出。
詭異的一幕叫沈平蕪挪不動腳步。
像是從心臟生長出來的一朵花。
小鮫人皺了皺鼻子,似乎嗅到了什么,突然拉了拉沈平蕪的衣服,用手指了指那花,嘴巴一張一合。
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可是沈平蕪如今聽不見他的聲音,還以為他是太過于好奇與激動,于是便又湊近了些。
咚咚咚——
敲打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只是這一次不再是木魚敲打的聲音,而是一陣強(qiáng)有力的震動。
而聲音的來源,則是出自眼前這朵萎靡的花。
花瓣一開一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竟然開始如同心臟一般發(fā)出震鳴聲,有力且有節(jié)奏。
當(dāng)真是太詭異了。
或者說,今日所經(jīng)歷的事情都非常詭異。
沈平蕪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周身似乎傳來了撕裂的成長痛,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隱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緊緊擁著什么,擁得那般輕,卻又那么燙。
*
什么這么晃?
沈平蕪有些困惑地坐起身,只來得及睜開一條縫,就突然被一只軟乎乎的手摸在臉上,耳邊還響起了孩童軟萌的聲音:“娘親。”
什么鬼?
沈平蕪一頭霧水地睜開眼,驀地才看清眼前的孩童正趴在她的膝頭,歪著腦袋,圓滾滾的腦袋上束著小小的發(fā)髻。
“終于醒了?趕緊把你兒子給抱好。”
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身側(cè)響起,沈平蕪聞聲看去。
只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那男子身著藍(lán)白色的衣袍,額間一抹白中間綴著潤木,腰間仍配著一把下品劍。
比較顯眼的是,那人的束發(fā)竟然夾雜著一絲奪目的綠。
沈平蕪嘴角微微抽搐兩下,只花了一秒鐘便認(rèn)出來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正是沈平蕪那小宗門里的大師兄——諸葛燁。
只是,自家?guī)熜譃楹纬霈F(xiàn)在此處?
“你怎么在這里?”沈平蕪一邊將趴在自己膝前的小家伙抱起來放在身邊,一邊開口問著。
她是真的好奇自家?guī)熜譃楹螘霈F(xiàn)在這里。
誰知,這句話被諸葛燁聽見后,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盯著她。
“我為什么在這?你這幾年下山當(dāng)真是把腦子下壞了嗎?”
諸葛燁一副火大的樣子,雙手一插腰便是一頓輸出,喋喋不休將沈平蕪說得抬不起頭。
那一連串的輸出,倒是叫沈平蕪稍微聽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是宗云七十八年,與自己下山參加試煉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幾年之久,而自己不僅沒有完成試煉,反而在失蹤那幾年后帶回來一個小家伙。
小家伙此時正乖乖地趴在桌子上,臉頰上的肉堆起來,看上去像個軟糯糯的團(tuán)子。
在注意到沈平蕪探究的視線,他還興奮地看過來。
“等等,你說距離我下山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
沈平蕪一開始還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直到聽見諸葛燁說自己下山過去幾年之久,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
不可能。
自己分明還清晰地記得摔進(jìn)地底的屁股疼,和在地底碰見的那朵如同心臟跳動的花。
她有些急切地摸了摸自己腰間的佩劍,往日里熟悉的觸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乃是一柄毫無靈氣的木劍。
鶴春山牌位所化的仙劍也沒有了?
不僅如此,手腕處死咒,有關(guān)于靈泉,皇城發(fā)生的一切痕跡也全部消失。
沈平蕪的視線又一次落在了身側(cè)的小孩身上,有些試探性地湊過去用手戳了戳他的臉蛋:“你是小鮫人嗎?”
見狀,那孩童的眼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亮了起來。
他猛地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一把抱住沈平蕪的臉,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娘親,你終于記起來我了!”
說罷,他還有些委屈地看向沈平蕪:“前幾日你根本都不認(rèn)識我,我可傷心了!”
經(jīng)過小鮫人這么一說,沈平蕪算是終于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恐怕自己與小鮫人都一同進(jìn)入了某種幻境中來,只是這幻境與現(xiàn)實(shí)相似度太高了,以至于叫她都有些慌神。
若不是自己剛剛留了個心眼,問了問身邊的小鮫人。
她當(dāng)真要覺得靈泉皇城不過是自己的黃粱一夢。
弄清楚情況之后,事情就會變得簡單起來,在此幻境中的師兄與現(xiàn)實(shí)幾乎一模一樣。
他見沈平蕪一個人在那琢磨來琢磨去,有些狐疑地摸著下巴,甚至還抽空貼張驅(qū)魔符在沈平蕪的身上。
見到功效極其強(qiáng)大的驅(qū)魔符一點(diǎn)反應(yīng)沒有,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看來你真是我?guī)熋冒。俊?br />
沈平蕪無語地將額頭上的符紙給撕下來,剛準(zhǔn)備對折丟掉的時候,突然驀地想起今時不同往日。
自從靠著販賣鶴春山那些絕世功法內(nèi)容,自己的腰包可謂是日益鼓了起來。
但是現(xiàn)在
沈平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地將那符紙精心保管,塞進(jìn)自己的懷中,絲毫也不給諸葛燁任何回收的機(jī)會。
諸葛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瞧你這窮酸樣。”
“既然這樣,小團(tuán)子餓不餓?”沈平蕪聽后眼珠子一轉(zhuǎn),笑瞇瞇地看向諸葛燁。
諸葛燁:?
小鮫人很給面子,很快就意識到小團(tuán)子成了自己的新名字,沈平蕪的話音剛剛落下,他便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委屈巴巴看向諸葛燁。
用軟乎乎的聲音央求道:“我好餓呀,師伯伯,你給小團(tuán)子買些吃的好嘛?”
“我吃你個大頭”
鬼字甚至沒有來得及說出口,諸葛燁在看見小團(tuán)子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后,率先敗下陣來,從懷中掏出錢袋子,小心翼翼打開后遞給他一個小銀幣。
“別給你娘,你娘就會坑錢。”
諸葛燁一邊低著頭塞錢袋子一邊囑咐小團(tuán)子,生怕小團(tuán)子將錢給了沈平蕪。
只是等他整理完抬起頭來,便看見自己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那枚銀幣便已經(jīng)到了沈平蕪的手中。
諸葛燁:
再見那小團(tuán)子,正雙手撐著臉頰,一臉崇拜殷勤地盯著沈平蕪,那眼神簡直不要太迷兒。
“娘親,你快些拿著,晚些我再問師伯伯要。”
奶呼呼的嗓音凈說些讓諸葛燁想撞墻的話。
諸葛燁懶得與沈平蕪計較,只是冷哼一聲,接著扭頭坐在椅子上閉眸養(yǎng)神,他剛剛閉眼一刻鐘。
衣袖又被拉了拉。
打擾休息著實(shí)讓諸葛燁有些冒火,他剛想睜眼發(fā)火,就又看見了小團(tuán)子那張?zhí)鹛鸬男Α?br />
“什么事?”
他強(qiáng)壓下心里的怒火,倒是沒有朝小孩發(fā)火,而是抬眼朝著沈平蕪的方向瞪了一眼。
“師伯伯,你知道我們要去哪里嗎?”
諸葛燁又一次閉上眼睛,靠坐在椅子上:“蓬萊島。”
沈平蕪得到了答案,倒也沒有再派小團(tuán)子去折磨諸葛燁,而是抱著他坐在椅子上沉思。
蓬萊島,這個地方沈平蕪之前也聽說過,與仙都一樣都屬于仙界地段,不同的是仙都泛泛之輩不少,而蓬萊島卻不一樣。
傳說只有功德直接飛升成仙者,才會入住蓬萊島,所以在仙界,蓬萊島是一個比仙都還要高大上的地方。
只是,為何她們這種小宗門也會去蓬萊島?
沈平蕪在心里琢磨了半天,都沒有想到答案,瞧著已經(jīng)閉目養(yǎng)神的諸葛燁,倒是在看清對方眼底的青黑后,沒有忍心再打擾。
可偏偏諸葛燁似乎跟開了天眼一樣。
早已料到了沈平蕪心中所想。
他幽幽開口:“不要讓我抓住誰是小團(tuán)子的爹,不然我定然要叫他好看!”
“你生了小團(tuán)子,就跟一孕傻三年沒什么區(qū)別。”
諸葛燁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接著開口解釋:“蓬萊島千年前那位神子醒了,蓬萊島主特此宴請八方。”
這么好?
舉辦一場宴會可得花上不少靈石吧?
沈平蕪在心里想著,下一秒就聽見了諸葛燁的吐槽。
“其實(shí)也就是想要炫耀一下他們蓬萊島的戰(zhàn)力,威懾一下罷了。”
好吧,那倒是有些道理了。
沈平蕪重新坐回椅子,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自己與小鮫人都一同進(jìn)入到這個幻境之中。
那祝姐姐與季羨呢?
他們會不會也一同進(jìn)來了?
按理來說,如果蓬萊島宴請八方,那仙都名門弟子并不可少,祝遙光與季羨定然也會在蓬萊島出現(xiàn)。
如今只能去看看蓬萊島能不能偶遇他們二人,若是他們二人認(rèn)不出自己。
恐怕此次只有自己與小鮫人進(jìn)來了。
這么想著,沈平蕪?fù)蝗挥窒氲搅塌Q春山。
鶴春山會進(jìn)入這個幻境嗎?
第49章 是少年,更是賀春山
蓬萊島乃是九州之內(nèi)唯一一座漂浮于高空之中的島嶼, 常年不對外開放,唯有在島主宴請八方的時候,才會派出方舟接送。
沈平蕪她們此次所乘坐的方舟便是蓬萊島派去仙都的, 因此方舟大多數(shù)都是仙都弟子,個個身姿卓越,俊朗飄逸,眉眼間都帶著年少的意氣。
諸葛燁自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生意機(jī)會, 幾乎是跟個陀螺一樣,周旋于眾多仙都弟子中。
一開始那些人看見他胸前掛著的宗門令牌時,還覺得有些不屑, 直至諸葛燁拿出了自己煉制的符紙。
有些懂的仙都弟子這才一改先前的傲慢。
甚至對待諸葛燁都帶著小心翼翼的尊敬, 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身家都付給諸葛燁。
只因?yàn)橹T葛燁煉制符紙乃是自學(xué)成才,就連自家?guī)煾付紱]有教導(dǎo)過,可他偏偏就是能夠煉化出來。
并且煉化出的符紙, 比普通的功能要強(qiáng)上百倍, 但是價格卻只比普通符紙貴了一半。
衣角被一只小手拽了拽,沈平蕪低頭, 便看見了小團(tuán)子仰著小臉抱著自己的腿。
“怎么了?”
小團(tuán)子指了指諸葛燁的方向, 似乎對男人手中遞出去的符紙好奇極了。
“娘親,師伯伯手上的符紙聞上去好香呀。”
話音落下,一側(cè)路過的弟子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望向沈平蕪的目光里帶著些許嘲弄。
“小家伙,什么都想吃的話, 也不必修行了。”
說罷,似乎還用手肘了肘身側(cè)的同伴, 幾人對視一笑,哄堂大笑。
小團(tuán)子孵化出來本就沒有碰見過什么人, 即使膽子再大,聽見身邊那些仙都弟子嘲弄的聲音,也覺得有些難過。
本來水汪汪的眼睛瞬間蓄滿了淚水,嘴角往下一撇,強(qiáng)忍住不肯哭出聲,只是抓著沈平蕪的衣袖越發(fā)收緊。
“為為什么要說我。”小團(tuán)子兇巴巴的語氣看上去一點(diǎn)威懾力都沒有,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地詢問,只是換來了那些仙都弟子更加大聲的嘲弄。
“靈根都沒有的小家伙還不趕緊回家?”那些仙都弟子年紀(jì)都不大,瞧上去恐怕也只有十來歲,正是自大的年紀(jì)。
在發(fā)現(xiàn)小團(tuán)子身上一點(diǎn)靈力波動都沒有的時候,便一個勁拿著這點(diǎn)嘲諷。
小團(tuán)子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本就剛剛能說話沒多久,根本說不過一群仙都弟子,他正要下意識躲起來的時候。
沈平蕪徑直從懷中摸出來了那張高級驅(qū)魔符,蹲下遞給小團(tuán)子,語氣輕柔:“來嘗嘗看是什么味道好不好?”
小團(tuán)子有些局促地捏著衣角,眼角濕潤地看著沈平蕪,隨后在她的鼓勵下,勇敢地點(diǎn)點(diǎn)頭。
接過那張高級驅(qū)魔符,專門噠噠噠跑到那群嘲弄他的仙都弟子面前,想也不想就舉著那張驅(qū)魔符塞進(jìn)嘴里。
“我娘親給我嘗,你們沒有娘親給你們買嗎?要這么說我。”
“你!”
仙都弟子神色驟變,尤其是在看見那小團(tuán)子真的將那價值千金的高級驅(qū)魔符塞進(jìn)嘴巴里的時候,一副痛惜的神情。
此時震驚的情緒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蓋過了動怒。
他們不可思議地看向沈平蕪,似乎在腦海中思索究竟是哪個門派這般大氣,竟然將高級驅(qū)魔符給小孩拿去吃了。
高級符紙不僅僅能用于貼附,也不僅僅只是一張符紙,繪制者注入靈力后便會將其變?yōu)橐粋能夠承載靈力的物品。
若是直接吃掉,雖然不會對身體造成什么傷害,但是實(shí)在是太過于暴殄天物。
沈平蕪摸了摸小團(tuán)子的腦袋,頗有些心不在焉地掃了那群仙都弟子,倒也沒有再花費(fèi)精力與這群人計較,而是牽著小團(tuán)子朝著諸葛燁過去。
方舟渡云,乃是整個九州最大的一輛方舟。
僅是一會功夫便可以行萬里,只是一會會功夫,方舟便開始漸漸下行,透過圍欄,能夠清晰地看見不遠(yuǎn)處的那座漂浮半空的島嶼。
作為世外桃源的蓬萊島,自古便是靈力最充沛的地方,僅是靠近便會覺得渾身神清氣爽。
小團(tuán)子一個沒注意,有些窘迫地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抬頭看向沈平蕪。
“怎么了?”
沈平蕪見狀,一低頭,便發(fā)現(xiàn)原先小團(tuán)子下半身的小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小魚尾正無力地垂在地上。
好在大多數(shù)仙都弟子都在圍欄處感慨蓬萊仙境,并沒有注意到小團(tuán)子的異樣,沈平蕪有些好笑地將小團(tuán)子抱了起來,用一只手托住了他的小魚尾在掌心。
小團(tuán)子乖巧地抱住沈平蕪的脖頸,將臉埋在沈平蕪的肩膀上,聲音軟軟:“娘親,我不是故意露出尾巴的。”
沈平蕪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自然知道,剛剛孵化出來的小鮫人需要靈力滋養(yǎng),但是太過于充沛的靈力反而會叫他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形態(tài)。
在這種情況下,其實(shí)鶴春山的祟氣確實(shí)要好上不少。
想到這里,她又開口問了問:“之前的鮫人珠還在身邊嗎?”
沈平蕪沒記錯的話,鶴春山之前拿出過半塊帶有祟氣的殘玉丟進(jìn)過鮫人珠。
小團(tuán)子如今的的確確還是用祟氣滋養(yǎng)要更方便一些。
小團(tuán)子甜甜一笑,從自己的衣領(lǐng)處摸出來一個小玉佩,他有些求表揚(yáng)地?fù)P起小臉:“你看!”
沈平蕪低頭看去,便認(rèn)出了小團(tuán)子脖頸處所帶著的那個小玉佩恰好是自己與鶴春山那兩塊拼湊起來的。
一塊雪白一塊暗紅,到有一種別樣的美。
“呵,就這么個破爛貨別告訴我是什么定情信物。”
諸葛燁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只是匆匆掃了一眼,就是瞧著那玉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雙手抱胸靠在一處的欄桿上,又有些嫌棄地看了眼小團(tuán)子。
“這么大個人,還要你娘抱著。”
小團(tuán)子不樂意了,掙扎著就要從沈平蕪的身上下去。
可是如今的他連魚尾都出來了,沈平蕪害怕他是鮫人的事情暴露引起騷動,只得暫時抱緊懷中的小團(tuán)子。
“沒事。”
“沒事~”諸葛燁辦了個鬼臉,陰陽怪氣地將懷中的符紙摸出來,遞到小團(tuán)子的面前。
“喏,這些給你拿去玩。”
沈平蕪有些狐疑地轉(zhuǎn)過身,看著諸葛燁手中那些價值不菲的符紙,怎么看怎么覺得與自己記憶中的摳門師兄有些不太一樣。
“咋,你鬼上身了?”
沈平蕪抱著小團(tuán)子探出腦袋,試探的目光上下掃了眼諸葛燁。
又注意到男人那絕望的品味。
她覺得一般來說,這種鬼上身應(yīng)該也無法容忍不了吧?
周圍仙氣縈繞,萬年間積攢的騰云與靈氣四溢,方舟漸漸停穩(wěn),發(fā)出嗡嗡轟鳴。
沈平蕪的話剛說完,諸葛燁的手便毫不留情地給了個爆栗子。
“疼!”吃了個爆栗子的沈平蕪嚎了一聲,接著又陰陽道:“給人生這家伙的時候疼不疼?”
也難怪諸葛燁這般陰陽怪氣。
沈平蕪覺得自己得找個機(jī)會給他好好解釋一下,小團(tuán)子真的不是自己生出來的啊。
感覺這個事情要是不解釋清楚,自幼當(dāng)老父親的諸葛燁恐怕能念叨一輩子,念叨到沈平蕪的耳朵里起繭子。
她剛想要開口解釋一下。
只聽見耳邊傳來轟鳴的聲響,原先吵鬧的方舟瞬間安靜下來,就連諸葛燁也壓低了聲音,“噓,安靜些。”
啊?
沈平蕪有些困惑。
仙氣漸漸散去,一行身著華袍的人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之中,為首的那位男子鶴發(fā)童顏,眉梢處一滴殷紅血痣,爽朗的笑聲響起。
“歡迎諸位遠(yuǎn)道而來,可謂是讓我們蓬萊島蓬蓽生輝了。”
一些仙都名門長老已然上前寒暄。
沈平蕪則抱著小團(tuán)子跟在諸葛燁的身后,準(zhǔn)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下方舟。
誰料還未等她走出一步,突然被一道聲音給喊住。
“這位小道友請留步。”
沈平蕪腳步一頓,心下一時間有些慌張,她強(qiáng)行定了定心轉(zhuǎn)過身看向來人。
正是那位鶴發(fā)童顏的男子,他雙手揣在衣袖之中,眉眼彎彎露出一副慈愛的模樣,但是沈平蕪卻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強(qiáng)行裝出來的一樣,眼底的笑意都只是停在表面上。
“島主,何事?”
沈平蕪抱緊了一點(diǎn)懷中的小團(tuán)子,生怕島主看出小團(tuán)子并非仙都之人。
小團(tuán)子似乎也意識到了沈平蕪的緊張,連帶著自己的小臉都慢慢憋得有些通紅,只是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望著蓬萊島主。
“小家伙多大了?”蓬萊島主用手輕輕逗弄了一下小團(tuán)子,發(fā)出爽朗的笑聲便揮揮手,“別緊張,我就是比較喜歡小孩。”
傳聞蓬萊島主膝下無子,蓬萊島直接飛升之人又大多數(shù)都是成年人,就連少年都是少之又少的。
唯一有的一個,便是先前諸葛燁所提到的。
這次宴會的主角,蓬萊島沉睡千年的神子。
沈平蕪面上一笑,只是輕聲答道:“按仙都時間來算,應(yīng)當(dāng)五歲有余。”她心中莫名有幾許發(fā)緊,只覺得島主的視線似乎透過小團(tuán)子,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視線一點(diǎn)一點(diǎn)掃過每一寸肌膚,叫她額間都沁出了冷汗。
眼前這個島主,遠(yuǎn)沒有表面上所看上去那般無害。
好在島主似乎并沒有過多的時間來注意沈平蕪他們,只是輕笑著點(diǎn)頭,接著又靜靜與他人閑談。
沈平蕪松了口氣,跟在諸葛燁身后的腳步都加快了不少。
直到侍女將諸葛燁與沈平蕪帶到了一間庭院后離開,沈平蕪一不小心撞到了諸葛燁的后背。
按道理來說,應(yīng)該吃痛的是沈平蕪。
但是很可惜。
沈平蕪的懷中還抱著小團(tuán)子,小團(tuán)子也是個人精,意識到自己可能要被撞到了,率先伸出已經(jīng)恢復(fù)的小腳蹬在前面。
被這么一撞,諸葛燁的后背便被遭受了腳擊。
毫不知情的諸葛燁一個踉蹌,差點(diǎn)狼狽地趴在地上。
好在蓬萊島地廣人稀,就連安排的住所庭院都是獨(dú)院,諸葛燁倒也沒有特別丟人。
他咬牙切齒地捏了捏小團(tuán)子的臉頰,捏起來那叫一個毫不留情,甚至松手的時候,小團(tuán)子的臉上都留下了一個紅紅的印子。
“師伯伯,你輕點(diǎn)!”
小團(tuán)子扯著嗓子吃痛道。
那副可憐的模樣卻沒有引起諸葛燁的絲毫同情,他冷笑一聲:“你剛剛踹我的時候,怎么沒有想著輕點(diǎn)?”
沈平蕪將小家伙放下去,隨后將自己的包袱先拿進(jìn)屋子里,只見蓬萊島的住所都頗有意境。
竟然是那種后院連著后山,層層疊疊一覽無余。
木制的風(fēng)鈴輕輕搖動,沈平蕪?fù)|闊的天際,頓時有些好奇地往外走了走。
恰好后山正中央有著一塊巨大的湖泊,沈平蕪一個不留神便一腳踩在了湖邊的石頭上,竟然徑直地滑了下去。
“我去!”
沈平蕪本能地上下掙扎了兩下,只是以一種更加狼狽的姿勢一頭栽進(jìn)了水中。
溺水的窒息感瞬間淹沒了她的頭頂,但是難受的感覺只有一瞬,接著整個人身體就變得暖洋洋。
與沈平蕪想象中落水的感覺有些不太一樣。
眼前的場景迅速變化著,一切事物都在迅速后退,直到她看清了在湖底中站著的少年。
他風(fēng)神俊朗,腰身欣長,壓低的眉梢輕挑露出一絲笑,額前的碎發(fā)搭在耳后,一雙琉璃琥珀色的眼睛正定定地望著自己。
是少年,更是賀春山。
第50章 不是說永遠(yuǎn)不會忘了我嗎?
湖水流動, 仙氣縹緲,湖中游動的仙魚擁在自己的身旁,連魚尾擺動的動作都極其輕柔。
似乎是害怕驚擾了湖底中的少年。
直到沈平蕪徹底站定在湖底之中。
周身泛起點(diǎn)點(diǎn)漣漪, 眼前的仙湖與往日里所見皆不相同。
普通湖底一般都沉淀著一層泥濘,蓬萊島的湖底竟然是一層結(jié)實(shí)的地面,踩在上面絲毫也不用擔(dān)心陷入泥濘之中。
暗紅的浮光微動,從賀春山的周身一點(diǎn)一點(diǎn)散開, 點(diǎn)亮了原該漆黑一片的湖底。
“你怎么在這?”
沈平蕪有些奇怪地看向眼前的賀春山,上前一步,腳下便應(yīng)聲亮起光芒, 似是螢火點(diǎn)點(diǎn), 照亮了沈平蕪的面龐。
被提問的賀春山則依舊是那副帶著笑意的模樣,似乎覺得沈平蕪的問題有些奇怪,他輕抬起濃密的眼睫, 注視著沈平蕪的臉。
似乎在仔細(xì)回憶著什么。
“我為何不能在這?”
他似乎覺得這種對話有趣極了, 抿著唇,唇角翹起。
沈平蕪?fù)蜓矍翱瓷先ソ鹬τ袢~的少年, 只覺得有些陌生。
自己夢境中的賀春山乃是一個普通的凡人, 如何會與眼前的仙人相同?
難道只是單純的長相相似?
想到這,沈平蕪?fù)撕蟀氩健?br />
“想來是我認(rèn)錯人了,這位仙人莫怪。”沈平蕪說完,頗合禮法地躬身行禮。
賀春山眉間微動,似是嘆息一般閉上眼, 接著緩緩睜開,眼尾慢慢落下水意。
恍若隔世一般,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眼前茫茫虛無之中, 他看見了朝自己游過來的少女。
粉白的衣袖如水波般浮動,似是一只五彩斑斕的小魚,在蔚藍(lán)的湖水中游動,烏發(fā)猶如海藻散開,美得驚心動魄。
“我們好像在哪里見過。”
他的眼底漸漸溢出笑,隨后抬手輕輕點(diǎn)在自己的額前,看向沈平蕪的視線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眷戀。
沈平蕪此刻的心跳也在加速。
尤其是在聽見賀春山說出的那句話后,她喉間一緊,想說的千言萬語一時間都匯聚在嘴邊,還未來得及說出口,耳邊便響起了雄厚莊嚴(yán)的鐘聲。
一聲蓋過一聲的激蕩。
沈平蕪腰間的傳音符傳來諸葛燁的聲音。
“你去哪了?小團(tuán)子在這邊哭著要找你。”諸葛燁有些頭疼地捏著一枚傳音符,另一只手還要抵在小團(tuán)子的頭上。
此刻的小團(tuán)子正搗騰著自己的小腿要過去搶諸葛燁手中的傳音符,諸葛燁被他煩的不行,簡單催促了沈平蕪兩句,便將那傳音符丟給了小團(tuán)子。
當(dāng)小團(tuán)子滿心歡喜地捏著那符紙,小心翼翼地開口喚了一聲:
“娘親?”
嘟嘟嘟——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后,捏著傳音符的小團(tuán)子瞳孔震動,原先安靜的庭院爆發(fā)出了嘹亮的哭聲。
“師伯伯糊弄魚人!”
到這個時候,小團(tuán)子還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趕忙改口,但是該哭還是得哭。
諸葛燁蹙眉,伸出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啊?這符紙還是好好的。”他檢查了一下那傳音符,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邊,沈平蕪有些狐疑地看了眼手中的傳音符,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了聲音。
她也沒有多想,只當(dāng)是諸葛燁催完自己便掛斷了傳音符。
如今瞧瞧時間,確實(shí)已經(jīng)過去了許久。
湖底的水還有些涼,待久了總覺得周身骨頭都泛進(jìn)了刺骨的寒,她打了個哆嗦,抱著肩膀朝賀春山道:“我們認(rèn)識嗎?”
不多時,站在湖底正中央一直沒有動的少年緩緩上前了半步,覆雪的尾睫泛白,隱約之間,他似乎又笑了笑。
“你覺得我們認(rèn)識嗎?”
沈平蕪生生怔住,恍惚間眼前的少年與夢中那爽朗的少年似乎重疊在一起。
眼前的這個賀春山,也很愛笑。
“我不知道。”
沈平蕪的聲音有些低沉,又抽空看了眼賀春山。
不知道為什么,似乎對著眼前的這個賀春山,她總會有一種膽怯的感覺。
是因?yàn)樘^于耀眼了嗎?還是太過于美好了,以至于讓她有些害怕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極其容易蘇醒過來的美夢。*
正出神,余光隱約間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緊接著的是,那股讓人熟悉又心安的沉木香,夢境中的少年正站定在自己的面前,雙手抱胸歪頭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小阿蕪,你不是說永遠(yuǎn)不會忘記我嗎?”
賀春山逗弄夠了,不忍在看見沈平蕪那將信將疑的模樣,輕嘆著一口氣上前。
想也不想就用手掌輕輕擦去了沈平蕪眼眶處溢出的淚水。
直到微涼的指尖擦過柔軟的臉頰,沈平蕪這才驀地回過神來,在聽見賀春山說出那一句話時,自己的淚水竟然就這般洶涌地奪眶而出?
周遭刺骨的寒意漸漸消散,就連原先冰冷的湖水似乎都帶上了陣陣暖意。
她的思緒正亂著,驀地聽見了三道鐘聲,一聲比一聲連綿。
如果沈平蕪沒有記錯的話,此鐘聲正是神子現(xiàn)世的動靜,她突然想到此次她們仙都的弟子都得去拜訪神子。
于是也顧不上再多想了,反手抓住賀春山的手腕,焦急道:“快快快,神子出來了,我們得趕緊去拜見。”
賀春山先是一愣,倒也沒有開口解釋什么。
反而任由著沈平蕪拉動自己,朝著湖面游動,直到徹底鉆出了水面,濕透了的衣裳在觸及空氣的瞬間便徹底干了,重新變得柔軟。
萬鶴當(dāng)空,整個蓬萊島的人全部都圍聚在這片仙湖的四面八方,在看清楚湖中央出現(xiàn)的二人之時。
本來吵雜的眾人瞬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蓬萊島仙子驀地張大了嘴巴,喃喃道:“什么意思?神子什么時候變成兩個了?”
“還是說有人不小心掉進(jìn)這仙湖了?”
這兩種可能想想都有些不太現(xiàn)實(shí)。
一來是因?yàn)樯褡语w升定然是只有一人的,何來變成兩人之說,二來便是因?yàn)檫@片仙湖便是神子沉睡的地方,千年來無人能夠踏入此地。
“這人是誰啊?”
站在岸邊的諸葛燁抱著小團(tuán)子,抬起一只手眺望著湖中央有些模糊的兩道身影。
他似乎有些好奇:“這湖中是什么鬼啊?我怎么瞅著有些眼熟?”
比起那些蓬萊島長老們的震驚,被諸葛燁抱著的小團(tuán)子則是淡定了很多,他揉了揉眼睛,淡定道:“這是爹爹和娘親啊?”
“師伯伯,你認(rèn)不出來嗎?”
他甚至還有功夫扭頭看了眼諸葛燁,輕輕搖頭。
“?”
諸葛燁瞪大了眼睛,似乎不可置信一般又看了看那湖中央,說話都帶著些許結(jié)巴:“你說那邊兩個是誰?”
小團(tuán)子說是沈平蕪那家伙,諸葛燁都不至于這般驚訝,主要是他還點(diǎn)了一個人。
那便是蓬萊島的神子。
很顯然,此時仙湖正中央出現(xiàn)的兩個人中間定然是有個神子的,可小團(tuán)子卻喊那兩個人為爹娘。
在小團(tuán)子又要脆生生喚出那兩個稱呼的時候,諸葛燁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心跳在此刻加速。
被攔住的小團(tuán)子只能在他的掌心中支支吾吾發(fā)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唔唔唔——”
*
另一邊,沈平蕪很顯然是被眼前的大場面給嚇傻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道:
“怎么?”
“我們?nèi)ネ砹藛幔窟@么多人逮我們?”
賀春山輕笑一聲,似乎被沈平蕪的可愛給逗笑了。
他本以為身邊這個小傻瓜能夠意識到什么,但是很顯然她此刻依舊是在狀況外。
“都怪你,我都讓你快些跑了。”沈平蕪自然是聽見身側(cè)傳來的輕笑,想到賀春山現(xiàn)在竟然還有心思笑,她沒好氣地拉了拉賀春山的手腕。
“嗯,怪我。”
少年很是寵溺地點(diǎn)頭,絲毫也沒有打算考慮一下四周已經(jīng)大驚失色的蓬萊島長老們。
相反,他還反手將沈平蕪的手扣緊,隨后在少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情況下,不斷收緊。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啊?”
那么多人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沈平蕪一時間也覺得有些壓力山大,她的視線飛速掃過四周的人群,終于在一處角落里看見了諸葛燁以及他懷中的小團(tuán)子。
如今既然已經(jīng)被逮到遲到了,那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反正這種不要臉的事情,自己干過不少了。
正所謂是,只要臉皮厚,便不會存在任何社死的場面!
想到這里,沈平蕪反而有些擔(dān)憂身邊的賀春山,畢竟賀春山在凡間的時候也只是個普通的少年,恐怕沒有經(jīng)歷過這般隆重的場面。
想到這里,沈平蕪心底那股強(qiáng)大的保護(hù)欲又一次燃了起來,她堅定地往前站了一步。
“你跟在我身后就好。”
她扭頭壓低著聲音,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與賀春山之間距離很近,近到一扭頭便可以看見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叫她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賀春山一頭烏發(fā)落在身后,即使眉眼間依舊有著沈平蕪熟悉的那股少年氣,卻還是多了些許清冷之意,冷艷之感叫人移不開視線。
他輕輕點(diǎn)頭,倒是沒有開口說話。
沈平蕪便拉著他的手腕,像是領(lǐng)著自家孩子一樣,頂著所有人的目光朝著岸邊走去。
沒事噠沒事噠!
等到神子出場,肯定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她們了。
沈平蕪在心里這么想著,第一次迫不及待想要神子趕緊出來吸引一下注意力。
直到她們快要走到岸邊的時候,抱著小團(tuán)子的諸葛燁往后面躲了躲,一副躲瘟神的樣子。
沈平蕪一擰眉,自然也是知道諸葛燁覺得自己丟人。
諸葛燁不樂意,她偏要。
“師兄。”沈平蕪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看向躲在人群后面的諸葛燁,對方甚至把連都埋在了小團(tuán)子的身后。
所以沈平蕪看過去的時候,只瞧見了小團(tuán)子那驚喜和甜甜的笑臉。
小團(tuán)子雙眸發(fā)光,脆生生地喚了一聲:“爹爹!娘親!”
自己握著的那只手瞬間頓住,似乎帶著些許僵硬,沈平蕪感受到后回頭看向賀春山。
只見對方眼底出現(xiàn)了一片迷茫。
沈平蕪知道一時間這件事情沒有那么容易解釋清楚,于是她壓低著聲音:“過會再給你解釋,我們還是先等神子出來吸引一下火力吧!”
賀春山聞言,輕笑著點(diǎn)頭。
時間一點(diǎn)一滴的過去,眾人的視線都依舊還停留在沈平蕪她們這個方向,絲毫沒有偏移。
等候許久的神子也還沒有出現(xiàn),沈平蕪頂著滿頭的壓力站在諸葛燁的身邊,她有些別扭道:“師兄,你覺不覺得好多人都在看著我們這里啊?”
“別亂喊,我不認(rèn)識你。”
諸葛燁此時一改往日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樱瑪[出正經(jīng)冷淡的神情。
“哎呀,師兄等會神子出來了就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這了!”沈平蕪拍拍諸葛燁的肩膀,勸告對方一定要放寬心。
卻不料,下一秒諸葛燁冷笑一聲。
“是嗎?你猜為什么神子這么久都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