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簡雙還考慮到一件事,有郵局在前,這縫紉機得往高處買,才能含混過去。
不然你供銷社都沒進去,就憑空變出一臺縫紉機?
哪怕這年頭沒有監控也是經不起細究的。
所以這事就暫時卡住了,好在縫紉機是大件,公社這邊根本沒有存貨,縫紉機票也很難得,暫時不買說得過去。
榕城,簡家老大住的是機械廠分配的大院。
劉鳳萍昨天下午到了家,累狠了,今天一大早都沒能爬起來,倒是簡向西比較苦逼,早早被叫醒去上學。
等日頭升的老高了,劉鳳萍起床熱了熱大兒媳準備的早飯,吃完一擦嘴去了老二住的筒子樓。
這個點簡母居然不在,但龍鳳胎中的簡鳳珍在,聽到敲門聲,迷迷糊糊的過來開門。
劉鳳萍看她這樣子就沉下了臉:“今天是工作日,你怎么沒去上班?”
簡鳳珍生生被嚇醒了。
她是接的她媽在紡織廠的班,進去后從頭學起,只能當一個普普通通的車間女工。
如果說老大簡梅萍偶爾還給簡雙搭把手,那么簡鳳珍就是真的被嬌慣大的。
這接班都快半年了還沒適應,今早犯懶,就撒嬌讓她媽給她代了一天班,她尷尬的笑了笑:“奶,我今天不太舒服……”
劉鳳萍哪能猜不出來,直接打斷:“你就是被你媽給慣壞了,現在一個工作有多不容易,你這種逃避工作的作風,若讓人知道,舉報到領導那里,全筒子樓都要看笑話。”
“奶。”簡鳳珍不樂意了,聲音依然很甜,卻微微拔高,“我媽都給我代班了,也沒耽誤廠里的活,別人家都有這么干的,誰敢舉報?我媽是三級女工,她給我代班,廠里還占便宜了。”
劉鳳萍:“……”
她氣的胸口上下起伏,當初簡雙辛辛苦苦干了三年的臨時工,人家廠里都承諾要給她轉正了,結果臨頭一腳,被有關系的人也搶了去,只能下鄉。
簡鳳珍有工作卻不珍惜!
可看著她眉眼間隱現的不耐煩,劉鳳萍的怒火又平息了下去。
早該知道她管不了老二家。
“你二姐的高中課本了?給我找出來,我給她寄過去。”
“二姐要課本干嘛?她都下鄉了,還想讀書?”話雖這么說,簡鳳珍還是領著劉鳳萍來到了姐妹三住著的房間。
跟大姐簡梅萍一邊哄著簡雙給她干活,向爸媽邀功,一邊又有種姐妹兩個抱團取暖的可憐模樣不同,簡鳳珍對簡雙是沒意見的,不,她直接就當沒這個人。
大姐需要踩二姐一腳才能把自己凸顯出來,讓爸媽看重她,可她不需要。
她自生下來就是爸媽捧在手心里的福寶,嘴巴甜,長得又好看,帶出去給爸媽長臉,很多事她自己都沒想到,爸媽已經給她想到了,幫她辦到了。
她唯一需要煩惱的就是,盡管和她弟弟平分了家中大半的資源,可爸媽級別不夠,一些小姐妹穿的魔都首都的衣服,友誼商店買的喬克力糖果……她夠不著。
打開門,房間里擺了兩張床,都是上下床。
只不過以前一張床簡雙睡上面,簡梅萍睡下面,另一張床,卻是上床下桌的形式。
簡鳳珍在桌子上擺了書,還擺了自己淘到的老式梳妝臺,中間不倫不類的嵌了個鏡子,這是后面裝上去的,因為收拾的好,看著一點都不突兀。
簡鳳珍雖然從不做家務,但對收拾打扮自己卻仿佛天生就有的能力一般。
簡雙搬走后,她那張床也沒閑著,堆了許多箱子和雜物,看著亂糟糟的,形成了鮮明對比,而簡梅萍雖然也嫁人了,但家里的鋪蓋還留著,劉鳳萍看了一圈,并不意外,畢竟她嫁的可是廠長的兒子。
以老二兩口子的勢利眼,就算再疼簡鳳珍,也不會把這間房全給她一人住。
“奶,二姐在鄉下怎么樣了?”簡鳳珍一邊翻找一邊問。
劉鳳萍心冷了,面上也是冷冷的,知道說簡雙過得如何慘,這一家子根本不會觸動,或許還會嘲笑,覺得她果然命不好。
她奶不肯說,簡鳳珍也不以為意。
在她看來,她二姐就是個蠢的,蠢人在哪里都過不好。
雖然剛才還暗暗懟了一句,又明知她奶不待見她,但簡鳳珍從不讓氣氛冷場,依舊維持著孝順孫女的模樣,問候爺奶大伯一家。
劉鳳萍看著這樣的孫女,心中嘆氣,雖然她不喜歡這種只會嘴上說好話的,覺得沒有簡雙實在,但不可否認,大部分人都會被迷惑。
她道:“你既心疼你二姐在鄉下辛苦,不如把你這個月發的錢和票都寄給她,你二姐才幾歲的年紀就給你和你弟洗尿布,后來又給你們洗衣服,家里的飯也是她做的。”
言下之意就是讓她回報。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簡鳳珍頓了頓,聲音低了下去:“家里的事都是爸媽做主,等他們回來,我會說的。”
劉鳳萍嗤笑一聲,果然如此。
真不愧是老二兩口子養大的,這向著利益的冷血性子一模一樣。
簡鳳珍臉上的表情有點掛不住了,站起來,聲音硬邦邦道:“奶,沒找到二姐的高中課本,我想起來,是大姐拿走了,說是借給一個親戚。”
“除了向西還在讀高中,家里還有什么親戚要高中課本?你媽那邊也沒聽說。”劉鳳萍覺得她是敷衍,“你們別是把簡雙的課本拿去賣廢品了吧?”
“哪能啊,我二姐成績不錯,課本上做了好多筆記。”簡鳳珍自是要強的,但這點她卻不羨慕她二姐。
成績再好有什么用?還不是說下鄉就下鄉了。
她回憶了一下說:“好像是大姐夫那邊的親戚,有一回大姐說起過。”
廠長家?劉鳳萍有一瞬間的猶豫,但迅速堅定下來:“你跟你大姐說,讓她把簡雙的課本拿回來,這動她的東西都沒跟她說一聲,不問自取是為偷,還要不要臉?她要獻殷勤,讓她借自己的課本!”
簡鳳珍嘴角抽了抽,她大姐成績可不咋地。
不過想起大姐把二姐課本拿去復習了好一段時間,筆記應該都抄下來了,簡鳳珍就答應下來:“好,我會跟大姐說的。”
*
簡雙并不知道遠在榕城的事。
上午她依舊上山,大概是步入了深秋,打卡到的肉類少了,多出來一些干果零食,簡雙都吃不過來。
每日喝完藥獎勵自己,覺得很有盼頭。
下午就沒去了,只在村子逛了逛,想著挖掘出一些新的打卡點。
上次去公社,她把存的米面都寄給她奶了,準備重新攢,逛了一圈又得了一斤米一斤面,心滿意足的回來給趙蘭花打下手積酸菜。
忽然,大毛二毛緊緊抓著衣兜跑回來了,見到趙蘭花有些心虛,拼命對簡雙眨眼。
簡雙好笑:“娘,我過去看看。”
大毛二毛把她拉到角落,背對著正在地上爬的大丫,從兜里掏出來一把溫熱的栗子:“小嬸嬸,分給你,我姥爺用糖炒的。”
“是啊。”二毛也給她分,“姥爺聽說我們被藥苦哭了,特地炒給我們甜甜嘴。”
簡雙沒想到他們得了一把糖炒栗子,還會特地拿過來分給自己,她背包里干果多,雖然想念糖炒栗子的味道,但真沒必要搶兩個小孩的零食,就想拒絕。
大毛堅定道:“我們三個是好朋友,說好的,有好吃的一起分。”
簡雙:“……”
居然有點心虛。
想了想接了過來,“下回我去公社給你們帶汽水。”
“汽水?”兩人的眼睛都變成了向往狀。
大毛艱難的擺手:“不、不用,我們給你分糖炒栗子,是因為我們是好朋友,不是為了你的汽水。”
說完像是生怕自己被誘惑到,拽著二毛跑了。
簡雙哭笑不得,拿著糖炒栗子進了廚房,趙蘭花問:“他們找你干嘛?”
簡雙把東西拿出來:“得了他們姥爺給的一把糖炒栗子,說我們是好朋友,給我分了些,娘,你也嘗嘗。”
趙蘭花不要這個,她又不是小孩,還嘴饞零食,“我手上忙著呢,你自己拿去吃。”
簡雙直接給她剝了一個遞過去。
“你啊。”趙蘭花到底還是張嘴吃了,真甜,這親家也真舍得放糖。
不過他們家確實寵孩子,以前寵老大媳婦兒,現在就是寵孫子輩,也不搞親孫外孫那些區分。
簡雙又給自己剝了一個,覺得甜度恰到好處,想起以前下了班,買上一袋子糖炒栗子,一邊暖手一邊吃,不由得道:“娘,咱家里也有毛栗子,不如拿出來燉雞?栗子燒雞也是一道不錯的菜呢。”
趙蘭花頓時覺得簡雙沒那么可愛了:“雞就不用了吧,家里還有三斤咸肉呢。”
“娘,那咸肉不如做成臘肉,用樹枝熏一熏?”簡雙提提議道,說起來那肉她是準備做紅燒肉的,結果耽誤了,咸肉有什么好吃的,臘肉才香呢。
之前吃過一回喬家的臘肉,不比后世高價買的差。
聽得簡雙語氣中還有點嫌棄,趙蘭花都無語了,老三媳婦這手也太松了。
“行吧,家里的老母雞也好久沒下蛋了,我得換一只,就把它宰了。”
簡雙眼睛一亮:“別啊,這種養了幾年的老母雞最有營養了,該拿來燉湯,紅燒太浪費了。”
趙蘭花一開始聽到她拒絕,還以為她懂事了,聽到后面:“……”
簡雙已經在興致勃勃地說起來:“雖然不能加毛栗子,但咱們可以加一些撿的蘑菇山珍,肯定雞也好吃,湯也好喝,給大家都補一補。”
而且……嘿嘿,先吃了老母雞燉湯,過幾日再去山上打卡,看能不能搞一只野雞出來,做板栗燒雞,這日子就更美了。
趙蘭花哪里看不出簡雙的想頭?這姑娘說起吃的簡直眉飛色舞,表情也太好懂了。
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說人家浪費、敗家?可人家有錢還能干,想吃點好的怎么了?反倒讓全家跟著沾光。
而且她聽著簡雙的描述,心頭泛起罪惡感的同時,也不由得動搖了。
講真,能吃一口好的,誰愿意過苦巴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