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那一瞬間易北堯忘記了自……
那一瞬間易北堯忘記了自己已經不能走路, 他只是想到她身邊去，重重摔在地上也沒覺得疼，細細的腿像在拍慢動作，扭曲著一點點從車內被拖到了地上, 自己完全不能挪動。右邊胳膊被壓在身下, 他自己無力抽出胳膊爬行，左邊胳膊吃力挪動了一會兒, 用盡了力氣也只是在地上來回的蹭, 這時候易北堯才清醒過來, 記起自己是不能走路的，連爬也爬不到她身邊。
趴在地上自我嫌棄，易北堯抬頭看到他們走了過來，有芮晗白色的身影，他心中更加悲涼, 知道接下來最讓人擔心的不是芮晗，而是自己這個不會走還要往外爬的傻瓜。
“先生, 您……”小跑到易北堯身邊, 李梧沒問他有沒有受傷, 而是輕輕扶住匍匐在地的人的脖子, 自行檢查了起來。
“阿堯，你怎么摔下來了？”芮晗穿了高跟鞋還是蹲下來, 微涼的手摸著他額頭, “頭擦破了, 我們去醫院吧。”干干凈凈自尊高傲的人，身上第一次沾了塵土，芮晗第一次看他狼狽不堪的樣子，才真的意識到, 他是不會走路的，如果沒人拉他，他怎么會從車里掉出來？
眼鏡跌在一邊，易北堯頭朝下摔下車，右邊胳膊給頭做了緩沖，但擦傷還是難免。
為了緩解尷尬，除了輕輕的咳嗽易北堯并沒說話，李梧小心的抱起他還吩咐司機給家里護工打了電話，他們的車直奔醫院去了。
座椅放平到最大角度，易北堯躺在上面，右小腿和右胳膊被李梧用夾板簡單固定住，肢體的疼痛還沒開始折磨他，芮晗無聲的眼淚已經如火灼燒。
摸摸他的肩膀和擦傷的臉，芮晗沒開口眼淚已吧嗒吧嗒掉下來，“你剛才要去做什么？故意摔自己么？”
“看到你摔倒，我是急糊涂了，想去看看你。我又不傻，干嘛故意摔自己。”他就是傻了，才會忘了自己不能走路，易北堯覺得很不好意思，也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摔下車去的原因。
被他一說，芮晗更加自責，覺得自己害了他，很后悔搭理趙一舟害得易北堯摔下車，她一點也沒考慮自己也摔了一跤。
“對，你就是傻，我跟他沒什么，你干嘛折磨自己懲罰我？真的什么都沒有。”
“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相信你，晗寶，我知道是趙一舟是自作多情。”別看易北堯不能走路，但他的心是完全坦蕩的，真的沒有嫉妒，只有擔心芮晗。
芮晗和易北堯離開，那時候趙一舟已經難受的無法講話，屢次表白被拒，他才意識到，自己和芮晗真的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他想對芮晗好的那顆心，收不回來了。
因為芮晗被舉報，刺激到趙一舟保護她的心思，他動用趙家的關系，又加上自己的人脈，去推進調查韓冬陽死亡的案件，打著為了自家酒店清白名譽的由頭，其實是私心為了芮晗，趙家也加入了多方勢力，在暗暗從中推進一件公案的調查。
到了醫院門口，單是從車子里抱易北堯抱出來，已經廢了好大的勁兒。摔傷的疼，完全發作出來，易北堯忍住不呻吟，已經廢盡了所有力氣。
他一點也不重，但癱瘓的身體本就虛弱無力支撐，會一直的下垂，再加上他肢體受傷，幾位醫生護士沖到車旁，托舉頭頸腰臀的同時，還不能讓傷處二次受傷，忙活了許久，才把易北堯平安放到移動床上。
看他細弱肢體被吊起來和專門固定好，芮晗知道這滋味不會好受，她又不能代替他受罪，只好握住易北堯沒受傷的左手，一直陪伴他身邊。
結果給他拍影像學片子又要挪動病人，看著雖然一聲不吭，但臉色已經白的發青的易北堯，芮晗心疼又不好說什么，只得緊緊咬自己的嘴唇，看他萎縮干枯的四肢被捧著搬動來、搬動去，額頭布滿細密汗珠，夾板外露出來的手背和手指，已經變成了不正常的紫灰色。
“這是跟人打架去了嗎？易先生骨頭質量太差了。”恰巧主治醫生是曾經求醫過的專家，看完了一大摞檢查結果，他搖著頭開始講治療方案。
“右胳膊有骨裂，對于先生這樣的體質，跟骨折差不多嚴重的情況，一定要好好養，定期復查，否則嚴重的話這條胳膊會有嚴重的后遺癥。右小腿腓骨有輕微骨裂，如果是小孩子的話，很快可以好，但先生不行，必須臥床修養，長好之前不能受力，尤其還有舊傷，總之要引起重視，先住院吧，好好的固定復位后再說。”
易北堯已經難受的不想說話，護工小心給他護著胳膊和腿，不住的給他擦汗，顯然都十分擔憂。
“好，好，我們要最好的病房。”李梧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還好都是外傷，看到易北堯摔在地上的時候，他真的覺得天塌了。
“等一等，先不去病房。”躺在移動床上，手腳被擺好，身體一點自主能力也沒有的人，聲音低弱的話一出口，所有人疑惑不解。
“晗寶，她受傷了，讓她去做檢查。”眼鏡沒了，額頭傷口被處理后有強烈刺痛，易北堯疼的右邊眼睛睜不開，而且他雖癱瘓，但肢體一直是有知覺的，身體的疼痛使得他躺著講話聲音更加虛弱，但他的話，沒人敢忽略。
“阿堯，我只是身上臟了，沒受傷。”芮晗沒想過自己也要檢查，畢竟她只是倒在了趙一舟懷里。
“檢查一下，我擔心……”
話沒說完，易北堯開始呼哧呼哧的喘，芮晗忙摟住他身子，把自己的手臂給他做枕頭，期待他可以呼吸順暢一些，“好好好，我聽你的。”
“好，晗寶……”閉上眼之前，易北堯露出了滿意的微笑，終于安心了。
面對外科醫生，芮晗終于說了實話，“剛才下班，走到停車場，是有一點頭暈，才會猛的轉身那一下沒有站穩。”
醫生經驗太豐富了，馬上叫來一位女醫生，給芮晗詳細檢查了四肢和脊柱，確定她沒有傷到骨頭的情況，立刻把人送到了內科，并沒有給她開其他檢查的項目。
給芮晗的一系列檢查結束后，終于肯進病房，易北堯不肯換病床，忍疼躺在移動床上等待女友的檢查結果。芮晗心疼的一直幫他擦手擦臉，看到他一雙癱腿已經被剝掉了褲子，露出白白軟軟的大腿，被定型軟枕放在膝彎下墊起來，那腿一點肌肉也沒有，只有芮晗胳膊那么粗，右小腿還是只有夾板固定，還來不及上定型支具，右邊癱腳內扣的角度特別厲害，拱成一團抵在床單上，腳趾完全看不見了，全部縮進了腳心。
“阿堯，腳疼么？我幫你揉揉好不好？”右小腿骨裂，誰也不敢再給他挪動按摩，可芮晗知道這樣一動不能動抻著大腿固定在床上，他已經很難受，給他蜷縮成月牙的軟腳揉揉也好，一定會感覺好一些。
易北堯頭向她偏了偏，輕輕搖了搖頭，“不用，我沒事。”
“你看起來就是有事，阿堯，你的右腳疼么，彎成那個樣子。”正常人無論怎么用力掰腿腳，腳踝也不會是那個角度，芮晗知道他的腳早已無法行走，才漸漸縮成了一團。
“沒有，它沒事。”他該怎么解釋？他幾乎全身癱瘓，但肢體都保留了一些知覺，他知道冷、熱、僵硬、疼……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即使縮成一團也無能為力。
“對了，剛才醫生說，有舊傷，是什么舊傷？”剛才太緊張他傷情，把這個舊傷的描述給暫時忽略，現在有空了，突然她想問問。
聽她問起，易北堯慢慢的喘了一會兒，積攢些力氣才講給她聽，“五六年前了，頂峰處在爬坡上升期，一個合作關系的朋友，工作上意見不和，推了我一把，摔了一跤，這個腿骨折，因為忙，恢復的不太好，骨頭有些歪。”
聽他平淡的述說，芮晗卻覺得震驚又難過，又替易北堯后怕，是啊，他也不是天生的超級富豪，無論做事業有多么順利，易北堯也一定有創業時期不分晝夜的拼命階段，最重要一點他身體是癱瘓的，體力跟普通人差的太多。
她知道他的腿腳早已不能走路，因為癱瘓，變形萎縮的很厲害，但右腳不僅僅是腳踝內扣彎曲，小腿那里也歪斜，原來是曾經骨折后沒有恢復好導致，這一下芮晗全明白了。世事難料，所以他后來做事才更加小心，保鏢、護工一直帶在身邊吧。
“這樣的人，連你都打，他做什么事也不會成功。”打殘疾人，打合伙人，這種脾氣秉性的確不是能做大事的人，芮晗說的沒錯，易北堯點了點頭，沒再提起自己已經嚴重變形的癱腿。
當年骨折后，他的確沒有好好的休息，因為自己已經不能走路，所以理療、復健更是沒好好做，沒時間保養身體，只有一直向前拼，還好他贏了，不然今天就是另一個故事。
勉力抬手，易北堯用手背去蹭了蹭芮晗，看她茫然看自己的腿腳發呆，他才真的擔心她，不希望她有一點點閃失。
“你呀，看起來好說話的樣子，其實是最犟的，非讓我檢查身體，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么？”芮晗還埋怨他，如果不是為了她，這會兒骨科的治療估計都快做完了，可易北堯不讓做正式的復位固定，非要陪伴芮晗做檢查，躺在床上虛弱無比的人，意志力卻是最強大的。
大概對待VIP病人有優待，內科醫生是拿了芮晗的檢查結果來易北堯病房找他們的，她看了看移動床上“負傷”的男人，再看看床旁邊沙發上清冷美顏的芮晗，態度還蠻親切的問她，“已經結婚了？”
“沒有。”搖了搖頭，芮晗也不知醫生的用意。
“可是，你懷孕了。”
聽到醫生對她講的話，看了看醫生，大眼睛又迅速把醫生周圍一圈再看了看，她確實是在和自己說話，芮晗驚訝的仿佛聽不懂漢語，直直瞪著人家，處于一個靜止狀態。
躺著的易北堯也愣住了，他無法起身，只得頭用力的轉，去看說話的女醫生，根本不相信自己超級靈敏的耳朵。
“芮小姐，你偏瘦一些，有一點點營養不良，所以才會出現剛才你說過的，激動的情況下有頭暈難受的情況，在孕初期，嚴重的話，是會暈倒的。”醫生就檢查的初始目的做了診斷，并也坐在了沙發上，開始拿檢查結果給芮晗看，讓她知道自己哪項指標差了一點。
“真的么？”“晗寶……”
顫巍巍的胳膊，易北堯用還能動的左邊手腕去蹭芮晗。他簡直開心的要死了，好想抱抱她，他的寶貝。
可易北堯的寶貝沒空搭理他，芮晗端坐原位，只用手摸到他的手拉住，淡定的跟醫生討論自己的情況。
女醫生輕聲問芮晗，“這個孩子，你要么？”
芮晗立刻點頭說“要”。
“我們在一起，差不多四個月，可是，并沒有做的很頻繁，也沒有認真備孕……不過，也從沒認真避孕過。”好認真回憶和易北堯每一次在一起的時間節點，一點也沒有害羞的芮晗，看在易北堯眼里好勇敢啊。
醫生聽了笑了笑，并未發表評論，而是很專業的繼續問她，“上次月經是什么時候？”簡直是要推算出預產期的架勢。
想了想之后，芮晗準確回答了，醫生在自己拿著的小墊板上還記錄了什么，接下來她看了看易北堯和不遠處的電動輪椅，大概也了解了易北堯的身體情況，湊過去一點和芮晗悄悄說道，“你男朋友不錯啊。”
芮晗又想了想，馬上認真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她。
手還被她握在手心，躺在芮晗身邊的易北堯全部聽到了，心里傲嬌又自豪，不自覺的耳朵已經紅了。
臨走的時候，醫生還很友好的囑咐說，“時間還早，現在是孕早期，凡事要小心，不要亂吃東西，不要劇烈運動，還有，不可以再在一起……”耳朵紅透了的易北堯聽到已覺得不好意思，臉也跟著紅了，他又看看芮晗，她雖沒大笑開懷只是點頭，但他知道，她是開心的，他們倆的寶寶，她說了想要。
第32章 第 32 章 在醫院，受了傷的人沒辦……
在醫院, 受了傷的人沒辦法親自給女友拿藥，易北堯囑咐李梧代替他去做，很快，李梧照著醫生的吩咐拿回了一大堆東西, 孕初期維生素、注意事項小冊子等等。
“晗寶, 你打我，快。”語氣輕快, 易北堯并不像是犯了錯的樣子。
“為什么要打你啊？”對他的要求, 芮晗一臉的為難。
“太突然了,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夢，你居然懷孕了。”目光溫暖黏在她身上，連眼眸里她的影子亦是如煙如霧。
甜甜的笑了，對于做媽媽芮晗自己也毫無準備, 雖然沒有瞧不起易北堯，但他細弱白嫩的身子一動不能動, 從來只能躺在床上嚶嚶的喘息, 這人居然這么快讓自己懷孕有了寶寶, 她還從來沒有想過呢。
“你不是說, 自己是真男人么？”
轉回了頭，易北堯不好意思再看芮晗, 他嘟囔說道, “肯定是真的……但我身體這樣, 年紀也大了，我沒想過，你會這么快懷孕。”
“你身體呀，這次是真的受傷了, 一定聽醫生的話養好身體，不能再留下什么后遺癥，不許再亂動。”避開他頭上的傷口，芮晗像在哄小朋友般親了親易北堯，他已經不能走路，但留下病根的話遭罪難受的還是他啊，她真的不愿他再受苦，太心疼他。
“好。”
她撫摸他額頭還有肩膀擦傷的地方，自言自語道，“留了疤不好看了。”
豈止是不好看，普通人腿腳骨折或骨裂最遭罪的首先是疼和腫，接下來才是行動的不便。易北堯的腿還不及普通男人一半粗，醫生下手給他復位的時候，捧著不會動、不會反抗、細長白軟的癱腿，自己先緊張的滿身是汗，白大褂也脫了。
身體一直戴著導尿管，受傷后易北堯身上的尿袋已經從右小腿取了下來，只留大腿固定的部分還在。醫生下手治療的時候，易北堯疼但無力挪動肢體，只能任人抱、捧、扶……李梧眼看被剝開的褲子露出透明導管來，易北堯因為要出門喝水不多，這會兒身體緊張難受還隱隱抽動，尿袋里尿液很少，顏色卻漸深，斷續流出來的尿液已經呈粉紅色，想來摔傷時尿道已經傷到了。
復位、上固定支具，整個過程易北堯一聲沒吭，但呼吸已經很微弱必須一直吸氧，人也已經不甚清醒，無法回應外界的所有刺激。
剛剛得知懷孕的驚喜，接下來看易北堯接受治療，芮晗被李梧安排一直坐在沙發里，可她全程離不開病床上被團團圍住的孱弱身體，心疼后悔的情緒牢牢困住了她。
定做的固定支具比石膏輕薄，更適合病人活動和恢復，可易北堯情況特殊，他日常起居本就離不開人照顧，現在右邊肢體受傷，不但照顧他的難度加大，他本身情況也變的非常不好，簡單來說是雪上加霜，時刻保持煎熬。
“坐一會兒。”清醒之后易北堯對照顧他的護工提要求，護工從來不反駁，因為他已經是話少的病人，一旦他說想坐那一定是躺不住了非常難受才說的。
護工抱他坐穩，另一位調節好床頭角度，看易北堯能靠坐得住，他們倆便開始給他揉手腳，緩解他難受的癥狀。
“晗寶，你回家去，醫院，不干凈。”戴了一副細框的眼鏡，沒了冷漠寡言的氣勢，寬大衣服穿在易北堯身上，弱不勝衣的樣子還挺顯小。
“你的病房又沒有病毒，我想多陪陪你，現在回家去我也不放心啊。”坐在他身邊，給他擦額頭的汗，易北堯的手腳具是冰涼，芮晗知道他不是熱是身體虛弱，怕是疼出來的虛汗，心里清楚這人身體情況，怎么可能放心把他留在醫院里。
“你，現在不一樣，醫院不太好。”他不喜歡醫院，愛人肚子里有了他們的寶寶，易北堯是希望她一直陪伴自己，但更希望她回家去，舒服自在的休息。
“沒什么不一樣，我感覺很好，阿堯，你不要擔心我。”
他目光里有無限的眷戀，即使不說話也在一點一滴傳遞給她，易北堯看到芮晗的目光是關心他的，她沒有一絲的煩惱和隱憂，對于突然而來的寶寶，他漸漸放下心來，確定了她是真的不介意，真的喜歡。
右手受傷一點也動不得，左手被埋了針一直輸液，等不到輸液結束，易北堯叫了李梧到身邊，讓他去找Y市最好的婦產醫生做芮晗的專職醫生，并且吩咐管家，把已經超級干凈整潔的家中再細致整理，尤其花圃、廚房、臺階、所有衛生間的地面做防滑處理，只因為女主人懷孕了。
易北堯住院第一夜，芮晗沒回家一直守著他，第二天她下班回家，帶了廚房做的晚餐又來醫院看他，看到臥床無法起身的愛人，芮晗又是一陣心疼，覺得他太辛苦了。
“我要帶飛飛來的，可是又怕它的毛毛……”她想帶飛飛來給易北堯玩一會兒取樂，又想到他氣管敏感，平時在家飛飛也是不許上他的床的，何況現在他病著，身體更加虛弱，怕他哮喘發作嚴重，所以忍住了沒抱貓咪來看望。
“別怕，我沒事。”他總是說自己沒事，芮晗根本不信。
病房內溫度偏高，易北堯穿了寬松的短褲方便護工照顧他，雪白的上衣也不見病弱萎靡，病中的他仍舊是好看的男人，只是細瘦的癱腿白嫩嫩沒了遮掩更加孱弱，夜里他傷處疼得厲害、呼吸困難情況加劇，幾乎沒睡弄得精神很差，他想回家。
親自挑選了幾只花籃，還有幾家名店的招牌菜也被芮晗欽點送到醫院，她自己戴了他送的首飾，更是比平時多話，一直拉著易北堯的手，給他講她知道的有趣的事，就是要多陪陪他，讓他寬心。
不刻意當著易北堯的面去問，芮晗會自己去看他尿袋排出的尿液顏色，也會親手給他額頭、肩膀的擦傷涂藥消炎，易北堯不讓她動手，她也不頂嘴，只柔柔的親他，病床上的男人立刻沒了氣勢，變成小棉花一樣乖巧的寶寶。
因為這次意外摔傷，易北堯的身體和精神在甜蜜、痛苦中反復交替，誰也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X市那位英雄警長辦案傳來好消息，韓冬陽車禍去世的案子徹底查清楚了，居然不是意外，是謀殺。
“這是那位警長告訴你的？謀殺？韓哥他……”太可憐了，作為一名普通人，韓冬陽生活的簡單且幸福，他沒傷害過任何人，卻被密謀殺害，人生在三十來歲終結，留給家人無盡的遺憾和痛苦。
“嗯，已經結案，不然我也不會得到消息。因為跟韓審查官有工作交集，也因為是你的同事，我們一直關注這個案件。”對于韓冬陽意外離世，玉京酒店和頂峰集團都出奇的配合調查，各方努力的結果，就是真相終于浮出水面。
起初，調查的重點一直是頂峰對家公司和幾位有實力的競爭對手，后來才把調查重點轉移到肇事司機身上。
仿佛抽絲剝繭，這位新手司機的信用卡記錄全部是在買奢侈品和開房使用，但不是在X市，而是韓冬陽的家Y市。最令查案人覺得“驚喜”的是，奢侈品首飾上刻的名字、每次跟他開房的女子都是同一個人——韓冬陽的妻子。這些事實證據不能不讓警察把案件從交通肇事轉為情殺，并以此推理出韓冬陽死亡的真相。
床頭被抬高了一點點，易北堯慢慢把這些消息講給芮晗聽，她不嫌他講話慢悠悠，時不時還喂他一勺水喝，聽到這里，芮晗真的覺得太遺憾了。
“所以，肇事司機是韓冬陽新婚妻子的情夫……為了能夠取而代之，情夫不惜鋌而走險來到X市，制造交通意外的假象害死韓冬陽。”人性真的太可怕了，這個真相讓芮晗做夢也想不到。
“對，兇手甚至還計劃好了，讓韓的妻子，也就是兇手的情婦出諒解書，期待不予追究刑事責任，只付出民事賠償。”側頭看了一眼芮晗親手插的花，易北堯也不想再詳細的描述這件令人難過的案子，畢竟世間是有真情在的，美好還是更多一些，活著的意義是為了跟相愛的人在一起，不是么？
在醫院躺了幾天，病情穩定后，芮晗開始比易北堯更加著急讓他出院，因為他雖然已經癱瘓，但在家中他可以有書房、影音室、復健室、花圃等活動場所，即使是沙發、長榻家里也有很多類型可以讓不能走路的人依靠、休息。
可在醫院，病房雖然超級大布置還是單調，會客廳和休息室都是給來探病和照顧病人的人準備的，易北堯完全被困在病床上，真的吃喝拉撒任人擺布，心情能好才怪，胃口是眼見的越來越差，根本吃不下飯。
由于一直戴導尿管，偶爾才用紙尿褲加腹壓式方法排尿，易北堯的膀胱基本沒有功能了，腎功能還不錯。這一次入院，腎功能指標有一點點不合格，醫生特別囑咐，一直戴導尿管或者給他間歇導尿都可以，但不要再用腹壓式排尿，因為怕尿液回流會導致腎積水，引起更大麻煩。芮晗聽懂了，也遇到了護工在床上幫助易北堯排泄的時候，他心情差極了讓所有人出去，也包括她。
摸著他額頭的傷，芮晗故意放低聲音顯得不高興來逗他，“阿堯，我聽醫生說了，接下來……”
“怎么了？”吃過了早餐和藥，有些困倦的易北堯直接被芮晗嚇醒，睜大眼睛扭頭去看她，“怎么了？晗寶，醫生跟你說了什么？”
“說恢復最好的就是臉蛋，還好不會留疤，還說我可以帶你回家了。”甜甜說完她還偷偷親了他一口，易北堯想回應，下意識抬左手去摸她。結果夠不到，手又轉回身側去蹭了蹭軟軟癱在床上的左腿，看來這條腿僵硬麻木的狀態已經很久了。
親自扶他坐起來，易北堯不顧有護工在，挨著芮晗就撲到她懷里，努力抬頭親吻她，也不管是脖子還是耳朵，碰到哪里親哪里，他太想她了。
勉強靠在病床換衣，能回家易北堯也開心，畢竟他體質差，恢復的也慢，本以為回家遙遙無期，沒想到醫生還是開明的，支持回家繼續治療康復。
“你去那邊坐著，總這么挨著我，我怕會控制不住。”軟玉溫香緊緊相擁，他是怕她受累，又怕說了她也不聽，才漫不經心的逗她。
誰知芮晗也許是因為懷孕后對易北堯感情更加深厚，聽他逗趣非但不躲開，還把他綿軟的腰身抱的更加緊，咬著他耳朵說道，“胳膊腿兒只剩下一半能動，你居然還有膽子說大話。”
的確又衰弱好多，每天的被動鍛煉停了，按摩也只能按揉左邊的胳膊和腿簡單活動、大的動作不能做，摔傷讓癱瘓的身體受到很多影響。短短幾天，易北堯看自己的右邊胳膊，好像更加細了些，他不想再看，已經在逃避現實。
由于體質不好，易北堯跟普通人的恢復能力沒法比，恢復期身體被影響的越多，后期康復需要的時間就更多。本來兩個胳膊用力，易北堯還能做些活動和鍛煉，這一下傷了右邊，連帶左邊也不能好好活動，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
韓冬陽被蓄謀情殺，當時那個節骨眼，陰差陽錯不巧讓人以為意外是對家公司謀劃，意圖干擾頂峰上市，結果頂峰很快上市，根本沒受影響，跟芮晗這個人，更是沒絲毫關系。
對家公司被反復調查，一大堆部門，無數次的查，把人家查到快崩潰，結果居然還不是人家做的。
案件真相相信不只芮晗，相關人員很快也會知曉，這讓芮晗覺得安心，畢竟真正能告慰逝者的只有真相。
遺憾同事的離開，但誰也不能讓死者復生，生活依然要繼續下去。
“我以后工作中一定要更多注意，保護好同事。”回家安頓好之后，托著腮幫想了想，芮晗把自己的想法和易北堯分享。
聽了她的話易北堯急的手抖，把握在手心復健用的皮球扔了出去，好認真喊芮晗，“晗寶，晗寶，你說的不對。不要保護別人，你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你不是警察也不是保鏢，沒義務去保護別人，你一定要好好的，不可以有事，不然我怎么活？”
“啊？好好好。”為了一個大男人，也為了一個小小人兒，她甜甜的笑，了解他是因為緊張她才這樣不講理。
但易北堯沒有考慮自己身體，而是每天神神秘秘各種要求，甚至戴著身上的支具也要坐輪椅在家中巡視，為的就是看看哪里還需要改造，擔心會讓懷孕的愛人產生一點點不便。
別說管家和李梧被弄得疲勞，芮晗也不太理解他。“阿堯，家里的花都要剪掉花蕊才可以進來，還有，飛飛被抱到工人房那邊去住，你是想把飛飛扔了么？你派那么多人陪我上班，是要我成為單位的新聞人物吧？”
“我擔心你，晗寶，我沒辦法親自保護你，讓多一些人陪你，總是沒錯的。”
摸了摸自己的臉，芮晗告訴自己不要發火，跟他好好講，“身體不好不是你的錯，你也不想。還有，即便是身體很好的人，誰也不可能和愛人24小時不分離，是不是？”
坐在輪椅里的人目光漸漸黯淡下來，易北堯三十多歲了，怎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太愛她了，想把自己的心拿給她，為她做什么也還是覺得不夠。“嗯，應該給你足夠的空間，晗寶長大了，能處理好所有事，我知道。”
“好了好了，我的大總裁，大老板，幾千人等你的決策呢，你就不要天天只顧著看我的衣服、鞋子、還有肚子啦。”這話真的不假，易北堯坐都坐不住的情況下，什么投資啊，賺錢啊全部放在一邊，可外表冷酷做事果斷的男人，他會親自看品牌的衣服，給芮晗選輕薄保暖，面料最優，又適合孕婦穿戴的衣飾，甚至營養師已經選好了，長胎不長肉的一日多餐已經安排好，體貼程度非一般男人能比。沒什么甜言蜜語，但他心里時刻牽掛她，一刻也不愿與她分離。
嘴上批評易北堯，其實芮晗自己也因為懷孕而心思變了很多，她已經不那么在意自己的工作做的是否優秀，而是更多希望跟易北堯在一起，她擔心他的身體，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讓他漸漸好起來，生活更舒心更加幸福。
第33章 第 33 章 從來沒考慮過小寶寶的事……
從來沒考慮過小寶寶的事, 很意外他就來了，芮晗根本來不及轉換身份，每天忙碌于工作和回家照顧易北堯的傷情，而她自己的身體, 的的確確也還沒什么改變。
“好像有四十五天了吧, 晗寶，明天我陪你去做檢查。”對于自己恢復緩慢的胳膊、腿, 易北堯已經不在意, 只是多請了兩位護工輪換照顧自己, 不給原本家中的護工增加工作量。對于芮晗的檢查日，他是記得清清楚楚，只要他能起床，也一定要陪她一起。
對于檢查芮晗并不抗拒，第二天早晨, 她自己洗漱好，甚至還幫忙給易北堯的臉上涂護膚品。
“晗寶, 你去坐一會兒, 我這邊很快就好了。”易北堯一個人坐不住, 身體被護工用護理床固定好, 正準備給他在左邊大腿上固定導管，單薄的半身只蓋著薄被, 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膚, 引得芮晗不住的看, 其實她是在借機查看他這兩天身體有沒有磕碰到。
“不急啊，不要給他用紙尿褲，醫生說盡量不用的。”扶了扶他撐著床的左胳膊，芮晗還不忘囑咐護工。
護工忙點頭應下, 還拍了拍裝導尿工具的小包給芮晗看，“您放心，都準備好了。”
穿了寬松的衣褲，芮晗身形仍舊少女般纖細，易北堯刻意跟她同樣的休閑風格，穿了淺色的夾克，他戴細細的黑框眼鏡，仿佛又回到當年那個大學校園里上班的狀態，讓人一看便知他們是一對情侶。
只不過易北堯的胳膊是被固定在輪椅扶手上的，右腿更是被輪椅腿托盡量抬高，而且右腳現在蜷成一團根本無法穿鞋。易北堯愛面子，即使癱腳穿了襪子他也不愿意癱腳歪軟的樣子被人看了去，護工明白他的意思，用跟褲子同色系的薄毯將右腿仔細裹好，不讓癱腳露出，易北堯才滿意的陪芮晗出門了。
“晗寶，你看到那個幼兒園沒？”出小區不遠，有一家像童話城堡似的幼兒園，易北堯下巴朝車窗歪了歪，芮晗便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么。
伸手把他的俊臉給拉回來，芮晗知道這男人在想什么，“你呀，不許亂想了。”寶寶才黃豆大，他居然想買下一家幼兒園么？未雨綢繆也不是這樣的吧。
“這個，按照芮小姐上次月經時間，還有化驗的結果顯示，胎兒應該有五十天了，正常四十到四十五天應該有胎芽了，現在還沒有……是已經胎停了，務必盡快做流產，不要留在子宮里，對母體很不好。”坐在輪椅里殘疾嚴重又被矜貴簇擁著的易北堯，顯然是孕婦腹中胎兒的父親，醫生盡量不帶感情和顧慮，清楚說出來檢查結果。
仿佛晴天霹靂，易北堯蜷曲的左手握住輪椅操縱桿，內扣的手指用不上力卻在微微顫抖，他一時不知自己能去哪里，張了張嘴，艱難的要求醫生又說了一遍，終于是聽懂了。
“我們，回家，先回家。”表面堅強，易北堯看了芮晗的臉，她問了問題后，雖然沒特別的表情，但收攏再收攏的指尖說明她也有些茫然無措，想來都沒有思想準備，本來是開開心心過來例行檢查的，誰想到是最壞的情況。
“那家私人醫院，告訴他們，我們現在過去。”離開醫生診室，易北堯抬頭看李梧，下達了命令。
重金聯系好的專家就在Y市最好的私人醫院，一行人護著芮晗，小心搬動易北堯上車，等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時分。
私人醫院服務更好些，先端來新鮮熱飲給芮晗，也給易北堯倒了熱茶，醫生聽說詳情后，立刻開出來檢查的單子，易北堯就是不相信結果，想再檢查一次。
來的路上易北堯手被芮晗拉住，他還溫聲哄她，“晗寶，我們去Y市最好的醫院，不怕，一定沒事的。”
的確是最好的醫院，醫生經驗豐富，跟芮晗聊了好一會兒，專業安慰甚至也做到位了，設備也是最先進的，出錯率可以說是沒有，結果卻不盡人意，是一樣的不好的情況。
無法接受也要接受，芮晗跟醫生確認結果，身邊的易北堯也滿面的愁容。
“晗寶……”話沒說出來變成了“嗬呼、嗬呼，”，易北堯已經無法呼吸，哮喘發作太猛烈，他自己沒有辦法控制，想安慰她的話，變得虛弱無意義，只剩下瞬間鎖緊的氣道內，因為本能的呼吸反應而發出的異樣響聲。
“阿堯！你……”芮晗站起身去看他，易北堯手指張不開，只能下意識把內扣的綿軟手腕伸向喉嚨處，大概是想拉開衣領幫助自己呼吸……
握住易北堯一截癱掌，看他脖子歪在輪椅頸托里、張開嘴巴努力呼吸，他吸不到空氣，細長的脖子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秒即將折斷的慘狀，芮晗不敢按揉他胸口，怕會弄碎他支棱的胸骨。她看到護工已經拿出擴張氣管的噴霧，心情急切的恨不得把所有藥液都給他用上。
醫生也站起來，仔細查看易北堯的情況，馬上拿手機打電話也不知在求助哪里。
小型的制氧機在車子里，李梧看到易北堯發病突然，忙四周看了看，他跑出去詢問護士，確定休息床上方氧氣是可以正常使用的，忙又跑回來，指揮護工，“這個氧氣是好用的，抱先生過去，先穩定他的情況。”
輪椅固定帶打開易北堯的身子便不住向下滑，李梧顧不得其他，把他傷腿摟在懷里開始抱，人被抱到病床，這里護工已經調好氧氣氣流，把鼻氧給發病的人戴好。
一分一秒也沒耽誤，芮晗就在易北堯身邊，看他已經嘴唇青紫幾乎無法呼吸，她并沒做什么，卻嚇得出了一身的汗。
留在私人醫院，當天下午芮晗做流產手術時，易北堯甚至醒不過來，一直在臥床輸液。不想讓他再受刺激，芮晗不讓人叫醒易北堯，身邊的人沒一個敢大聲講話，生怕擾了主子休息撞在槍口上。
流產的過程并不疼，但醫生事前跟芮晗講過，不會給她用很多麻藥，應該是做完一個多小時后會開始疼，她可以留在醫院休息幾天，當然也可以直接回家。如何用藥、護理、食譜、注意事項已經準備好了給她的管家和貼身助理。
芮晗說我還要上班，沒有助理，給我自己就可以。
醫生抱歉的把東西給了李梧，態度還是非常親切關心她，說一定要休息一個月，小姐身體除了瘦一些還是蠻好的，下次懷孕一定不會有問題，請一定不要太擔心，養身體最重要。
感情來這里就醫的人基本不需要考慮工作啊、假期啊，芮晗沒再說什么，聽話去做了手術。
手術的時候她做了一個夢，是在鋪滿粉色藍色玫瑰的花園里，但不是自己和易北堯射月山莊的家，她看見易北堯坐在輪椅里遠遠的看她，于是朝他跑過去，跑了好久還是沒看清他的臉，她有些著急，于是一直跑，那是她最喜歡的臉，她很想看到他……
睜開眼看到的是最愛的人，芮晗閉上眼，再瞇起來看了看，真的是他，易北堯坐在輪椅里緊挨著她的床頭，靠背向后調整，他穿著帶細紋的白襯衫，整個人被好幾條束帶固定在輪椅里，側著頭一直看她，金色的夕陽透過白紗照在他臉上，那雙漂亮的眼睛里，滿是安靜。跟八年前一模一樣，無論他穿簡單的白衫還是定制的套裝，三十幾歲的易北堯仍然能給芮晗干干凈凈，一絲不茍整潔的感覺。
“晗寶，你疼么？疼的話，我叫醫生給你加一點止疼藥。”看到她睜開眼，易北堯深呼吸了一下，看她睫毛又扇動了一下才輕聲的叫她，生怕嚇到夢中初醒的愛人。
“不，還好，”芮晗覺得嗓子有些疼，她明明沒有大聲的講話，“你一直在等我么？去躺一會兒，不然腳又會腫啦。”
“不，你自己睡了一個小時，我剛剛讓他們把我搬過來，我沒事，你有什么不舒服要講出來，不可以隱瞞。”他太擔心她，因為芮晗懷孕，卻又很快有了流產的經歷，易北堯覺得女性在生育的過程中真的完全處于弱勢，沒有選擇只能被動接受。心疼之余他更加珍惜愛人，也默默做了決定，決心更尊重她的生育權，哪怕有一天他做了她的丈夫，也絕對尊重她要或者不要寶寶的想法。
“有一點點不舒服，但還好，如果比較嚴重我會告訴你，謝謝阿堯。”手術前醫生已經講過，長久的讓她不痛其實很危險，如果有哪里不對勁不舒服她將因為用了麻藥而一無所知，所以還是早一些清醒比較好。
“對，不舒服要對我講，我會讓醫生想辦法。晗寶，醫生給你開了一個月休假，我派人送去你的領導孫主任那里，可以么？”
看到芮晗點頭，易北堯才差人把醫生的診斷送去她單位，一面全心全意陪伴芮晗，關注她身體情況的變化。
趁著推易北堯去洗手間更換尿袋的間隙，護工蹲在輪椅邊，捧著他因為固定支具無法穿鞋子的癱腳謹慎的建議，“我給您揉揉腳，幾分鐘就好。”
由于一直坐著不活動，傷后腿部關節不斷攣縮的越來越嚴重，易北堯的癱腿彎曲伸不直的情況加劇，今天腳也腫的尤其厲害。護工是為了他好，想給他按摩一會兒，緩解一下傷腿腫脹的程度。
“腫的厲害？”他自己就是在強撐著，怎么會不知道？
“嗯，您最近穿不了鞋不知道，右腳腫的厲害，我給您揉揉，不讓它太難受。”一邊說，護工知道易北堯也是默許了，一邊坐在輪椅邊的小凳子上，把戴著護具的右小腿搭在自己腿上，熟練的給易北堯揉起腳來。
芮晗做流產手術，易北堯一直坐輪椅等她，在芮晗手術結束后睡著的一個多小時，易北堯被李梧強迫著去床上躺了一會兒，他躺不住，心里全是芮晗受的苦，他太擔心她。
壓力最大的人其實是李梧，既要和頂峰集團易北堯的助理團隊保持聯系，也要和易北堯的親朋隨時匯報這里二人的身體情況，還要時刻擔心他主要服務的二位身體健康情況，畢竟都處在生病的特殊日子，尤其易北堯還有“癲癇”這顆大炸彈不定時爆發，李梧不敢不打起一百分的精神超負荷工作。
照顧芮晗比易北堯想象中容易，她身體雖瘦弱但畢竟年輕，芮晗沒有流太多血，也沒有疼的眼淚直流需要一直用藥的狀況出現；甚至她也沒過多的傷心和難受，在醫院休息了一天一夜之后，看她蒼白平靜的臉蛋，易北堯才大著膽子敢于問她問題。
“晗寶，你如果難受，不要忍著，一定跟我講。”努力伸出左手，易北堯小心觸碰芮晗的手臂，他有話說，又猶猶豫豫，不想勾起她低落的情緒。
“你是說，傷心么？”她明白他擔心什么，搖搖頭，芮晗從床上坐起來，挪到床邊來伸出雙臂抱住了易北堯的脖子，輕輕靠在他胸口，述說自己的想法，“其實，我也沒做好準備，不過，寶寶來了我很高興，因為你是爸爸，現在，他離開了，也許在一起的時間太短吧，我沒有太多傷心，還來不及細細體會。”芮晗的身體沒有任何變化，從懷孕到必須做流產才不到一周時間，她沒體會到做準媽媽的幸福，也無法共情失去寶寶的心碎，尤其易北堯一直身體不好，基本上她有空的時候都是在擔心他的病情，為自己考慮的很少，失去寶寶的失落也就少一些。
“不要想了，下次……我們好好準備，再迎接寶寶……”他胸腹癱軟，無力回應擁抱她，只能抬抬下巴蹭她的臉蛋，左手努力抬高虛虛攬住她的背。說這個話的時候，易北堯沒有一絲底氣，他不知道是因為什么芮晗會流產，他直覺是自己的問題，可他不敢提起，不敢直視。
私人醫院注重隱私，尤其易北堯尊重芮晗的態度所有人都清楚接收到，所以醫生很自然把后續的檢查結果直接發給了芮晗，處于尊重隱私，也是重視病人的意愿。
幾天后，得到流產詳細的檢查結果，詳細到基因檢測的所有幾十頁檢查，芮晗看到提示是精子比較弱，才會更高概率導致流產。想到他前一晚發病幾度無法呼吸，細弱肢體不堪長久臥床而抽搐疼痛的可憐情景，芮晗決定不對易北堯講這些，就這樣過去吧。
在南方溫暖濕潤的空氣里，有人卻一碗粥也喝不下，趙一舟黑白顛倒，一夜沒睡后頂著大大的黑眼圈走出玉京酒店頂層的私人套房。
55層絕佳地段，放眼藍色天空飄著幾朵閑適的云朵，X市美景籠罩在一層薄薄水霧中，趙一舟心中只有那晚芮晗蓮花般清冷絕美的白色身影，沒有找到她、擁她入懷，是他永遠的遺憾。
“二少，吃早餐，喝點粥，暖暖胃。”推著餐車走進房來的是玉京夫人給趙一舟加派的管家，主管兒子的一日三餐，因為趙一舟吃不好飯，玉京夫人已經數次懲罰他身邊的人。
“好。”母親的人，趙一舟面無表情，也不拒絕，只穿著背心披了襯衫走出來，徑直坐在了小餐廳主位，管家不用其他人幫忙，親自一樣一樣擺了滿滿一桌子的精致早餐。
甜味的紫米燕窩，咸味的人參野味，鮮味的鱘魚海參，顏色各異的中式點心被做成了花朵的樣子，看起來已經讓人食欲大開，趙一舟端正坐著，左手執羹匙輕輕攪動金色的粥液，偌大空間安靜的一絲聲音也無。
在趙一舟吃了第二口粥的時候，這位管家恭敬進言，“其實日日食粥最是傷胃，因為粥太淡太好消化了，腸胃只會日薄一日，二少吃一點那個米飯，農場的雞湯和菌子煨米粒蒸熟，味道鮮美……”
“當啷！”一聲響，趙一舟將手里羹匙甩到桌子邊緣，拿餐巾擦了擦手，起身回到臥室內，一個眼神也沒留下。
心情郁郁寡歡，趙一舟胃疼是常事，日日靠吃藥維持狀態，他天生氣血虛弱、體質又差，真的每天吃的藥比飯食還多，習慣了孤獨清靜的生活也還好，偏偏被芮晗無意攪亂了心湖。
洗澡換衣后趙一舟走出臥房，還好再沒看到那位敢在他吃飯的時候多嘴多舌的管家，披了外衣趙一舟乘專屬電梯直奔健身房，他想去坐坐。
去健身房的路上經過酒吧，在酒吧門口，趙一舟被林晨一把拉住了手，“一舟，忙什么呢？正好我和你哥哥約了，不是公事，一起吧。”
酒店因為有頂峰的投資，所以頂峰不少商務會議、社交活動會設在玉京酒店，但今天林晨跟趙家大少是私人小聚，所以林晨也沒客氣，直接拉住了趙一舟。
巧合的事都在一天發生，趙家大少衣冠楚楚、前呼后擁的走出電梯，幾步已經來到了弟弟和林晨面前，跟林晨笑著點頭講話，“易先生不見了人影，還好還好，你沒有跟他去Y市。”
趙一舟忙側身給哥哥微微低頭行禮，趙大公子抬手不讓他行禮，還摸了摸弟弟的臉，完全把趙一舟當小孩子的態度。
林晨笑的大方又陽光，甚至開起了易北堯的玩笑，“我們那個老大啊，坐實了戀愛腦，說是去投資，誰不知道他為的是美人，已經不愛江山啦。”
“若有美人，我也去追，整天跟你玩有什么用。”大少笑的斯文儒雅，只有趙一舟心中敏感，覺得哥哥意有所指。
一貫會開玩笑的林晨這次開起了自己的玩笑，也意有所指頂峰在玉京的投資股份，“還是跟我玩吧，我不會懷孕，也不會流產讓您心疼難過啊。”
聽到八卦消息，清貴的大少也來了興趣，立刻低聲追問道，“咦？這是怎么了？”
“唉，我們未來董事長夫人最近不太好，本來得知懷孕是開心的事兒，結果不小心摔了一跤，弄到流產，您說咱們老大心情能好么？”林晨講話聲音不大，但站在大公子身邊的趙一舟剛好聽了個清清楚楚。
匆匆離開哥哥和林晨，坐在健身房茶座里，趙一舟已經魂不守舍，他叫手下去打聽芮晗的消息，結果手下站在原地馬上開始了匯報。
“您去找芮小姐那天，你們倆不是摔了一下么，然后，當天去醫院檢查知道是懷孕了，又過了幾天去檢查，說是胎停，馬上做的流產手術。”關注、甚至有專人跟蹤調查芮晗的動向已經很久了，這位貼身下屬當然完全掌握她所有的信息。
火氣已經完全升起來，只不過趙一舟維持慣有的風度，沒有當場罵人而已，“你是都知道啊，怎么沒告訴我？”
這位下屬其實算得上趙一舟心腹，只好大著膽子解釋，“您這幾天已經吃不下飯，身體不好，我怕告訴了您，您再跟著小姐擔心，會……”
來不及拿手絹出來，趙一舟抬手捂住了嘴唇，殷紅的血沿著他指縫流了出來，他能忍住疼，但實在忍不住洶涌上翻的惡心，只好捂住嘴巴，不想讓溫熱液體噴出來樣子過于慘烈。
“出去……”他低頭想自己擦擦嘴，牙縫里還吐出話來趕人。
“不，我的天。”眼看趙一舟面色蒼白如紙，身子微微躬起下意識的向前倒，下屬哪里還敢走？一把扶住了趙一舟搖搖欲墜的身子，才發現不用再解釋，人已經失去意識了。
得知她是自己去Y市那天知道的懷孕……可沒幾天便流產了，趙一舟對芮晗又心疼又自責，他心里覺得芮晗流產跟他沒抱住她，讓她摔了一下有關，整個人仿佛垮掉一般，再沒有一點力氣支撐。
下屬抱趙一舟去頂樓套房休息，醫生被請來沒多久趙公子便被飛速趕來的急救車拉去了X市最好的醫院，還好送醫及時，否則病情加量不斷吐血、胃內出血的趙一舟恐有生命危險。
明亮干凈的醫生辦公室，玉京夫人發了脾氣，提出了質疑，求助了世界上最好的專家學者，眼看兒子身體衰弱必須馬上動手術已成事實，她才無奈簽字。重重靠在椅子靠背上，想到唯一的兒子重病危急，瞬間夫人仿佛老了十幾歲，和每一位普通媽媽也沒有什么不同。
由于日積月累的病癥積累，趙一舟胃部出血嚴重，這次實在止不住只好進行了手術，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胃終于止住了大出血。術后，因為失血過多，即使輸了血也用了最好的藥物，趙一舟仍然很久很久醒不過來，玉京夫人害怕出事才告知了趙家老爺，老爺子電話里便訓斥了夫人不懂事、不會教兒子惜福，掛斷電話后也沒有來醫院看望。
三天后，趙一舟才恢復意識，所有守在病床邊的人終于松了一口氣。
第34章 第 34 章 在家做小月子，連她每天……
在家做小月子, 連她每天洗頭發易北堯都請了專人照顧清洗、護理，很怕芮晗的身體受一點點損傷。
擔心芮晗在家不出門會無聊，易北堯又請來美容師、服裝設計師、畫像師、首飾設計師來家里陪芮晗，芮晗疲于應付, 直接告訴管家, 不要再讓人來打擾她。
“晗寶呢？”做完康復理療，易北堯急忙坐上輪椅下樓找老婆, 得知她在廚房, 又忙趕過去。
“做菜給我吃？不行, 你去休息。”看到她在跟廚房阿姨學做菜，易北堯心里甜絲絲的，可他不想她辛苦。
“又是做指甲又是做臉，輪番來，你以為我就不累么？跟阿姨在廚房學藝才好玩呢, 你等著，今晚嘗嘗我的手藝。”看了一個下午的書, 芮晗想活動活動, 看到飛飛和小棉花都蹲在廚房門口, 她也來湊熱鬧。
“我也幫忙。”他想陪陪她, 做什么無所謂。
晚餐菜譜是酸菜鰻魚煲，檸檬干煎雞腿肉, 清燉牛肉, 肉末豆腐煲, 牛腱子、蘿卜絲湯和蝦仁滑蛋，易北堯的情況，只能幫忙把碗放在大腿上打雞蛋。
“來，阿堯。”蹲在輪椅邊, 她將他內扣的手指慢慢伸展開，手指纖細無力，兩個人十指緊扣很容易，可芮晗的手一旦松開，易北堯細長的指頭便再次收攏，沒一點力氣。
“晗寶，別，你別松開。”他手指不會動，握不住勺柄，易北堯好怕將碗打翻，害怕的求助女友。
“在的，在的，不會不管你。”她趴在他腿上，握住他的手慢慢攪動雞蛋液，這兩個人明明是干活，卻好像在秀恩愛，畫面好溫馨。
八年前談戀愛都是易北堯下廚慰勞女友的胃，如今，原本能控制的胳膊也控制不住了，易北堯幫忙打了幾下蛋液，結果累的出了一身的汗。
出力做菜也沒有胃口大開，晚餐易北堯一貫吃的少，芮晗喂他吃幾口，再喝了兩口湯已經搖頭不吃了，但他一直堅持坐在桌邊陪她，等到她吃好一塊兒回房間，被抱上床后易北堯已經喘息艱難、累的一動不能動，狀態十分不好。
普通人的話，腿已經可以拆掉固定支具了，骨裂也完全可以長好；易北堯恢復差，醫生一直不許他拆掉支具，隔幾天會來家里看看他腿的情況，對于癱腿萎縮的厲害也表示憂慮，說過應該早一點拆掉，早一點鍛煉才好盡快恢復腿部機能。
“我的腿還有機能么？庸醫。”待人接物好脾氣的易北堯也忍不住背著醫生跟愛人吐槽，他的癱腿只可能萎縮變形越來越差，怎么可能恢復什么機能？天方夜譚。
“是在現有基礎上恢復一些嘛，不要萎縮的這么瘦，白白嫩嫩的腿才好，太瘦了沒有防御力，你會更容易生病的，醫生是在為你好呀，阿堯，你不講理。”芮晗接替醫生的職責，給他講道理。
還好羅賓來家中拜訪，不然這兩位還要爭論好久，易北堯的一雙小細腿究竟還有沒有用？
不僅是帶了好多頂級補品和幾條昂貴的羊絨披巾給芮晗，羅賓還帶了幾樣有趣的小玩意，有歐洲的罕見寶石，也有中國的精致古董，說拿來給易北堯把玩解悶。
“別鬧了，拿走，我這手能玩什么，你不知道？”易北堯沒生好友的氣，他是覺得東西貴重，放在他身邊白白浪費了。
“北堯，你這是妄自菲薄，玩不好，我們還玩不壞么？隨便玩就是了。你身子再不好，也比切了胃的趙家小公子好些，那小子郁郁成疾，若是我說，他那是心病。”說出趙一舟來羅賓就是故意的，他不想長久隱瞞芮晗，畢竟她和趙一舟是朋友，總是要知道的。
易北堯被引起好奇心，疑惑的看羅賓，芮晗則脫口而出追問道，“羅賓，你說的是X市的趙一舟么？他病的很嚴重？”
“是是，是那位趙家的，管理玉京酒店的小少爺，是他。病的很重，胃出血，切除了一部分胃，現在正在住院呢。”羅賓沒說的是，在那個龐大的家族里，趙一舟這樣的身體，絕對給人不堪重任、壽命不久的印象，他往后只會更加艱難。
“天啊，他很年輕的，身體這么不好。”芮晗脫口而出，她只知道他清瘦蒼白，但也沒覺得他有什么需要手術的病啊。
目光流轉，易北堯對于趙一舟的固有印象主要是他是一位情敵，“他追求過晗寶。”
“啊，我知道一些，但也知道，芮晗沒有接受過追求，是不是？”其實羅賓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易北堯并不在意趙一舟，也知道芮晗對易北堯的感情有多深。
“唉，我以為他會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得知他這么年輕身體卻得了重病，芮晗還是替趙一舟覺得遺憾。
“可惜，他一開始已經沒把你當做普通朋友。”能做趙家的朋友，也都是千挑萬選的人物，芮晗太過漂亮，她的外形勝于她的背景和工作幾十倍這是事實。
的確，想到趙一舟數次不管不顧的表白，芮晗不再說什么，只把可憐他的心思默默放在心里。
“過兩天你小月子滿了，你陪我回X市，我陪你去看望趙公子。”輪椅里的男人，講話一貫的溫和，卻總是做決定的那個人。
“真的么？”他居然愿意去看望情敵？芮晗知道易北堯的胸襟，但真的沒想到他會主動提出來看望。
“嗯。”他點點頭，看向她的眼睛，給她確定的信息。
“北堯是君子，我可做不到。”羅賓是真的覺得易北堯過于坦蕩了，如果是他，才不要去探情敵的病，趙一舟這種強大的情敵，死了才好。
“韓冬陽的事，趙一舟幫了不少忙查案，而且，他也是君子。”沒有私下搞小動作，趙一舟敢于當面表白，已經是尊重芮晗，尊重感情。
做完了小月子那天，易北堯陪芮晗去看最新的畫展換換心情，他自己行動完全依賴旁人而且體力很不好一直有些喘，卻還是全程陪伴，并且買下她喜歡的畫，希望愛人的心情逐漸好起來。
第二天芮晗沒上班，她親自陪著易北堯拆掉小腿上的支具，期間幾次由于小腿萎縮更換支具易北堯都不許她看，這一次算是妥協也是沒辦法再遮掩了，才肯給她看。
“原來不白了，才不肯給我看。”坐在羅漢榻上拆支具，芮晗抱著易北堯的腰在他后背輕輕的笑，一面是幫助保持平衡讓他坐得住，一面是顯示親昵，給他一些勇氣。
“不許笑我，也不許嫌棄我。”他說這個話沒有底氣，更近乎央求。
醫生做了仔細檢查后，確定骨頭恢復的還好，護工用溫熱毛巾和溫和沐浴露幫助清理干凈小腿后，一雙外撇癱軟的腿完全露了出來，對比來看，可以看得出變化是顯而易見的。
大腿幾乎沒什么變化，右小腿干枯，比之左腿的情況差了很多，不僅僅是干枯細瘦，支具兩頭保養的再好，仍是在血液循環極不好的腿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皮膚皺皺的，右邊小腿真的已經達到皮包骨的狀態，腳尖內扣蜷曲成一團扣進腳心，已經沒有了腳趾、腳掌原本的形狀，完全伸不直了。
“找足托，還有腳上的定型支具來，把它掰直。”晃蕩著左手腕，倚在愛人的懷里，易北堯開始給護工分派工作。
“是……好。”護工認為他右腳變形嚴重，強行拉直不妥，但不敢說實話。
“不行，不許掰。”聽了芮晗的話，護工又看了易北堯，沒敢動，芮晗卻繼續說，“不許虐待它，慢慢按摩會好起來的，能穿鞋子就好了，千萬別掰，別聽他的。”
為了形象試圖虐待自己癱腳的行為被芮晗扼殺了，易北堯不太贊同，因為他清楚自己腿腳現在狀態很不好，普通人看他就是完全的癱瘓廢人，形象什么的，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挽回了。
“晗寶，我，現在，唉……出門的話，太給你丟臉……”話說到一半，輕輕嘆了口氣易北堯也不再說什么，他身體什么樣子，芮晗不知道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他還在掙扎什么呢？
“應該注意形象，誰不想把好的一面展現出來？阿堯，你想的沒錯，別嘆氣。”雙臂護著他柔軟的腰，芮晗讓易北堯慢慢靠在大大的迎枕上，把自己的想法講給他聽，“你介意腿變形不好看，不愿意給別人看到，很正常，你沒錯。我贊同適當的緩解肢體變形的做法，也贊同你不愿給陌生人看的態度，但是，前提是你不許傷害自己。”
“還有，我介意你的身體不好，是心疼你，至于別人怎么看你，我真的不在乎。我愛你，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芮晗早已了解他生活的不易，尤其受傷這段時間，他右胳膊無法自主活動，甚至坐穩當都變成了奢求。
吃飯、穿衣，生活瑣事無一不依賴別人幫助，再好的脾性也要被磨的崩潰了，可她從沒見易北堯對任何人和事發過脾氣，他都在努力配合，盡量自己忍受所有的傷痛和不適，做為整日只能臥床，坐輪椅也要別人抱上、抱下才能坐一會兒的癱瘓人士，他真的太好太好了。
“晗寶，我愛你，謝謝……”
在易北堯感謝的話還來不及說出口的時候，芮晗掐了朵榻上小幾擺著的淺藍玫瑰，用花瓣點了點他有些蒼白的唇，主動靠近他半躺半臥的身子，給微涼的唇印上了柔軟香甜的吻。
半跪榻邊，芮晗雙臂支撐自身體重，以一個十足討好、嬌媚的姿勢彎下身子吻易北堯，熱情試探后，還頑皮的保持一厘米距離觀察他的反應，看他驚訝、驚喜、肩頭動了動下意識抬頭尋找她嘴唇后，芮晗再度欺身，主動且輕輕貼著他胸口，閉起眼睛輕啃他下唇。
來不及說話，甚至來不及看清愛人的動作，易北堯能感覺到芮晗在他懷里依偎，他能做的只有挺直脖子回應愛人玫瑰香味兒的柔軟唇瓣，他太愛太愛她，吻到忘記了呼吸，只一味吮吸她的唇珠，直到喉結震顫、喉嚨溢出呻\\吟才記起要呼氣……
易北堯的雙手都有些力氣，此刻卻因為激動，尤其還帶著支具的右手，止不住的打顫，半個手背很快被磨蹭的一片紅暈。內扣的左手由于太過激動，除了歪斜軟掌死死抵在芮晗的翹臀上，跟身體一樣再不會挪動分毫，完全成為了被動接吻者。
玫瑰花瓣被揉了滿榻……
多請了兩天假飛去X市探病，溫熱的氣候沒能令易北堯舒適，他從下飛機開始逐漸發熱，回到X市家中已經完全陷入了高燒不退狀態。
幾乎一天一夜的照看，易北堯的體溫終于降下來，他睜眼看到愛人就在床邊守候，眼中幾乎流下淚來，不顧嗓子嘶啞也要勸她去休息，“晗寶，你去休息，我病，是常事，沒事的。”
初夏的天氣，人們多半已經穿了短袖，只有易北堯還要穿兩件外衫才能出門，他身體常年冰涼極其畏寒，高燒起來卻能燒足幾天幾夜，是身體太弱了，再加上幾乎全身癱瘓，普通人一半的抵抗力他也沒有。
“別說話，我喂你喝水。”
護工抱起瘦弱但毫無支撐能力的身體，讓易北堯大半身子倚在芮晗懷里，再拿來軟勺，極慢極慢的喂了他幾口水，才退出去把空間又留給一對愛人。
“你睡一會兒，去醫院看他吧。我擔心你的假期，怕你因為我的病，白來一趟。”燒的再厲害，易北堯也不會忘記此行的目的。
“也好，昨晚頂峰的幾位高層已經來了，我說你病著讓人家回去了，一會兒恐怕又要登門。我去醫院看看趙一舟就回來，你不許一直坐輪椅，見客也不能聊的太久，我回來如果又燒起來，你，我……”她總是用嚇唬小孩的方式說他，除了令他會心一笑，哪里還有威懾力？
“你什么？”明知故問，他喘了口氣還偏要問她。
“一定打你一頓，哼！”小拳頭甚至舍不得碰他的身子，只摸了摸他的臉便離開了。
第35章 第 35 章 數名保鏢和李梧陪伴芮晗……
數名保鏢和李梧陪伴芮晗, 來到趙一舟休養的醫院，因為事先打了招呼，趙一舟專門換了衣服被扶著坐在客廳里，看到芮晗來, 他還站起身去迎她, 看到身后保鏢捧上精致花籃，趙公子淡漠失落的臉上難得露出久違的笑容。
“一舟, 你好些了么？對不起, 我來晚了。”遠遠看他膚色白的嚇人, 走進了看芮晗發覺趙一舟瘦了好多，本就清瘦的人已經到了形銷骨立的程度。
“我很好，芮晗，謝謝你來看我，其實我已經好了。”自己的病情和憂慮, 趙一舟從來不想對她講，他想跟她說的, 只有開心快樂的事, 如果沒有, 那么就是他的愛意和誠摯。
“那太好了, 什么時候可以出院？回家是不是會心情好一些，身體恢復的更快。”看他溫和清亮的眸光凝聚在自己身上, 她不敢問敏感問題, 只好關心他病情。
“你能來, 我很意外。”趙一舟自動屏蔽了關于病情的問題，眼睛不受控制的打量芮晗，她沒有瘦，也沒有他想象中的流產后的憔悴, 相反，她更漂亮了，就像她帶來的百合花，新鮮嬌嫩、艷而不俗、青春氣息滿滿。
“我們不是好朋友么？在X市，我只有你一位朋友。”沒等趙一舟回答，芮晗輕松的又說道，“工作也不要太累了，記得好好吃飯，多多休息。”
像是明白過來什么，趙一舟伸了伸手，終是忍住沒去抓她的手臂，他微微垂頭問她，“你早知道了，我的身份，是么？”
“是啊，我看了頂峰提供的董事資料，早已知道你是頂峰的股東，是趙氏股東，是玉京酒店的主人。”她真的覺得趙一舟太單純，難怪玉京夫人疼愛兒子，早早把股份轉給兒子，為的還不是一份以防萬一的保障給趙一舟。
因為芮晗的話，趙一舟瞬間紅了眼眶，原來她那個時候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這個尊貴的身份也沒能讓她權衡利弊之后回應自己的愛意，薄唇抿了抿，他不甘心說道，“這個身份不好，被你嫌棄了。”
“是別人幾輩子求不來的福分，一舟，別亂想，養好身體最重要。”對上他的目光，芮晗眼中的神情極為復雜，不知道說什么會刺激到他，她開始試著轉移話題。“你與普通商人不同，特別斯文善良。”
還好，她對他評價沒有太壞，趙一舟暗自松了一口氣，坐在沙發里，芮晗環顧四周卻覺得有些遺憾。不像易北堯喜歡送她花自己也喜歡各類鮮花裝飾居所，趙一舟寬大的病房里甚至沒有一處擺了花，他是不喜歡花么？可他看到她，看到花時，眼神分明是歡喜的啊？
因為他胃病嚴重，芮晗什么補品也不敢帶來，趙家什么好東西沒有，她也并不擔心他的飲食和康復情況，只帶了鮮花和易北堯準備的適合書房的幾件玉器擺件做為禮物，盡了好朋友探病關心的情分。
臨走的時候，趙一舟扶著沙發扶手站起來，身子晃了晃，芮晗忙去扶他，四只手就那樣當著兩家保鏢、傭人的面握在了一起。
骨節分明的大手冰涼，芮晗抓住趙一舟手腕瑟縮了一下，還是沒立刻松開他，抬頭道別，“你不要出來送我，有人陪我的，放心吧。”
“芮晗，我的喜歡永遠在。”低頭說完這句，停頓了一下，趙一舟繼續認真對她講，“有任何困難，有不開心，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我會為你解決所有事。那天沒抱住你，害你摔倒，對不起。其實，我可以抱你的，你信我……只要我活著，無論什么時候都可以找我，信我……”
平靜的回望他的眼睛，芮晗不太認同的說道，“你不要胡思亂想，養好身體。”
返回X市的家，易北堯不再發燒，甚至已經見了兩撥集團內的親信老臣，芮晗看到他的臉色便知道，一切皆在他料想當中，畢竟圍繞易北堯的工作團隊一直跟在他身邊，集團事務沒有因為他搬遷Y市而有所改變，事業按部就班在發展中。
拜訪的老友離開了，芮晗立刻到易北堯身邊，也不問他同意不同意，摟住他依靠在長榻迎枕上的腰身，臉蛋貼在他胸口，小貓一樣汲取他的體溫，引得易北堯坐不住身體不住的下滑，還好脾氣的笑著問她，“乖寶，想我了？”
“你不要一直坐著，躺一會兒吧。”她就是想把他欺負躺下，芮晗又故意蹭他身子，易北堯完全坐不住了，歪著身子倒在了榻上。
“臟，我身上……別弄到你身上。”昨晚發燒開始，由于感染了病毒，易北堯肚腹一直在斷斷續續排，平時他雖無法自控，好歹有正常排泄規律、有些感覺，這一下功能失調、毫無規律開始，不敢喂他吃猛藥，只能一直給他包著紙尿褲，尷尬也無奈。
“啊？還是有些腹泄？”芮晗更加心疼他，伸手想幫他揉揉肚腹。
“嗯。”這一天也不知道被護工抱著去清洗了多少次，斷斷續續，易北堯自己完全控制不住。
“我看看。”
“不行。”自尊心強的要死，即使兩個人早已經在一起，易北堯一直不肯芮晗照顧他排泄。
“不行？”芮晗看他笑了笑，小手已經更緊的摟住他的腰，慢慢向下滑去。
力氣不夠大，芮晗又想跟易北堯鬧，結果兩個人貼在一起倒下的時候都無力自控，她只來得及緊緊抱住他護住他頭頸。倒下的一瞬間，芮晗看到易北堯眼睛翻得只剩眼白，嚇了她一跳，忙從他身上離開，看到他欣長的脖子喉結在一下下滾動，眼睛睜開焦距對上了她的臉，芮晗才放下心來，畢竟這人身子柔軟，真的是要像對待洋娃娃一般溫柔。
結果就是想玩鬧又不得不收手，芮晗害怕易北堯發病或引起身體痙攣，只好抱著他溫存一會兒，哪里還敢跟他撒嬌打鬧。易北堯了解她的小性子，但他如今雙手無力抱她，腿更是只能外撇癱在床上，沒有依靠連坐都坐不住，最重要他包著紙尿褲，不知什么時候二便就會無知覺泄出一些，該怎么跟她卿卿我我、你儂我儂？他只能盡力不讓自己生病，不讓過于不堪的自己嚇到她，不讓她柔軟玉指沾染贓污。
因為易北堯還有一點低燒，芮晗跟單位又請了一天假，他們在X市多逗留了一天，等到他身體情況穩定才飛回Y市。
兩個人關系特別好，十指緊扣坐在一起的時候，芮晗不禁感慨，“為了你，原來我是可以不要工作的。”
“沒有那么嚴重，是我拖累了你。晗寶，是我不好，你很好。”對于事業，易北堯支持女性做事業，對于愛人他更是不希望她年紀輕輕留在家中做全職太太，但更重要是另一半自己的意愿，她做什么選擇，他都會支持。
兩個人回到Y市新家，經歷了趙一舟的表白、探病等事，還有一同經歷了意外懷孕又失去寶寶的痛苦經歷，由于易北堯一直在芮晗身邊，兩個人自復合以來沒有真正意義上分開過，他們的感情非但沒有問題還越來越好，事業、生活無一不在朝理想的方向發展。
家中有貓貓狗狗，也有很多人貼身照顧行動不便的男主人，易北堯不僅僅工作中有總覽全局、頗具前瞻性的頭腦，生活中他同樣甜蜜、驚喜時常會給到愛人，對于身邊人，從來寬容大度。但他再沒提過喜歡小孩子，甚至有一段時間，對于剛成立的助學基金會也不聞不問。
芮晗了解易北堯，知道他不是不在意，而是把所有事放在心里，她自己也沒有多么渴望非要生一個寶寶，甚至還私下咨詢了上次私人醫院的醫生，在自己身體恢復后，她聽從醫生建議，選擇了一年注射一次可以長效、安全的避孕方法，瞞著易北堯，芮晗自己去醫院注射了避孕針。
定居在X市，易北堯幾次想以頂峰集團的名義慰問韓冬陽家屬，思來想去他決定不做這次撫慰，他跟李梧聊天時提起，“他們害芮晗，我還是無法原諒，一切按之前的處理方式吧。”
于是，對于韓冬陽事件，頂峰始終能拖就拖，能不回應就一個字也不回應，基本毫無作為。
芮晗流產后，易北堯忙于照顧愛人，接著又飛回X市數日，他身體不好、公務又忙，等他想起來詢問后續結果，已經是Y市的盛夏時節了。
“先生，結果早就出來了，醫生說給到芮小姐，所以沒有專門給您一份，還讓我跟您說情，請不要介意。”拿了密封好的厚厚一摞檢測結果，李梧還不忘幫醫院的醫生說幾句好話，畢竟醫生不愿得罪易北堯這位尊貴客人，李梧樂得做順水人情，結交一位醫生朋友。
“沒事，你幫我拆開，出去吧。”胳膊剛剛拆了外固定，由于時間太久，易北堯現在右胳膊幾乎不能活動，更不要說靈活性了。他動了動肩膀，讓李梧放下那一摞東西給他看。
幫易北堯挪開眼前的電腦，李梧將密封材料拆開放在易北堯面前，給他左手上固定的鼠標取下來，再套上助力翻閱的手套，細軟手指蜷縮、再被撐開，再緩緩收攏一點，被安靜擱置在了桌面。
以為自己象征性看過了這些林林總總的結果可以去休息了，但易北堯看到了自己最關注的點，除了芮晗有些貧血他一直知道外，關于她的身體沒有什么其他不好的內容令他擔心。
對于流產后，孕期只有幾十天，還特別特別小的胚胎的一系列檢測，易北堯看到了他內心最為關注的，流產原因竟然是因為精子的問題。
幾年前，易北堯的確做過生殖系統的檢查，當然也包括對精子的檢測，當時的結果是他精子質量中等，達不到健康男性的正常標準，但對于癱瘓的他來說，已經是非常好的結果。
原來真的不怪趙一舟，其實趙一舟也的確沒做什么，當時，他是本能要護著芮晗，力氣不夠大才兩個人都摔了，即使摔倒他也給芮晗做了肉墊，并沒讓她受傷。
心情跌入谷底，易北堯是內心強大的人，但他終究也有撐不住難受傷心的時候，如今清楚是自己的問題，害愛人流產身體受損，而且，未來的生活很長，他的身體恐怕會一直害芮晗，如何給愛人真實的幸福而不是用愛的名義綁架她，易北堯迷茫了。
安靜的書房內，坐在輪椅里他身體不住的抖動，跌宕情緒在癱廢肢體上完全被體現出來，無法自持。
慢慢調整呼吸獨坐，易北堯的雙腿在小腿的位置被輪椅束帶固定為了防止滑落，小腹處也有固定帶，所以無論他身體抖成什么樣也不會掉下輪椅。
經過好久努力的喘息，還好易北堯并沒有哮喘發病，但他已經坐了很久，身體早應該休息。此刻，他能夠操作輪椅自己活動，輪椅和桌面都有設置好的呼叫鈴、呼叫器應有盡有，但他坐在輪椅里，忍耐著身體小規模痙攣過后的酸疼，甚至空氣中已經飄散出令人作惡的氣味，仍舊一動不動。
負面情緒占領上風，他好像在折磨自己，用這樣沒有尊嚴的方式提醒自己，你是個拖累人的殘廢。
即使坐在臟污不堪的境地，身體也沒辦法挪動分毫，易北堯挪動左手，用蜷縮的指關節打開手機，猶豫了一瞬，還是撥通了鑒心的電話。
很快實現了通話，鑒心聲音如常跟易北堯打招呼，易北堯則嗓音不穩，低低說出問候，“哥，打擾了。”
鑒心：“不打擾，我在看書，你打電話來，是發生了什么事么？
“晗寶，她之前懷孕了，然后又流產，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是我的問題，孩子才保不住……”幾次想停下來，作為一個男人，說出這番話來，易北堯的嗓子已經難受的開始疼了。
鑒心直接給易北堯下了定論，“你在自責。”
“我在想，我是不是錯了？”
“男女情事沒有對錯，都是因果。你沒有回頭路，因為你們已經在一起了，你現在放手，她的命運也已被你改變。不要執著于任何事，沒有什么事是必須要做的，你們倆是一體的。切記，耗費你全部心血的事也不見得是對的，無心插柳柳成蔭也許才珍貴。”鑒心通過電話，跟易北堯破天荒的聊了好久，他的開解無非是讓易北堯放寬心，隨著心意去生活和做事，有孩子或者沒有孩子，都不是關鍵，不要傷害了最重要的人才是第一位。
李梧第三次去書房敲門請示，易北堯才同意他進來，走近書桌李梧已經聞到了不好的味道，沒有嫌棄還小跑到輪椅邊，他彎下腰仔細看了看易北堯的臉，小心地詢問他，“先生，您身體不舒服，還能坐么？”
這間大書房有小型會議室的功能，為了他身體考慮還配了無障礙洗手間。
“你叫人來，在這里先幫我清理一下，這樣出去，弄的到處臭烘烘。”
“好。”蹲在輪椅邊，李梧半步沒離開，用電話叫來了護工，帶了好多易北堯需要的東西，他們是小跑過來的。
護工帶了衣褲、薄毯、厚毯，一箱子護理清潔用品，慢慢把輪椅靠背放低，打開他身上的束帶，開始有序的清潔。
“開窗子。”味道太明顯了，易北堯閉著眼不愿說話，感受著被護工小心抱起，他們給他輪椅鋪了好幾層護理墊，才又把他放回原位，開始脫褲子的時候，易北堯又忍不住要求了一句。
“我讓他們戴口罩，等給您清理干凈再開，吹了風會生病的，忍一忍。”李梧常年在他身邊，什么場面都經歷過了，他唯一愿望是易北堯少生病，其他并不重要。
平日在床上，側身的姿勢對于排泄和清理身體比較容易，輪椅畢竟狹窄，易北堯躺著護工會擔心弄臟他背部衣服引起他更大的情緒，還好他最近腸胃其實已經恢復正常，這只是他小規模痙攣過后的失禁，還未到贓污橫流的糟糕境地。
能感覺到自己干癟的臀部被一次次抱起，反復的擦拭，抱起，擦拭……最后李梧又過來抱易北堯，他右手還一點也不能活動，被擺在小腹處，左手易北堯會顫巍巍抬起，任李梧抱起自己癱軟的身子，護工清理掉所有臟衣褲和輪椅上的護理墊后，再鋪上薄毯和厚毯，李梧才小心把易北堯放回輪椅，迅速包好他身體后，他們才離開了書房，回房間浴室為他沐浴。
等到芮晗下班回來，易北堯已經恢復正常，卻蔫蔫的躺在臥房不肯出來，每到這個時候，芮晗知道他一定有事，忙去房里看望。
“阿堯，身體不舒服？”坐在床邊，她伸手撫摸側臥的人的額頭。
“沒事了。”
“那就是曾經有事嘍，可是李助理沒告訴我發生了什么事，讓我來猜猜，猜對了我們去餐廳吃飯，猜錯了……那就在房間里吃，好不好？”她想哄哄他，先給他好的情緒，再慢慢關心本質問題。
“晗寶，你扶我起來……”撒嬌的男人最好命，聽他這樣說，芮晗小心掀開易北堯身上薄被，拿開他身體兩側的定型枕和□□夾的軟枕，抱著他幫他翻身躺下，再把他左手拉到自己脖子上，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背，用力抱起撒嬌的男人。
“有功能床不用，晗寶你是不是沒苦硬吃？”被她抱住，易北堯心情已經平復了大半。
“哈哈，你說要抱的呀？我做的不對么？”
細微喘息了一會兒，易北堯勇敢開口道歉，“晗寶，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這累人的身子，是我害你流產，害了你……”
他知道了？
聰明的芮晗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抬頭用臉蛋蹭他瘦削清晰的下頜線，行動安慰后，開始理智述說心中的想法，“阿堯，你對我的好太多太多了，這一點點疼，真的不算什么，如果再讓我重新過一遍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仍然會跟你在一起，因為，你給了我太多太多愛，我真的好幸福。”
她愿意跟他在一起，她喜歡跟他在一起！
做為身體嚴重殘疾的人，易北堯當然有深深的自卑和不自信，芮晗這樣說話，無疑把他和普通人一樣對待，她肯定了他做為愛人的意義，她喜歡他做的一切，做為男人，在這一刻易北堯無比的驕傲。
“我不會再讓你受傷，不會了，晗寶，相信我。”絕對不會再讓芮晗懷孕，易北堯已經下定了決心。
“嗯，好。”她真的好愛好愛易北堯，愿意為他做所有事，只有跟他在一起，芮晗才會覺得安心和幸福。吻他紅紅的眼睛，芮晗用嘴唇為他拭去淚滴，再一次親吻因為激動而流淚的愛人。
第36章 第 36 章 摔傷的胳膊骨頭完全長好……
摔傷的胳膊骨頭完全長好后, 易北堯更加發愁，因為胳膊被固定了太久，細瘦攣縮的厲害，過去可以抬高, 手肘、手腕也能活動, 現在右手卻只會縮在小腹，啥也不會干了。
背著女友, 易北堯和復健師、助理發脾氣, 說胳膊這下廢了, 你們快幫我想辦法，讓它好起來。
當著芮晗的面，易北堯卻能樂呵呵講話，輪椅操縱還是只能左手來，有一件事他卻已經惦記了好久, “晗寶，我的手已經好了, 看起來好了……咱們問問你的爸爸媽媽, 看看二老什么時候有時間, 你帶我去拜訪他們吧。”
天氣暖和, 易北堯身體情況很平穩，基本不會無緣無故發病。現在定居Y市, 也已經和芮晗同居了好久, 雖然芮晗一副安于現狀的樣子, 但他是男人，不僅心急于正式拜見她的父母，他更想早早把芮晗娶回家，讓她做他的太太。
“哦, 好。”坐在他輪椅邊，芮晗徑直拿起手機開始打電話，看的易北堯立刻心臟跟著縮緊起來。
“媽，你還在上班呀，哈哈，好的好的，冬天才退休呢。”
“有事呀，我和阿堯，想回去看看你和爸爸……”芮晗這句話一出口立刻被電話那頭媽媽打斷了。
【不能見面，你是傻子么？我們是普通老百姓，他，他是另外一個階層，我們家不想高攀。】媽媽的聲音略有焦急。
“媽，沒有那么嚴重，阿堯他很好的，我們認識差不多十年啦。他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人。”沒聽出媽媽的話外之音，芮晗還在真誠的勸說，她甚至壓根沒以為媽媽會拒絕。
【真是傻女兒，我早已經勸過你，可你不聽話，那樣的男人，你那時候才19歲，19歲啊，他差點害死你你這就忘了？如果重蹈覆轍，你能不能承受？別又要死要活的，吃了多少藥你忘了？】由于在單位，媽媽嗓音不太大，但語氣嚴厲，十分不悅。
“媽，別說了。”她知道他能聽到，尷尬之余匆匆結束了通話。
母女倆的對話不歡而散，顯然，暫時還不能去登門拜訪。
手機講話并不隔音，易北堯在芮晗身邊把她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驚訝的扭頭直直瞪著她，張了張嘴，不知道從哪里開始問她。
“晗寶，你立刻跟我說，怎么回事？”他身體不能動，可手腳已經開始抖，呼吸也不太順暢了。
“過一段時間我們再回去。”
“不是這個。”閉了閉眼，易北堯胸口起伏，開始呼呼的喘。
“我說，我說，你別激動，已經過去了，我……我在大三、大四的時候，有些焦慮、抑郁……看醫生，吃了藥已經沒事了。后來聽醫生的建議開始跑步鍛煉身體，早已經不吃藥了，畢業后，我已經好了，不用再吃藥。”明明她是受害者，說起話來卻結結巴巴，芮晗在考慮如何解釋才能讓易北堯不要發病，不要激動。
她蹲在輪椅邊握住他雙手，輕輕摩挲呵護他畸形內扣的癱掌，一邊解釋一邊抬頭觀察他的反應，這一刻他是最最重要的，是真實被愛的，易北堯因為芮晗的緊張，逐漸放松了下來。
原來他手術后一動不能動、艱難康復的那兩年，她同樣不好過，等他能夠進入正常生活、顧得過來派人打聽芮晗的消息時，得到的都是她順利畢業、被直接選調，一路是如何努力上進變得更加優秀的好消息。
當年，他給她的不僅僅是一場情傷，還是一次涅槃重生。
“晗寶，你沒告訴過我。”面對心愛的人，易北堯再一次紅了眼眶。
“因為已經過去了。”她輕輕說過去了，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中。
芮晗又給媽媽打電話，既然易北堯已經知道她曾抑郁的事，她想說完剛才的話題。
“媽，談戀愛的確很重要，我也真的很愛很愛北堯。可是我長大了，已經28歲了，現在，如果他再次甩了我，我雖然會難受，但肯定會好好生活下去。因為，我已經懂了，生活的意義和美好不只是有愛情，也有親情，也有事業，還有我資助的學生的成長……有很多很多別的事。如果再次失戀，我保證能夠接受，你和爸爸放心吧。”
話斷電話芮晗還很平靜，易北堯卻難過的不知如何是好。
“晗寶，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做了錯誤的決定。我太自私了，只顧自己的感受，沒有詢問過你的意見。”當年的小女孩長大了，聽芮晗那樣說，易北堯倒覺得寬心不少，但更多還是心疼。沒有他的陪伴她依然長大了，甚至比他以為的更加成熟，更加睿智，時間無以彌補，易北堯只能默默向未來許下心愿，永遠愛她、尊重她。
右邊胳膊關節僵硬，不僅胳膊又細了一圈，連帶手掌也內扣的厲害，手上的肌肉萎縮了，干癟塌陷得筋骨畢顯，易北堯的手讓人不敢用力碰觸，仿佛輕輕一折便會斷掉。
右邊腿腳和胳膊僵硬、細瘦加劇，不僅是不好看，還嚴重影響易北堯的生活，他穿衣吃飯、操縱輪椅和電腦、批閱文件無一不是依賴旁人幫助；和芮晗在一起也是她照顧他，讓柔柔的女孩子抱自己起身，讓心愛的人給自己清理□□，甚至那欲望的頂峰也要依靠她帶自己攀登，易北堯心里每每不是滋味，無奈之余只好默默加緊鍛煉身體，藥物、理療、按摩一樣不落，胳膊、腿兒疼得冷汗直流他也從不在乎，只期待身體能夠快點好起來。
幾天后，Y市政府為了營商環境，舉辦的一年一度的“上市晚宴”，為此易北堯專程提前試衣服，第一次出席上市公司高層大佬才能參加的官方宴會，重視起來總是沒錯。
“阿堯，這衣服真好看，很合適你，你皮膚白白的，穿什么顏色都好。”芮晗這樣說話并不是奉承，完全出自真心。
易北堯穿黑色手工繡滿銀色細致花紋的襯衫，搭配灰色改良定制西裝，被抱到輪椅里試鞋，雖然發型、眼鏡等配飾還沒裝扮好，但他雙手搭在扶手上端正坐著，深邃的五官和棱角分明的輪廓，無情的臉和多情的眼睛完美的組合在一起，說一句憂郁貴公子沒人會反對。
“能不能給我搭一條裙子，把腿腳給蓋住。”護工幫易北堯試鞋弄疼他了，他知道自己的腳已經萎縮成了一個肉團子，右腳還是歪的，不能怪護工，只好撇了撇嘴角跟女友開玩笑自嘲。
“好啊，也別剪頭發了，扎一個揪揪，把我的紅裙子給你，像不像陰濕男鬼？”拿著給他選的銀色袖口和銀絲邊的裝飾手絹，芮晗摸了摸他柔順的頭發，感覺長度真的剛好可以梳一個帥酷的時尚扎辮。
“鬼？”眼看易北堯皺了一下眉，是要炸毛。
捏捏他尖尖的下巴，芮晗繼續大膽調戲，“嗯，吸血鬼王子。”說完她后退了一步，準備跑的節奏。
唇角勾起不易察覺的笑，易北堯左手虎口卡住操縱桿，驅動了輪椅就要去追芮晗，護工哪里知道他們倆在打鬧，鞋子才塞了一半軟腳進去，忙抱住易北堯雙腿不讓他動，“先生，等等，鞋……”
站在原地的造型師還來不及說，先生的臉型和膚色，真的什么發型和服飾都搭，他的臉是建模一樣的。
做為上市公司最大股東，本應該最忙碌的易北堯已經顧不得形象，追到女友把人家欺負到沙發角落里，沒辦法芮晗順勢坐在了沙發上，笑嘻嘻給他“道歉”，“阿堯，我錯了，不該，不該說你長得好看……”笑得不行，芮晗捂住了嘴巴，也不知該怎么解釋自己剛才的花癡行為。
“你那是說我好看么？嗯？”被固定在輪椅，易北堯沒辦法探身和彎腰，他只能把輪椅側過去一些，放開操縱桿去捉芮晗。
那歪斜內扣的一截軟掌，即便他胳膊修長，也無力抓住任何，易北堯卻不放棄，胸口一起一伏的全身跟著用力，晃動胳膊一遍一遍去碰芮晗，拉也拉不住，勾也勾不到，芮晗怕將他氣哭，只好自己站起來坐在這人大腿上。
“阿堯，你真的好看，怎么樣都好看。”圈住脖子親昵跟他耳語，她一旦撒嬌，他終于不再氣呼呼，挪動虛軟的胳膊抱住了心愛的女孩，看他不再介意，芮晗才敢偷偷親了一下，算是完全投降。
宴會那晚，芮晗穿了易北堯精心選的白色禮服，羅賓也帶了女伴來，四個人一塊兒出席。
芮晗不知道，易北堯是第一次出席Y市這種上市公司晚宴，羅賓可不是第一次出席，但游戲人間近乎半生、參加無數次酒會、宴會的羅賓，是第一次帶女伴同行。
羅賓的女伴叫沈柒顏，聊了幾句之后芮晗發覺，她果然是位柒巧玲瓏，喜笑顏開的妙人兒。
“晗寶，你是今晚最漂亮的仙女。”做了一個你最棒的手勢，沈柒顏捧來兩份精致點心和幾樣看起來像畫一樣的小餅干，又夾帶幾杯顏色各異的飲品，帶芮晗去角落里品嘗起了美味。
“你叫我姐姐啊。”芮晗大囧，吃了她端來的食物，覺得哪一款都好吃，可是小丫頭還在讀大學，怎么可以和易北堯一樣的方式叫她？
“嘿嘿，好聽，我喜歡這樣叫你。”柒顏皮膚光滑如細瓷般，模樣打扮冷艷似御姐，說出話來卻像個小妹妹，可愛至極。
拿柒顏沒辦法，芮晗只好跟她一塊兒吃東西，目光不時看看不遠處易北堯的輪椅，看到他和羅賓在和一位又一位富豪大佬握手聊天，芮晗已經替易北堯覺得辛苦。
“北堯，大半年沒見，你瘦了。”
“看起來瘦了些，不過好像有喜事發生，臉色不錯。什么時候咱們也合作一次，給我個機會和年輕人學習學習。”
晚宴大部分人是老相識，在這個屬于社交的時刻，自然不乏有人過來與易北堯攀談，易北堯不帶任何目的，純粹來看看，輕松的狀態反而新朋友老朋友皆有收獲。八年后回來Y市定居，他身體需要適應，剛拆了固定不久，易北堯的確是還沒把瘦下去的體重養回來。
請來美容師日日登門填滿芮晗的時間，易北堯最初單純是為了照顧芮晗，畢竟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后來他發現填滿了愛人的時間其實好處多多。他不是不愿和她相處，但他吃飯、復健、工作甚至日常生活全部是耗費時間的，芮晗一直守著他，必然徒增守候和親自照顧，這是他不愿看到的，不如讓她忙著去忙基金會的事，忙著保養變美，忙著充實自己，總比守候一個不能動的人有意思的多。
皮膚白凈長發如瀑的芮晗本就是冷艷型美人，當晚她的造型把美女最刁鉆的條件全部提現了出來。頸長，面俏，手指纖細修長，全身的皮膚白嫩秀氣，無論從那個角度看，芮晗皆是頂級美女。艷驚四座的同時，她又不做作刻意，自己毫不在意，美而不自知。
舍不得離開自己的愛人，社交晚宴被易北堯應付的平淡疏離，但對于一直護在身側的好友，他也有滿腹的好奇。
左手控制輪椅，易北堯艱難抬了抬右臂，意思讓羅賓去那邊，“沙發那邊，你坐下，我有事問你。”
“什么大事？需要背著你家芮小姐說。”依言走過去坐在沙發里，羅賓好笑的逗易北堯。
“我明明是背著你的沈小姐好吧。”咬了咬牙，易北堯瞪了一眼態度隨便的羅賓。
“哈哈，你是想問，我和小柒是怎么回事吧？”羅賓有數不清的女性朋友，但他其實非常潔身自好，朋友就是朋友，不是女伴，更不可能是女朋友。像這樣正式的場合帶女伴出席，對于近四十歲的羅賓來說，竟然是人生第一次。別人不了解羅賓，易北堯知道，這位沈柒顏小姐，對于羅賓絕對的不一般。
看易北堯點了點頭一臉焦急想聽到答案的表情，羅賓不再賣關子，滿臉幸福的說道，“她是我的一見鐘情，是我的一輩子。”
聽到好友的表白，易北堯終于放心且安心，側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兩個女孩子，他微微笑了，“你要好好對她，認真談戀愛，千萬別把人家嚇跑了。還有，別亂用詞兒，什么一輩子兩輩子的。”
“她是我的女神，是我的心肝寶貝。”提起愛人，羅賓一臉的欣喜，樂顛顛跟易北堯顯擺。
還好易北堯有芮晗，想起她滿是驕傲，覺得自己眼光好好，一點也沒有被羅賓的幸福影響。
“羅賓，我是不是應該再求婚？”
“肯定是啊，需要我幫忙的話，盡管開口。”羅賓滿腦子搶親、霸道愛、戀愛合約的離譜情節。
“可是，我還沒正式見過晗寶的爸媽，更沒得到二老允許，怎么求婚？”骨子里的不自信又來了，低頭看看身下的輪椅，再看看細瘦變形的手，易北堯覺得好難，自己這樣的身體，晗寶拿不出手啊。
“快點見面啊，既然早晚要見，不如早一點。”羅賓甚至開始計劃陪伴易北堯去見芮晗的父母，在Y市遇到了心愛的女孩，羅賓的桃花終于開了，他開始喜歡Y市，喜歡這個夏季。
易北堯和芮晗進入了很默契穩定的甜蜜期，羅賓和沈柒顏正式拉開了熱戀的帷幕。
想到與未來岳父岳母見面，對易北堯來說比頂峰上市還緊張，他主要是覺得自己胳膊上的骨折雖然好了，但胳膊也基本廢了，露出來的手看起來瘦的好像雞爪，芮晗爸媽看到一定會嫌棄他。
“累的滿身汗，你看看，身子到現在還在抖，你是瘋了么？”兩節復健課一塊兒上，芮晗下班回來，易北堯剛下課還來不及清理身體，她毫不嫌棄他滿身汗濕，抱住他半身發覺他累的一直在抖，十分生氣他不愛惜身體。
“這不是要去見，你爸爸媽媽么。”他要努力鍛煉，不然胳膊太細了，沒有一點力氣還無法挪動，不僅是不好看，還大大影響生活，過去能做的事，以后恐怕做不了。
“見面就見面，你折磨自己做什么？累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爸媽終于答應見面，芮晗高興還來不及，沒想到易北堯在家拼命鍛煉折騰虛弱的身子，把她氣的哭笑不得。
“我這最多算內耗，哪里就虐待了。晗寶，你不懂，我身體這樣，我是怕嚇到他們，我……”低頭查看自己的腿腳，易北堯細瘦的胳膊搭在輪椅扶手，他也知道幾天時間練不出力氣，也漲不了幾斤體重，癱瘓變形的身體早已無法用衣褲、鞋子、毛毯什么的掩飾了。
彎腰更緊的抱住他綿軟無力的腰，芮晗輕吻易北堯只有薄薄皮肉的腮邊，她貼在他冰涼汗濕的脖頸處，無比肯定的告訴他，“阿堯，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我的爸爸媽媽也不能。以后的日子，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愛人給了無數次堅定的回應，易北堯對于愛情充滿了安全感，但他還是想盡量好一些，再好一些。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沒有機會與愛人的父母見面，如今這不堪的身體……卻已經見過一回了。
做為兒子，他每天活著，按時送上自己的關心和禮物，母親便會安心；做為朋友，他能夠侃侃而談，適時表達自己的意見并偶爾參與其中即可；做為老板，他有腦子、有錢就是王道，永遠信心滿滿，至于他能不能走路，只要不耽誤員工發薪水，沒人真的介意。
做為女婿，長得好看，只會爆金幣顯然不行，巨型婚紗照片越多人看到越好，盛大的婚禮自然是給所有親朋好友參加的，男人力量與能力該如何體現，這個社會無時無刻在點醒你。
自己的身體情況無論如何也不是女婿的好人選，有再多錢也無法彌補殘疾的事實，易北堯無比介意自己身體，他不好意思登門求娶，可為了愛人的體面和名譽，卻又是一定要去，不能回避的一次見面。
拼命鼓足了勇氣，易北堯去芮晗家的路上依舊心事重重，坐在超級舒服的座椅里，芮晗越來越覺得輕松，她伸手去撈過來他細瘦的手腕，柔聲哄他，“阿堯，你昨晚沒睡好，睡一會兒吧，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到呢。”
“我睡不著，沒事。”他蔫蔫的，一點精神沒有。
“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我爸媽不會再反對的。”她明明在真誠的寬慰他，聽到易北堯耳朵里卻是另一回事。
“呵，是我不好，先把你困在身邊，再讓他們沒有選擇不得不答應，真的討厭……”外表英俊貴氣，其實卻是離了人自己寸步難行的癱子，這次出行易北堯覺得喪氣至極，他能做的一直是癱在床上發號施令，也永遠都是。
芮晗的家距離Y市很近，屬于縣級市，車程大概兩個小時，差不多快到市區的時候，易北堯手腳已經抖的完全控制不住，抽搐的十分厲害。普通人略有疲累的路途，易北堯癱瘓的身體已經受不住，原本已經訂好酒店，準備到了酒店再行給他身體減壓、按摩，可他身體虛弱、精神壓力又大，不僅僅是哮喘輕微發作喘的很厲害，身體也已經發出抗議，抖動得停不下來。
一臺保姆車、兩臺頂級豪車齊齊停在路邊，女友和助理在身側，司機和護工搶著給易北堯捧起不住踢動的癱腿。
“呼……呼……呼……”本身有哮喘氣管脆弱，發病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易北堯極少痙攣的身體抽搐越來越嚴重，簡單的按摩、安撫完全不起作用，大家只能全力護好他，避免他傷到頭頸胸腹，即使這樣，次次發作之后，他身體仍免不了大片的青紫。
痙攣之后身體筋骨各處特別疼，癱瘓的人不會動，疼也好，抽搐也罷，易北堯只能忍，他已經自怨自艾的力氣也沒有，全然虛弱無依任護工小心搬動、抱自己到床上休息。
護工第一時間給易北堯清理失禁的身體，還好導管沒有劃傷尿道尿袋里沒有血，吸氧、按摩手腳后，沉重的身體令他昏沉沉睡了過去。
在車內用了擴張氣管的噴霧，這床沒辦法讓易北堯自己靠坐，只能護工抱著他，芮晗端了水杯用小勺喂他吃藥。清醒之后他身體疼得厲害，頭暈疼痛，易北堯知道他今天必須臥床休息了。情緒低落之際，他通紅的眼睛看著芮晗，很怕下一秒她會消失在眼前一般。“明天，晗寶，明天我再去你家，你今晚，想回家陪爸媽么？”
“我不回去，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們一塊兒過去。”她搖搖頭，小心喂了水，再給他擦了擦唇角。
在芮晗從小生活的地方，易北堯只能側頭看看落地窗外明亮的天空，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哪里的風景最漂亮，哪家餐館是她最喜歡的？易北堯不敢問出口，他癱在床上無法行動不能陪伴她游玩，問這些問題只能是自取其辱，不如不開口的好。
“晗寶，明天，在你爸媽面前，你不要理我。”沒辦法安心休息，易北堯蹭著芮晗手心，開啟了碎碎念。
“不理你？裝作不認識么？”不對勁啊，已經把他領回了家，不搭理他不大好吧？
“我的意思是，不要照顧我。他們看到，會心情不好。”他怕父母看到女兒圍著自己輪椅轉，心里會更加介意。
“好好，聽你的。”只要他能好過一點，芮晗統統都答應。
芮晗的家是在她上班后父母新買的房子，是小區環境和物業都不錯的小洋房，很適合居住。
“別打電話，等等，晗寶聽話。”輪椅已經進了電梯，易北堯還虛虛抬手阻止她打電話通知父母。
“到門口了，你還不讓我告訴他們？”雖然父母已經知道他們今早過來，但芮晗還是不大理解易北堯的意思。
“臟，再等等。”？
輪椅被推出電梯，好幾個人大氣不敢出，護工拿出準備好的濕抹布，開始分工擦拭易北堯的輪椅輪子。
心細如發的人，易北堯叫人提前準備了抹布，進門前悄悄把輪子擦干凈，不然輪椅進入家中弄的地面骯臟，連帶讓家中做衛生的人也討厭。
明白了易北堯的心思，站在家門口芮晗也沒機會再說他，直接輕輕敲門喊爸爸媽媽。
幫助把輪椅推過那個低低的門檻，再把精心準備的禮物一一放進門口玄關處，護工、保鏢留在門外，芮晗帶著易北堯才算是正式進了家門。
“北堯來了，我和她爸爸在這邊已經看到你們車子進來了。”媽媽還是很客氣的，隨便找了個話題，跟易北堯打招呼。
“快進來，到沙發……來，到這邊來。”雖說是第二次見面，由于第一次見面不可言說，芮晗爸爸突然有些不知如何跟易北堯講話。
坐輪椅的女婿，終于見了岳父岳母。
第37章 番外上 婚后番外，與正文無……
結婚的第三年, 芮晗和易北堯一直住在Y市，幾個月前羅賓和柒顏成婚，現在二人正在全世界旅行，不時發來美美的照片和當地特色的禮物寄給他們, 好不快活。
還有一個月是易北堯38歲生日, 芮晗在早晨梳洗換衣之后，趁易北堯排了尿、剛洗漱好能夠下樓吃早餐的時候, 柔柔坐在他床邊, 一邊給他揉捏蜷縮伸不直的手指, 一邊問他意見。
“阿堯，你快過生日了，有沒有什么特別想做的事？”
聽她提起生日，易北堯腦子里空白了一瞬，婚后生活他過的太幸福, 妻子日日陪伴在身邊，兩個人有安靜看書、聽琴的閑適, 也有相伴一起看表演和欣賞藝術品的愜意, 更有偶爾出游的浪漫情調, 他真的再沒有什么奢求, “你在我身邊，健康快樂, 我就會開心。”他說的是實話。
“你一定要提出要求, 我來完成。”夏末初秋, 是易北堯入冬前身體狀態最好的時候，芮晗有意飛去瑞士，在那邊給他過生日。安靜廣漠的自然景色，富有特色的食物, 歐洲文化和藝術的氣息都在吸引芮晗再次去游玩。
九月的瑞士平均氣溫在10℃左右，此時大地呈現金黃色，是郊游的最佳季節，各地會舉行品嘗葡萄酒和奶酪的活動，瑞士一年四季都適合旅游，但這個季節比較適合易北堯居住。
“好，好。”她說什么他都會應下來，老婆大過天的原則在易北堯這里體現的淋漓盡致。
護工給他穿好厚襪子，把人抱到輪椅里固定好，易北堯和老婆一塊兒下樓吃早餐，這是他們難得的清晨時光，因為大部分時間他沒辦法這么早起床，只有最近身體情況比較好，易北堯才專門要求早起，想陪老婆吃早餐。
早餐后，芮晗去工作室忙基金會的工作，易北堯居家復健、處理公務，午后的陽光柔和撒滿臥室，吃過午餐易北堯有些懶懶的犯困，平時這個時間他也要躺下午休，更多是為久坐的身體休息減壓，很少真的睡著。
今天，易北堯一直在想，老婆在他生日的時候，已經做過太多親力親為、令他意外又感動的事了。
她曾學了吉他給他自彈自唱；她跟老師傅學做首飾，專門給他重新做了手工掐絲的底座把他貼身帶了十年的星座石鑲嵌起來，做了一枚胸針給他扣領巾、手絹；為他辦驚喜生日派對，請來了好多好多朋友，嚇得易北堯措手不及，她卻當眾表白、曬手寫情書給他……
幸福的往事一樁樁一幕幕浮現腦海，易北堯有些隱隱地頭痛，但他竟然想著想著，睡著了。
那天其實是芮晗記憶中最可怕的一天，她下午正在工作，接到了李梧打來的電話，說先生癲癇發作，有些嚴重，請太太盡早回家看望。
知道他有癲癇癥狀是一回事，但芮晗只在幾年前，聽李梧提起，當時接到韓冬陽意外離世的消息，易北堯誤以為是芮晗出了什么意外，情急之下癲癇發作，此后他們戀愛、結婚，幾年來他也再沒發作過。
似乎是頭一次，李梧聲音有些猶豫干澀，“第一次發作，我們以為先生睡了，到時間去給他翻身減壓，才發覺他不對勁，細看是癲癇發作過，人陷入了昏迷；第二次，是我們疏忽，護工……”
聽到癲癇，芮晗已經心驚肉跳，匆忙打斷李梧，“等一下，你說第二次？阿堯他，今天癲癇發作了兩次？”
“是，就在剛才，先生完全醒了過來，說身上疼，我告訴他剛才癲癇發作過，他說口渴，我抱著他，喂他水，護工在調節房間的溫度，剛喂了一口水，先生他又發作了，抽搐的厲害，我沒抱住，把先生摔了一下……其實是我掉下床，手里抱著先生，把他顛了一下……”
李梧自責不已，他也摔得很重，但更多還是心疼易北堯。
當時易北堯雖然恢復了意識，但整個人特別虛弱無力，抱起來他柔軟下墜的身體特別吃力。李梧喂易北堯喝水的時候，才喂了幾滴進去，易北堯突然又開始發作，喉嚨里“呃呃呃”怪聲不斷，手腳抽搐的厲害，胳膊甚至抽在了李梧身上，李梧手里還捏著軟勺，緊緊抱住易北堯身體還是來不及，被他抽動的雙腿帶動掉下了床，重重坐在地板上，他清楚地聽到，懷里的易北堯被顛的“咯”一聲，再看眼睛已經上翻過去，只剩下一條軟白。
“馬上送醫院，叫救護車了么？”她咬牙忍住不埋冤任何人，只想他快些得到最好的治療。
“我們自己送，醫院醫生已經聯系好了，先生剛剛才不抽了，我們馬上抱他上車去醫院。”李梧不敢詳細的描述，易北堯這次發作十分厲害。
之前午休時可能是小發作，只有尿液失禁一小部分和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帶著尿管，護工照顧他沒有任何難度；這第二次發作真的兇險，抽搐嚴重、時間長，舌頭也耷拉出來，不得已還塞了手絹到易北堯嘴巴里防治他舌頭被咬出血。兩個人摔到地板上李梧不敢亂動，緊緊抱著他抽搐僵直的身體，隔著薄薄的睡褲，尿管移位流出的尿液已不算什么，因為易北堯大便也失禁了，甚至還弄到了李梧身上。
“好，我馬上去醫院。”事后芮晗有些后悔，那天她沒能留在家里陪伴易北堯。
到醫院的時候，易北堯呼吸微弱、身體軟綿綿，一點意識也沒有，醫生看了檢查結果后，跟芮晗說他不僅是癲癇發作這么單純，應該是舊病復發了，而且身體已經有中風癥狀。
因為易北堯的病，芮晗才了解中風是怎么回事，可她從沒想過，有一天這個詞會用在易北堯身上。
“醫生，我老公他，需要做手術么？”由于緊張和擔心，芮晗的手也在抖，渾身冰冷。
“不，手術風險太大，最主要沒必要手術。病灶很小，目前應該保守治療，看病人醒過來之后，身體情況再定，如果還能說話、吃飯，就不必做手術。”
醫生在機械完成述說，芮晗真的覺得五雷轟頂，躺在病床身體連接數個儀器的易北堯，有可能不能說話？不能吃飯意味著什么？她有些激動問道，“他有可能一直醒不過來么？還可能連話也說不了？”
“最壞的情況是醒不過來，也就是植物人狀態，也有可能醒過來，但不會講話，身體不會動，也可能看不見……”
眼淚忍不住流下來，芮晗明白了醫生的意思，人的腦部太過復雜精密，神經外科、內科專家會診也沒有得出結論，全看易北堯醒過來的狀態了。
三天后，易北堯醒過來，芮晗的眼淚已快哭干。
他清瘦的面頰略微塌陷下去，三天，仿佛過了三個月那么難。
“阿堯，阿堯，你看看我。”
“老公，老公，”
“易北堯，你再不理我，我可走了不管你了。”看他慢慢睜開眼，可是好一會兒眼睛沒有焦距，身體也沒什么動靜，芮晗心急更害怕，才一下溫柔，一下恐嚇的叫他。
“安～晗～啵～安～唔～”一句話沒說出來，易北堯歪在右側的唇流出來晶瑩的口水，他左手無意識的抬起，伸不直也只能挪動幾寸，已經看得芮晗很開心，她以為他好了。
醫生診斷后，確定易北堯右邊肢體完全癱瘓，跟他之前的癱瘓完全不同的是，右邊身體一絲知覺也無，完全不會動，連帶他右邊面頰和口唇也失去了控制，像死去那般，永遠沉寂。
病人肯定是情緒最低落的，芮晗心疼老公還無法接受他身體情況變得不好，易北堯更是心痛于自己殘廢又更加廢的身體，情緒激動、呼吸困難，哮喘立刻已經發作。為了防止他情緒激動到引發癲癇，醫生不得已用了藥物使他鎮靜下來，很快，人已經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護工在給易北按摩身體，芮晗含淚和醫生討論丈夫的病情。
“醫生，我老公他，有沒有好轉的辦法？手術有用么？”
“盡量不要手術，手術的話他這種情況氣管會被切開，頭部創傷要恢復很久，效果也不見得好。”因為關系實在是好，醫生說的全是大實話。
“那，就這樣看他，我們什么也不做么？”開玩笑，小到他們的家庭，大到整個頂峰集團，易北堯雖然不能走路身體也不好，但他是所有人的行動指南、精神領導，有他在，所有生活和決策才有底氣和意義。
“家屬和護工要做的事太多了，我已經把所有注意事項發給李助理了，你看，先生吃的藥要調整增加好多種；必須堅持做復健，不過需要重新制定難度和時間；還有，他右邊不能動，家里的輔助設備恐怕大部分要調整，對，輪椅，讓廠家來調，也可以給先生訂新的。他自己也需要時間來適應新的身體狀態，家人的陪伴也很重要哦。”知道他們夫妻感情好，醫生才會講這么多給芮晗。有的病人除了有錢，什么也沒有，被家人放在醫院，除了不斷打進來的錢，一切事務只能和護工溝通。
“離維家去，秋息。”看老婆日夜守在身邊，易北堯暫時還坐不起的身子被擺成了側臥的姿勢，他心疼芮晗，口齒不清也努力跟她講話，讓她回家好好休息。
“這里什么都有，我不回家。阿堯，你乖乖聽醫生的話，喝水、吃飯我們慢慢練習，不要放棄，你也不想在鼻子里插管吧？”她要陪著他渡過難關，看到易北堯稍微被抱起來一點便會頭暈好久，吃藥的時候連水也喝不進，一勺水基本都順著下巴流出來，幾滴水便會把他嗆的一直咳，護工又是拍背又是撫胸好久，嗆進氣管的水珠終于出來了，才漸漸不咳的那樣撕心裂肺。
醫生說他剛剛偏癱，失去一半的感覺，面肌、吞咽部位也失去了一半的功能，身體需要時間恢復適應，平衡性、吃飯喝水通過練習是可以好起來的，注意別讓他嗆到、憋到就好，嗆的次數多了或者咳喘嚴重到無法進食，只能插鼻胃管了。
“呵好，”他控制不好頭，被抱起來一點點，頭已經不住的向右邊歪斜，講話的時候下巴也在跟著努力控制，不想一講話就控制不住流口水。
易北堯心里想的和芮晗不一樣，醫院沒有人給她護理頭發、按摩、保養身體，在醫院睡覺隔音不行，芮晗多多少少會被打擾，不問世事、不化妝打扮，女人很快會覺得委屈難過，心情也不會好，他想她快樂舒服、獨立漂亮，不要為一個已經沒有明天的廢人做無謂犧牲。
看芮晗捧著融化了藥的小碗小勺打算喂他，易北堯身體倚在護工懷里，顫巍巍挪動左臂，“知己，呲。”
“好啊，不過阿堯，我們現在先練習吞咽，你自己動手吃飯、吃藥肯定是可以的，但是要放在后面練習。”他能吃東西，能喝水，能正常交流才是最主要的，肢體的康復，只好慢慢來。
護工抱扶的角度很專業，病人身體不會太累，也不容易被嗆到，芮晗小心把勺子伸進他微張開的嘴巴里，她再抬起勺柄來，一小勺藥水算是喂進嘴巴里了。另一位護工，專門捧住易北堯纖細脖頸的右側，輕輕按揉，刺激他已經不受神經控制的喉管，幫助他把這一小口苦水咽了下去。
右邊嘴唇張的沒有左邊大，雖然不明顯，但易北堯整個右邊軀體，的確完全癱瘓，再無知覺與功能。
“進步了，阿堯，不要急，我們慢慢來。”
能不急么？易北堯最需要的人居然是發音糾正專家，當把老師請到病床前時，他坐還坐不起，已經躺在床上和老師練習發音、吐氣，力求講話清晰。
病床前悉心照顧，不離不棄，芮晗把基金會事務托付給其他理事，自己親力親為照顧陪伴易北堯，沒換來信任和愛，易北堯反而離她越來越遠。
罹患重病，易北堯聰明的頭腦卻沒受損，商議Y市投資建設事宜，李梧帶著助理團隊輔助易北堯和高層們密謀，甚至太太芮晗也被請出病房，坐在病房外客廳沙發里，芮晗滿臉的疲倦，坐了一會兒便睡著了。
開完會，李梧小聲叫醒芮晗，“太太，先生已經開完會，不過他太累了，已經睡了。您回家休息吧，每天在醫院，您累瘦了。”
清澈的眼眸看向李梧，芮晗心中已有了答案，“這是，他讓你說的么？”
看芮晗面色如常，并無氣惱幽怨神色，李梧大著膽子說了下面的話，“是……太太，先生不是在冷落您，他，在嘗試部署把工作交給您，他又心疼您太累，想逼您轉做女強人，不讓您每天圍著他轉。”
“我知道，他在自卑、難過，想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想我因為他的病操心勞累。”說完這些話，芮晗真的回家去了。
易北堯的38歲生日是在醫院過的。
一大早，芮晗精心打扮過后，趕來醫院陪伴他起床，易北堯的身體比之過去差了很多很多，醒過來之后，需要護工給他按摩四肢、撫弄胸口很長時間，易北堯才能真的醒過來脫離呼吸機。
“阿堯，阿堯，你醒了么？是我，我來祝你生日快樂。”蹲在病床左邊，芮晗不斷撫摸易北堯的左手和左臉，溫柔的跟他講話，像在哄小朋友。
易北堯聽芮晗說生日，心跳已經開始加速，蠕動雙唇，努力發聲叫她，“晗寶……”他的寶貝，好漂亮的出現在他身邊。
“老公生日快樂。”也不管易北堯有沒有反應過來，芮晗站起來，彎腰把嘴唇湊到易北堯臉頰和嘴唇，主動親吻他，輕輕拂他額前碎發，大眼睛盯著他看，目光中滿是柔情愛意。
這幾天在家里，芮晗親自監督專業工人，把家中易北堯日常需要的地方做了一些改造，以便適應他半邊身子不能動的情況。輪椅、衣服、鞋子都定制好了，甚至眼鏡芮晗也幫他選了更輕巧的框架款式。
“起，抱我起來。”聽他這樣說，護工立刻動手，調高一點點床頭，看他呼吸適應之后，再抱著易北堯的身子抬起來一個枕頭那么高。
折騰了好一會兒，其實易北堯半身只抬起來兩個枕頭那么高，護工給他兩肋各用一個定型枕固定好，半躺的姿勢終于擺好了。
視線立時有了變化，透過半開的房門，易北堯看到外間堆滿了他喜歡的花，禮物盒子袋子已經看不到盡頭，所以說，他這個臥床不起的重病號，沒有被朋友和老婆遺忘，他太敏感多慮了，不該推開老婆。
蜷曲的左手被老婆握住，芮晗當著護工助理們的面，給易北堯祝福生日，“阿堯，今天是你的生日，抱歉醫生不讓我們回家，只能在醫院給你切蛋糕。我只準備了一個小相機給你，你不許嫌棄我的禮物哦。”
女主人坐在病床邊，摟住男主人的腰，讓男人身子緊緊依偎在她懷里，把男人的癱手寶貝一樣握在身前，她臉蛋緊緊貼在他蒼白的臉頰邊，笑的幸福又滿足。李梧按動相機快門，即時出來易北堯和芮晗的合影，而且照片上還有詳細的日期和屬于他們的愛情宣言字樣，這是為了他們兩個人的愛情，專門定制的相機。
“阿堯，我愛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永遠是我最愛最愛的老公。”她愛他，一定要讓他知道。
“老婆，我，愛，你……”由于激動，易北堯借著李梧的手，費了好大勁才看清楚照片中的玄機，他更加激動了，如果沒有芮晗的抱扶恐怕早已倒在一旁，好不容易練習好的發音，也差一點又出偏頗。
洗漱換衣后，芮晗設計的蛋糕被捧上來，為了許愿易北堯一直堅持下去配合著，后來，他累的實在坐不住，芮晗才抱他在懷里，喂了極小極小一口蛋糕，算是完成了整個生日儀式。
時間流轉，季節交替，那一年直到深冬，易北堯住院治療兩個多月才被允許出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