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躺平第四十一天
簡雙才剛躺下就迫不及待進入了隨身小院, 太極拳指導不算食物,所以不會放在廚房,她直接進入儲物間, 果不其然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個多出來的盒子。
小心打開, 里面是一副眼鏡。
眼鏡?她心中一動, 難道是那種全息眼鏡?
盒子里除了眼鏡, 還有一份說明書,這就很貼心了,簡雙仔細的看完, 發現和自己猜的差不多。
戴上眼鏡,面前就會出現一個全息投影, 和她本人一比一投放, 而在投影上還有一些發光的線條, 耳邊也會有語音提醒, 指導她把動作做到位。
想了想,先簡單熱身了下, 這才小心的將眼鏡帶上, 一開始還有點擔心沒戴過眼鏡, 不習慣, 會掉落,結果鏡腿扣到耳朵上時發出了輕輕的咔嚓一聲, 就好像是固定了一樣, 然后簡雙試探性的甩了甩頭, 發現非常穩當。
眼鏡腿和耳朵接觸的部位隱隱發燙, 像是有微弱電流刺激。
簡雙閉上眼睛,感受著有一股熱流緩緩流遍全身,而這正是這副全息眼鏡最關鍵的地方, 它能通過這種微生物電流刺激人體穴竅,所以它其實是一劑潛力開發藥劑。
后續簡雙根據指導,不斷的練習,才能將潛力化作真正的實力。
盡管不是醍醐灌頂,一蹴而就的,可這種細水長流的改變,簡雙卻更喜歡。
她是懶散,可她在學習上從不偷懶,從不走捷徑,因為她認可,無論是學習知識還是鍛煉身體,只有腳踏實地拿到的才忘不掉,別人也奪不走。
這種微電流刺激只有第一次,但后續投影指導卻一直都有,直到簡雙徹底學會,且每一個動作都做到百分百標準。
所以她一直等到那種微微發燙的感覺消失,確認沒有一絲力量浪費才說了聲開始。
起式,左右野馬分鬃,白鶴亮翅,左右摟膝拗步,手揮琵琶……
簡雙沉浸其中。
當終于做完最后一試,她一個腿軟,直接坐到了地上,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感覺自己像是被掏空一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簡雙驚訝,簡雙不敢置信,現在的她早已不是之前大病初愈的她。
太極拳她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也練過啊,根本沒有這樣,難道這就是養生拳法跟跟真正能打架能制敵的武功的區別?
簡雙摘下眼鏡,疲憊和困意一起涌了上來。
腦中響起警告,不能在隨身小院里待下去了,她匆匆的吃了幾塊肉干補充。
才一離開就覺得睡意涌了上來,沒有抗拒,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等再清醒時,眼睛還沒睜開,簡雙第一反應是好慌:不會一覺睡到大天亮吧,那家里人該擔心了。
她沒有睜眼,徑直去小院,拿起打卡到的手表一看,時間才五點多,仔
細一算也就睡了兩個多小時。
簡雙驚奇不已,她現在精力充沛得仿佛睡了一天一夜!
忍不住活動了下手腳,蹦蹦跳跳,也沒有過度運動后的腰酸腿軟,不知是太極拳的效果還是電流刺激所致。
想不通也就不想了,這是好事。
因為以前每一次簡雙給自己定下運動的目標,卻往往都會被運動后身體的不適所打敗,想著我現在動不了,休息兩天,等堆積的乳酸散去后再開始,結果就沒有開始了,直到她下一輪再心血來潮制定新的計劃。
簡雙走出房間,沉下心神開始練習張大夫教給她的養生拳,只有九個招式,一遍打下來,明顯比太極拳要輕松很多,她就沒有停,繼續第二遍第三遍,直到身體發熱,開始喘氣。
簡雙站定,感受了一下,沒有出汗,但身體有一種活動開來的感覺。
她前世伏案工作時間很長,如果能會養生拳就好了,肯定不會患上如頸椎病這類職業病,當然,現在也不晚。
簡雙接過喬明遠遞來的水,慢慢的喝著,喝完后才道:“這養生拳是張大夫教給我的,你要學嗎?”
她覺得喬明遠作為老師,也挺容易患上職業病的。
“可以嗎?”喬明遠沒拒絕。
簡雙說:“我問過張大夫了,她并不反對我教別人,她還告訴了我幾道藥膳的方子,回頭做給你吃。”
太極拳給了簡雙很大的驚喜,等晚上睡覺前,她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包裹盲盒沒有拆。
進入儲物間,這個包裹盲盒就沒有裝著眼鏡的包裝特殊,且科技感十足,一眼就能跟其他東西區別,反而跟快遞盒子差不多。
簡雙從廚房拿了菜刀,慢慢的開始拆,拆開外面那層黑色的,里面是一個紙箱,已經隱隱有股辛辣好聞的香氣飄了出來。
簡雙眨了眨眼睛,這個味道……
快速割開膠帶,果然,里面滿滿當當都是辣條,各種各樣的辣條,同一品牌、不同口味,甚至是不同品牌,簡雙只聽過但沒吃過的。
她非常驚喜的拆了一個,這箱辣條來的太及時了,剛好她身體好了很多,剛好不用再忌口辛辣刺激,簡雙幾乎是帶著一種虔誠開始品嘗。
入口果然還是久遠卻熟悉的味道,讓人吃了還想吃,不知不覺就連吃了好幾個。
她沉默了下,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低聲道:“游戲,謝謝你。”
記得以前讀書的時候,每次下課都很難熬,同學甚至就是同桌拿著錢去買各種零食,辣條是最常見的,而她不僅沒有零食,在正長身體的時候,想要買點饅頭填飽肚子都很難。
也不是沒有同桌好心的請她吃,但那個年紀的孩子自尊心總是很強,她特別不想占別人便宜,自發懂得了別人請她,就一定要請回來的人情世故,覺得這樣才不欠對方,可她沒有錢請回去,就只能拒絕。
后來再遇到以前的同桌,聽她說自己以前多高冷,簡雙也只能笑笑不說話。
生活在富足與愛的環境里長大的女孩,大概很難體會到她當時竭力維護的紙一樣脆弱的自尊吧。
現在雖不是小時候,可七二年匱乏的物資讓她很容易就共情起自己的童年,在賺到錢瘋狂買買買彌補了自己的遺憾后,現在在吃這些,就是純粹的快樂了。
簡雙只是微微感傷,就笑著去拆打卡到的中式糕點了。
盒子很大,是非常典雅的古風包裝,打開,里面的糕點也并非華而不實,種類很多,每一種都只有兩個。
簡雙對這類了解不多,還得看著旁邊標出來的字才知道有什么。
馬蹄糕,桂花糕,豌豆黃,茯苓膏,海棠酥……都很精致,很小巧。
尤其是海棠酥,真的跟海棠花一樣栩栩如生。
不知道為什么,其實蛋糕也很好看,但看著這些糕點,簡雙更感覺到了一種精致的細膩,風華內蘊,渾然天巧。
吃進嘴里,眼前一亮,明明嘴巴剛吃過辣條,又麻又辣,但吃上一個小小的馬蹄糕,遲鈍的味覺卻仿佛被喚醒了一樣,只覺得輕松彈牙,味極香甜,兼具了軟滑和爽嫩,有一種清涼的氣息鎮住了辣椒的熱氣,如果夏天吃的話,肯定特別消暑。
這一晚,簡雙睡得極好。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除夕。
因為破四舊,以前那些傳統都不敢再講究起來,但除夕這頓年夜飯還是要吃的。
一大早簡雙就跟在她婆后頭掃塵,事也不多,畢竟前幾日就已經洗洗刷刷過了,主要還是收拾這頓年夜飯。
再怎么窮的人家,今天晚上也要擺一條魚,留著魚頭和魚尾不許動,寓意年年有余。
趙蘭花把全家人指揮得團團轉,又是地窖里藏著的臘肉,又是和人換來的魚,還有一只雞一只鴨,但沒人不情愿,就是聞著那鴨子的騷味給拔毛都干得興起,大毛二毛也是樂得滿院子亂竄,大丫還小,不懂這些,但也被家里人感染得直咧著嘴笑。
鄉下的前進大隊在熱熱鬧鬧準備年夜飯,榕城這邊也不例外。
指揮的正是劉鳳萍,先指揮著兒媳剁肉,要做白面餃子,又指揮著孫媳殺雞拔雞毛,然后就把場地讓給家里的男人們。
沒錯,他們做的才是最地道的,這樣的大菜可不能糟蹋了。
平時這樣的活計,老三簡向西是能躲就躲,但今天卻樂呵呵的跟在他爺他爸還有他哥屁股后面打下手,時不時就偷一嘴。
老大簡向東的媳婦兒已經嫁過來好幾年了,可見到這樣的一幕還是很不適應。
她也想進廚房,廚房,這是多好的活計,荒年都餓不死廚子,但她看一眼自己的手,只能無奈嘆氣,誰叫你笨呢?
明明她在娘家時經常做飯,親戚左右也都夸贊,但就是比不過她男人,就更別提她公公了。
三四點的時候,簡父簡母帶著龍鳳胎到了,手上還提著東西。
劉鳳萍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瞥他們一眼,大過年的倒是沒找不自在。
簡父也不由得松了口氣,他已經當上了車間的副主任,可不知道是不是手下敗將老王嘀咕了什么,他總覺得主任看他不太順眼的樣子。
這成了領導,簡父無論是在外面還是在家里,都更加注重了,嚴厲叮囑媳婦兒女們不能給他丟臉。
至于不孝順老父親老母親這樣的壞名聲,那自然是萬萬不能有的。
于是這一次年禮狠狠的出了一波血。
而簡母再不滿、再對婆婆有怨氣,面上也擺出了笑容。
一家人寒暄過后,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聊著安全的話題。
人到中年升官發財,簡直比再貴的保健品都有效,簡父意氣風發,對著才四級鉗工的大哥頗有優越感,就不免很領導范的指點起來。
然而簡大伯不是一個很會捧眼的人,弟弟說,他就聽著,偶爾點兩下頭,嗯三聲。
沒有羨慕,沒有巴結,簡父只覺得自己這媚眼拋給了瞎子看,心道大哥這幾十年簡直白活了,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所以這把年紀了,才是一個小小的四級鉗工,每月工資只有四十六。
哪像他,一升車間副主任,工資就漲到了六十四,兩人的境遇瞬間掉了個兒。
而且當上領導后,無需再像之前奮斗在一線,比灰頭土臉的大哥風光多了。
這時,廚房里簡爺爺叫了一聲,簡大伯立刻就站起來,臉上難得帶了笑,一副很期待的樣子,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木訥。
他說:“小弟你有福了,我去給你燒臘肉吃,這回的臘肉特別好。”
見到大哥進廚房,簡父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也是他最看不慣的地方,誰家大男人在廚房里打轉的?
幸好他小時候跟爺奶住,這才沒養成這副窩囊樣,對于簡大伯所謂的“有福”、“味道特別好”,他是半點都不信。
臘肉而已,他家過年都吃新鮮的,根本看不上。
然而沒多久,廚房中就飄出了一股極其濃郁、極其霸道的臘肉炒蒜苗的香氣,原本正在說話的
幾人都不由得安靜下來,咽了咽口水。
簡衛國一貫受寵,也不會看其他人臉色,就相當直接道:“奶,你這今年的臘肉是在哪買的?怎么這么香?”
如果是疼愛孫子的奶奶,這會兒肯定說你喜歡,等會兒就拿回去讓你媽做給你吃,但劉鳳萍不這樣。
她說:“這個是簡雙給我寄的年禮,她大嫂家是獵戶,家里不缺肉吃,幾代人調整下來的方子,臘肉和香腸都做得很地道,我去百貨商店那邊看過了,沒一樣成色比得上,今年干脆就沒買,左右簡雙念著我和她爺,給寄得多,不愁吃。”
簡衛國:“……”
簡父簡母:“……”
饒是簡衛國厚臉皮,這會兒也沒好意思說奶你給我裝一點帶回去。
他跟簡雙關系可不好。
簡母笑了一下:“不過是幾塊臘肉而已,也值當你這么饞,家里新鮮的肉都吃不夠呢,要說稀罕,還得是臘八那會兒你大姐帶回來的海魚。”
簡鳳珍心中一跳,連忙推了推簡母的胳膊,但簡母仿佛沒發現一樣,繼續說:“我就喜歡那曬干的海魚,味道鮮美,還不像河魚腥味重且刺多,吃起來方便極了。”
又對著劉鳳萍道:“媽,這次過來我們也給你帶了些,你也嘗嘗看,這可是梅子特地交代孝順您老人家的。”
劉鳳萍哪里聽不出簡母的挑釁?卻只是道:“她嫁進廠長家,倒是被她婆婆教得懂規矩了,也希望她以后謹言慎行,人家領導可和咱老百姓不一樣,老百姓抓兩把瓜子去誰家都能嘮嗑起來,大領導卻往往不喜歡小媳婦大嘴巴,把家里的事傳得到處都是,那不是長舌婦嗎?”
簡母的笑容一下子僵了,臉色有些發青。
簡鳳珍暗中嘆了口氣,她想阻止她媽奈何沒來得及。
不僅是今天她媽和她奶的官司,還有前段時間——大姐被逼得還課本,又聽說二姐一連給奶寄了好幾次包裹,可家里出了嫁妝,卻丁點沒落到好,別說包裹,連信都不寄了,筒子樓有刻薄的就故意拿這事擠兌她媽,她媽氣不過,就說簡雙嫁了個鄉下人,自甘墮落,這樣的親家她才不會認,也不稀罕她家給的東西。
于是二姐在鄉下嫁人的事一下子傳了出去。
她下班回來后聽到此事,就很是無奈,生怕她奶又來鬧,誰知一直沒有動向,她還以為她奶氣消了,或是沒聽到,沒成想今天在這里等著他們呢。
“媽!”簡父有點生氣,放下了手中喝水的杯子,咚的一下,很不滿,“梅子可是個好孩子,為著咱家,她受了多少委屈?這下了班也不能休息,還得去給人小孩補課,熬了快兩月,才得了她公公的好話,這不多的一點海魚她還想著你,巴巴的往家里帶。”
“你還罵她長舌婦,傳出去,她該有多傷心?又讓她婆家人怎么想?”
劉鳳萍哼笑一聲:“你現在當上領導了,翅膀硬了,剛把你哥一頓訓,現在還罵起我來了?怎么,她熬了兩個月是我害的?如果不是她把簡雙的課本寄出去都不跟她說一聲,會惹出這么多事?”
“媽,你這話就說的沒意思了,真要論起來,簡雙讀書的課本也是我給出的學費……”
“爸。”簡鳳珍一下子站了起來,打斷了簡父的話,她把手中剝好的橘子遞到他手上,用力的按了一下,“我知道你為大姐鳴不平,但這次確實是大姐錯了。”
背對著人,她給簡父使了個顏色,然后又轉身對劉鳳萍道,“奶,你別跟我爸計較,他這是聽多了底下人的奉承,人飄了,居然在家里人面前擺起了領導的架子,你規訓得對,這樣下去遲早被王叔叔抓到小辮子。”
“這大過年的,咱們一家人別吵起來,讓外面的鄰居跟著看笑話。奶,我給你剝花生吃。”
她順勢就在劉鳳萍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說起來距離二姐大病一場也快有半年了吧,不知道她調養得如何了?還有她嫁的那婆家對她怎么樣……”
她知道她奶喜歡什么,索性順著她的心意關心起簡雙。
劉鳳萍雖然覺得這個孫女不如簡雙實誠,但對比起來,在老二一家子里竟然只有她算好的了,她也確實不想吵,便就著臺階下了。
臘肉的香氣不止飄在屋里,還傳了出去,簡鳳珍聽到外頭有小孩鬧著喊著我要吃肉。
但這年頭,糧食和肉都是珍貴的,更別提這可是年夜飯,自然不會有不識趣的過來敲門。
想著打聽到的消息,她不由得勾起一個笑容。
沒多久,其他的菜也炒好了,一家人開始吃,簡鳳珍著重的夸了那道臘肉炒蒜苗,還夸了之前跟奶聊天時套出的二姐送過來的其他東西,果然把爺奶和大伯一家都哄得很開心。
簡母在她的眼神警告下,沒有再扯讓大家都不開心的話題,簡父縱然疑惑,可想到這個小女兒一貫聰明伶俐,之前還特地給自己使眼色,肯定是發現了什么,也做出孝子賢孫的模樣。
飯后,簡鳳珍順理成章提出自己很喜歡這臘肉,想拿一些回去吃,劉鳳萍也沒拒絕。
她作為長輩,自是不需要考慮太多,但簡雙不一樣,世人就喜歡大團圓結局,也總有人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簡雙不愛做的、顧及不到的周全,她就替她圓了。
因此劉鳳萍拿著臘肉和香腸交給簡鳳珍時,就淡淡的說了一句:“這都是簡雙親手做的,送過去也算是簡雙對你們的孝心,那些一碗水端平的話,我就不說了,但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軟,你們也記一記人的好。”
“還有。”她警告的看了簡父簡母一眼,“既知道長舌婦不好聽,也該清楚一筆寫不出兩個簡字,簡雙同樣是簡家人,她過得好,你們面上有光,她被人嘲笑,難道你們做父母就很好聽?”
“奶你說的對,我記住了。二姐人品貴重,又孝順父母,得婆家看重,那些刻薄的小人只看到她嫁進了鄉下,卻不知這里面的實惠,住的地方大,吃喝比不少城里人都還精細呢。”簡鳳珍邊笑著說,邊扯了一下簡母。
簡母很勉強的點了下頭。
對于劉鳳萍這話是半點沒聽進去,都嫁給農村人了,以后面朝黃土背朝天,能有什么出息?
沾光?她都怕靠得近了,濺到她身上的泥!
簡父同樣不以為意,但會做人一些,不用簡鳳珍提醒,嘴上已經說出了漂亮話。
等離開大院,見路上行人稀少,簡衛國迫不及待的問:“小妹,你真的要給簡雙說好話啊,有必要嗎?”
“什么簡雙?那是咱二姐,懂不懂禮貌!”簡鳳珍訓道。
簡衛國撇了撇嘴,簡母卻看不過去了,正欲說什么,簡鳳珍搶在前頭對簡父道:“爸,你之前不是說周主任對你有些意見嗎?”
簡父眼前一亮,這個小女兒一向機靈,可是給他出了不少好主意!他想追問,簡鳳珍卻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圍:“咱回去再說。”
等回了筒子樓,關上門,簡鳳珍就把自己琢磨了一個下午的事說了出來。
“我打聽到周主任很喜歡吃農村熏制的臘肉和香腸,據說是他已經過世的母親常做的,明天大年初一,爸,你不如就把這拿過去,給他拜年,讓他記一記你的好。”
簡父頓時嚴肅起來:“這能行嗎?周主任這人素來鐵面無私,對送禮之事深惡痛絕,據說有一次有人借著拜年給他送,他不僅把東西退回去了,還當著眾人的面給訓了一頓。”
簡母噤了聲,聞言也看過來。
簡鳳珍輕笑一聲:“爸,你擔心什么?說破天去,也只是一些臘肉和香腸罷了,這是我二姐給寄回來的鄉下特產,不值錢。”
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肉當然是珍貴的,但領導家會缺一點肉吃?就好比大姐從婆家拿回來的曬干的海魚才叫吃個稀奇。
簡父回過味來了,臉上掛上了笑容,夸道:“不愧是我家的小鳳凰,就是聰明!”
簡母則有些膈應,臘肉是簡雙寄的,合著丈夫的事業還要求著簡雙?
她忍不住道:“不過是一個主任而已,梅子公公是廠長呢,他敢給你臉色看,咱們就去找梅子說道說道。”
“媽,你糊涂啊。”簡鳳珍加重了聲音,“就算是
大姐婆家,這人情也是越用越薄的,一點小事就求上門去,讓他們怎么想大姐,怎么想咱家?”
“爸剛升了副主任,正是該做出一番事業,讓他們家高看我們一眼的時候。”
簡父覺得小女兒這話說得太對了,瞪了妻子一眼,吼道:“頭發長見識短!你不懂這些就別瞎出主意。”
簡母面皮漲紅,覺得在兒女面前丟臉了。
自從生了一對龍鳳胎,簡父對她從來都是好聲好氣的。
這時,簡鳳珍握住了她的手,語重心長道:“媽,我知道你對二姐有意見,不愿意靠她,但咱們總歸是一家人,榮辱與共,現在爸的發展是最重要的,就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簡母眼睛都紅了,剛升起的一點怨氣消失無蹤:“我就知道你是最體貼我的,我不委屈,為了你爸好,為了你跟你哥還有咱家好,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簡鳳珍這才露出笑容,對簡父道:“爸,媽跟你風風雨雨過了這么多年,就算有些事錯了,但出發點還是好的,她一心是為了你。”
“咱們家要和和睦睦的,你和媽是模范夫妻,我們是模范和諧的一家。”
簡父聽到這里立刻反應了過來,作為領導,這家里風氣也是很重要的,似那種三天兩頭鬧笑話的,上面就算看中你能力,想給你分派任務都得猶豫。
于是他也對簡母說了幾句軟和話。
簡母越發覺得小女兒能干,想著自己這段時間真是昏了頭了,覺得老大嫁了個好人家可以幫襯兒子,一時倒有點疏忽小女兒了,便有些愧疚。
其樂融融之際,簡鳳珍繼續道:“爸,這也是我的一點個人淺見,也不知道對不對,你就隨便聽聽。”
“在我看來,周主任能走到今天這位置,鐵面無私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完全不顧及人情,他是你的上級,但廠長也是他的上級呢。你把這臘肉送過去,再說幾句好話,表表決心,他想必也就著這臺階下了。”
“如果他梗著脖子不同意,那就是另一種可能。”
“什么?”
“他想踩著你,揚自己的名聲。因為咱家和廠長家的關系,不免就有些嫉妒的眼氣說閑話,他打壓你,反而更凸顯自己公正無私的性格,不為強權所動。”
簡父一下子急了,合著跟廠長家結親,自己半點好處沒撈到,還成了別人的踏腳石?
“那這要怎么辦?”
簡鳳珍自信的揚了揚眉:“如果真是這樣,卻是好事了,爸,你開年幾個月就辛苦點,多下車間,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態度。”
簡父有些不樂意,他好不容易當上坐辦公室的領導了。
簡鳳珍搖搖頭:“爸,你這就短視了,副主任副主任,這上面還掛著一個副字呢,你就不想把它摘掉?”
簡父立即來了興趣:“你說。”
簡鳳珍:“爸,你認真工作,能力也在這里,周主任卻故意針對你,那不僅僅是對你有意見,更是要踩著廠長揚名,廠長能同意?”
“這時候咱家再去訴苦,如果期間能抓到他的把柄,或是跟哪個工人處好關系,知道了他的往事操作操作,沒準……”
后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但簡父已經懂了,哈哈大笑起來:“我就知道咱家你最像我,聰明,會鉆營,你大姐那人,別看嫁了個好人家,那腦子依舊不行,就是走了狗屎運。”
同時心里有些可惜,這怎么就不是兒子呢?如果兩人能換一下就好了。
簡鳳珍不知道他想的,心里很贊同這話,可不就是走了狗屎運?
自從發現端倪,她就偷偷去查了查大姐和大姐夫談對象的經過,隱約窺見了一些真相。
大姐夫這個好男人,極有可能是大姐從二姐手上搶的。
姐妹三住一間屋子,有些事瞞不過去,她知道二姐有一個談了幾年的筆友,他們因興趣愛好相投結緣,卻讓大姐給摘了桃子。
可知道歸知道,她卻完全沒有想過要揭穿,反而會盡力幫大姐給瞞下來。
二姐已經下鄉了,未來如何一眼就可以看到,大姐才是熱灶,從她迫不及待把二姐趕去鄉下,可見她也很怕。
這么一個把柄捏在手里,簡鳳珍是傻了才會捅破,相反,她會好好利用起來的。
至于家里人,暫時就沒必要讓他們知道了。
她爸媽這兩棵墻頭草,居然還想讓她大姐越過她,真知道了,只會想方設法堵她的嘴!
簡鳳珍心中轉著這些念頭,面上卻笑盈盈的勸說簡母:“媽,現在家里人都有工作,你空閑了就去多討好討好我奶,爭取多要到一些臘肉,現在咱手里的到底少了點。”
而且簡鳳珍還有別的想頭。
二姐寄來的臘肉實在好吃,周主任吃了,跟他住一圈的領導會不會也喜歡上? :
這種土特產實惠且不說,最安全了,拿來送禮,簡直送到了人的心坎上。
可惜她太爺爺太奶奶故去后,跟那邊的親戚都遠了,不過就算能聯系上,對方也未必能搞到,還是二姐這邊省事。
只是要委屈一下她媽,然而簡鳳珍完全不覺得這叫事。
大姐覺得她媽對她好,但簡鳳珍看得清楚,她媽一心念著兒子,能有今天這局面,不過是她辛苦經營。
現在到了用她的時候,簡鳳珍不會手軟。
也根本不用她多說,她爸知曉好處就自發的催逼她媽了,她呢,就只用說幾句好話,當一個乖巧貼心的小棉襖。
簡家這些算計,遠在華南省的簡雙是不知道的。
喬家已經美美的吃完了年夜飯,大家挺著肚子,遛了幾道彎,消食的差不多了,就把買來的糖果花生瓜子還有點心擺上,一邊嘮嗑,一邊等著午夜十二點到來。
前進大隊的傳統:守歲這天,燈一定要亮到十二點。
大概是吃太飽了,腦子靈活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就涌了上來,喬家氣氛越是融洽,簡雙心里反而詭異的升起了一種孤獨感。
尤其是臨近十二點,大家都有點犯困,又沒有什么娛樂撐著,幾個小孩被大人抱在懷里打瞌睡,周圍漸漸安靜下來。
簡雙跟喬明遠坐在一起,這個位置,一抬頭就能從窗戶邊看到月亮,并不明亮,也并不圓,她忽然有點想爺奶還有前世的朋友了。
時間一點點走過,某一刻叮的一聲響起,簡雙睡意朦朧的腦子一清,有些遲鈍的從喬明遠懷里抬起頭來。
游戲提示音緊隨其后響起:【恭喜玩家觸發新年打卡,獲得賀歲大禮包一份,全體制作組祝玩家新年快樂,希望在未來的一年,玩家能擁有更好的游戲體驗】
很公式化的祝福信息,但在這一刻竟然頗有些溫情。
簡雙下意識道:“過年了嗎?”
喬明遠說:“這個點也差不多到十二點了,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新年快樂。”
喬棟梁站起來,回:“新年快樂!既然差不多了,就都別熬了,回去睡覺吧。”
其他人就跟著站起來,迷迷糊糊的說了聲新年快樂,陸續離開堂屋。
至于這堂屋里剩下的瓜子殼、橘子皮是不許掃的,中間的火盆也沒有刻意的去熄滅。
回到房間,喬明遠給簡雙脫衣服,一把塞進了被窩里,自己也很快上床。
才掀開被子,簡雙就習慣性的朝熱源處擠了過來,喬明遠有些好笑。
這會兒的媳婦和夏天那會兒簡直是兩個樣,幸虧他不像簡雙一樣有前世記憶,不然高低得來一句:夏天的我你愛搭不理,冬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他把人摟住,一高大一嬌小卻一點也不突兀,反而和諧的很,天生的夫妻相,才磨合半年,氣場就已經相當吻合了。
入睡前,他聽到簡雙在自己耳邊呢喃了句:“新年快樂。”
他眸色暗了暗,到底沒再折騰,輕輕的回了句新年快樂。
大概是聽到了安心的回答,耳邊的呼吸迅速變得平穩下來,喬明遠摟著人的手緊了緊,也跟著睡了。
然而他不知道,在他眼中熟睡的簡
雙強打精神,迅速來到了隨身小院。
這一次的打卡物資可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樣,是新年大禮包哎,她怎么睡得著的?
就算眼睛都睜不開了,也要強行把兩片眼皮給扒拉住,簡雙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來到堂屋,當中的八仙桌上,果然放著一個巨大的包裹。
這個包裹有多大呢?它直接把八仙桌給占滿了,用紅絲帶捆著,打成了蝴蝶結。
簡雙拉住兩邊的線,輕輕一扯就開了,當先是一塊紅色繡了花的很喜慶的布,解開,里面是四口紅色的木箱。
木箱上沒有掛鎖,直接就能打開,木箱表面刻著精致的花紋,中間寫著衣食住行四個大字。
簡雙的手放在【衣】上面,打開,最上面是一件綠色的軍大衣、褲子……最底下則是一雙新鞋。
根據簡雙跑公社和縣里的經驗,都是這年代時髦的款式,但難得的很經典,就算以后世的眼光來看,也不會顯得俗氣。
她驀地想起,院長奶奶說過年要穿新衣服。
這個箱子從上到下、從里衣到外衣全給她配齊了,果然是一身新。
接著是【食】,豬羊牛肉各五斤,雞鴨鵝各一只,最讓簡雙意外的是,這個箱子手伸進去有點冷,跟【衣】箱子的暖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然后是【住】,打開前簡雙還在想:【住】會是什么?總不能是柜子這類大型家具吧,可這個箱子也裝不下啊。
結果一打開,一股冷氣撲面而來,可比【食】的溫度低多了。
再一看,里面竟然囤了很多火鍋丸子,以及魚蝦蟹不等,簡雙心頭一跳。
不是見到這類加工食材的驚喜,而是這個箱子不會可以當冰箱用吧?
現在這個時間點,外面很冷,但隨身小院的溫度比外界高了有七、八度的樣子。
前一個【食】還會誤會,但【住】就太明顯了,那散發的寒氣,絕對有零下十幾度!
簡雙眉眼彎彎,不知道是暫時的還是能一直維持,如果能一直維持就太好了,現在是用不上,可等夏天到了就太方便了。
這讓她對最后一個箱子更加期待,非常鄭重的雙手打開。
當看到里面的東西時,簡雙一怔。
大大的箱子里只空蕩蕩的擺了兩個陶罐,大概是能裝五斤酒的那種壇子,壇子上,只簡單貼了個標簽,一個是潤膚乳,一個是護顏霜。
她把手伸進去摸了摸,既沒感覺到暖和,也沒感覺到冷。
簡雙有點失望,她已經把前面的三個箱子粗暴的分為保溫箱、冷藏箱、冷凍箱,結果這最后一個出場的竟然普普通通?
不對,或許是罐子里面的東西珍貴?
簡雙已經算活得比較糙的女生了,日常化妝就是涂個隔離跟口紅,顯一下氣色,但她買的化妝品與護膚品絕對不止兩種。
游戲只給兩種,一種涂身體,一種涂臉的,是指這在游戲的認知中已經夠了,還是后續能再解鎖?
簡雙有點期待,未來高科技的護膚品效果應該很不錯吧?
猶豫一瞬,打開潤膚乳,決定涂一涂。
今天掃塵的時候全家都洗了個澡,她現在是意識體進入,效果只有十分之一,就算立竿見影,應該也不會搞出大變活人,把家里人給嚇到。
邊涂邊感受,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待,涂到身上時很滋潤,但并不油,而且很快就吸收了,味道也不濃郁,湊近了聞才有一股淺淡幽幽的香氣。
潤膚乳是乳白色,護顏霜卻是水晶般透明的色澤,帶一點點暈染般的藍,一開始并不顯,但涂完后兩分鐘,卻有一種在臉上結了層面膜的感覺。
簡雙下意識按照以往涂面膜的經驗,對自己的臉進行按摩,促進精華吸收。
結果結膜的感覺居然很快淡去,直到五官又可以隨意的做出各種細膩的表情,最后像拍爽膚水一樣,多拍了幾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皮膚好像嫩了許多,但那么大力的拍臉上也沒見異樣,依舊是白里透紅。
簡雙對照著銅盆有點遺憾,到底不如鏡子清晰。
這么一通拆箱下來,強打的精力已經快耗盡,她打了個哈欠,將箱子一一關上,準備睡覺。
離開小院前,想了想,簡雙認真的對著天空道:“游戲,謝謝你,還有——新年快樂!”
雖然這么說很奇怪,但今天游戲打卡到的賀歲大禮包,真的讓簡雙有種游戲變成了自己娘家的感覺。
孤獨像心口破了個大洞,可現在它被珍惜而無聲填滿,簡雙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從綁定的那天起,游戲打卡到的物資就成了她的底氣,后面觸發保護機制,在間諜眼皮子底下保她一命,說一句家里人并不為過。
祂可比簡父簡母靠譜多了。
第42章 第 42 章 躺平第四十二天
大年初一, 喬明遠領著簡雙給屋前屋后還有前進大隊的親戚拜年。
她是新媳婦,自然被打趣了幾句,又塞了滿口袋的瓜子花生。
到大年初二, 大嫂二嫂就要回娘家了。
趙蘭花不回去, 她爹娘已經沒了, 就一個大哥, 關系很差,這一把年紀懶得走動了,也不會有人講究到她頭上, 畢竟都是做奶奶的人了。
家里人走了一半,屋子有點空, 簡雙搬了把椅子放到院里, 還拿了毛線和針, 一邊曬太陽, 一邊織毛衣打發時間。
趙蘭花沒碰過這種精細的玩意,很是好奇, 就湊過去跟她說話。
簡雙索性把東西遞到她手上, 教她怎么繞線穿針。
趙蘭花一開始還不怎么敢, 怕自己手糙, 把毛線給刮壞了,簡雙攛掇她:“這又不是絲綢, 毛線嘛, 會掉毛正常的, 娘, 你就試試唄,這件毛衣是給明遠織的,我手慢, 這么長時間了還沒織好,你就當幫幫我。”
趙蘭花這才試探著接過來。
別說,她還挺有天賦的,很快就上手了,就是速度慢了點,但她仔細,簡雙教了幾遍,她把花樣記住后就熟練起來了。
簡雙見狀又回屋拿了兩個毛線團,打算給自己織一條圍巾。
雖然有一條紅色的了,但再準備一條黑色的換洗也不錯,反正她打卡到的毛線多。
毛衣簡雙喜歡簡單的款式,但圍巾她就想弄點花樣。
她以前做過做這方面的兼職,只可惜時間久了有點記不起來,織了幾行又拆掉。
“不是這樣,你這個線應該這么繞。”一道聲音在身前響起,簡雙抬頭,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顧晴晴走了進來。
“顧知青。”她打了聲招呼。
“你別叫我顧知青了,叫我晴晴就好。”顧晴晴有些親近的笑著,“我叫你雙兒吧?”
簡雙嘴角微抽,覺得有點膩歪,但還是點點頭:“隨你。”起身給她搬了把椅子。
顧晴晴對于圍巾的花樣顯然比她知道的多多了,她不僅會用同色織花樣,還能在黑色里穿插其他搭配的顏色。
因為之前從簡雙這里換了毛線,她知道她手頭有哪些色,略略一想就有了主意。
簡雙按照她指導的開始織,發現果然比自己想的那個要好看一些。
兩人便就著織毛衣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
過年這段時間,地里是沒什么活的,別說知青,人老莊稼把式都閑下來了,顧晴晴說他們撿夠了柴火,開年這幾天都不打算上山了。
雖然遠離家人,但大家也湊在一起吃了年夜飯,熱鬧了一頓。
今天顧晴晴見到前進大隊嫁進來的年輕媳婦回娘家,也有點想家了,她在知青點呆不住,索性就跑過來找簡雙。
兩人正說著,簡雙忽然感覺到了一道黏膩的視線,下意識抬頭,卻是隔壁從門前經過的姜小妮和錢耀祖。
姜小妮破天荒走在前頭,想來也是要回娘家,不過這個點確實有點晚了。
而錢耀祖跟在后頭,磨磨蹭蹭的,目光不住的往顧晴晴身上掃。
顧晴晴眉毛一橫就要開罵,這時,姜小妮回
過頭,陰沉著臉把人給拽走了,還不忘瞪了顧晴晴一眼,仿佛覺得是顧晴晴勾引了她男人一樣。
顧晴晴都要被氣笑了:“我就沒見過這么蠢的女人,當誰都跟她似的,就稀罕個癩蛤蟆。”
簡雙被這說法逗笑了,倒是趙蘭花若有所思:“這姜小妮看著長進不少啊。”都敢跟她男人擺臉色了。
“這還長進?”顧晴晴拔高了聲音。
她跟簡雙是同一批下鄉的,之前姜小妮存在感很低,她還真不知道她以前過得有多慘。
趙蘭花想著錢耀祖盯上了顧晴晴的事,雖然覺得這姑娘傲著呢,不可能腦袋發昏,但還是跟她說了說錢家造的孽,讓她小心些。
如此八卦一輪,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十一點多的時候,顧晴晴看了看手表,告辭離開,她也得回知青點做飯了。
今天只有老兩口跟三房吃,連大丫都被孫來娣帶去姥姥家了。
但四個人吃飯也不可能糊弄,簡雙正跟趙蘭花在廚房里忙碌呢,就聽到院子外傳來動靜。
“老二,這個點你怎么回來了?你媳婦這是怎么了?”
然后是孫來娣抽泣著喊了一聲爹。
簡雙從廚房走出來,就看到二哥喬明勝雙手捏著拳頭,黝黑的面皮漲得通紅,孫來娣抱著大丫,咚咚的跑回了房間,很快那邊就傳來了壓抑的哭聲。
“爹,我跟孫家斷親了!”
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一驚。
喬棟梁本來在掃院子,聽到這里,把長掃把放到一邊,嚴肅道:“發生什么事了?”
趙蘭花對正在燒火的喬明遠說:“老三,你把這盤青菜炒了,我過去看看。”喬明遠答應下來
趙蘭花解下圍裙,幾步走出去,其實心里已經猜到發生什么事了。
老孫家那德性,她閉著眼睛數都知道他們要干嘛。
無非是為了孫來娣手中縣里領導獎勵的錢和票,其實她還真打過主意讓孫來娣上交,不是圖她的東西,是知道她留不住,肯定會被老孫家給要去,倒不如放在她手中,她還能給大丫吃點好的,做兩身新衣服。
但最終她沒有。
因為孫來娣這獎勵是跟簡雙一起得的,要了她的,要不要簡雙的?
肯定得要。
就算她心里偏著三房,面上也得做到一碗水端平,就如同給老二娶媳婦那回,哪怕她再篤定那三十塊錢的彩禮給了,絕對拿不回來,可她照樣給了。
所以這一回她也忍住了。
然而她沒想到,孫老娘確實來要了,孫來娣卻拒絕了,她不免在心中高看孫來娣兩眼,想著如果她能把住錢,自己也沒必要事事計較,連丁點私房錢都不給二房留。
作為一個家的女主人,當然要管廚房管錢,但孩子們大了,人多了,有了私心,就得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抓大放小。
這一次孫來娣回娘家,她就知道老孫家肯定要發作,她想看看孫來娣還能不能挺住。
看似孫老娘又蠢又毒,實則她只是個倀鬼,孫老爹那一關才難過。
情況也確實如趙蘭花所想的那樣,二房一家三口才到老孫家,連口水都沒喝上,就被孫老爹來了一頓下馬威,冷聲問孫來娣這女兒和喬明勝這女婿是不是不把自己這當爹的放在眼里了?
他先聲奪人,兩人都有點懵,喬明勝還記著他娘的教導,大過年的,孩子調皮都得初八后再打,更別提這是岳家,對著老丈人小舅子天然就矮一頭。
所以一開始他很好聲好氣的認慫。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態度給了孫老爹和孫小舅底氣,直說孫小舅要娶媳婦兒,他們這做姐姐姐夫的該出錢出力,又說孫來娣的姐姐妹妹給了多少多少。
當即喬明勝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他哪能不知道自家媳婦貼補娘家的事?
只是婚都結了,孩子也生了,咋樣都得過下去,他就想著趕緊生個兒子吧,生了兒子,他媳婦就會把心思放在兒子身上。
喬明勝在趙蘭花和喬棟梁的影響下,其實沒那么重男輕女,可抱著這念頭,又不斷被孫來娣影響,他就認準了要生兒子。
這會兒喬明勝深呼吸又深呼吸,才把心里的氣壓下去。
他沒想著和岳家鬧翻,出錢那是可以出的,親戚不就是互相幫襯嗎?
于是他說給十塊錢。
以前他們二房是沒私房錢的,但孫來娣的獎勵有多少他很清楚,想著給十塊錢總比五十塊都給出去要好,他還沒發現他媳婦已經變了。
可他這輕輕松松就說給十塊錢,更加讓孫老爹確定孫來娣在縣城得的獎勵不低。
畢竟趙蘭花有多防著他們,他也不是沒數的。
然后他就獅子大張口,直接要了三十不說,還要求孫來娣把她得的那座縫紉機搬回來,給孫小舅當聘禮。
喬明勝的臉瞬間就青了,三十塊,又是三十塊,這個數把他的心都戳痛了。
喬家三個媳婦,彩禮都給了三十,但大嫂和三弟妹娘家不僅沒留彩禮,還回了嫁妝,就他媳婦兒,一身破爛,他至今都覺得在兄弟間抬不起頭來。
最后兩方就罵起來了,喬明勝雖然是老二,但一點都不窩囊,孫老爹是長輩,但孫小舅是弟弟,這做姐夫的教訓教訓弟弟,那不再正常不過?
他就指著他鼻子罵他沒用,這下可就捅破了天。
孫小舅可是孫老娘生了足足五個女兒才得的寶貝兒子,一家人把他捧到了天上去,而且也不知道是孫老爹的算計,其他姐夫都比較正派,就算心里不爽,見了面也很客氣,沒一個橫的,孫小舅被捧慣了,姐夫在他心中等同于血包,尊重那是半點沒有。
兩人吵著吵著差點打起來。
結局大家都知道了,二房一家子被趕出了門,孫老爹手指哆嗦指著孫來娣,說沒她這個不孝女,要和她斷絕關系。
喬明勝冷哼一聲:“斷就斷,誰怕你?我還情愿沒你這個岳父,沒了你家吸血,我們只會越過越好!”
孫老爹:“……”
孫小舅:“……”
哭天喊地直往后倒的孫老娘:“……”
喬明勝雄赳赳氣昂昂的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拉著媳婦回來了。
他第一回干這樣的大事,孫來娣又何嘗不是?之前氣急上頭爆發了,回來路上被冷風一吹,憤怒中又有點心虛,而孫來娣則十分難受,還很心慌。
“這老孫家,真是欺人太甚!”趙蘭花沉下了臉,“還把縫紉機給他家當聘禮,他以為他是誰,這么大臉?斷絕關系就斷絕關系,以后當沒這門親戚。”
斷親而已,正常操作,她爹娘沒了后,她也跟大哥斷了。
甚至她看了一眼喬棟梁,如果不是顧及著大隊長的身份,她現在就要拉著人打上老孫家了,什么玩意?
真以為她趙蘭花是好欺負的。
不過話說回來,若借此和老孫家甩脫,這就是一件好事了。
想著她不免給簡雙示意:“你二嫂被娘家傷透了心,你去安慰安慰她。”
簡雙點點頭,走過去,先敲了敲門。
“誰呀?”里頭傳來孫來娣抽泣的聲音。
“是我,娘關心你,讓我過來看看你。”
“三弟妹你進來吧,門沒關。”
簡雙抬手推開,就見孫來娣正抱著大丫坐在床邊哭,大丫一臉茫然的喊著娘,倒是沒被帶著哭。
這娃簡直是個天使寶寶,特別好養活,平時自己
在地上爬就玩得很起勁,夜間也不鬧人。
簡雙走過去,也坐在床邊:“二嫂,你沒事吧?”
孫來娣哪還顧得上在簡雙面前丟臉,很委屈又很慌亂的道:“三、三弟妹,我娘家要和我斷絕關系,我、我可怎么辦?”
簡雙聽出了她的無助,很冷靜的問:“二嫂,你是怎么想的?”
孫來娣茫然的抬頭,簡雙說:“你是怕娘家和你斷絕關系,此后沒了依靠,二哥和婆婆欺負你嗎?”
孫來娣遲疑的點頭,簡雙也不說她婆是個多和善的人了,只道:“可是在這之前,你摳唆自己貼補娘家,婆婆恨鐵不成鋼罵你的時候,你爹娘還有你視作依靠的弟弟,給你出過頭嗎?他們來喬家鬧過嗎?”
這個問題可謂是一針見血,孫來娣的臉當即就白了,下意識說:“可是我爹罵我不孝……”
簡雙打斷她:“二嫂,我不知道你們奮斗大隊的情況,但我知道在前進大隊,每個人都有人頭糧,就算是你還小、還不能賺工分的時候,你也能分到這糧食,所以你不僅僅是你爹娘養大的,你還是國家養大的。”
簡雙故意含糊了現在農村人種田,不僅拿不到補貼,還要上交公糧的事。
“再不濟你得感謝集體,感謝隊里的人。當然,你父母把你生下來、養大你,這確實有恩。”
孫來娣立刻就點頭,之前那些對她來說太不可思議了,她一直以來接受的就是生養之恩大于天的觀念,也深深認可它。
卻見簡雙忽然一笑:“他們養你小,你養他們老,這其實是一個很容易解決的數學問題,你吃了他們多少的,今后還回去不就得了?”
“咱們前進大隊養老的標準是什么,你們奮斗大隊的標準又是如何?你爹娘一共生養了幾個兒女?作為其中之一的你又該分擔多少?”
孫來娣呆呆的望著她:“可是養老不都是兒子嘛……”
女兒是潑出去的水,養老根本輪不到她們,無非就是病了過來看一看,帶一點營養品。
簡雙心說現在的觀念確實如此,但你給你娘家貼補的已經超過養老了,不過她沒在這個時候去戳孫來娣的心,只道:“領導都說生男生女都一樣,婦女能頂半邊天,你要孝順父母,當然得從這方面出發,不能老想著這是你弟一個人的事,你也不能剝奪其他兄弟姐妹孝順父母的資格。”
“二嫂,咱們來算一算每年應該給多少,你之前又給了多少,該減去幾年,等這幾年過了,你每一年再該給多少,畢竟你結婚了,還有了大丫,你也該養她了,她還這么小。”
孫來娣:“……”
她竟然覺得簡雙說的非常有道理,心里的忐忑一下子被撫平了。
是啊,她不僅是爹娘的孝順女兒,還是大丫的媽呢,別人給多少養老錢,她給多少,誰還能說她不孝?
“二嫂,現在咱們來算吧,就從彩禮說起……”
“……”
等孫來娣從房間中走出來,恐懼沒有,心慌沒有,只有咬牙切齒,說是不讓做女兒的養老,她才嫁進喬家兩年多,給的錢已經足夠爹娘五六年的養老費了!
*
榕城,簡梅萍也帶著徐文彥大包小包的回了娘家。
一家人吃過午飯,娘幾個便聚在一起聊天,簡梅萍有些為難的開口:“媽,昨個我婆家樓下的周主任家燒臘肉,那味道香得不行,我公公還有一圈的領導都說好,一打聽才知道是爸送過去的,我婆便說公公喜歡,想換一些,問咱家還有沒有?”
雖然面上做出為難的神色,但簡梅萍完全不覺得這是為難的事。
肉嘛,自然是很稀罕的,但他們家也沒必要非得吃那一口,不是還有她前幾日帶回來的海魚?
結果這話一出口,卻發現她媽和她妹妹的臉色都很微妙。
“怎么了?是吃完了嗎?要不你跟我說是在哪買的,我再去買一些。”
簡鳳珍笑道:“這個沒法買,是二姐寄給奶的,我們前天去奶家吃年夜飯,吃著覺得好,就找奶要了一些。”
簡梅萍的臉瞬間就變得難看極了,幾乎是咬著牙說:“是簡雙寄回來的?”
她直勾勾的盯著簡母,簡母點了點頭,簡梅萍心中升起恐慌,好不容易才借著給表弟補課那事得了公公的幾句夸贊,但因為她嫁入徐家遲遲沒有懷孕,她婆婆看她就很礙眼。
她控制不住的想:如果是簡雙嫁進來,他們會不會很滿意?
她公公為著那一口肉,還跑去周主任家蹭飯了,她婆知道后也難得殷勤了些,而這都是因為簡雙!
想著在公婆面前拍著胸脯的承諾,那些受寵若驚都變成羞惱與害怕。
簡母不懂她驟變的神色,皺著眉頭說:“不就是一些臘肉嗎?你公婆還能為了這個給你臉色看?”
簡鳳珍卻看懂了,她嘴角勾了勾:“大姐,你就照實說唄。這鄉下能分多少肉?又能做多少臘肉?二姐才剛嫁進去,能寄過來的也不多,怕是奶那邊已經吃完了。”
照實說?怎么可能照實說?簡梅萍抿著唇角,等聽到后面,眼睛才亮了亮。
沒錯,就告訴她婆家里已經吃完了,是鄉下親戚換的,也沒多少。
簡鳳珍幾乎要笑起來,她大姐的表情真的太好懂了,她對著簡母道:“媽,這廠長家難得有事求咱家一回,為著大姐,你也多去奶奶家獻獻殷勤,奶一高興,沒準就給二姐寫信,讓再寄一些。”
“這鄉下不是會分年豬肉嗎?二姐婆家沒有了,或許其他人家還有。”
簡梅萍心里抗拒:“這就不用了吧。”
卻是簡母一副犧牲很大的模樣說:“你妹說的對,你婆難得有求于咱們,就這么拒了不好,不就是給你奶低頭嗎?我去。”
簡鳳珍提醒:“二姐在鄉下辛苦,好多咱榕城的特產都買不到,你拿著帶去給奶,一起寄給二姐,二姐得了肯定很高興。”
“那你給我參謀參謀。”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簡母心中縱然不想讓簡雙占一絲的便宜,卻也知道不能壞了家里人的大事。
兩人聊了起來,簡梅萍一直沉默,聽到簡鳳珍說要把她帶回的年禮也送過去,她嘴唇抿得更緊了。
四點多的時候,和岳父聊天的徐文彥看了看手表,說該回去了,簡家自然是客氣的挽留,把人送到了樓下。
簡鳳珍笑著對徐文彥道:“姐夫,你且等等,我還有一些私房話要和大姐說。”
徐文彥雖然覺得岳父岳母偏疼龍鳳胎,但接觸幾面,這個小姨子開朗大方、笑容得體,說話處事都讓人很舒服,他是沒什么意見的,還想著岳父岳母偏疼她也不是沒有道理,她確實比自家媳婦優秀,遂點點頭。
見到徐文彥眼中的欣賞,簡梅萍心中一緊,下意識拉著簡鳳珍走到了一邊,硬邦邦道:“有什么話,你就趕緊說吧,我還得趕著回去。”
簡鳳珍有點無語,大姐這是自己搶了男人,就覺得別人也會跟她搶?她搖搖頭道:“大姐,我知道你上嫁得來不易,但你再這樣小家子氣,何年何月才能站穩腳跟?”
“簡鳳珍!”簡梅萍眼中噴出怒火,覺得這就是對自己的輕視,壓低聲音吼道,“我知道我嫁了個好人家,你看不順眼,但那是你姐夫……”
簡鳳珍嚴肅的打斷:“是我大姐夫還是二姐夫?”
簡梅萍呼吸一滯,驚恐的看著她:“你……”
“有些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二姐交了個筆友,你知道我也知道。還有課本的事,說起來,大姐你辦得簡直錯漏百出,大姐夫若在家里一打聽就能知道那不是你的,可你既沒告訴家里人那就是你的,又不通聲氣。”簡鳳珍搖了搖頭。
簡梅萍渾身都在發抖,腦海中一片空白:她知道了,怎、怎么辦?
簡鳳珍一把摟住她,作出姐妹倆親密說悄悄話的樣子:“冷靜點,我沒想過要在大姐夫面前拆穿你。”
拆穿有什么用?難道還能離婚再把二姐換回來?
“但你再這樣下去,不用我說,大姐夫自己就會發現,還有你口中那個看你不順眼的婆婆,你想被她抓到小辮子嗎?”
簡梅萍幾乎站不住了,靠在簡鳳珍身上。
“所以大姐,我是
站在你這邊的,我不會坑你,我很認同奶說的那句話,一筆寫不出兩個簡字,你在婆家站穩腳跟,我也跟著沾光。”
“本來我不準備說這話的,但你實在太不爭氣!大姐,你要正視二姐的存在,你越不敢提她,越在婆家人面前詆毀她,你覺得這樣婆家就會高看你一眼?”簡鳳珍嗤笑一聲,“不,她只會想一家子姐妹,二姐是這種貨色,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簡梅萍眼睛瞪大,但她竟然無法反駁。
“所以別做出這副心虛的模樣,你要騙過別人,就得騙過自己,現在跟大姐夫睡一張床上的人是你,二姐跟他連見都沒見過。”
“風花雪月是存在于紙面上的幻想,柴米油鹽才是真實的,你得讓大姐夫越來越習慣現在的你,而非刻意去學二姐,你懂嗎?”簡鳳珍幾乎是恨鐵不成鋼的說。
早知有這一遭,她自己嫁進去就好了,不過現在有了大姐這個跳板,她沒準能夠到一個更好的。
簡梅萍眼中的破碎慢慢變成了堅定,不得不說,她雖然嫉妒簡鳳珍,但她必須承認,簡鳳珍比自己更聰明,更討人喜歡。
現在簡雙已經下鄉了,她不可能再回來了,而娘家這邊,她又答應幫她穩住局面,就沒有人可以拆穿她的騙局,那么這就不是騙局,是真的。
“我知道了。”她目光復雜的看著簡鳳珍,“你這樣幫我,你想要什么?我給你買百貨商店的衣服。”
“這個就不用了,過年爸媽剛給我買了一件新衣服,我不缺衣服穿。”簡鳳珍笑了笑,“你只要記住我是你妹妹就好。”
這么大的把柄,一件衣服就想結清,開什么玩笑?
真當她傻呀。
簡梅萍沒聽出來,眼中流露出感動,心里對這個妹妹更親近三分。
是啊,她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妹,有血緣關系的,本就該互相扶持。
至于同樣同父同母的簡雙,已經被她忘到腦后了。
*
前進大隊,簡雙吃完午飯,把椅子搬院子里,曬著太陽睡了個午覺。
醒來時,坐在她不遠處的趙蘭花都已經把毛衣打完了,正在自己琢磨著收尾,見她睡醒了,趕緊招呼:“這個要怎么弄?”
簡雙伸了個懶腰,走過去教她,心想這樣的日子真是閑適啊。
過年真好,她就喜歡吃吃喝喝、什么都不用干的生活。
毛衣尾巴收好,趙蘭花立刻招呼喬明遠過來試穿。
簡雙含笑看著,喬明遠皮膚生得白,五官俊朗,便是這深灰色普通款式的毛衣,明明有些偏大,但也頗為合適,就像是大牌專柜定制。
果然身材好,穿什么都像衣架子。
喬明遠感受到簡雙的目光,不自覺挺了挺腰背。
這時院外傳來動靜,簡雙看過去,卻是姜小妮和錢耀祖從娘家回來了,兩個人去的,回來時卻多了一個年輕姑娘。
她駝著背、畏畏縮縮的低著頭,那體態有點像以前的姜小妮。
想到她婆說的某個可能,簡雙眼睛驀地更大:不會吧,這就把要生兒子的人領回來了?
“娘、娘你快看!”她滿是要吃瓜的激動。
趙蘭花也看到了這一行人走進隔壁,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天快黑時大房四口人才從張家回來。
張桂芝提著大包小包去了廚房,沒一會兒大毛捧著一個碗跑到簡雙面前:“小嬸嬸,你快嘗嘗,這是我姥姥給做的炸面果,特地今天才開鍋炸的,特別酥脆、特別香。”
二毛捧眼:“是啊,姥姥說這個貴,用的面粉、雞蛋還有紅糖,可難得了,只肯做一點點,我們沒舍得吃完,給你留的。”
簡雙拿過一個,還沒開始吃,那邊張桂芝從廚房里出來,大叫:“大毛二毛,你們把炸面果拿哪里去?都快吃晚飯了,零嘴留著……”明天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看到了這一幕。
簡雙:“……”
有點尷尬。
張桂芝都要氣笑了,在娘家時自己要吃炸面果,這兩小的還護食,說娘是大人了,要讓著他們,合著這不值錢的兒子就是給三房生的吧?!
第43章 第 43 章 躺平第四十三天
榕城, 廠長家。
有簡鳳珍那一番教導,簡梅萍思路儼然清晰很多,在路上就與徐文彥通過氣, 又琢磨好了說辭, 在對著公公說明情況時就有條有理, 讓人挑不出錯。
徐廠長雖然遺憾, 但也理解,還夸了簡雙是個好孩子,融入農村建設, 又說他們家有覺悟。
至于他們家有男丁,卻讓做女兒的下鄉……這當然也很合理, 他們徐家也就徐文彥一個獨苗, 而徐文彥的姐姐們, 那都是嫁出去的別人家的人。
過了公公這一關, 簡梅萍心里松了口氣,對于簡鳳珍的話更加信服, 可一回頭看到她婆婆的眼神, 這才松的半口氣又提了回來。
果不其然, 一家子吃過晚飯, 婆婆就把她叫到了房里,問她有沒有情況。
簡梅萍苦笑, 她前幾天才來過月事, 同住屋檐下, 她婆怎么可能不知道?
果不其然, 聽她說沒有,她婆就把她罵了一頓,說她什么事都辦不好, 她公公想吃點臘肉,她搞不到,他們盼著她早點生孫子,她也沒有消息。
還是徐文彥過來叫,她婆才停下了說道。
簡梅萍委屈的跟著男人進了房,徐文彥問她怎么了?
簡梅萍可不會瞞著,結果徐文彥聽了前面還皺著眉,聽到后面卻很贊成:“咱們確實得趕緊生個兒子,你都嫁過來半年了,怎么還沒有消息,要不明天去醫院看看?”
簡梅萍:“……”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浸泡在了苦水里,勉強笑了一下:“明天才初三,過年期間不好上醫院,等出了元宵我再去吧。”
不提醫院還好,一提,她更害怕了,她不會不能生吧?
不、不可能,她的身體一直都好好的,又不像簡雙經常碰涼水,月事期間她可是丁點涼水都不沾的,家里的活都推給簡雙。
簡雙也傻,她只要說兩句諸如等你來了月事我也幫你就乖乖照做了,至于等簡雙真的來了月事,那就要看情況了。
*
大年初三,喬明英帶著她男人回來。
見到女兒女婿都好好的,趙蘭花松口氣,有些埋怨的說:“我昨個兒等了你們一天,還特地準備了你們愛吃的,就是老不見人回來。對了,小石頭和桃子呢。”
小石頭和桃子是喬明英的一雙兒女,大名叫鄭磊和鄭桃。
喬明英擺擺手:“娘,你可別說了,這倆倒霉孩子,眼見過年伙食好,我和她爹又不能大過年打孩子,胡吃海喝個沒數,大半夜的鬧肚子送去衛生院,折騰得全家都沒睡好,今天他們奶還在衛生院陪著呢。”
趙蘭花一聽頓時急了:“還在衛生院?這拉肚子可不是小事,大夫怎么說?要不就送去縣城吧,還是縣城的大夫厲害。”
“娘,沒事,大夫說他們人小,不知饑飽又吃得雜,可能還灌了點冷風才導致的,平時身體好著呢,就是他們奶不放心,想著家里離衛生院也近,就在那兒住著。”喬明英恨恨道,“也給他一個教訓,都快十歲的人了,不說照顧妹妹,還沒妹妹懂事。”
她把大致情況一說,眾人才知道桃子也就肚子撐的難受,大夫給了幾塊山楂片,又揉了揉就好了。
可小石頭卻是上吐下瀉,連吊瓶都掛上了。
喬明英笑話兒子:“大夫本來給開了屁股針的,結果他死活不愿意,說打這個疼,我看啊,就是害羞了。”
“我跟他說,他以前穿著開襠褲滿大街的跑呢,他把眼
睛瞪得大大的,嚷嚷著不可能,還撲過來堵我的嘴……那小表情可好玩了。”
眾人便也跟著一頓笑,趙蘭花笑完了,讓她以后不許這樣,人小孩也是有自尊心的。
“知道知道。”喬明英道,“我這不是趕著他十歲前逗逗他嘛,等過了這生,我就不說了。”
這當媽的惡趣味啊,簡雙有些同情小石頭,這長大了就是赤裸裸的黑歷史。
他們站在院子里說話,隔壁錢家也來了客人,李杏花見到來人頗為驚喜:“進寶,你怎么來了?”
“瞧姑你這話說的,不歡迎我啊,我來給你拜年。”李進寶看著也才二十出頭,一米七五的個子,有點胖,皮膚在一溜農村漢子里顯白,可見沒怎么下地干活。
但和喬明遠不太一樣的是,他抖著腿,氣質吊兒郎當的,偏還趕時髦梳了個大油頭,一進門斜著眼睛瞅見停在院子里的自行車,大叫:“姑,這就是你碰瓷醫院坑來的自行車啊,看著蠻不錯的樣子,給我騎一下,讓我比較比較和我家那輛永久牌的怎么樣。”
李杏花和錢耀祖的臉頓時就黑了。
合著李進寶是過來看熱鬧的?也對,他也不是沒有親姑,何必過來給自己這隔房的堂姑拜年?
有些人做了有些事,但就是不愛聽別人說。
若換了個人,李杏花都要指著對方鼻子罵了,但李進寶不一樣。
李進寶也是大隊長的小兒子,但他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李氏家族的族長,奮斗大隊跟前進大隊這種雜姓村不一樣,祖上都是一個祖宗的,這族長說話的分量比大隊長有用多了。
哪怕李杏花都嫁人幾十年了,對著堂哥家的侄子還是很客氣,她眼睜睜看著李進寶半點不客氣的跨上自行車,腳用力一蹬。
即便和旁邊的錢耀祖心疼得直抽抽,也只強笑著道:“進寶你慢點騎,別摔著了。”
李進寶放開一只手,故作瀟灑的揮了揮:“放心,姑我摔不了,在家都騎習慣了……”結果話音剛落,車頭猛的一個搖晃。
李杏花和錢耀祖的心都提了起來,大叫一聲。
“姑,你吼什么!”李進寶手忙腳亂的抓住車把,縮著脖子,又搖晃了幾下,總算穩住了,臉上有點掛不住,怨怪道,“瞧你,都干擾到我了。讓開讓開,這個院子太小了。”
車頭一擺直接騎了出去,在外頭溜達一圈,回來時經過喬家的院子,無意間瞥了一眼,眼睛瞬間直了。
車子都騎過了,他還回頭瞄,結果農村土路不平,一個顛簸歪斜直接撞樹上了,頓時發出慘叫。
聽到動靜,喬家人都出了院子。
“怎么了怎么了?”
“哎喲,這怎么撞樹上了,沒事吧?”這是脫口而出的趙蘭花。
簡雙看過去,卻見她婆目光直勾勾的盯著……車子,心疼道:“這也太糟蹋東西了,瞧那車頭,都給撞歪了。”
“是啊,娘你看,那嶄新的漆都給刮花了,這可是鳳凰牌。”喬明英無比贊成。
簡雙嘴角抽了抽,這可真是親母女,第一時間關心的都是車子,而不是撞樹上的人。
再看其他人,無一例外。
李進寶還在喊痛,更遠一些的鄰居也聽到了,都跑出來看熱鬧。
李杏花的臉都是青的,但還是指揮著兒子上前把李進寶扶起來,又問他摔在哪里了要不要去衛生所看看。
沒錯,前進大隊還有衛生所,不過里面就一個赤腳大夫王老頭,村里人頭疼腦熱就去找他,啥啥都會一點。
他看過了,發現治不了,就手一抬,讓送去鎮上或者縣里。
李杏花當然舍不得送李進寶去縣城,她真沒覺得有問題,這么大男人,摔一下怎么了,真正有問題的是她家自行車,她還沒怪他呢。
而李進寶一貫是會心疼自己的,手指頭劃一條口子,家里人都要大呼小叫,可他看一眼人群中朝思暮想了兩個多月的年輕姑娘,愣是忍著疼,拍拍身上的灰,強行擠出一個笑容:“姑,我沒事。”
又拿眼睛去瞧簡雙。
簡雙皺了皺眉,終于把這張臉從記憶中找了出來。
就那回上山,被大毛二毛帶去隔壁大隊的林子里撿柴火,結果被人撞見,他還把她誤認為了王知青,她發現不對趕緊帶著兩小的跑了。
這人眼神不太規矩,簡雙往喬明遠身邊站了站。
趙蘭花也發現了,臉冷了冷,忽然看看李進寶,又看看站在李杏花后頭畏畏縮縮的女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李進寶,你這是來給你堂姑拜年,順便相親的?”
“相親?”李進寶一臉莫名其妙,“趙大娘,你說啥?我還沒對象呢。”
他否認著,又看著簡雙,有些羞澀道:“趙大娘,這位姑娘是你家的親戚嗎?我……”
不等他說完,趙蘭花就打斷道:“不是你要相親,那你姑昨天咋還說把招娣領回來,就是要給她介紹對象的,說她太瘦了,怕婆家嫌棄,接過來養養,杏花,是吧?”
李杏花表情僵硬,不知道該不該點頭。
昨天姜小妮把人領回來,趙蘭花還有幾個大媽就過去問情況。
李杏花做得出這事,但面上不好說,就隨便找了個借口。
這個叫姜招娣的女生,是姜小妮嫁進山溝溝里的姐姐姜大妮隔房的侄女,那個大隊遠在大山,比前進大隊還窮。
姜小妮出了五十塊,約定兒子生下后再給五十塊,他們立刻就答應了,還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不過就是生個孩子嘛,反正他們那山溝溝窮,格外重男輕女,養不活的,往大山里丟的,扔進尿桶里溺死的……以致女人特別少,就算不是黃花大閨女也不怕嫁不出去。
這回先收一百塊,以后還能再拿一回彩禮。
姜大妮原本還想把自己的女兒送過來,但女兒要叫錢耀祖姨夫,說出去實在不好看,而且實在小,就選了隔房的。
李杏花對外統一的介紹就是姜小妮的外甥女,也免得有那多管閑事的說嘴。
她還沒來得及跟李進寶通氣,李進寶也完全不覺得這跟自己有什么關系,趙蘭花已經在接著說:“你這個年紀,也確實該結婚了,像我家老幺,比你還小一歲呢,都結婚了,你看這個就是他媳婦。”說完指了指簡雙。
李進寶頓時仿若晴天霹靂:“這他媳婦?”
“是啊。”喬明遠淡淡的,眼神卻很有壓力,“我們半年前就結婚了。”
趙蘭花道:“跟你差不多年紀的都結婚了,你也別太挑,我看招娣這孩子就很好,一大早起來掃地洗衣服,又勤快又本分。”
李進寶下意識看了眼姜招娣,一直低著頭的姜招娣鼓起勇氣抬頭,眼中有著期盼,比起給錢耀祖生個兒子,她自然更想嫁人。
而且,這個李大娘的侄兒看著條件就很好。
那衣服,太光鮮了,還說家里有永久牌自行車呢。
然而李進寶看她一眼,就嫌棄的撇過頭去,這也太丑了。
“趙大娘說笑了,我就是來給我姑拜年的。”
姜招娣立刻低下頭,但竟然沒有多難堪,她被家里人打壓都成習慣了。
這時張桂芝過來喊人,喬家便回了堂屋吃飯。
人都看不到了,李進寶還一個勁往那邊瞄,李杏花沒好氣道:“人都結婚了,別看了。對了進寶,你之前不是相中了一個知青,說是年底就打算結婚嗎。”
她這侄兒眼光高的很,不是嫌棄這個姑娘壯,就是嫌棄那個黑,大堂哥大堂嫂急得不行,但因為是老兒子,嬌慣的很,也只好寵著他,所以別家不找知青,他們倒不會,只想著趕緊定下來,左右大隊長家也養得起。
李進寶戀戀不舍的跟著李杏花回院子:“那王知青長得沒多好看,還吊著我,就想讓我爹推薦她去上工農兵大學,我跟她分了。”
李杏花嘴角抽了抽:“王知青你還看不上?你以前不是挺喜歡的嗎?還為著她跟你爹娘鬧。”
王知青在奮斗大隊的地位就像顧晴晴在前進大隊,她比顧晴晴早兩年下鄉,一來就引起了轟動,老少爺們哪見過那么漂亮的姑娘,這讓他們對城里人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當然,這一切在顧晴晴插隊后就變了。
“現在不喜歡了,她還沒你們大隊的顧知青好看。”李進寶心不在
焉,“姑,你再跟我說說那姑娘唄,怎么就叫喬明遠給娶了?趙大娘不是一心想給他說個鎮上的媳婦嗎,公社我去過好多回了,也沒見過有長得這么漂亮的。”
他遺憾極了,自從那天驚鴻一瞥見過簡雙后,他對簡雙簡直魂牽夢縈、念念不忘,天天往山上跑,期待能逮到人,然而一次都沒撞見。
那是當然,之后簡雙特地換了個方向,她可聽說過奮斗大隊的人有多霸道。
去那邊撿柴本就不占理,若被占了便宜,她弱唧唧的,跑都跑不掉。
后來李進寶總算回過味來了,就向兄弟們打聽,得知顧知青是紅旗公社第一好看的,還特地跑來圍觀。
結果顧知青確實長得好看,但不是他最中意的類型,那么妖艷的女人,他怕她給自己戴一籮筐的綠帽子,還是那天看到的人好,越回憶越覺得她美得跟天上的嫦娥一樣。
今天見了果然如此,顧知青在她身邊都顯得黯淡了。
顧晴晴論五官當然不差,可簡雙這半年來吃好喝好還經常爬山運動,基本沒怎么干活,昨天又挖了一罐子護顏霜,裝在雪花霜的瓶子里,涂抹上了。
這護膚品最顯氣色,天生麗質固然是有,但完美的皮膚狀態卻需要保養,顧晴晴在知青點的條件可沒法跟簡雙比。
李杏花一看就知道他還惦記著簡雙,想著他摔壞了自家的自行車,一股惡氣就涌了上來,當即把簡雙嫁進喬家的始末說了。
果然,李進寶一拍大腿,悔得不行,嘴里不斷呢喃著錯過了怎么就錯過了,叫喬明遠撿了便宜!
他明明為了看顧知青來過前進大隊好幾次,怎么就沒見到人?
難道他們之間沒緣分?
他很不甘心。
錢耀祖停好了自行車,冷不丁來了一句:“沒有了簡知青,還有顧知青。”
他私心覺得顧晴晴比簡雙好看多了,但李進寶不這么認為:“憑什么喬明遠可以娶最好看的,我卻要撿他不要的次品?”
錢耀祖:“……”
李杏花:“……”
哪怕李杏花對顧晴晴有偏見,也覺得這話很不可思議。
姜招娣把他們的對話聽在耳朵里,默默的掃地,心里相當羨慕,她還沒見過顧知青,但簡雙真的很好看,如果她也有她那一張臉就好了,肯定能嫁一個好人家。
這個小插曲沒給喬家人帶來影響,簡雙雖然不覺得被別人覬覦上是自己的問題,但他們這種態度她還是很喜歡的。
吃過午飯,又坐著聊了會天,喬明英兩人就騎著自行車回公社了。
晚上簡雙躺在被窩里,跟抱著她的喬明遠小聲說了之前上山遇到李進寶的事,喬明遠說:“不用怕他,你喜歡上山還是繼續去,不過李進寶有一些死纏爛打的前科,不如接下來我陪你跑步,把速度練上來,再就是——你會打彈弓嗎?”
簡雙懵了一下,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男人女人體力差距天生在這里,與其死磕力量,不如把速度練上來,當然,她有太極拳這個優勢,那肯定不能停,于是一口答應下來。
不過李進寶大概是知道簡雙已經嫁人了,沒有糾纏,接下來幾天走親戚都沒再來錢家。
很快就到了初八這天,張桂芝要和另外選出的一人去縣里養豬場學經驗,她收拾了一個大包,讓喬明志騎自行車把她送去。
過了元宵,喬明遠也要去公社上班了。
時間很快就走到了二月,都說二月春風似剪刀,但在這樣寒風凜冽的季節,簡雙卻和孫來娣一起上山了。
地窖里囤的青菜早吃完了,白菜和蘿卜也差不多,簡雙不想將就咸菜,就打算去山上找一些冒頭的野菜。
練了一段時間的養生拳和太極拳,她的身體素質肉眼可見的變好,這回沒帶大毛二毛,天還是太冷了。
由于喬明勝也跟了上來,他們就走得遠了些,竟然打卡到了一味藥材,黨參,簡雙有點懵。
她只聽過還真沒見過,而且不是曬干的,難道要自己炮制?
不對,可以種在院子里。
思緒有些混亂,簡雙還想到了很值錢、名字有點近的人參。
如果能打卡到人參那就發了,不過若真遇到人參,她未必肯賣,她現在既不缺錢也不缺物資,人參這種好東西,留著以后沒準能救命,尤其是年份高的。
意識到這點,簡雙覺得自己真是出息了,居然敢像大戶人家一樣收藏這種好東西。
山中綠意雖盛,但冒頭的野菜卻不多,主要還是太冷了,不過簡雙幾人還是找到了一味白蒿。
白蒿又叫茵陳,素有正月茵陳二月蒿,三月只能當柴燒的說法。
孫來娣不認得,猶豫道:“”這個真的能吃嗎?
“能的。”簡雙想起以前刷到的一個科普,她現在還記得,“這既是中草藥,又是野菜,藥用價值和營養價值都非常高……”
意識到這樣說他們可能聽不懂,遂改了口,直白道,“就是對身體很好,也只有這個時候吃才是最嫩的,咱們拿回去,清洗后控干水,裹點面粉上鍋蒸,再用姜蔥蒜調個料汁拌一拌就非常好,也可以做成野菜團子,吃起來清香入口。”
“咱們過年吃多了魚肉,有些膩味,用它來清清口最好了。”
孫來娣和喬明勝都不可思議的望著她,魚和肉怎么可能吃膩?
就算過年吃了些好的,他們也覺得不夠呢。
簡雙笑了笑,蹲下去采摘。
她沒瞎說,后世還真有人特地去酒店,就為了點這一口白蒿呢。
白蒿拿回去后,趙蘭花認了出來,但她說:“這是豬草,以往都是給豬吃的。”
簡雙理直氣壯:“豬能吃說明沒毒,那我們也能吃,娘,你看這白蒿,嫩著呢。”
“這倒是,以往我上山看到,都長老高一截了,豬哪愛吃?”
“這個我知道,正月那啥蒿,三月只能當柴燒!”孫來娣就著從簡雙那里聽來的賣弄。
“老三媳婦你懂這個,你來說要怎么做?”
等簡雙指揮著做完,趙蘭花不禁搖頭:“就你這個精細法,樹葉子做的都好吃。”
簡雙眼睛一亮:“說到樹葉,我想起榆錢了,娘,咱這邊有榆錢樹嗎?”
“有的,我記得災荒那三年,好多人家就靠榆錢撐著,可惜別說榆錢,樹葉子都摘光了。”趙蘭花搖了搖頭,“這天災,是真的難。”
至于天災里面老隊長這個虛報產量、害得他們勒緊肚皮的人禍她就不說了,她男人已經是大隊長,說這話未免顯得落井下石。
這一盆野菜沒出意料的獲得喬家人一致好評,就是量太少,不夠吃。
尤其是喬棟梁已經領著大隊的人開始整地,準備種早稻了。
種稻子之前要先育苗,簡雙看著,覺得華南省這邊還好,冬天不算太冷,至少還能種兩季稻子。
時間走到三月,能吃的野菜也多了起來,像什么枸杞葉子、馬齒莧、蕨菜,魚腥草、香椿……每天都能不重樣,除了當菜,還能做成野菜團子,吃起來非常方便。
尤其是香椿,有一股特殊香氣,簡雙以前沒吃過,不過還挺喜歡的。
她拿到了她奶給她寄的魚竿,有游戲打卡作弊,喬家這個春天就明顯好熬得多,不像其他人家,吃的一嘴苦味菜味。
有魚肉比著,能體會到野菜的清爽。
這日簡雙向她婆打聽還有沒有別的野菜。
倒不是膩了,只是春天這么短,能換著花樣當然要吃齊全。
趙蘭花略一想,說:“你沒吃過柳樹芽吧?咱今天就去摘那個。”
柳樹芽?簡雙還真聽過,又叫清腸草,具體什
么效果她不記得了,但她記得一句,又被稱作心臟的阿司匹林。
“娘,我沒在山上見過柳樹啊。”
“柳樹山上沒有,但咱們和奮斗大隊的交界處有一個大塘,之前缺水,我們還搶過水,那大塘邊上種了不少柳樹。”
簡雙這個時候已經把李進寶忘得差不多了,或者就算記得,她也不會為這么個人禁錮住自己,這段時間她的太極拳可沒停下過。
作為武功的太極拳練多了,特別容易餓,她又不想老吃臘肉和香腸這類腌制品,于是上山打卡到的野雞兔子都喂了自己的嘴。
一邊練武,一邊護膚品沒停下,簡雙比剛插隊那會兒還精神煥發,但喬家人日日見她,倒沒覺出異樣。
趙蘭花把大丫放進背簍里,領著兩個兒媳婦和大毛二毛沿著山路往上走。
經過知青點時,簡雙把顧晴晴喊了出來,有兩個女知青也跟著一起來了。
這會兒農活比較少,知青這邊也只幾個男知青報了名賺工分,一些家里寬裕的,要么在屋里躺著,要么就跟顧晴晴似的閑不住。
簡雙去山上挖野菜,十回里有八回她都跟了上來。
這野菜帶回知青點給大家加餐,倒是讓她的名聲好了一些。
以往因為哄著村里小伙給她干活,又潑辣能惹事,她在男女知青那里的風評都不太好。
前進大隊運氣好,分過來的知青比較老實,沒什么刺頭和極品,以前就屬顧晴晴最惹眼了。
忽然,簡雙回頭一看,卻是姜小妮和姜招娣也過來了。
以前挖野菜也見過,但后頭跟著的錢耀祖就讓她暗自叫了聲晦氣。
簡雙用胳膊撞了撞顧晴晴,顧晴晴也往后一看,嘴唇嘟的老高,她哪能不知道人是沖著自己來的。
之前跟簡雙去挖野菜,前頭還只有姜小妮和姜招娣兩人,后頭錢耀祖大概是知道了,回回跟過來。
不過他只是拿眼睛看,時不時湊過來說話,罵兩句又走遠,沒有動手動腳。
這個有色心沒色膽的,只要人不靠近,顧晴晴連瞪都懶得瞪了,每次瞪了后錢耀祖那表情,總覺得是在獎勵對方。
到了大塘上,果然柳樹已經開始抽條,簡雙拽著掐了一個,很滿意,又嚼了嚼,確實不錯,那股子苦味不算濃。
雖然苦味濃的,也可以通過焯水、浸泡除去,但總歸沒那么徹底。
大毛二毛跟猴子似的爬上去,趙蘭花也不阻止他們,只不許他們靠塘邊太近。
他們摘了沒多久,就有奮斗大隊的人過來。
不過這柳樹種植前進大隊也有出力,因此那些人只是瞪了他們兩眼,快手快腳的采摘,倒沒說什么。
簡雙躍躍欲試的往樹上爬,趙蘭花看得心驚膽顫:“要不我拽著你摘吧,別爬了。”
“娘,沒事,我手上有力氣,穩著呢。”簡雙有些激動。
無論是前世還是這世,爬樹都算是一個很新奇的體驗,畢竟她兩輩子都是城里孩子,城里的樹可不好爬。
“趙大娘,摘柳芽呢?喲,這簡知青怎么往樹上爬了?快下來,可別摔著。”一個略胖白皮的年輕男人快步走了過來,不是李進寶是誰,那面上的心疼,活像他才是簡雙男人。
趙蘭花的臉當即就黑了,當著自己這婆婆的臉就開始覬覦她兒媳婦,當她死了嗎?
她狀似關心的道:“李進寶,你都老大的人了,怎么沒去地里干活?這整天晃蕩的可不像樣,好人家的姑娘都看不上這樣的。”
“要我說,干不了地里的活也不怕,讓你爹給你在公社謀個工作,像我們家老幺,就自己出息了,都不用我們操心。”
“你呢,是怎么想的,說出來大娘給你參謀參謀。”
簡雙差點笑出聲來,她婆婆這張嘴呦,就差問對方你現在還沒個工作,是不想找嗎?
第44章 第 44 章 躺平第四十四天
李進寶被趙蘭花給擠兌走了, 他們摘了好幾籮筐的柳芽。
除了吃,簡雙還曬了些,又放進鍋里炒, 試圖做一些茶葉出來。
期間她還做了蒲公英茶、艾草茶、魚腥草茶, 隨身小院里或曬或種了不少打卡到的草藥, 簡雙不懂如何炮制藥材, 她就認準了一點,洗干凈污泥,或曬干或陰干, 有點把握就選一種,沒有把握就分兩半, 一半曬干一半陰干, 看看最終效果。
過程中難免浪費, 讓簡雙覺得非常可惜。
如果能有一本可以指導她處理藥材的書就好了。
想做就做, 簡雙跑了一趟縣城,以感謝張大夫的名義送給了她蒲公英茶和艾草茶, 然后展示炮制的藥材, 問品相如何。
希望對方給一個指導價, 免得被坑。
張素問看到簡雙背簍里的藥材, 非常驚訝,品相極佳, 雖然能看出炮制時新手生澀的痕跡, 但能挖到這么完整的, 且都是恰好成熟的藥材說明簡雙對此有一種天生的敏感性——
她哪知道那些完美的藥材都是游戲打卡到的, 簡雙所做的無非就是把它炮制好。
她誤會了,再給簡雙一把脈,感受著強勁有力的脈象, 和年前簡直有天壤之別,完全不像先天不足還營養不良,比正常人都健康,一直以來在心中徘徊的想法凝練成型,張大夫脫口而出:“要不你跟我學習、做我徒弟,繼承我張家的醫術?”
這是一個有些沖動的說法。
她之前只是受到啟發,決定要認真挑幾個學徒,但考慮的也都是五六歲、七八歲的孩子,簡雙相比其他人,入門太晚了。
可真的說出口后,她竟然沒有后悔。
她與簡雙確實有緣,簡雙幫她保住了家傳藥方,又在她想要收徒之際,展示了自己在中草藥上的敏銳度,甚至連身體太弱太虛這個缺點也沒有了,她強壯得可以自己上山采摘藥材。
至于入門太晚,成就有限這點,張素問反而不在意了。
她既然放下了對徒弟資質的挑剔,那就并不指望她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只希望她做一個規規矩矩的、有醫德的、能切實為老百姓解決問題的大夫就行,哪怕只是小病小痛。
張素問期待的看著簡雙,簡雙一臉懵逼。
啊,她是想過想向張大夫請教,最好對方能給個書單,自學一些處理草藥的辦法,主要是不想浪費游戲打卡到的藥材。
但跟專業大夫學中醫?這很超過她的預期呀。
不過對于大夫這職業她是相當敬佩的,她還想到了從游戲打卡到的潤膚乳和護顏霜,哪怕游戲足足給了五斤,可五斤的酒壇子再大也經不住每天都用,等用完了,還能不能打卡到尚未可知。
但如果自己學了中醫,就能自己調配一些天然的護膚品。
最后,就算不提這些零碎的、貌似不太上得臺面的想法,一個養生人怎么能拒絕當一個中醫呢?
簡雙鄭重的道:“我愿意。但是師父,丑話說在前頭,我到底年齡在這里,也不知道有沒有這方面的天賦,而生命太過重要,比起給人看病,我更愿意涉足制藥行業。”
至少制藥的話,一款藥劑從研究到上市會經歷很多輪的臨床檢測,還有師父和一些專業人士給她把關,她不用怕判斷出錯、用藥不當害死人。
張素問微微一笑,覺得這也太巧了,剛好自己家就有很多藥方子,需要人去驗證。
不過這方面并非她的擅長,她或許沒法提供很多的指導,但簡雙成年才開始學醫,本就更多的依靠她自學,她還認得一些同行可以給簡雙介紹,于是她說:“制藥你喜歡就學,但給人看診把脈也要學,這才是你師父我的立足之道。”
“不過你想給人看病,也不是想看就能看的,得先經過我的認可,覺得你出師了才行。”
“放心,既然入我張家門下,就沒有草菅人命的庸醫,你不行,我不會讓你出師。”
簡雙:“……”
徹底放心了,這話說得她沒法不放心。
“現在一切從
簡,你就給我敬杯茶吧。“張素問把自己手邊的水杯遞過去。
簡雙心道這還真是從簡,不過她也是懂一些舊時候拜師的規矩的,等下次過來再把禮物送上,遂敬上了茶。
張素問喝了一口,道:“正常來講,你應該跟我一起住,耳濡目染跟我學,不過你現在已經成家了,到底不方便,等會兒我下了班,你去我家,我給你拿一些書搬回去,你先把它們背下來,先背醫書,再背病例,逢十過來我考教你,領你去收購部那邊辨認一些草藥,實地操作。”
“先就這么著。”說完她看向簡雙。
簡雙點點頭:“一切聽師父的。”
張素問知道可行,又說:“接下來你要趕大巴車嗎?”
簡雙:“不用,我騎自行車來的。”
于是張素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來:“現在還早,我領你去收購部那邊。”
這就學習上了?師父真是個急性子的人,雖這么想,但簡雙卻很期待。
枯燥地背醫書被病例,確實沒有辨認草藥來得有趣。
張素問算著時間,沒有讓簡雙待太久,雖然她有自行車,不用顧忌回去的時間,但到底是女生,怕路上出什么事。
簡雙來時一個大背簍,回時也是一個大背簍,裝得滿滿當當,區別只在于來時裝的是曬干的草藥,回時卻是滿滿當當的書。
因為她特地強調自己記憶力好,打算以后晚上在小院里背書,師父一口氣給了不少,簡雙留了一部分在外面,另一部分收進小院里。
還照例去習慣的地點打了一波卡,這回相比上回,觸發的地點少了。
像在機械廠,就沒有,在銀行,倒是打卡出一個純金雕花的明時梳妝臺。
待回了家,簡雙迫不及待的盤點自己打卡到的戰利品。
鏡子自然是她期待已久的,可這種古董中間嵌的梳妝鏡是銅的,好吧,其實銅鏡也挺亮的,打磨得很光潔,不像一些影視劇那么模糊,但確實比不上玻璃鏡子的亮度。
然而想一想它的價值,簡雙哪還郁悶得起來?
接著是飲料上的罐頭、養殖場的棉花、郵局的又一個盲盒包裹,但最令簡雙驚喜的還是在醫院打卡到的一本中草藥大全。
當看到那個平板式的厚度,她沒有失望,只有高興。
果不其然,拿起一看就是個平板,不,嚴格來說是一本中草藥電子書。
亮起的屏幕是中草藥大全這本封面,手指輕輕一點,宛如閱讀電子書一樣封面翻頁,下一頁是目錄。
簡雙點點點,點了好幾下都沒有翻到頭,足見這本電子書收錄的中草藥有多豐富。
有了這一本,她都不需要在現實中在購買了。
而當簡雙隨意的點擊目錄上一個草藥名稱時,電子書就自動跳躍到了介紹的那一頁,然后更震驚的一幕發生了:這株栩栩如生的草藥,竟然是立體的,直接從平板表面浮了上來,一下子從2D紙片變成了3D立體。
簡雙幾乎是下意識去觸摸,手直接穿了過去。
它只是一個投影。
但跟這本電子書一起到的,還有一雙手套。
簡雙戴上手套,手套非常的輕薄、柔軟,戴上后幾乎沒什么感覺,就好像沒帶一樣,她再去觸摸,就不會穿模了,還能左右擺動,拿起湊近觀察。
除了逼真的模型,還能點擊播放炮制處理的視頻。
期間可以暫停,伸手去拿,這種交互感、真實感——觸摸到的草藥紋理甚至鼻尖的氣味……絕了!
就這么個小東西,她玩了一個小時都沒膩,不愧是星際時代的高科技!
原本簡雙還怕自己看書看不進去,或是紙質書上繪制的草藥圖形有誤會,不如親眼所見般清晰好分辨,現在通通都不需要擔憂了,她真的能在師父面前艸一個中醫天才的人設。
唯一的缺點只有這玩意挺耗精力的。
自從練太極拳后,簡雙能在隨身小院待的時間又往后延了,從凌晨兩點延長到了四點,可這一晚她捧著電子書,才過兩點就熬不住,一歪頭睡了過去。
幸好是在堂屋學習,電子書就放在八仙桌上,并沒有因為她睡著消失在小院就摔了。
次日早上醒來,她急吼吼的進去看,它依舊好好的,跟上一回打卡到的全息眼鏡擺放在一起。
簡雙心滿意足的退出,跟喬明遠去跑步,邊跑還邊在想縣城的醫院簡直是自己的福地。
沒有綁定游戲前,它就救了她的命,綁定后又再三打卡的好東西,忽然簡雙心中一動,或許不是醫院,是因為師父。
太極拳是在師父教自己養生拳后觸發的,中草藥電子書也是在師父收自己為徒,帶她去收購部辨認了一下午的草藥,臨近離開醫院時打卡到的……
算了,不管是哪種,總歸好事一樁。
說明啊,她這輩子就跟中醫有緣!
想到自己老了,頭發全白了,一雙眼睛那不是眼睛,是x光,看一眼就知道君有疾,疾在何處,留著飄逸的白發,款款走來,仙風道骨被眾人敬稱一聲神醫的優雅老太的模樣,簡雙幾乎能美的笑出聲來。
什么程序員過了三十五就要被優化?這一世她會越老越吃香。
當然,醫生很累,即便她只是中醫,不用天天上手術臺。
所以要主攻制藥這一門,前期且需要自己手搓藥丸子,后期就只用研究藥方,什么制造生產線、臨床檢測等程序自然有別的人去做,輕輕松松就有好多錢進賬。
這不比坐辦公室輕松?
一個藥方子能吃好久的。
這一瞬簡雙甚至有種想法,要不別高考了,就專注跟著師父學習得了。
不過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她就主動的把它抹去了,畢竟考清北也是她兒時的夢想,而且既然要做神醫,她就要博采眾家之長,去更大的地方見識更多的醫術。
就算無法再拜那些大佬為師,去首都大醫院,能打卡到的醫書應該會更厲害吧,簡雙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這么開心,昨晚做什么美夢了?”喬明遠的話把簡雙拉回現實,他一把拽住她,“咱到家了,再走就要走過頭了。”
這是他們一起跑步的不知多少天。
因為怕感冒,早上洗澡也不方便,出來跑步都比較收著,差不多微微喘氣就停下來往回走,簡雙對著喬明遠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邊跟他一起走進院子,邊說:“確實是個美夢,夢見我成了老厲害老厲害的大夫,大家都叫我簡神醫。”
神醫稱號可不易得,尤其人家一兩歲就開始背湯頭歌,簡雙卻是在成年后才接觸,但喬明遠也沒打擊她:“加油,咱一步步來。”
心里則想:媳婦兒要成為神醫,那自己勢必不能差太遠。
他想成為什么呢?當上公社初中的校長?似乎有點普通了。
如果能高考就好了,高考考一個最好的大學,再留校……這般思索著,喬明遠卻有點茫然,自己真的喜歡當老師嗎?
又過幾日,在養豬場學習的張桂芝回來了,回來也沒閑著,因為要開始種早稻了。
簡雙沒下地,她和趙蘭花一起忙家里的活計。
喬家人沒在這方面指望她,在她以去找師父學習為由,跑了縣城一趟帶回來五斤肉后就只有驚喜了。
他們哪知道,趁這個機會簡雙把拜師禮給補上了,五條臘肉,香腸罐頭不等,這般大手筆別說喬家人,見多識廣的張大夫都驚到了。
簡雙偷偷說:“去黑市找人換的,師父你自己吃,別對外說。”其實是怕她跟喬明遠通信。
張素問表情嚴肅下來,告訴她不許為了這些儀式上的東西去黑市冒險,當即就想把拜師禮給退回來。
簡雙趕緊拒絕,說自己以前也去過,不過次數不多,讓師父放心。又趕緊補充,說以后來師父家吃飯。
張素問這才收下,心里琢磨著能給簡雙什么見面禮。
琢磨來琢磨去,覺得她可能不缺吃的,就想著找以前的舊友多換一些醫書回來,作為師父,她自是盼著徒弟越學越多、越學越精。
簡雙渾然不知道一大波要背的醫書即將來臨,不然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哭了。
離開醫院沒有觸發打卡,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再往其他地方跑,也沒有。
她頓時反應過來,一個沒有是觸發姿勢不對,但都沒有就是時間太短了,上一輪冷卻時間還在,打卡點沒刷新。
待插完秧,時間走到四月,春末夏初,溫度適中,喬棟梁宣布要去縣城抓豬仔。
這時豬仔也長得比較大了,不容易死。
簡雙就跟著也跟
著跑了一趟,卻從師父這里得到一個意外的消息。
縣里打算成立一個藥廠,規模不算大,藥廠的方子正是張素問上交的,她算是看開了。
而間諜、特務從來不是小事,上面還特地派出調查組,調查始末,感謝了張素問對國家的貢獻,給她記了檔案,發了獎金。
調查組沒公布細節,但他們的關注縣里領導看在眼中,一商量,覺得雖然因為破四舊,有些極端的把中醫打成封建糟粕,但咱們國家用它治病救人用了幾千年,那必定是有可取之處的。
這張家的方子連特務都覬覦,花費那么大代價要得到,他們國家若因噎廢食,就這么讓人坐冷板凳實在不像話。
武寧縣沒什么知名的礦產,發展不了重工業,地理位置也不算多么優越,到時環境比較多樣化,適合生長的中草藥不少,倒不如開一個藥廠,專門生產中成藥。
方子是現成的,場地可以批,還能給縣里提供工作崗位,堪稱一舉多得。
因為藥廠能成立,主要就是依托張家,所以他們想讓張素問當廠長。
張素問立刻拒絕,表示自己只是個大夫,不會管理廠子。
領導說這中成藥要怎么制造大家都不懂,只有你有經驗,就麻煩你先帶一段時間,至于廠子的管理,由副廠長負責,你不用操心這些雜事。
領導還賣了一波慘,說沒有她,這場子搭不起來,想去外面請能人也不知道該請誰,又給她畫大餅,說這個中成藥生產出來后,不僅武寧縣的人會用,還將賣去全國各地,讓大家都知道你張家是傳承了多年的中醫世家,也能改變一些被打壓、被迫坐冷板凳的中醫同行的處境。
不得不說,這領導確實體察民情,很懂人心。
她說服了張素問,左右只需要去搭個班子,等藥廠上了正軌,還是能回來當大夫,就前期忙一些。
于是她攬下了這活,然后問簡雙:“要不要來縣城工作?”
講真,簡雙還真心動了。
如果進了廠,她可以隨時跟在師父身邊學習,但話說回來,她現在有中草藥電子書,師父口頭教她,還未必有這書上直白、真實。
而且進了縣城,就沒法跟留在前進大隊一樣經常上山打卡草藥了。
簡雙正在興頭上,一時舍不下。
忽然,她有了一個想法:“師父,要開藥廠的話,光靠采摘的草藥怕是不夠,咱們也不能涸澤而漁,像是一些要求沒那么高的,能不能種植?”
張素問非常意外:“你倒是和縣里領導想到了一塊去,他們也打算做計劃,給大隊安排生產任務,前期藥廠的原材料一部分是社員們上山采摘,一部分則要去外地收購。”
聽師父一解釋,簡雙才知道自己短視了。
那些種植草藥的基地并非后世才興起,這個時代已經有了。
張素問解釋:“”但去外地收購的話,這個成本就高了,所以大家還是更傾向于自己種,昨天縣里領導還邀請我去下面大隊考察環境,看哪些地方適合種植,前期我們預計是種兩三種一年生的草藥,其中就有板藍根。
“這種治療感冒傷風的中成藥用途比較廣泛,雖然西藥見效更快些,但西藥,我們國家起步比較慢,量少不說,還不太安全,有些藥存在嚴重的后遺癥。”
簡雙深以為然,確實,她在后世看過新聞說有人吃藥傻了、腦癱了,還有抗生素被濫用,人也吃它,雞也吃它,簡直一團糟,后面才制定了規范,但也是依托各方面發展上來了。
簡雙下定決心:“師父,我還是留在大隊,我喜歡往山上跑,現在我身體好多了,能進入更深的山林,我想像那些采藥人一樣,走遍各地,觀察藥材生長的不同階段。”
如果她缺錢,當一個藥廠工人自然更好,但她背靠游戲,把自己拘在廠里就太浪費了。
后世中草藥藥性大大退化,哪像她,打卡到的都是純正的野生品種,品相極佳,她舍不得放棄薅游戲羊毛。
張素問聽了有些遺憾,但還是尊重簡雙的想法。
簡雙狡黠的一笑:“師父,縣里要在下面大隊選擇種植基地這個消息,我可不可以告訴家里人啊,我們前進大隊想爭一爭這個資格。”
“是你們前進大隊,還是你想為他們爭?”張素問很犀利。
簡雙坦誠道:“是我,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光靠種地的話,只能勉強飽腹,所以要發展一些副業,養豬是一條,種植經濟作物也是一條。”
張素問搖搖頭:“我知道你公公是前進大隊的大隊長,你不免會站在他的高度去考慮,但是在其位才謀其政,你可以把這個消息告訴他,但別攛掇,他們愿意爭取是他們的事,種植中草藥沒有那么簡單。”
簡雙心頭一暖,感覺到了師父對自己的維護。
這年代的人都很赤誠,一心為公,可她師父卻讓她多為自己考慮。
“師父我知道,我不會參與太多的,我就是個預備大夫。”簡雙心說我才沒那么傻。
當村官,為村子發展掏心掏肺太累,也太麻煩,她一個懶惰的咸魚,只是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所以她只撿著輕松的活,傳傳消息出出主意罷了。
人呢,真沒必要把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沒了她,天塌不了,地球照樣轉。
這回離開醫院前簡雙觸發了打卡,得到一本中草藥種植指南,一聽到這名字,頓時覺得太巧了,來得剛剛好。
又趕緊跑去其他地方打卡,果然冷卻時間已經刷新了。
收獲滿滿,簡雙滿身都是勁,蹬著自行車回大隊,結果在路上,不太愉快的人又出現了,她再一次遇見了同樣騎著自行車的李進寶。
他打扮得人模人樣的,從公社的方向騎過來,很殷勤的追在后頭,喊著簡雙:“簡知青,簡知青,你又去縣城了?這天天在外拋頭露面,趙大娘和喬明遠應該會很不高興吧?我就不一樣了,我也喜歡往外跑,咱們兩個很有共同語言啊。”
簡雙沒搭理他,自行車蹬得飛快。
奈何李進寶雖有點胖,但騎自行車倒沒拖后腿,很快又跟了上來。
仿佛沒感覺到簡雙的不悅,繼續說:“簡知青,我有一個親戚是運輸隊的,他給我帶了罐頭,草莓罐頭,草莓你知道嗎?可稀罕了,你想吃嗎?我可以分你一罐。”
“不想。”簡雙沒好氣道。
這里離公社已經有一段路了,柏油路變成了土路,并不好騎了,就算簡雙力氣漸長,也沒法甩脫這人。
她皺著眉頭,心里很不高興。
草莓罐頭很稀罕嗎?她不用吃罐頭,她有新鮮打卡到的草莓,還有楊梅、藍莓、桑葚……她會缺這一口吃的?
她還怕自己吃不完壞掉,幸虧有了幾個特殊的箱子。
也是這時候,簡雙才發現最后一個放化妝品的【住】,能延長物品的保質期。
潤膚乳和護顏霜的成分應該很天然,沒什么添加劑,因為后面簡雙把它挖到雪花霜的瓶子里,這么冷的天,才放半個月都有點變味了,從原來柔和舒適的香氣變得刺鼻反感起來,把簡雙心疼的夠嗆,后面就不敢用太大的瓶子裝了。
簡雙忽略了這年頭水果有多難得,只想著自己才不會被蠅頭小利打動,追在后面的李進寶就很郁悶了。
這簡知青怎么油鹽不進的樣子,草莓罐頭都不想吃?
要知道,他以前拿出最普通的橘子罐頭,王知青都愿意讓他拉拉小手,如果再給點肉,連嘴兒都愿意讓他親。
簡家條件真有那么好,不
是說她爹娘都不要她嗎?
一下想到她奶常給她寄東西,李進寶忍不住罵了一句多管閑事的老不死,你孫女都嫁人了,有點好吃的給孫子吃不行嗎?
非寄過來,把人都養刁了。
驟然得知簡雙的已婚身份,李進寶自然很不開心,但他表哥錢耀祖的話卻提醒了他,這未婚的姑娘可以娶回家去,但已婚的婦人也不是沒有別的玩法,還更刺激。
想想看,喬明遠的媳婦兒主動躺他身下,任他玩弄……李進寶覺得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所以這幾月他都在琢磨,要怎么把人勾上手。
哪怕王知青主動來找他,他都不耐煩的拒絕了。
這一口肉沒吃進嘴里,看別的都嫌寡淡,李進寶眼神閃爍不定。
他以前追年輕姑娘很容易,區別就在于有的要得多,有的要的少,不過真正進一步的不多,畢竟他比較挑。
至于后續玩膩了怎么辦?那當然有他爹娘幫著擺平。
就一個簡雙不假辭色,讓李進寶難得嘗到了挫敗的滋味。
雖然王知青也拒絕過,但和簡雙這種不一樣,他能感覺到王知青的欲拒還迎。
可簡雙,前面要不和趙大娘一起,要不和孫來娣一起,后面倒是打聽到她往縣城跑,但一點進展都沒有,饒是李進寶有心理準備喬明遠看上的女人沒那么容易上手,還是很煩躁。
軟的不行,要不來硬的?李進寶琢磨著。
不過他爹說過,喬棟梁這人不是省油的燈,裝著正直的樣子,其實老狡猾了,他爹都在他手上吃過幾次虧。
還有那個難纏的趙大娘,要把她引開。
聽說簡雙很喜歡往山上跑,李進寶覺得要整一個萬全之策。
只要上手了一次,還怕她以后不從?腦補著簡雙又驚又怕,但還是被威脅著和自己偷情的樣子,李進寶這才覺得心中的郁悶散去一些。
簡雙可不知道李進寶已經惱羞成怒,準備來硬的,前進大隊還是太和平了,讓她直接對標了后世嚴打過的農村,難以想象在李家一手遮天的奮斗大隊究竟能有多黑暗。
回來她就把消息告訴了公公。
喬棟梁有些猶豫:“這種地我們倒是不怕,可種草藥,沒人會呀。”
對這種未知的領域,他一貫謹慎的很。
簡雙道:“我聽我師父說,咱們這邊以前也沒有種過草藥,都是去山上采的,領導們應該會考慮到這點,請人來教導,而且中草藥并不占據稻田,這第一年作為嘗試與實驗,或許會有不少優惠。”
“爹,你可以多往公社跑跑,打聽打聽。”
后面的話說服了喬棟梁,只要不影響到糧食,一次嘗試他是很樂意的,左右不過浪費一些人力。
但如果能成功,那么他們大隊就找到了一條新的發財路子。
“就是不知道這藥材種子要多少錢?去年咱們大隊的豬養的好,但今年多買了三十頭豬仔,賬上的錢減去這個,已經剩的不多了,希望公社那邊能多補貼點。”
話雖如此,喬棟梁卻難得笑了笑。
今年他們一口氣買了五十頭豬仔,卻還有余錢,沒有向公社賒賬,這就是大好事,他還能去琢磨其他路子。
當然,該賣慘還是要賣的。
第二日,喬棟梁果然很積極的往公社跑了一趟,打聽消息。
知道縣里領導正在組織專家,打算去各個大隊考察一波,據說第一個選的就是他們紅旗公社,還遞出話來,說很看好前進大隊。
公社領導問他,是不是因為他兒媳婦兒救了個縣里大人物的緣故。
喬棟梁當然不會承認,只推說家里人拜了縣里的大夫為師,可能是領導考慮到這點,覺得會有經驗,可以指導。
離開時想著領導的表情,喬棟梁覺得這波穩了。
挑中紅旗公社的話,他們前進大隊肯定榜上有名。
結果沒幾日,縣里要建藥廠的事傳出,他再去,陳秘書居然有些推脫,背著人才給透露消息,說奮斗大隊也在打通關系,想爭一爭這種植實驗基地的名額。
兩大隊就在隔壁,考慮到藥廠規模,這第一批實驗的規模不會太大,上頭的計劃是根據地理環境挑一些大隊,每個大隊只負責一種草藥。
這選了奮斗大隊,就肯定不可能再選他們前進大隊。
喬棟梁當時沒說什么,離開后表情就有點難看了。
奮斗大隊的人一貫霸道,偏他們又團結,還出了幾個能人,公社有不少領導都沾親帶故。
如果他們是認認真真做實事,喬棟梁也不說什么了。
可他們卻往往借著名頭,把上面撥下來的款項給裝進自己口袋。
實事那是不會做的,就糊弄糊弄得了唄。
喬棟梁結合簡雙的描述和打聽到的消息,判斷藥廠大有可為。
如果能發展起來,可能會成為他們縣里的支柱產業,如此藥廠壯大,這周圍的公社都跟著受益。
無論是去山里采藥補貼家用,還是在種地之外,多發展一門產業,把這個種植基地給搞出來,做大做強,都是眼見的蒸蒸日上的路子。
可如果實驗的名額落到奮斗大隊頭上,他們又不認真種草藥,藥廠原材料跟不上,大概率會跟那飲料廠、紡織廠一樣發展平平,無非是造福幾個城里人,讓他們有了工作罷了。
當然,一個廠子要發展起來有很多因素,可別的喬棟梁都插手不了。
唯獨種植藥材會跟他們相關,他就愿意努力一把。
至于失敗……還是那句話,無非浪費人力和一些錢罷了,但如果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那就活該受一輩子窮。
喬棟梁是謹慎,卻也有勇氣拼一把,不然不會發現張桂芝的長處后,在養豬上下功夫。
這事眼見著要黃,他心里沮喪,腦子很亂,回去路上都在思索要怎么挽回。
第45章 第 45 章 躺平第四十五天
不過沒等喬棟梁找人想辦法, 事情就解決了,根本沒讓公社領導插手,縣里那邊直接發的文件, 讓武寧縣范圍內每個大隊選一個人去培訓, 最后根據考核成績確定實驗基地的名單。
當簡雙從她公公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 高興之余又是無奈。
這說明會種草藥的人真的相當少, 沒辦法給每個種植大隊都分一個技術員,便只好用這種簡單快捷的偷懶辦法,先把接受能力比較強的挑出來, 后續肯定還要時不時去參加培訓。
但這名額并沒有十拿九穩的落在簡雙頭上,因為前進大隊還有一個赤腳大夫王老頭。
當簡雙說自己要爭取這名額, 家里人都很驚訝, 張桂芝更是脫口而出:“三弟妹, 你是不是看我被推薦去縣城養豬場學習, 羨慕了,也想出一出這風頭?我告訴你這不一樣, 我的名額可不是咱爹給走的后門, 我是有實力的。”
簡雙滿臉黑線:“我也有實力, 我拜了張大夫為師。”
她沒有說的是, 她懷疑培訓考核這事是她師父推動的,那就不能再保持置身事外的態度。
她師父雖然沒說, 但大概率想看看她現在的水平, 簡雙也想讓她師父知道我是真有天分, 師父你收我為徒不會一時沖動又后悔。
張桂芝搖搖頭:“我知道你師父很厲害。”
畢竟把簡雙從一個病秧子調理到現在容光煥發得她羨慕得不行的模樣, 誰能不信?他們喬家人就是最好的見證者。
“可是——”她誠實的說,“你才學了幾個月,沒有半年吧?就咱大隊衛
生所那個王大爺, 人家會走路起就跟著他爹背口訣,那個什么什么草藥歌,聽著可復雜、可難懂了。”
“是啊三弟妹,你聰明、學得快是一回事,但這次考試涉及到咱們和奮斗大隊哪家能入選這個種植基地,所以得選最厲害的。”孫來娣跟著插了一句嘴。
她公公這人肯定不會給簡雙走后門。
雖然她經常跟著簡雙上山,知道她眼睛有多厲,別人一眼看過都是雜草,偏她,能從犄角旮旯里找出草藥,還賣了不少錢,可還是那句話,他們去縣里看病都喜歡找老大夫。
人家見了多少,你又見了多少,你年齡擺這兒呢。
簡雙沒有說自己有中草藥大全和中草藥種植指南這兩本金手指,事半功倍,只是看向喬棟梁:“爹,我想參加,如果我報名跟王大爺比一場,我勝了,那這個名額就歸我,對不對?”
“是。”喬棟梁也認真的回答了她,“就像你二嫂說的,我們大隊只選最厲害的。”
他心中有些可惜,因為是在整個武寧縣內選拔,大隊太多,所以每隊只準出一人,如果是兩個,看在簡雙手不離書的勤奮以及以后張大夫這個師父做指導的份上,他肯定把另一個名額給她,而王大夫則作為保底。
喬家這番動靜被扒墻頭的李杏花給聽到了,她表情一變。
簡雙要離開大隊去縣城參加培訓?這可不行!
她侄兒可是特地讓他們盯著簡雙,說要趁著簡雙上山,把人哄到手,正好早稻種下去了,大家都在地里忙活,上山摘野菜的少了,沒人就很方便。
“這個小娼-婦,就愛出風頭,都嫁了人了還不老老實實待在大隊,天天往縣城跑!不行,我得去找王老頭。”
她也有幾分急智:去縣里參加培訓這是多光榮的事,王老頭哪會拒絕?
現在簡雙要搶他的東西,她還是大隊長兒媳,一家人能不偏著?他肯定比自己更著急,就讓他去鬧。
于是等喬家一行人到達大隊部,就看到王老頭滿臉氣憤的等在那了,一見到他們,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大聲嚷嚷:“大隊長,你可不能因為簡雙是你喬家人,就偏心她,把唯一的一個去縣里學習的名額給她,這可涉及到種植基地能不能落到咱大隊,是咱大隊發財的大好事。”
這驟然拔高的一嗓子,引得傍晚時正在村口大樹上下嘮嗑的大爺大娘都跑了過來,看熱鬧。
“咋回事啊?”
“這前些日子不是聽說大隊長家的小兒媳,就那個叫簡雙的,運氣特別好會釣魚的年輕媳婦拜了縣里大夫為師,這一聽說縣里要舉辦草藥方面的考核,就想仗勢欺人,把名額搶走,可憐王老頭,給咱看了這么多年的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人群中有人故意感嘆。
趙蘭花憤怒的看過去,不是李杏花是誰,這攪屎棍,關她什么事!
以往都跟個透明人,只讓他娘在前面沖鋒陷陣的錢耀祖也開了金口:“這被選為種植基地可是大好事,咱前進大隊窮啊,除了養豬就沒別的路子了,如果以后能種藥材,不說發財,家家戶戶年底也能多添幾斤肉,多換幾件新衣服。”
“這么重要的決定,她簡雙一個年輕外來媳婦能挑大梁嗎?”
還有更懂行的,說:“這縣里要扶持大隊發財,哪會選一起的,人奮斗大隊認識的能人多,指不定就能找到厲害人,若表現出彩,被選了去,就沒我們前進大隊什么事了,因此這人選一定要慎重啊。”
“要我說簡雙是知青,據說還是高中畢業,聰明嘛那肯定是聰明的,但她太年輕了,能學到多少,還是讓王大爺去,他有經驗。”
這誠懇的說辭一下子獲得了大部分人的認可。
有實打實的利益,又占了道理,便是覺得這件事跟自己無關的社員們,也紛紛張嘴,大隊部前面一下子鬧哄哄的。
反正就是不能讓簡雙走后門,認可她去的一個都沒有。
對于這群情激憤的一幕,簡雙表情很平靜,沒有半分意外。
這一行,年輕就是不容易被人信任,更何況她身上還貼著關系戶的標簽,要危及大眾的利益,這就很不討喜了。
連和她日夜相處的喬家人都不認可,就更別提這些外人了。
喬棟梁目光看過來,問她:“還要堅持嗎?”
“要。”簡雙堅定的點頭。
張桂芝咂舌:“三弟妹,你就不怕輸了下不來臺?”
孫來娣縮了縮脖子,這么多人反對,反正她是怕了。
倒是到喬棟梁和趙蘭花眼中流露出欣賞,輸了的話確實很丟臉,可這人活在世上,一定要有一股心氣支撐著,才能不畏縮、不后悔的往前走。
怕這怕那,能成什么事?
既然簡雙自己愿意,喬棟梁就沒再客氣,進入大隊部拿了喇叭,宣布簡雙向王老頭挑戰一事,并且說如果有不服氣的,可以在這個結果出來后繼續向勝者挑戰,誰贏誰就上。
這話一出,說喬棟梁處事不公的聲音沒了,都變成了對簡雙的不看好,認為她不自量力。
簡雙之前已經跟公公建議了要怎么比,喬棟梁聽著覺得可行,就把這個方法說了出來。
王老頭卻是一驚,不是驚訝大隊長偏心自己人,而是這樣的話——自己也太占便宜了吧,他看向簡雙:“簡知青,你可想好了,你才上山幾月,能找到多少藥材?我那衛生所可裝了一屋子。”
簡雙微微一笑:“王大爺,你不覺得我占便宜了就行。雖然你采摘的藥材多,但衛生所誰都可以去,想來眼熟的人不少,可我這幾個月去山上采摘的,誰都沒見過,當心被我難住。”
沒錯,這個考試就是簡雙辨認王老頭的藥材,王老頭辨認她的,誰把誰難住誰就贏了。
王老頭自豪的一笑:“我今年都六十多了,這山上哪個角落我沒走遍?相比之下,簡知青你才下鄉多久?你這個提議是我占便宜。”
簡雙直接說:“既然你我都不反對,那就開始吧,我先來。”
王老頭被噎了一下,他不是這個意思。
既然是考試,那他想選一個盡量公平的方式,免得說他以大欺少。
這兩人的對話,李杏花聽懂了,心說簡雙果然是年輕媳婦面皮薄,既然她要自討苦吃,那當然成全她,于是她趕緊在旁邊起哄。
喬棟梁看看其他大隊干部,見他們點頭:“既然都不反對,那就開始。”
王老頭無奈的領著所有人到了衛生所,衛生所的屋子不大,前面是給人看病的,后面是他自己的住處,因為不可能所有人都擠進去,就只領了大隊干部當代表,當裁判。
李杏花臉皮厚,硬擠了過來,別人看她,她就嘀咕誰知道有沒有人巴結大隊長,給他小兒媳走后門。
眾人:“……”
喬棟梁臉黑了黑,索性又挑了兩個群眾代表:“你們也進來,做個見證,看會不會有黑幕。”
那兩人一個老頭,一個老太,都是在大隊風評不錯的,文雅點說叫德高望重,只略一推遲就進來了。
王老頭說:“你們先在這里站一會兒,我去里面取藥材。”
里面的屋子是存放藥品的,不僅有他上山采的,還有上頭發下來的西藥。
王老頭是比較仔細的人,特地找人打了一排排的小藥柜,每一個柜子上還貼了標簽,寫著名字,這當然不能直接把人帶進去,不然就沒有考教的必要了。
來過衛生所幾次的人也知道這一點,沒有異議。
王老頭找了一個框子,一一打開藥柜,每一樣取了一株,他一邊拿一邊嘆氣。
別人不知道,可他作為赤腳大夫自然有他的人脈。
比如奮斗大隊,坐鎮衛生所的李老頭水平和他差不多,甚至他還不像他這么勤快上山,總是偷懶去拿西藥,他們那邊認識的領導多,拉得到關系,能申請到更多西藥,也就在中藥上有些倦怠。
如果是考察種植基地,他很有把握,然而李老頭上頭還有師父,他師父遠在隔壁縣坐鎮大醫院,當然不可能來這里,可他師父卻有一個天賦不錯的小徒弟,萬一被奮斗大隊請來當外援……這不是沒可能。
種植草藥需要技術員,但也沒說只本村人能當。
所以之前王老頭其實挺慌的,他有點見識,知道這事的重要性,怕輸掉,耽誤了他們前進大隊的好事。
結果他有自知之明,卻架不住小年輕瞎胡鬧,真以為拜了個好師父,學那么一兩個月,就打遍公社無敵手了?
知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
有天啊。
他心頭掛著這事,并沒把簡雙的挑戰宣言放在心上,每樣藥材都選了一株,就拿著筐子走了出去。
而簡雙敢向王老頭挑戰當然不是因為她已經把整本的中草藥大全背了下來。
內容太多,她不想囫圇吞棗,記得很用心。
可是游戲很貼心,打卡到的這本中草藥大全并非是按照綱目來的,而是地圖遠近,以前進大隊為中心向外擴散,距離越遠,能產出的藥材就在目錄上越靠后。
簡雙一開始還沒發現這點,等多上山幾次、實地對照就懂了。
現在別說是武寧縣,整個華南省能產出的中草藥,她都了如指掌,這么大的優勢,簡雙沒信心才怪。
她接過框子,從里面拿起一株:“當歸,主治血虛萎黃,眩暈心悸……炮制之法,多于秋末采摘,去除須根和泥沙……用煙火慢慢熏干,為多年生草本植物高,一般在零點四到一米左右,根為圓柱狀,分枝……宜居環境:海拔較高的山區,對溫度要求嚴格,最適宜的是十五至二十五攝氏度……喜歡肥沃疏松、排水良好的沙壤土,需要充沛的降水來保證高產,但也不宜太高,超過百分之四十會導致澇災,低于百分之十三則會算干旱,需要及時灌溉,最好保持在百分之二十五左右……種植方法:有種子種植、育苗移栽,一般在秋末后采挖……”
整個衛生所一片安靜,些許議論已經消失,原本不太看好簡雙的眾人紛紛面露驚訝。
雖然聽不大懂,但好厲害的樣子。
最震驚的要數專業人士王老頭,當歸算是比較常見、應用也比較多的藥材,他不意外簡雙能認出來,可他沒想到簡雙知道的信息這么多、這么具體和全面。
他心里有些酸,他所會的也是家傳,但這家傳與家傳之間真的差距太大了。
難怪李老頭明明自己也懂一些,但還是七彎八拐、尋著門路要去給人當學徒,這有老師教和自己摸索真的太不一樣了。
至少他上山,只大概知道當歸一般在哪能找到,可他沒法總結的這么清晰明了。
尤其是簡雙所說的種植方法與條件,這正是種植基地最需要的技術啊!
簡雙還在繼續往下說,一樣一樣,每一種她都能從主治什么病,說到采摘炮制之法,最后則是種植需求。
聲音清晰有力,不疾不徐,沒有一點打盹和卡殼,就算是原本聽不懂的人,也都被鎮住了。
待她說完,就有人忍不住道:“喬家這小兒媳,有兩把刷子啊。”
“是啊,這才學了多久,竟然每一樣都認得出來。”
“如果她從小就學習的話,沒準也能像她師父那樣,考個縣里的大醫院。”
聽著眾人轉了口風,李杏花不樂意了,這簡雙再好再聰明,也是她那死對頭趙蘭花的兒媳,她喬家好,她就不好。
她盯著王老頭:“老王,你可不能就這么認慫了,給一個小輩低頭,快說,她就沒有一點錯的嗎?”
王老頭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一時有點糾結,又有點羞愧:“她后面所說的種植條件,我只知道一小半,所以沒辦法判斷是對還是錯……”
李杏花一喜,正覺得抓到了把柄,就聽到王老頭接著說:“但她前面所說的內容都是對的,比我知道的還全面一些。”
“這是好事啊。”婦女主任一拍巴掌,“這縣里考察,不就是要找能種草藥的技術員嗎?”
李杏花陰陽怪氣:“這會說,可和上手去種不一樣,人嬌滴滴的簡知青以前是城里人,這嫁了人也沒見她下過地,別是光會說吧。”
在外面聽著的趙蘭花可見不得她這樣貶低自己兒媳婦,當下就道:“她沒下過地,那是我們家不缺勞動力,你倒是一直都是鄉下人,可也沒見你這幾年下過幾回地呀。”
“而我們家簡雙,雖然沒有種地的經驗,但她常往山上跑,那頻次可不低,這實踐經驗,足足的!”
李杏花臉一黑,還想再歪纏,喬棟梁打斷道:“這一關就算簡雙過了,王老頭你認不認,你沒有考住她?”
王老頭長嘆一聲,心服口服:“我認。”
“好,下一關就是簡雙考你,現在去我家。”
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跑去喬家,簡雙也讓他們在院子里等著,自己拿了個背簍進去。
游戲打卡并不會遵循只出現本地藥材這種規律,但簡雙也沒想著欺負人,這喬家特地給她騰出來的儲物間裝的藥材都是簡雙在山上采著。
只不過嘛,她的運氣確實不錯,又很會利用游戲的提示,所以她采摘的的藥材就偏一些,沒有王大爺那邊那么大眾常見。
她挑了一些拿出來,遞給王老頭。
王老頭本來還在心里給自己打氣,就算要輸給年輕人,也不能輸得太慘烈,他默默的復習了幾遍簡雙的格式,覺得那樣說起來又有條理又有氣勢,正打算復制。
這一看簡雙遞過來的背簍,脫口而出的卻是:“這藥材品相可真完美,真的是你自己炮制的?這天麻和川穹怎么有這么大?你在哪找到的?還有這杜仲,樹皮取的也太完美了吧……”
在他的一聲聲夸贊中,李杏花的臉已經徹底黑下去了:“你在干嘛呢,還沒開始比呢,已經先認輸了?”
“我知道,這叫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大毛大聲道。
因為簡雙教他背詩,偶爾還考一些歇后語,會的話就有小嬸嬸專屬獎勵,他和二毛都非常積極。
二毛被哥哥搶了先,立刻追著道:“”還有一個,叫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你這個不對,王爺爺是被小嬸嬸強勢的碾壓下去了,沒有再而衰,更沒有三而竭。”
大毛和二毛吵了起來。
王老頭聽著老臉一紅,趕緊說:“都安靜,我要開始了。”
然后也學著簡雙,先拿起了一片杜仲介紹。
到底幾十年的經驗是有的,他說的也很順暢,沒打嗝,但眾人看看他,又看看簡雙,總覺得差了點什么。
有人想:難道人長得好看還有這好處,大家都更愿意聽她說話?
對比簡雙那張年輕漂亮的臉,和王老頭那滿臉的褶子,確實很有說服力,但似乎又不只是如此。
如果簡雙知道她的疑惑,肯定會告訴她,這就是學過播音的主持人說話和普通人說話的區別。
前世有一陣子,有聲書很火,簡雙想吃這碗兼職,就在網上找了一些視頻自學,后續發現都要收費,她一計算金錢與時間成本,還有自己并不占據優勢的嗓音條件,果斷放棄。
但她之后想要說服人或者控場的時候,確實會不自覺的運用一些粗淺的技巧。
打個比方,說話時放慢語速,聲音穩定有力,就會給人一種信服感,還有咬字、韻律、停頓重音,就會讓人不知不覺的注意力隨著你走,認真的聽你說話。
而簡雙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她放慢語速,可以邊說,邊在腦中思考遣詞用句,如此就會更清晰更具體,也更容易讓人聽懂。
外行人并不能判斷兩人說的是對還是錯,但看到這里,心里多少有點數了。
雖然態度不能代表全部,但有本事的人確實更有底氣,尤其越到后面,王老頭越發遲疑起來。
好分辨的藥材都被他拿了出來,剩下的就有點舉棋不定了。
這是炮制好的,就不如長在山里鮮活狀態時特征顯著,有那長得差不多的,他就不免猶豫,當一咬牙說出自己認為把握大的那種,卻被簡雙指出是另一種藥材,還仔細的告訴了他這兩者的區別。
別說王老頭,旁觀的大隊干部們都聽懂了。
這簡直高下立判。
王老頭也沒有垂死掙扎,把框子交換給簡雙:“這剩下的我認不出來,草藥是要入口的,不能瞎胡鬧。”
簡雙喜歡這種嚴謹的態度,也沒吝嗇,一
一告訴他對應知識。
王老頭默念幾句,簡直如獲至寶:“我想起來了,我爹跟我提到的一個方子里就有說這種草藥,我竟然沒發現我們后山就有!”
“太可惜了!”他懊惱的一拍大腿,“那是治療上吐下瀉的。”
看一眼簡雙,“若早知如此,你當初就不必遭那么大罪了。”
簡雙笑了笑:“都過去了,我這位藥材是在……”她說了一個具體的位置。
王老頭驚訝的看著她,沒想到簡雙居然愿意告訴自己方位,這也太大方了,這藥材可不便宜。
簡雙坦誠道:“上吐下瀉止不住是會要命的,我之前算是好運撿回條小命,其他人卻未必有我這運氣,如果在咱大隊就能治療,也不用拖到縣里那么遠了。”
“說得對!”婦女主任一拍巴掌,大聲夸獎:“簡雙同志,你真有覺悟,不愧是下鄉知青!”又看一眼喬棟梁,“不愧是喬大隊長的兒媳,這在家耳濡目染的。”
簡雙覺得有必要現一波:“是啊,爹平時在家里都號召我們學習偉人精神,給我們上語錄課,所以我們全家都很有覺悟,我也想為大隊做貢獻。”
“什么做貢獻?分明就是想去縣里出風頭。”李杏花撇撇嘴,仍不服氣。
簡雙還沒開口,王老頭先不高興了:“你這人怎么這樣,之前你告訴我這事,我還以為你是為我鳴不平,看不順眼大隊出現走后門的歪風邪氣,我還感激你,現在看來分明是你嫉妒人家有能力,你小氣,你有私心!”
婦女主任哈哈大笑:“王大爺,你還不知道啊,這李大娘和趙大娘,可是咱大隊有名的不對付。”
王老頭說:“這私人恩怨歸私人恩怨,可不能上升到正事上,誰有能力誰就上。”
“我輸了,這個名額該簡雙同志得,有沒有誰有異議,有的話就向我挑戰,先過我這一關。”
李杏花翻了個白眼,覺得這王老頭真是愚蠢,自己左臉被打得啪啪響,還要把右臉湊上去。
眼見著沒人反對,這事已成定局,她知道不是自己胡攪蠻纏就能攪和的,便迅速的給兒子錢耀祖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去通知李進寶。
錢耀祖不太想去,奮斗大隊雖在前進大隊隔壁,但這一來一回也要半個小時,這還是騎自行車。
如果說之前,他是很樂意騎出去炫耀的,但誰叫他家自行車被李進寶給摔了。
車頭倒是修好了,但刮花的車漆卻還沒弄好,沒找到對應的顏色,可想到他惦記的顧知青,還是打起精神,決定去一趟。
是的,這錢耀祖和李進寶兩人真不愧是表哥表弟,都沒打好主意。
錢耀祖知道李進寶對簡雙的覬覦,想的卻是把顧晴晴弄到手,讓顧晴晴給自己生個兒子,這期間可以把顧晴晴嫁給李進寶,再說把這個兒子過繼過來。
至于李進寶愿不愿意戴這個綠帽子,他當然不會傻的讓他發現。
他其實也想娶顧晴晴,可他擺脫不了姜小妮這個賤人,又經他娘勸說覺得她能干,便想出了這個歪主意,要享齊人之福。
這樣一琢磨,也就改變想法,開始樂意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了,還生出一種趣味。
對著李進寶這個表弟,他也不是沒有嫉妒過的。
仗著有個大隊長的爹,享了多少艷福?給多少人戴了綠帽子?也該讓他嘗一嘗這滋味了。
抱著這念頭,他把自行車蹬的飛起。
第46章 第 46 章 躺平第四十六天
“這個簡知青也太厲害了, 才學幾個月,竟然把人幾十年經驗的王老頭給比下去了!”
“是啊,要我說喬家也太低調, 換成別個怕是早炫耀起來了, 偏他家, 憋著不說, 若不是為了這個名額……”
“這簡知青,內秀啊,她這次去縣里, 沒準能拿個第一名。”
“第一名?這預期太高了吧,不是我給你們潑冷水, 在武寧縣, 咱紅旗公社可一向都是墊底的。”
……
待圍觀的社員們離開, 院子里邊只剩下喬家人, 張桂芝眼睛瞪得圓圓的,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三弟妹, 你居然贏了?你那些什么什么是從哪學的?怎么從來沒聽你說過?而且你什么時候學了那么多?”
明明還是跟以前一樣經常上山, 看書也就那么一會兒!她有些憋悶。
“我就知道三弟妹你最厲害!”孫來娣脫口而出, 又對張桂芝道, “大嫂,話不是這么說的, 咱不能拿普通人來判斷天才呀。”
“三弟妹就是天才, 我之前跟三弟妹上山, 她眼睛一掃就能把眼前的樹啊草啊都給認出來, 在她眼里那就沒有野草,都是有名字有用處的。”
她滔滔不絕的說著,給眾人介紹簡雙的神異。
簡雙摸了摸鼻子:“二嫂, 夸張了啊。”整得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哪夸張了,你是自己習慣了所以不覺得,我繼續跟你們說……真是太可惜了,如果她從小學習的話,必然不止現在這樣……”
簡雙:“……”
她沒法說自己有金手指,熬夜學習才有的一切,只能尷尬的聽著孫來娣在全家人面前把自己吹成天才女中醫,若非從小耽誤了,都要走出華南省,走向全國,跟全國無論老少的同行們掰腕子了。
張桂芝嘴巴都張得合不攏了,哪怕知道這吹牛有夸張的成分也有點酸,好半晌才說:“過了啊,真過了啊!”
“一點都不過,我跟你說……”
“你別說了!”張桂芝實在沒忍住,酸氣都要冒出來了,之前對簡雙有多不看好,現在就有多打臉,所以這會兒對拍馬屁的孫來娣格外來氣,懟道:“孫來娣你差不多得了,還你就知道,你剛明明也對三弟妹不看好,整這馬后炮呢!”
她覺得孫來娣變了,繼簡雙是婆婆的馬屁精后,孫來娣也變成了簡雙的馬屁精,可關鍵是孫來娣這馬屁還真沒白拍,拿到了切切實實的好處。
想著,她心里更酸了,她才覺得自己去縣里學習贏回一局,可簡雙立馬就跟上來了。
孫來娣被說得臉一紅,辯解道:“這我不是還低估了三弟妹嗎?我以為她已經很天才了,沒想到她是天才中還能考第一名的……”
喬棟梁沒有管兩人爭執,贊賞的夸了簡雙幾句,又道:“剛才王大夫說的那人,你有沒有聽你師父說起,知不知道他水平怎么樣?”
簡雙知道他說的是李老頭的小師弟,還有那遠在隔壁縣的師父的事,她搖搖頭:“我沒聽過,我師父很少跟我說同行的事,她只考教我學了多少。”
“這樣啊,那我還是得去打聽打聽,這幾天你就在家好好復習,等去了縣城好好表現。”喬棟梁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道,“別有太大壓力,如果你成績夠好,就算奮斗大隊那邊推舉的人勝了咱們一籌,縣里領導應該也會考慮的。”
“大不了咱們就不爭這頭一年的名額,等過幾年,藥廠發展起來了,需要的原材料多了,而種植技術也成熟了,咱們再參與進去,還會更穩妥。”
簡雙點點頭,沒有辯解什么。
她承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但如果只是考武寧縣范圍內的藥材相關,就算略有超綱,她也不應該輸給誰。
畢竟給人看病,涉及到的知識領域很廣,可草藥的話,她都拿到參考書了——她敢說放眼整個華南省,怕是都沒人的資料全面得過她。
趙蘭花也說:“這幾日你就別干活了,多看書,老大
老二媳婦你們幫襯著點。”
“知道了,娘。”張桂芝有氣無力的應下,心說簡雙有干什么活嗎?還要再閑著,閑死她得了!
怎么就有人的命這么好啊?
又長得好看又聰明,她以為自己的命已經很好了,但現在一想,唯一比得過簡雙的竟然只剩下她生了兩兒子,而簡雙還沒消息。
可跟簡雙比這個,她覺得有點丟臉,像下崽的老母豬。
*
奮斗大隊,李家。
李大隊長正和弟弟李老二嘮嗑:“這縣里領導真是多事,明明說根據地理環境來選,看哪片地方適合種哪種草藥,這盤一盤醫院收購部那邊的賬不就曉得了?還非整出一個培訓出來!”
李老二點頭:“這誰說不是呢?不過要我說,看縣里這動作,怕是這頭一批會相當重視啊。”
他眼睛發亮,琢磨起了能運作到的好處。
李大隊長就沒他那么樂觀:“越是這樣,越說明頭一批的種植基地會很少。”
李老二哈哈大笑:“大哥,你這就白擔心了,就算再少,這紅旗公社指定得有一個吧,除非咱紅旗公社土質實在太差,一種草藥都長不了,不然群情激憤,上頭根本沒法交代,而只要有一個,還能把咱奮斗大隊給落下?”
他說的儼然已經將種植基地名額當做囊中之物。
李大隊長不像他那么狂妄,但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時,李進寶咚咚的跑進來:“爹,那縣里培訓的名額給我,我要去。”
李大隊長對這個老兒子滿臉慈愛:“瞧你,有話慢慢說,怎么急出了一頭汗,快喝口水。”
“爹,你快答應我!我知道你打算讓李老頭去,你就讓我去唄。”
這李老頭論起輩分,還能算他的遠房三爺,可很顯然,一向注重祖宗規矩的李大隊長不會跟他計較這個,只皺著眉頭道:“你要這個名額干嘛?你又不會。”
他之前還想過把老兒子也送去學技術,但李進寶拈輕怕重慣了,想著跟師父學技術的學徒任打任罵的模樣,就撒潑打滾說不去。
李大隊長也舍不得他受苦,就作罷了。
“這會不會的先不說,不是說培訓嘛,沒準我去學了就會了。”李進寶胡攪蠻纏。
但這個理由無法說服李大隊長,倒是李老二忽然說:“進寶,你前段時間還說山上好玩,要多往山上跑,這突然改變主意,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
這話提醒了李大隊長,他嚴肅道:“你在咱大隊胡搞瞎搞的沒什么,就算在公社,爹也給你撐著,但縣里我可不一定罩得住。”
李進寶知道瞞不下去了,便只好說了對簡雙的覬覦。
李大隊長哭笑不得:“你看上誰不好,偏看上這喬家的兒媳?”
“爹,我就看那喬明遠不順眼,你們都說他比我強,他這媳婦我非得上手弄一回不可,這都嫁人了被我玩一玩,想來也沒臉鬧,你就讓我去吧。在大隊,喬家看得緊,我都找不到機會,她要去縣里,正好,我們這些參加培訓的都會住縣城高中的宿舍嘿嘿嘿……”
李進寶猥瑣的笑了起來。
李大隊長虎了一跳:“你還想在那里亂來?你知不知道縣里現在鬧得有多亂,那些小紅兵跟瘋狗似的,逮著就不放?”
“當心耍流氓把你抓去農場改造。”
這話嚇得住別人,可嚇不住李進寶。
二十多歲老大個人了,還對著他爹不要臉的像小孩子一樣撒嬌,最終李大隊長被鬧得沒辦法點了頭。
但也說,他可以占占便宜,最好拿捏住簡雙,但真正上手還是要回大隊來。
李進寶嬉皮笑臉的答應了。
他也不是真不知道輕重,雖然這女人都面皮薄,被欺負了也不敢說,但簡雙是知青,他在大隊見過那等性情剛烈的女知青,前幾年若非他爹動手快,怕是真被那賤人給捅到上面去了,
等李進寶心滿意足的離開,李大隊長笑呵呵的臉變成了遲疑:“喬棟梁這人我知道,膽小的很,一個養豬耽擱老長時間,我聽說他往公社跑了好幾趟,都是為著這事,明顯想爭一爭,以他的性格,居然沒有把王老頭給派出去,卻選了他兒媳?”
李老二剛才出去了一趟,正好逮著還沒往回走的錢耀祖,跟他打聽清楚了,便道:“這簡雙怕真有兩把刷子,他們今天比了一場,簡雙把王老頭給壓下去了,心服口服,放話有對簡雙不服的,過去挑戰他。”
頓時李大隊長鄭重起來。
他們素來是看輕女人的,尤其是年輕女人,可他們了解喬棟梁、了解王老頭。
“那這回,咱們還真不能就把李三根給派去。”
“啊?”李老二愣了一下,“你不是答應進寶,要把名額給他嗎?”
“他只是想要這名額,又沒說一定要以咱大隊的名義,再不濟,那縣里領導挑理非說進寶是咱大隊的戶口,就讓志成代表柳芽大隊去,到時候無論是名額落柳芽大隊頭上,還是讓志成以我女婿的名義過來指導,都虧不了。”
這其中的操作空間很大,李大隊長都是熟手了。
而蔡志成就是那位據說很得看好的小師弟。
李老二會心一笑,暢想起來:“也不知這回縣里愿意撥的款項有多少,進寶之前就鬧騰著家里自行車太舊了,我覺得也確實該給他換一換,這三轉一響都湊齊了,再騎上新車去娶新媳婦兒。”
李大隊長就喜歡聽這話:“是啊,他現在不盯著王知青,要死要活要娶她了,我得給他尋摸一個好的。”
他忽然覺得兒子看上簡雙確實是好事,這嫁了人的小媳婦兒放在外頭玩一玩得了,不用娶進門,兒子也不會為這個跟他們鬧。
“進寶這孩子別的都好,就是眼光太挑,跟他同輩的兒子都幾歲了,大哥,你跟大嫂可得抓緊。”
“這倒也是,你也讓你媳婦兒幫著找一找。”
*
發生在奮斗大隊的事喬家人自然不知道,這日喬明遠騎著自行車把簡雙送到了公社,眼看著她上了大巴,同在大巴上的還有一個熟悉的討厭的臉,眉頭當即皺了過來。
簡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是李進寶。
她對著對喬明遠安撫的笑了笑,喬明遠也回以笑容,在簡雙轉身后,才目光沉沉的看向李進寶。
李進寶曾經想過這種情況,如果喬明遠發現他覬覦簡雙,他肯定不爽,而自己還要向他挑釁的笑。
可喬明遠真的回應后,他卻是頭皮發麻,不自覺的縮了縮肩膀。
待大巴車開動,陽光照在身上,他才覺得舒服一些。
簡雙坐的位置離他有一段,他本想著一定要坐他旁邊,還要當著喬明遠的面坐,可這會兒他猶豫了,竟然沒太敢。
明明喬明遠就是一個小白臉,怎么眼神那么可怕?就像是一條毒蛇盯上了自己,晚上回去都要做噩夢了!
他并不知道,目送大巴車遠去的喬明遠沒有回公社初中,今天他請假了。
“簡雙同志,不要這么冷淡嘛,接下來七天咱們都要待在一起,同吃同住……”直到下了大巴車,李進寶才緩過神來。
一路走到縣城高中,李進寶報復似的,仿佛蒼蠅在簡雙耳邊嗡嗡個不停,把簡雙煩得不行。
當看到高中門口集合的人,她頓時松了口氣,快速鉆進人群把他甩掉,正準備去找人問情況,忽然看到熟悉的身影,趕緊走過去:“師父,沒想到您竟然來接我了,這個培訓的流程是怎么樣的?由誰負責,我現在是直接把東西放宿舍嗎?”
“不用,這七天你來我家住。”張素問領著簡雙去找了報道的負責人,簽了名。
對方對簡雙很和善的笑了笑:“張大夫,這就是你新收的小徒弟嗎?可真好看,對了副廠長和生產主任也到了,你要去見見嗎?”邊說邊看了一眼簡雙。
簡雙眉頭微皺:什么意思?把自己介紹給藥廠領導,好走后門 ?
“不用了,你們把人安頓好。快中午了,我帶我徒弟回家吃飯。”張素問拒絕。
等遠離人群,才嚴肅的告訴簡雙:“你這次來參加培訓,我可沒跟任何人打招呼,如果考核成績不理想,這種植基地的名額就競爭不到了。”
“目前我所知的也只批了五個。”
“才五個?”簡雙驚訝極了,“這也太少了!”
武寧縣有好幾個公社,公社之下,又各有好幾個生產大隊,別的不提,就他們紅旗公社都有八個大隊。
“是啊,所以你要認真聽,好好聽。”
“啊?”簡雙驀地停住腳步,擔心的問,“師父,那我去住你家沒問題嗎?萬一有人說你給我透題?”
張素問沒想到她腦子轉的這么快,笑了笑:“放心,題不是我出的,是生產主任,這位是生產主任姓高,是從醫院收購部那邊調過去的,對藥材非常了解,炮制工藝也沒落下,藥廠的副廠長則是原來是給縣書記當秘書的,這次放出來挑大梁,等考核結束我給你介紹,她是一位很精明能干的領導。”
“因為藥廠現在規模小,前途不定,好多人都不想沾,尤其還只能當個副廠長。”張素問搖了搖頭,有點無奈,“其實我覺得我當個顧問就挺好,但書記堅持這么做,這位陳秘書是主動申請的,書記請我們吃了頓便飯,我跟她聊了聊,她是有心把這個廠子給做大的。”
“聽說無論是廠子的人員招聘,還是種植基地的事都親力親為,那些想伸手的都被她給擋回去了。”
聽她這么說,簡雙放心不少。
既然上頭領導有心干大事,那這種植基地就能放手去做,不用擔心種出來的藥材賣不掉,還得自己去外面找渠道。
張素問也是這個想法:“因為要趕在清明節前后把藥材種下去,所以你們這一批人培訓時間也很緊,才七天,六點吃飯,七點就開始上課,一直到晚上六點才結束。如果有心的話,學校那邊會單獨給你們開一個自習室,我以后過來接你。”
“師父,這就不用麻煩你了吧。”簡雙去過張素問的家,那是張家自己的房,離縣城高中這邊一點都不近。
“沒事,我有自行車,到時候騎車過來接你。”
雖然六點不算太晚,但縣城高中確實太偏了,她又解釋道:“其實你住宿舍也行,但住我家,我能給你開小灶,還能看看你平時的學習狀態。”
簡雙:“……”連忙咳嗽兩聲,有點鬼祟的看向周圍,“師父,這話能隨便說?”
“我不負責上課,也不出題,這有什么?”張素問理直氣壯,“而且你們上課更偏向于草藥種植這類實踐,由高主任來會更適合,我晚上給你開小灶,是教你怎么當一個大夫。”
簡雙登時苦了臉:“師父,你這也太急了,我來的時候可是給我們大隊立了軍令狀的。”
張素問看徒弟這樣,正想繼續說自己的計劃,忽然一個人從人群中鉆了出來,大叫:“簡雙同志,你在這里啊,我說我怎么找不到你了,你這是要去哪?這老太婆是誰?怎么拿著你的行李?快給我吧,我帶你去選宿舍,去晚了就要和好幾個人一起住了。”
張素問板著臉,一把推開李進寶伸過來的手,皺著眉頭問:“你是誰,簡雙,這是你朋友嗎?”
簡雙滿臉厭惡:“不是,他是我們隔壁大隊的,死皮賴臉纏著我,跟聽不懂人話一樣。”
“簡雙同志,你這么說就太傷我的心了,我們明明是……”
“這位同志!”張素問大喝一聲,“都新社會了,你難道不知道糾纏女同志、罔顧她人意愿是耍流氓?是要蹲籬笆的,你再敢靠前一步,我就要叫保衛科同志過來了。”
“你個死老太婆,你誰呀?多管閑事!”李進寶滿臉晦氣。
好不容易來了縣城,沒想到沒了趙大娘,又冒出一個礙眼的。
他其實猜到這是簡雙的師父,之前沒想起來,可看簡雙和她的親近就想起來了。
居然忘了這人,他可不能讓這死老太婆把簡雙帶回自己家,這白天不方便動手動腳,但住一個宿舍,天一黑,那機會可就多了。
兩人吵鬧的動靜吸引了不遠處的副廠長,她趕緊走過來:“發生什么事了?張廠長。”
“陳副廠長,你來的正好,選種植基地還是要找那種風氣好的,這舉大隊之力推選出來的人,人品都不過關,當著我的面就敢騷擾女同事,私下里還不知道是什么作風!”
李進寶都驚呆了,什么,這死老太婆是廠長?
不是說簡雙的師父只是一個大夫嗎?
更令他震驚的卻還在后面,這個叫陳副廠長的中年女人瞬間沉下了臉,先看看他,又看看簡雙:“有這回事嗎?”
她身后站著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男人臉上一道疤橫穿,幾乎把整張臉劈成兩半,他上前一步,惡狠狠的瞪著他,聲如雷震:“是你在騷擾女同志?”
李進寶從來不覺得自己矮,在普遍消瘦的男人中,他因為有點胖還顯得壯,那些柔弱的、嬌滴滴的乃至常年吃不飽的女生,他單手就能治住。
可現在,他覺得自己在這個起碼有一米九的男人面前,柔弱的像一只小雞仔,他瘋狂搖頭:“沒有,我沒騷擾她,我沒動手動腳……”
“雖然沒有動手動腳,但他經常糾纏我,言語間一副我們很親密的樣子,我是個已婚婦人,因為他的舉止,我的丈夫都已經開始誤會我,這對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簡雙冷著臉,故意將事情往嚴重的說。
講真,李進寶這種人就像惡心的蒼蠅,他還不像蚊子會叮你幾口,極端的時候簡雙甚至想,如果他來硬的就好了。
以自己現在掌握的太極拳,直接把人打個半死拉去公安局,一勞永逸。
雖然現在還沒嚴打,但這時候耍流氓可不會只是行政拘留那么簡單,讓他去農場勞作個幾年,人大概就老實了。
“他叫什么?”陳副廠長沉聲問簡雙。
“李進寶,奮斗大隊大隊長的兒子。”簡雙嗤笑一聲,“大概也是仗著這個身份,才敢這么囂張的吧。”
“好,李進寶是吧?我記下了,此次培訓是縣里領導組織的,是很嚴肅的學習會議,你不要把你的不良作風帶進來,接下來七天我會讓人牢牢盯著你,我還會打電話給公社領導,問問他們是不是存在干部家屬欺壓普通老百姓以及違法犯罪之事。”
“如果證據確鑿,我會向上申請從嚴處置,大家都在齊心協力的搞建設,我不允許我們的組織里出現這樣的老鼠屎。”
陳副廠長厲聲說這話時全程都盯著李進寶,盯著他低下頭去,整個人開始發抖。
簡雙雙目發亮的看著這位女廠長,不愧是爬到了縣書記秘書位置又有魄力的出來挑大梁的女人。
剛才親切向她師父問好時,只覺如沐春風,如今臉一沉,那氣場全開,一下子就把李進寶這個村霸給鎮住了!
雖然可能有一部分是因為站在她身后的高大男人很兇,但簡雙這是頭一次在現實中感覺到了氣場這玩意。
它竟然是真實存在的,也真實的能對人造成壓迫,媽呀!
陳副廠長一偏頭,就注意到了簡雙崇拜的眼神,真的太好懂了,再看那張年輕的臉,她失笑,還是個小姑娘呢。
她沒再搭理李進寶,客氣的和張素問說了幾句話,又邀請她吃午飯,自然被張素問給拒絕了。
目送她們騎自行車離開,她轉身回到生產主任那里,低聲問:“有眼熟的人嗎?”
這里的熟人自然指的是經常上山采藥,拿去醫院賣掉的。
高主任點點頭,沒有問那邊發生的事,只道:“明天就要開始上課,要不要晚上把人召集起來聚一聚?”
雖然知道他的意思是把人聚在高中食堂,熟悉熟悉,但陳副廠長還是搖頭:“沒有必要,讓他們自己熟悉吧,時間還是太緊了,我已經讓人去采購草藥種子了,不過這頭一年,我其實更傾向采購藥苗。”
說起這個,高主任也很無奈:“最近的一個藥材基地,離我們也有七八百公里,坐火車都要好些天,與其引進藥苗,還是
把人送去那里學習更具有可操作性。”
“這倒確實。”陳副廠長有些憂愁的擰了擰眉,“這種藥材跟種地可是兩回事,你多操點心,別顆粒無收,我已經讓人出去跑渠道了,咱們三管齊下。”
雖然可以去外面收購原材料,也能在各個大隊收,但后者終歸良莠不齊,陳副廠長走一步看十步,怎么可能等到藥廠壯大后,再被人卡住原材料這個缺口。
所以她肯定要提前做準備,藥材有一年生的,但多年生的占大多數,尤其是張大夫上交的方子,哪怕是她選定覺得比較好操作的幾張,原材料也沒那么容易弄。
她和高主任一邊往食堂走,一邊說起廠里的瑣事。
忽然想起什么,她對高主任道:“簡雙,就是那個張大夫的徒弟,你注意一點,抬抬手給她過,只要不是基礎一塌糊涂且不用心學,這個面子我們還是要給的。”
高主任站定,有些不太情愿:“這不就是走后門嗎?”
說完就想捂住自己的嘴巴。
因為這性格,他水平明明比收購部部長還要高,但愣是沒能干過他。
自己這次下定決心調過來,也是破釜沉舟了,還不斷告誡自己要少說話、多做事,看不慣的,糊弄糊弄得了。
沒想到……
陳副廠長看過來,見到他臉上的忐忑,笑了笑緩和氣氛:“別緊張,我沒怪你,走后門確實不好,但有些事咱們也要考慮一下。”
“目前懂這個的沒幾人,張大夫算一個,她雖然不種草藥,但她家的底子在這里,她還有一些同行的人脈,如果選中了她的徒弟,她不會的例如發下去的草藥種子沒法發芽,生長過程中出現蟲害……這些問題她肯定會搖人,張大夫在一旁看著,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比對別的更用心。”
高主任這才明白過來她的考量,臉上帶著敬佩。
陳副廠長繼續道:“我跟你透個底,我看張大夫心思都在當大夫上,不會管太久廠子的事,這一攤子得我和你多操心,有張大夫這個徒弟在,至少她所在的大隊那邊,原材料供應方面咱們就不用太擔憂了。”
“我明白了廠長,我會配合你的。”高主任豎起大拇指,努力拍了個馬屁,“高還是你高!”
配合著高主任這個姓,其實有點搞笑。
陳副廠長也就笑了。
她確實對張大夫很友好,因為她才是這個藥廠的核心,哪怕張大夫專注當大夫,完全不關心藥廠的種種,她也沒有隨便糊弄對方。
這是對技術人員的尊重,所以連帶著也會照顧簡雙這個張大夫唯一的徒弟。
說的難聽點,這方子人確實是貢獻出來了,但能不能將中成藥制造出來,上市前會遇到什么困難……都未可知。
更何況,張大夫能不能結合市場,研究出針對性的新的藥方呢?
這就是人才的特殊性,她遠遠不是幾張記在紙面上的藥方就可以取代的。
此時的陳副廠長并未想到,這個期待沒有由她很看重的張大夫來實現,反而落在了在她看來買一送一的家屬簡雙身上。
“對了,這一攤子的事就交給你了,我過幾天得出一趟差,去別的藥廠考察考察,看看該引進哪個生產線。”她有些頭疼的扶額,“其實這個事,最好讓張大夫也跟我去,不過看情況她是放心不下這個小徒弟了,等會兒我再去勸勸,至少也得請教清楚,有個數。”
這種統籌全局、人際往來、調和下屬之間的矛盾……曾經的陳秘書做起來輕車熟路,可遇到技術她就抓瞎。
但就算再抓瞎,她也得去了解、去學。
高主任立刻答應下來,哪怕他也是硬著頭皮,很怕培訓過程中出現自己解決不了的事,但他更怕陳副廠長抓著自己出差,去搞什么生產線,他也不懂啊。
第47章 第 47 章 躺平第四十七天
“簡同志, 你又來你師父家里搬書啊?”才剛走進張家所在的小巷,陸續就有人和簡雙與張素問打招呼。
簡雙禮貌的笑了笑,因為之前來過, 且帶回去一籮筐的書, 給他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這些人都對她熟悉了。
更何況她可是她師父挑剔到現在唯一接納的小徒弟。
又有人注意到簡雙懷里的包袱, “這是把行李帶過來,要來師父家住幾天?”
“是啊,縣里有個培訓, 我們大隊推薦我來。”簡雙說的輕描淡寫。
張素問道:“一個個都別圍著,把路給堵死了, 我小徒弟面皮薄, 可跟你們這些老橘子皮的大媽大娘不一樣。”
“喲喲喲這還護上了?”
“閑的嘮嗑呢, 一個個午飯都做好了?”張素問擺擺手, 推著自行車往前走。
“你做什么午飯?你徒弟以前來不都帶她去國營飯店吃嗎?”
“我記得醫院才剛開了餉,怎么, 前幾日買太多, 花光了?”
“去你的, 我就不能讓我徒弟嘗嘗我的手藝?!”
兩人擺脫了一眾鄰居, 終于進了院子。
這是個小院,比不得喬家的大, 也就三四間房子, 之前張素問一家人都住這里。
不過她的兒女都調去外地工作了, 本來也想把張素問接去, 但張素問在武寧縣住習慣了,去了外地,兒女們一上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所以拒絕了。
今兒周六放假,張素問一大早就起來忙活,去接簡雙那會兒,已經把菜該洗的洗、該切的都切了,只等回來就開始做。
簡雙也沒把自己當客人,跟著她師父進廚房打下手。
雖然只兩個人吃,但也準備了兩葷三素一湯,不過分量不多,最后吃完了剛剛好。
飯后兩人一邊在院子里遛彎,一邊說話。
說到興起處,張素問拉著簡雙進了她的收藏室,也是她精心布置的藥房。
這當大夫的,或多或少都有點囤積藥材的癖好,哪怕簡雙自己也收拾了個屋子,把游戲打卡的藥材囤到滿滿當當的,可看著柜子里寫的名、聽師父介紹低檔藥材與高檔藥材,層次分明,也不由得生出幾分羨慕之意。
她目前打卡的藥材都比較便宜,像她期待了很久的人參,連個影子都沒有。
突然,游戲提示音響起:【叮!恭喜玩家打卡張素問的藥房,獲得藥材種子大禮包一份】
簡雙:“……”
這可真叫她心情復雜。
說游戲好吧,送來的藥材種子很有用,而且既然是游戲出品,這種子沒準比縣里發下來的還要好,她可以偷摸著換一些,這是目前最需要的。
可偏又不夠大方,不肯直接給打卡到藥材大禮包,要讓她去種。
雖然心里這么想,但簡雙卻揚起了笑容,已經開始琢磨要把屋前也給騰出來,要怎么育種了,如果屋前屋后的地不夠,她就把這育好的種苗移栽到大山里,也算是對之前采藥的一種回饋了。
她們在藥房里待了許久,張素問樂此不疲的跟簡雙說著收藥材期間的趣事,直到外間有人敲門才出去。
來人正是不久前見過的陳副廠長。
張素問見到她有些意外,陳副廠長知道張素問不喜歡繞彎子,便把自己的來意直白的說了出來。
聽她邀請自己出差去考察生產線——這確實是對藥廠非常重要的一項工作,張素問既然掛了廠長的名頭,其實沒準備置之不理,只不過之前藥廠的搭建她實在不熟,見陳副廠長做得好,就不去插手。
她也知道自己是干不長的,又何必去惹陳副廠長的眼?
只是在答應之前,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簡雙。
她才把簡雙接過來,想著給她開小灶。
簡雙哪能不明白師父的顧慮?她同樣覺得生產線非常重要,還是要一個懂行的人看著——即便師父不懂機械,可她懂制藥步驟、會看成品。
所以簡雙立刻笑道:“這也太好了,師父你趕緊去出差,等回來了再教我怎么當一個大夫吧,這區區七天,參加培訓、課后復習資料都不夠,就算是生產隊的驢也沒有這么用的。”
這俏皮話說得,陳副廠長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心想張大夫這徒弟雖然年輕,卻是個心思靈巧的。
張素問當然不會覺得這是簡雙想逃避功課,這是給自己臺階下呢,她考慮一番,答應了:“那你繼續住這里,我那些醫書和病例資料在哪你都知道的,自己去看。”
簡雙趕緊搖頭:“師父,我本來就是想在宿舍住的,既然你要出差,那我還是回去。這宿舍就在學校里,上上下下都方便。”
開什么玩笑?她和師父到底只做了幾個月的師徒,簡雙并不覺得兩人的信任已經高到了這地步。
這年頭又不像后世,貴重物品都存銀行,家里也沒現金,她師父那個藥房值老多錢了。
簡雙不覬覦,但她會盡量避免瓜田李下這種事。
還有一點,住別人家多少有些不自在。
見師父還想再勸說,簡雙趕緊又給出一個她無法拒絕的理由:“這住宿舍,來回路上的時間都省下來了,我也能多背一些書。”
陳副廠長笑道:“還能多跟大家交流交流。”
張素問反應過來,簡雙是自己徒弟,很容易被誤會走后門,這時住集體宿舍才更顯得一視同仁。
她有點懊惱,覺得自己這事沒辦好:“那我現在送你去宿舍?”
“這不急,師父你自行車借我,我去外頭逛逛,這都好久沒來縣城了。”
簡雙把空間讓給她們,陳副廠長來這里應該不只是為了出差的事。
才剛推著自行車出門,就聽到幾個大娘在嘮嗑。
“這張大夫也是昏了頭了,從前千挑萬選,哪個都看不上,這一收徒竟然挑了這么大年紀的。”
“誰說不是呢,我跟她多年鄰居,可是看著張大夫從會說話起就開始背湯頭歌,這大夫啊就得打小開始教,半路出家,沒用。”
大娘們一陣笑。
“你這話也太刻薄了,是不服張大夫拒絕收你兒子當徒弟吧。”
“都多少年的事了,我早忘了,現在是就事論事,為張大夫操心,你們知道這縣里培訓吧,據說還要考核,這小徒弟不自量力也參加了,她才學了多久,到時候肯定要丟個大臉,張大夫神氣了一輩子,臨了卻要晚節不保,我為她可惜呀。”
叮鈴鈴,一連串的鈴鐺聲在身后響起,大娘們詫異回頭,就見簡雙騎著自行車出來,笑意盈盈,還對著她們招手:“下午好啊,幾位大娘說人壞話時記得避著點,不然像我這樣當場聽到就尷尬了。”
不等她們說什么,自行車已經輕快的飛了出去,年輕姑娘背影瀟灑,一點都沒有被她們的話影響到,尷尬的就變成大娘們了。
而簡雙也并非強顏歡笑,上輩子胃癌的經歷,給了她很深的教訓,胃是情緒器官,她也聽多了誰誰誰焦慮、壓力大,憋出來這病那病。
所以這輩子養生要養情緒,她絕不內耗。
外人的眼光沒必要在乎,她只需要她師父為她自豪就行,嗯,就拿個第一名吧,忽然想起了二嫂的吹牛。
簡雙騎車跑去打卡。
大概是間隔太近,這次又有幾個點沒有觸發,只在機械廠打卡到了一臺手工迷你制藥坊和銀行一只金步搖。
雖然是銀行,但銀簪子一個都沒有,都是金的,還有一回是珍珠項鏈,都有葡萄大小,金色的很耀眼。
哪怕看不到,光憑想象,簡雙的心情都變得更好了。
難怪有人不高興就去刷卡買黃金,人真的很難拒絕這些庸俗的小玩意,至少她就不能。
至于手工迷你制藥坊倒有點出乎她的意料,師父家也就一個熬藥的罐子。
不過想想又覺得來的正好,她隨身小院里堆了一屋子的便宜藥材,這些藥材品相是好,但拿來收藏又缺了點。
而且制成藥丸的話就可以放進【住】這個箱子了,隨身小院雖然沒有蛇蟲鼠蟻,可溫度會隨著外界變化,到底不是很妥。
逛了一圈,簡雙想著她師父要出差,就買了一些糖果點心,準備讓她路上吃。
回來時那些嘮嗑的大娘已經不見了,她笑了笑,推門進屋,陳副廠長也離開了,簡雙把點心交給師父。
張素問沒拒絕,送簡雙回了學校,找到負責人。
負責人那邊迅速給簡雙安排了宿舍,是八人寢,但因為各大隊推薦來的女生少,這八人寢根本沒住滿,除了簡雙,就是絕無僅有的三個女生。
不過難得的年紀并不大,看臉看手也都是家里嬌養的姑娘,見到簡雙這時候才來報道有些驚訝,簡雙跟她們打了個招呼。
她經歷過集體住宿,但為了賺生活費總是來去匆匆,跟每一任室友關系都不親近。
此時也只是禮貌應對,聽著她們說接下來一起去食堂吃飯,并沒主動加入,而是和師父一起出了門。
張素問也不勸她要跟人打好關系什么的。
天才都是孤獨的,他們跟身邊的人很難共調,她只是說:“走,我帶你去國營飯店,今兒周六,菜色很豐富,我還特地跟朱大廚打了招呼。”
路上簡雙問師父什么時候去出差。
張素問說:“就這兩天,也不知道你們培訓結束能不能回來,如果那李進寶再敢鬧你,你就叫保衛科的,不用怕,陳副廠長都說了,她跟人打過招呼,在這事上鐵定站你這邊。”
簡雙道:“那就多謝師父了。”
吃過晚飯,張素問把簡雙送到了宿舍就騎車回去了。
簡雙洗漱后快速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這個點還沒到關燈的時間,有的女生捧著書在看,但這一點對她毫無影響。
她的呼吸迅速變得平緩,進入了隨身小院。
此時隨身小院亮如白晝,它也確實是白天。
雖然隨身小院是復制了簡雙的住處,但它的神奇之處遠不止冬暖夏涼,簡雙可以自動調控這里的天亮與天黑,甚至她想刮風下雨打雷飄雪也是可以的。
這也是為什么小院里既沒有電燈,她也沒買蠟燭,但晚上簡雙照舊熬夜不怕眼睛近視的緣故。
當然了,自從在小院里種下打卡的藥材,為了遵從天時,她連溫度調節這一環都放棄了,只設定外界天黑,院子里就是白天,外界天亮,院子里就是夜晚,房間自己晚上學習。
設置小院環境這一功能被她發現后,簡雙很新奇的探索了一遍,然后突發奇想,能不能搞個前院溫暖如春,后院冰天雪地?
畢竟草藥嘛,也不都長在適宜的溫度下,那些極端環境也能滋養出極佳的藥材,比如長白山上的人參,天山上的雪蓮,這都是大眾有名的,更別提簡雙踏入這一行后了解的更多需求極端的草藥了。
不過只達成十分鐘,就感覺到了精力的極度消耗,簡雙面色蒼白的睡著了。
經過實驗,她發現冬暖夏涼居然才是這個空間的基礎設定,在這種模式下,對精力或者說能量的消耗是最低的。
原樣同步外界算第二檔。
如果要在小小的院子里分出不同的環境,一個夏天一個冬天,那就算第三檔,目前的能量只夠十分鐘。
簡雙很遺憾,她自覺自己練習太極拳已經非常熟練了,也只夠十分鐘的精力消耗,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把一年四季都搬入小院。
或者除了精力,還有沒有別的能量可維持此地空間運轉?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簡雙有了第二次提問的沖動,
然而最終她忍住了,她決定自己再探索探索,畢竟她現在種的都是普通草藥,沒有極端環境需求。
呼吸了一下院中清新的空氣,簡雙覺得混沌的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她若有所思,似乎自從種下草藥后,院子里的風都開始流動了,有了生機,這一點在她之前給兔子種草的時候沒有,或者說沒有明顯得讓簡雙察覺。
這當然是好事,說明自己選的這條路是對的,讓空間有了正向的發展。
或許當初游戲獎勵給她這個隨身空間就已經計算到了此刻。
伸了個懶腰來到堂屋,掃了一圈,只八仙桌上放了根金步搖,簡雙拿起欣賞了一會兒,跟之前打卡到的首飾一樣放進了純金雕花的梳妝臺。
手工迷你制藥坊不在這里,便去其他房間找,在公公和婆婆的房間找到了。
這間本就是所有房子中最大的,簡雙看到制藥坊的時候嘴角抽了抽,一點也不迷你。
以前簡雙對藥材炮制的認知就是洗干凈、曬干、陰干,哦,還多了一個烘干,但學習了中草藥大全上面的炮制之法后,她才發現自己認知太淺薄了。
炮制分火制、水制,比如這一頭就是很明顯的火制,有個爐子與跟爐子配套的煅燒鍋,有煨鍋,配套了輔料干濕面粉和火灰、草紙、飲片,對應藥材可以包裹干濕面粉、濕紙放入熱火灰中加熱,也可以用草紙和飲片隔層分放加熱。
此外,火法中還有炙和炒,輔料都給配套齊全了。
水法中煮、蒸、淬、制霜、發酵等工藝都有。
難怪是制藥坊,可以說雖沒有后世的高精端設備,但憑著這個制藥坊,簡雙去開一個中藥鋪都可以。
似之前為了煮藥還要臨時去外面買一個陶罐根本不存在,各種不同的鍋,搗藥的杵、碾子、銼刀、側刀……應有盡有。
她敢說比她師父手頭的工具都全面。
這機械廠真的是等閑不打卡,一打卡就給她搞了一個大的!簡雙直接原諒了對方冷卻時間比別的點更長。
唉,可惜游戲沒有實體,不然真想抱著祂親一口。
簡雙難得沒有去看中草藥種植指南,拿著只初步淘洗晾干的藥材開始進一步處理。
次日是被動靜給吵醒的,她本以為自己陪喬明遠上班早起還晨跑,已經算起得早得,以前是六點,現在進階到五點四十——喬明遠不帶早自習,八點才開始上課。
結果她進院子看一眼手表,才五點鐘。
不是一人醒了,是三人都醒了,打著手電筒正在看書。
簡雙吸了口氣:真卷。
渾然不覺自己昨晚在制藥坊待到三點多,只能說這大概就是做手工和做實驗的魅力,比枯燥的書本有趣多了。
簡雙都不覺得自己在學習,而覺得在玩,游戲的慷慨讓她有足量的試錯機會。
這種待遇是初涉這一行的學徒遠遠及不上的,如果他們知道,怕是要羨慕的眼淚從嘴角流出來。
有了金手指的加持,經驗豐富的高主任給講的課就淺顯的多,簡雙原本還帶了筆記本,可認真聽了兩節課后,她覺得有點浪費時間。
好在書包里還放了本師父給的醫書,便一心二用起來。
高主任講的過個耳朵,她會的,略過,不會的就停下來,在筆記本上記一筆,大多數心思則放在眼前的醫書上。
她師父似乎發現她的“天分”后,覺得她是可造之材,對她有很高的期待,現在雖然被出差阻止了,但保不準回來后就要換一個新的學習計劃。
高主任因為陳副廠長的交代,自然對簡雙多留一份心,發現了她的小動作,瞬間有點失望,還有點難辦。
這學習不用心,自己怎么給她放水?明眼人一看就會覺得不對。
偏偏藥廠建立、各方想往這塞工人的時候,陳副廠長可是打出了鐵面無私的名號,現在藥廠還沒開工,培訓算第一件大事了,這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臉?
難道會是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他不肯死心,便點簡雙起來回答問題,見簡雙對答如流才松了口氣。
看來自己講的這些她都知道,這就好,雖然如此自己也沒準備加快進度,畢竟簡雙有底子,其他人可沒有,自己要照顧大多數人的知識水準。
之后幾天上課簡雙都這樣,高主任私下找了她一趟,了解了她的水平就對簡雙光明正大開小差看別的書置若罔聞了。
他覺得自己和陳副廠長都低估了對方,這根本不是只學了幾個月吧。
課后高主任甚至忍不住找人問了,知道簡雙這個知青家遠在榕城,此前根本不可能和張素問搭上邊,才不得不確認有些人就是天才,而天才就是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做到別人都做不到的事。
這根本不用走后門嘛。
然而高主任相信了簡雙的水平,其他同學卻沒有,反倒是她上課不用心、下課不復習明明白白擺在那里。
這天六點下課后,一個人沒忍住,攔在了匆匆準備去食堂吃飯的簡雙面前。
“簡雙同志,這幾天的晚自習你都沒有參加。”
“啊?”簡雙有些懵逼的抬頭,“你哪位呀?”
“我是咱們班臨時選定的班長,我叫蔡志成。”來人用一種譴責的目光看著簡雙,“大家都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學習機會,便是下了課也都愿意聚在一起學習,學校還為我們提供了非常好的條件,自習室的燈一直亮著,但只有你,一次都沒參加。”
“你這樣既是不融入集體,也是不尊重老師,不尊重縣里領導召開此次培訓的期待,你如果不愿意學習,為什么要參加,大可以把這名額給更愿意學習的人!”
簡雙:“……”
“等會兒!”她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你這樣長篇大論的指責我,我都被你說懵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縣里領導召開培訓的意義是為了選出技術員,好確定種植基地名額吧。”
蔡志成一滯,就聽簡雙接著笑瞇瞇道:“老師講的我都會了,我總不能在這些基礎知識上浪費時間,我師父是個大夫,她對我的要求可是很高的。”
“你、你簡直狂妄自大,你看不起同學!!”
簡雙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蔡同學,話可不能這么說,培訓班的同學有老有少,無論是基礎還是生活習慣都不一樣,各自掌握知識的進度也不一樣,都是成年人了,自然知道怎么樣對自己才是好的。”
“你這樣不顧及其他人的想法,把自己的意愿強加在他人身上,才是對他們的不尊重,你如果不服氣,不如等培訓結束,咱們倆比比成績,自然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你都沒有測試過我的水平,就覺得我是在混日子?”
“蔡志成同志,偉人都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呀。”簡雙搖搖頭,一副很失望的模樣。
懟完蔡志成,就著他鐵青的臉,簡雙去食堂美美的吃了一頓。
她沒見過這個人,但她知道他的名字,奮斗大隊找的外援嘛,把她壓下去就行。
回到宿舍,打開門,見到幾個室友都在,簡雙露出一抹驚訝。
因為之前這個點,她們都在自習室跟人討論。
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幾人笑了笑,有些尷尬,
“簡、簡雙同志,我覺得你說的對,這對藥材的了解要靠長期學習,臨時抱佛腳是不行的。”
她們釋放的友善,簡雙當然也不會拒絕,一邊洗漱一邊加入了聊天話題。
“那個蔡志成真的好討厭,我覺得他對女生有偏見,之前他作為臨時班長統計班上信息時還問我,為什么我們大隊選的是我,說當大夫的都是男人。”
“是啊,之前老師讓我們觀察藥材,我明明就排在他后面,結果他居然遞給了旁邊插隊的男的,跟沒看到我似的。”
“還有還有!簡雙同志你知道嗎?我之前聽到他跟那個騷擾你的李進寶聊
天,說你就只有臉能看,說你師父不像話,居然把家傳的方子上交,說張家祖宗若知道,怕是要氣的從地底下爬上來,罵你師父是不孝子孫!“像是怕簡雙不信,覺得自己挑撥,那個女生舉手,“我敢發誓,我一個字都沒改,他就是這么說的!”
簡雙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說她可以,罵她師父就不行。
“這人怎么這樣啊?那些小紅兵怎么沒把他這個封建毒瘤給抓去?”
“什么時候都有這種人,尤其是一些大隊,那種風氣特別濃,掃盲都打不掉,嫁過去的女人,活得好像在舊社會一樣,我爸媽就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找奮斗大隊的!”
毫無疑問,能把女生送來參加培訓的大隊風氣都不錯,對這種事很看不慣,大家紛紛罵了起來,關系倒是親近不少。
她們紛紛對簡雙鼓勁:“加油,一定要考過他,雖然蔡志成人品不行,但我們大隊打聽過他,還真有兩下子,我這幾日看了他上課回答問題,名副其實,我是干不過他了,簡雙同志就靠你了。”
“簡雙同志加油,為我們女同志出這一口惡氣!”
聽著大家的鼓勵,簡雙心情好了不少,溫暖的語言讓人的心也跟著暖暖的,她勾了勾唇,只篤定的說了三個字:“我會贏。”
那一貫柔和禮貌的笑容變得銳氣十足,原本就明艷的五官因為自信的笑容,一下子變得有了攻擊性,三個女生都看呆了。
有一個臉紅了紅,沒忍住脫口而出:“簡雙同志,他所有的話我都不贊成,但有一句話他還真說對了,你真的特別好看,你就是那種實力和美貌并重的人!”
簡雙:“……”
清咳了兩聲,“天生的五官不能改變,但可以通過修飾放大優點,掩蓋缺點。”
“你化了妝,我怎么沒看出來?”女生大呼小叫。
簡雙頓了頓才說:“我沒畫,但有句話叫一白遮百丑,好的膚質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啊,我怎么忘了你師父是張大夫,她肯定特別懂調養,對吧?你能不能跟我們說說有沒有什么訣竅?”
“不能說就算了,沒關系的。”一個女生趕緊補充。
“是啊是啊,萬一是什么秘方……我們都能理解的。”
雖然張大夫據說把藥方都上交拿來建藥廠了,但有一些壓箱底的眾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觀念在這里,一時沒那么容易改變,就算是后世共享資源那么泛濫,不照樣也有一些祖傳秘方?
簡雙只好說了一些:“……其實最好的調養是由內而外,如果皮膚發黃、暗沉、長痘,往往是身體內部系統出了問題,可以去醫院讓醫生看看,會更有效而且治本,不管是什么護膚的方法,都只是錦上添花。”
“然后就是運動,運動排毒,但運動期間也要注意防曬。”
簡雙本以為這年代的人都樸素,沒想到大家都討論的很起勁,看來愛美是天性,從不因時代就暗淡。
如果能把游戲打卡的潤膚乳與護顏霜的方子搞出來,即便只是低配版本,想來也會很有市場,可惜自己并沒有一根金舌頭,嘗一嘗就知道這道菜是怎么做的。
天賦不夠,工具來湊,她很快打起精神,期待的想:也許以后能在機械廠打卡到可以檢測藥品成分的設備呢。
第48章 第 48 章 躺平第四十八天
七天時間轉眼即過, 就到了考核的那一天,分筆試和實踐操作。
筆試時,簡雙按照習慣, 先整體掃了一下試卷, 不由得挑了挑眉:果然只有五個名額, 要拉開難度啊。
為了確保第一名沒有意外的落自己頭上, 她很謹慎的把試卷都給填滿了——沒選擇題,全是問答,寫上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況, 比高主任在課上講的還要全面。
她的字是特地練過的,后面又特地培養自己落筆之前想好的習慣, 整篇卷子都顯得非常從容, 別說黑點了, 連錯字都極少。
到了實踐環節, 簡雙反而松了口氣。
學霸想考滿分,其實很怕在細節處丟分, 而這種實踐環節卻比紙上的更好發揮。
實踐分兩大過程, 一種是育苗, 一種本該是藥材的移栽。
但前者因為種子還沒買來, 而且時間很短,無法看它發芽的情況, 就只考操作, 這一關不少人信心十足, 雖然是藥材種子, 但步驟其實和種莊稼差不多,很好記。
——并不是所有大隊都跟前進、奮斗大隊一樣,前者本身就是家傳, 后者有余力送去拜師,有的大隊的赤腳大夫,那是真的只懂一些糊弄的手段,說的難聽點,跟神婆沒區別,治好了是命大,治不好算你倒霉。
所以,說是大夫,也就是個兼職,平時還是要下地的,這會兒就當莊稼來種。
還有的覺得縣里就是瞎胡鬧,隨隨便便派個人過來蹭吃蹭喝,七天時間沒學到多少,這種實踐環節倒是來了興趣,就跟平時下地一樣糊弄,高主任看得直搖頭。
等目光落到另一邊,眉眼才舒展開幾分。
另一邊就是簡雙和蔡志成等一些有經驗的人,這個操作能不能種出藥材來且不說,至少看起來還是很像一回事。
如果說前面的育種環節是考基礎,是看看大家知不知道應該怎么曬種浸種……那么在移栽上,就明顯上難度了。
哦,不能叫移栽了,因為高主任竟然搞到了一株株或是枯黃、或是長蟲的草藥。
前面環節已經淘汰掉大半,剩下小半中又有一部分看看明顯棘手的被裝在花盆里的草藥,又看看旁邊站著的虎視眈眈的保衛科人員,竟然都不敢動手了,索性搖頭表示自己不行。
這樣還給領導留個好印象。
又有試探的伸手,一分鐘不到,高主任就滿臉鐵青的阻止了他,咆哮聲幾乎要沖破房頂。
毫無疑問也被淘汰了。
于是等到就剩簡雙和蔡志成兩個人的時候,高主任準備的有病草藥竟然還有十幾盆。
簡雙:“……”
想起她師父說,陳副廠長覺得從育種開始難度太大,想收購藥苗,但最近的草藥種植基地太遠,于是收了一些野生的。
這應該不是為了他們的考核,特地讓草藥生病吧?
“……”
還真不是,因為高主任只對收上來的成熟藥材很會辨別,能判斷品相給價格,炮制的手上功夫更是半點不差,但他同樣不懂得怎么種植、給草藥治病。
那都是現學的,找人要的資料,照本宣科,填鴨式的補充了一些。
他的經驗確實上來了,可奈何這幾天忙著補課備課上課,根本顧不上照顧,底下人那就更不懂了,臨時加上這門課,只能說巧合了。
他看著兩人,是真的很期待,這些小藥苗收上來也是花了錢的啊。
而兩人,不對,應該說簡雙也確實沒有辜負他的期待,蔡志成卻頗為生疏,他同樣是按照大夫的標準培養的,連炮制藥材都沒怎么精通,可未來的老丈人有令,他也只得臨時學了些,很粗淺。
一開始眼疾手快,挑了自己熟悉的,等后面就有些傻眼了。
根本判斷不出來哪出了問題,偏抬頭一看,簡雙已經處理了七八盆,正對著一個更加陌生的草藥,交代工作人員準備東西,還現場配置了一碗藥水。
面對看似健壯,葉片卻已經全部枯黃的,她也只沉思了兩秒,就果斷伸手,將藥材的根系從花盆里
拔了出來,然后拿起消過毒的剪刀,咔嚓咔嚓一頓亂剪,又讓人準備全新的肥土,給種下去,甚至越到后面,她的動作越快,有一種從熟悉的熟能生巧的超快進步。
那從容的表情、行云流水的動作,甚至還搭配著她的講解,蔡志成想說簡雙是在胡來都不能。
而簡雙還像是炫技一樣,說了此種藥材在華南省大致的分布點。
她當然沒有提名哪個大隊,但是她說了藥材附近會有的環境,水文與地理,因為是極其通俗的語言,就算是外行也能聽懂。
淘汰的人并沒有離開,正在看著簡雙和蔡志成較勁,之前他們都或主動或被動的保持了安靜,可此刻有人激動的脫口而出:“我們大隊有片地方就長這樣,就長了許多這種雜草,連豬都不愛吃,大隊長不許我們用它濫竽充數,原來它竟然是草藥!”
還有人道:“我想起來了,我們家附近那片河灘也長著這種雜草,周圍的土質就跟簡雙同志說的一樣一樣,分毫不差,這也太神了吧?!”
蔡志成放下了手中的花盆,勉強維持風度的笑了笑:“這株草藥葉子都掉光了,還長了蟲,情況比較嚴重,我只有五分把握,既然簡雙同志你懂得多,還是讓你來吧,免得我手粗,影響了它之后的漲勢。”
“很嚴重嗎?我倒是不覺得,你看這葉子……”簡雙侃侃而談,說出問題所在,一邊說一邊飛快的將其處理了,言語間和手上的輕松讓蔡志成臉上的笑差點沒維持住。
雖然處理過的植物有沒有好轉,暫時還看不出來,但兩人之間的對比太鮮明了。
簡雙無論是知識的儲備量,還是處理的花盆數量與難度都對蔡志成形成了碾壓,更有不少人在這期間被點撥,想起自家山頭上可能長著某種藥材,就等著考核結束,回去發一筆小財。
于是簡雙拿第一幾乎是眾望所歸。
不過高主任為人謹慎,還是沒有當場宣布,只表示過個幾天看看情況,那時采購草藥種子的干員也回來了,種植基地名單便隨著這草藥一同發放。
他們可以回去等消息了。
簡雙皺了皺眉頭,看了蔡志誠一眼,見他目光閃爍,有點擔心他使壞,于是主動道:“這里面的草藥有大半都是我處理的,我對個中性狀知之甚深,希望能繼續照顧,直到它們恢復健康。”
高主任眼睛一亮,立刻答應了下來。
他本來就想這么提議,有的采藥人手法很是粗糙,不少藥材的根系直接給弄斷了,現在藥廠的倉庫里還堆著不少呢。
他見簡雙手法如此熟落,還想過私下請簡雙去看看,能不能補救,她愿意留下,那真的太好了。
想把高主任又看向蔡志成,征求他的意見。
蔡志成看了看簡雙,也答應了。
高主任又問其他人,但他們都搖了搖頭。
雖然現在不算農忙,但水稻種下去后,地里的活多的是,他們耽誤這七天,已經少賺了不少工分——雖然來縣城學習也會計算公分,但有的人下地可以拿滿公分,學習卻不然,所以最終竟只有簡雙、蔡志成還有李進寶選擇留下來,依舊住宿舍。
簡雙提醒高主任注意免得有人使壞,就差明晃晃地說自己和蔡志成不和。
蔡志成沒想到簡雙言語如此直白,把事情擺在了明面上,風度再也維持不住,大聲道:“簡雙同志,你這也太看低我了,我怎么可能因為與你的私人恩怨就損害集體的利益?”
“就當是我多慮了,不過謹慎一些為好,我處理的有好幾株草藥都不便宜,若安全長成,單株賣個十幾塊都不成問題。”
高主任立馬就想起了某些藥材的收購價,緊張起來:“放心,我找校長要了個空教室,到時候鎖起來,再讓保衛科經常巡邏,以后你們進去照顧藥材,也得有我在場看著,以示公平和監督。”
“這話在理,蔡志成同志,我不是防著你,我是防著所有人,誰知道有沒有誰考得不理想,心生惡念。”
簡雙微微一笑,不等蔡志成辯駁就起身前往宿舍。
其他三個女生已經在收拾東西,見到簡雙進來,紛紛向她道喜。
最終的成績要結合筆試和實踐,只看實踐,她們就認為簡雙已經成功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不說高主任點她回答問題,她就沒有答不上的,后續她一邊處理病株一邊說明展示的時候,三人算是見證了簡雙的基本功有多強大,對比蔡志成直接形成了碾壓。
就算筆試比較難,她們也覺得簡雙肯定能壓過蔡志成考第一。
簡雙謝過幾人準備的禮物,自己也拿出一個楊梅罐頭分享,當做回禮,三女生眼睛都直了,一時很想吃又不好意思。
簡雙說:“這個罐頭開了就放不了多久,天氣熱,咱們一起吧,我認為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間有好吃的分享,很正常。還是說你們并不覺得我是朋友?”
“不是不是。”她們趕緊搖頭。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三人便厚著臉皮吃了起來。
“唉,這楊梅罐頭真好吃,以前爹娘也給我買過橘子罐頭,我本來還想著這次為大隊爭取到種植基地名額,就讓我爹再給我買一個。可看情況怕是不成了,有好些人都比我優秀。”
說這話的也是一個大隊長的女兒,叫做楊秀梅,她自嘲的搖搖頭,“這真是不出來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還以為自己很厲害,沒想到這么差勁。”
其他兩個女生聽了也是面露傷感。
她們家里也有人是大隊干部,倒也不是走后門,而是只有這樣的家庭,才會愿意送女兒去讀書、去學手藝。
姚思思嘆氣:“我這次也不成了,我打聽到消息說縣里只準備批五個種植基地,這名額太少了,我估算一下我的水平,覺得搶不過。”
這個女生正是之前偷聽到蔡志成大放厥詞、還侮辱張大夫便顧不得交淺言深,向簡雙通風報信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體質問題,她總容易撞到這些事,消息也比別人靈通。
“才五個?”最后一個叫做樂舒的女生正小口小口的喝著罐頭沖的甜水,力爭不浪費一絲,聞言滿是沮喪,“我自覺我試卷寫的不錯,還以為能為我們大隊爭取到,沒想到竟然只有五個。”
簡雙見她們失望的樣子,略想了一想,說:“你們想要給自家大隊爭取種植基地名額是為了開拓一條財路,并不局限于種植中草藥這一行,對吧?”
“當然,如果能干其他的,我還不愿意種這個呢,感覺風險太大了。”
“是啊,我以前也覺得跟種地似的,聽完高老師的課才知道還有那么多講究,說句不好聽的,這地里的稻子是大爺,我們全大隊都要小心伺候,可這嬌貴的中草藥是祖宗,動不動就死給你看。關鍵是簡雙你之前處理的,我就完全沒看出來問題出在哪,一頭懵。”
“是啊,筆試還好,死記硬背高老師發下的資料就行,但實踐環節,我就是個紙上談兵的。”
簡雙被她們哀怨的口吻給逗笑了。
“種草藥不會,那種花呢,種樹呢?種那種春夏開花、秋天結果的果樹。”
“嗯?”三人一時都不太明白簡雙的意思。
簡雙道:“我之前聽我師父說過,想要把一株株的草藥按照方子制成方便的藥丸子,有兩味很重要的輔料:蜂蜜和蜂蠟。蜂蜜起黏合作用,蜂蠟則作為外層的密封劑,防止藥丸受潮、防蟲、防霉。”
“如果種花再養上幾箱蜜蜂,就可以把成品賣給藥廠,等花季過了,還能得一些水果,無論是賣出去還是自己吃都行。當然了,無論是養花養果樹,還是養蜜蜂,都不是簡單的活計,是需要學習鉆研的技術,縣里領導看重種植基地,這個算大頭,可如果咱們自己提交計劃,藥廠應當不會拒絕收購,畢竟從哪收不是收,在咱本地收還少了運輸的費用,你們覺得呢?”
“我覺得太棒了!”樂舒激動的一把握住簡雙的手,“簡雙同志,你是我的大恩人,我這次可是好不容易爭取到出來學習的名額,還給大隊立下了軍令狀,之前都愁死了,但你給我出的這個主意,就可以跟他們交差了,我們大隊有一個老大爺會養蜂。”
“哇,你這個確實便利。”其他兩個女生都羨慕的看著她,又紛紛看向簡雙。
簡雙咳嗽兩聲:“蜜蜂不會養,也可以種果樹,果子不好運輸,可以做成罐頭。”
她晃了晃手中的罐頭瓶:“而如果樂舒所在的清河大隊養的蜜蜂多,家里的花不夠吃,幾個大隊可以合作嘛,我依稀記得聽一個親戚講古說過,有養蜂人追著花期走,去各地,很辛苦。樂舒你跟你們大隊長出主意,也別只說養蜜蜂的好處,這壞處也是不少呢,蜜蜂容易受驚,受驚了一死一大片,到了冬季沒有花蜜,就只能買白糖喂給它們吃,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要想清楚。”
樂舒原本欣喜的表情收斂起來:“你說的對,凡事有利就有弊,這種草藥我們都怕它得病生蟲,蜜蜂又何嘗不是?我回去后可得讓我們大隊長好好考慮,跟干部們多多分析,最好再找公社領導參謀參謀。”
其他兩個女生羨慕的表情淡了,長嘆一口氣:“這賺錢可真不是容易的事!”
“這世上又有什么是容易的呢?”簡雙搖了搖頭。
將三人送走,便打算去食堂吃飯,誰知才走到樓下,遠遠的見到喬明遠往這過來。
簡雙驚喜的迎過去:“你怎么來了?”
“我打聽到你們培訓只辦七天,過來接你回家。”
“那現在還真不行,我接了個活。”簡雙說了高主任邀請她去藥廠倉庫救急的事。
“要幾天?”喬明遠有點失望。
這段時間簡雙不在,他一個人睡,懷里沒抱著人總忍不住半夜驚醒。
“不確定,可能要等陳副廠長回來。”
見喬明遠面露疑惑,簡雙趕緊說了陳副廠長和她師父出差考察生產線的事。
“反正你就聽著種植基地名額下來了,再來接我。”
“好。”
兩人去國營飯店吃了頓飯,喬明遠騎著自行車回了大隊,剛把車停進家里車棚,忽然他爹不知打哪冒出來,一把抓住他,臉色極其嚴肅:“你最近是不是在查奮斗大隊的舊事?你大海叔看到你往那邊跑了,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李進寶覬覦你媳婦,你很不高興,但奮斗大隊的事沒那么簡單,奮斗大隊之前出了幾個能人,當上了公社領導,和他們意見不合的都被排斥出去,留下的都是一個派系的,整個公社沆瀣一氣,甚至他們在縣里都有人。”
見喬明遠面色平靜,不為所動,他決定來個狠的:“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也偷摸著寫過舉報信,就是幾年前奮斗大隊一個女知青摔下山崖的事,我聽到風聲根本不是意外,是李家幾個畜生欺辱了她,她要往上告狀,結果被扔進了山里喂狼,我還找到了一些證據,結果根本沒用,幸虧我是匿名舉報的,不然你以為你爹我這個大隊長還能當下去?就算如此,我也是坐了好久的冷板凳才擺脫了嫌疑。”
這次喬明遠的表情終于有了波動:“爹,你手頭上應該還有證據吧,交給我。”
喬棟梁都要被氣笑了:“你有沒有把我說的聽進去?現在你和李進寶的矛盾擺在這里,你去舉報,就沒有我當初那么輕松了。”
“爹,這次不一樣,會有人管的。”
“就算有那不肯同流合污的,他敢管嗎?他管得了嗎?”
“管得了,因為是省城那邊派過來的調查組,是為這間諜一事,我打聽到了那調查組的組長不簡單,人家是帝都那邊出生,根本不可能被買通,要的就是實打實的政績。”
“爹,這是一個機會。喬明遠聲音很沉穩,“咱們馬上要搞種植基地,有我媳婦在,不怕藥材長得不好。爹,你交好的那位公社領導最多也只能同意給你多批幾頭豬崽,可咱大隊年年的公糧都在前列,之前還組織狩獵,打了好幾頭野豬交上去,然而年年優秀大隊的榮譽都沒咱們的份,一些福利更是想都別想,你就不怕咱大隊勞心勞力,最后讓別人摘了桃子?”
“趁這次調查組在,把公社的風氣清一清,咱們也能甩開手腳大干特干。”
喬棟梁直勾勾地盯著喬遠,許久說:“你有幾成把握?”
“七成。”
七成,喬棟梁并不嫌棄這個概率低,他了解小兒子的性格,他一貫是個很謹慎,不對,是算得很精準的人。
“好,我把我還剩下的證據給你,你小子小心點,別冒頭,可別忘記你媳婦嫁給你還沒有一年,到時候你被報復或者進去了,咱喬家可沒有讓人守活寡的傳統,所以,你媳婦肯定是要改嫁的。”
“爹!”喬明遠沉穩的聲音驟然拔高,透出一分尖利,平靜的表情破碎。
他瞪著他爹,眼神很兇。
難得見他這般不淡定的表情,喬棟梁暗自偷笑這小子總算有了軟肋,卻板著臉說:“你喊得再大聲也沒用,自個兒想想吧。”
第49章 第 49 章 躺平第四十九天
簡雙留在學校這幾日, 簡直如老鼠進了米缸,跟著高主任把藥廠倉庫能搶救的草藥苗都給搶救了回來,剩下一小半是時間太晚, 近乎生機斷絕。
簡雙覺得非常可惜, 不由想如果我那空間真的有靈泉就好了。
這近乎生機斷絕, 又不是真的死掉了, 還有一絲活氣的話,遇上傳說中生死人肉白骨的靈泉應該能搶救回來,然而沒有, 也只能嘆一聲可惜。
結果公布那天,高主任特地弄了個榜單, 將分數和名次張貼了出來, 還有他認為非常優秀的試卷, 既是顯示自己公平公正, 也是呼吁大家學習。
這里面有一些知識點連他都不知道,是的, 主要就是指簡雙, 深深覺得不愧是張大夫的徒弟, 這水準, 哪用自己給她上課啊,她來給他上課都成。
榜單張貼的時候, 有一些高中學生湊過去看熱鬧, 也有人通知了簡雙。
簡雙擠進去, 毫無意外發現自己高居第一名。
當看到第二名蔡志成, 她的笑容才收斂了一些,再去看張貼的試卷,發現蔡志成和李進寶都在, 他們比簡雙先到,看了成績并不服氣。
蔡志成很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說簡雙實踐比他強,但基礎?
他可是從小跟著師父學習,到今天都有幾十年了,怎么可能連個年輕女人都比不過?
可在筆試這一關,她的分數竟然比他高?
他不服氣,他一定要看試卷,若是找到漏洞,絕對要告到縣里領導那兒去!
別以為他是那些沒什么底氣的鄉下人!
可當看到試卷時,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怎么可能?
高主任覺得這里面有些知識點自己都不知道,蔡志成的基礎比高主任好,但竟然也發現了自己不知道的點。
是簡雙瞎寫的?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但迅速又否決,他不是李進寶那個蠢貨,高主任敢把這試卷公布出來,就是已經經過了驗證。
蔡志成深吸口氣,難道張大夫的家傳竟然比他師父還要淵博深厚?
早知如此,就拜她為師好了,可當初他師父名氣更大,張大夫又是個女人,他還是靠著未來岳父的關系與資助才有了這拜師機會,根本容不得挑剔。
然而現在他居然輸給了簡雙!
蔡志成目光怨毒,可恨高主任把教室看得緊,他沒找到機會,這武寧縣到底不是他師父的地盤,他認得的人太少了,區區幾天根本找不著靠譜的。
這一波,是簡雙預判了他的預判。
偏巧這時簡雙悠然的聲音響起:“蔡志成同志,我已然以成績證明了我自己,并不是過來瞎混,我有我的學習模式,而你是否應該為你當初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我的事道歉?”
還要他向一個女人道歉?
蔡志誠差點破口大罵,卻見簡雙又補充道:“還是說,對于高老師等人的判分,你不認可,想要向我挑戰?這也行,我隨時奉陪。”
簡雙并不是一個多愛出風頭的人,也信奉做事留一線,別
把人逼上絕路,可架不住他居然侮辱她師父,那就怪不得她狠心了。
一定要把對方踩下去。
蔡志成覺得這女人真是難纏,一句話不是逼迫就是給自己設陷阱。
親眼見過了簡雙的試卷,他已經不敢再像之前一樣小瞧對方,知道如果挑戰的話,也不過是湊上去自打臉,所以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簡雙同志你誤會了,我對于這個結果很認可。”
“聽說陳副廠長回來了,不知草藥種子的事如何了,我想趕緊去領取,這個時間點下種已經有點晚了,不能再耽擱。”
對方直接認慫,簡雙恨笑一聲,倒是沒再逼迫。
高主任把前五名找到了辦公室,陳副廠長居然也在,笑容親切問好,一一夸獎,又表達了對他們的期許。
饒是簡雙知道這是領導在畫大餅,也不由得面露激動,
其他三人則興奮的臉都紅了,大聲的向廠長保證一定完成組織交代下來的任務。
簡雙看著陳副廠長親自給自己頒發的獎狀。
與其說是獎狀,不如說是一個牌子,看筆記沒準還是陳副廠長親手寫的,上面蓋了縣里的章:武寧縣中草藥種植基地,前進大隊。
有些意外竟然沒有掛藥廠的名,而是武寧縣,看來陳副廠長確實如她師父所說,野心不小,不過簡雙忍不住想:若有朝一日,能掛個華南省就好了。
武寧縣,還是太小了。
蔡志成看著自己手上的獎狀,卻皺了皺眉:“陳副成長,我是代表奮斗大隊來參加考核的。”
因為是公社那邊統計的名額,李大隊長為求保險,還是讓自己兒子掛了柳芽大隊的名。
陳副廠長疑惑:“但你不是柳芽大隊的嗎?你的檔案上,戶口在柳芽大隊。”
“……”蔡志成憋了憋,“我們柳芽大隊土壤貧瘠,環境不適合種草藥,正好我去我岳父所在的奮斗大隊走親戚時,見此地水土豐沛,壯勞動力也非常多,就算抽出一些人來種植草藥,也不會影響地里收成,于是主動請纓,我岳父也非常支持我的想法,特地把隊里的名額給了我。”
陳副廠長忙得腳不沾地,回來后也沒休息,而是第一時間調看了前五名的檔案,又找人問了問,已經知道了這里面的復雜關系。
柳芽大隊遠在深山里,土壤貧瘠,也確實是貧瘠,那一片的大隊都一樣的窮。
可要說無法種植草藥就夸張了,甚至專家下去考察時就說過有一片懸崖特別適合種鐵皮石斛,柳芽大隊有幾個采藥人,每年賣到收購部的可不算少。
她深深的看了蔡志成一眼,表情淡了:“奮斗大隊與前進大隊在一處,地理環境類似,適合種植的藥材會比較單一。相比之下柳芽大隊如果能種一些多年生藥材,耗時是久了點,可一旦長成,回報也比較大。”
這已經是非常明顯的提醒了。
奈何蔡志成堅持:“陳副廠長,我們柳芽大隊很窮,經不起折騰,而且此前也沒有人種過草藥,這頭幾年還是種一年生的比較穩妥,我岳父已經承諾我,等種植基地落成便會幫扶柳芽大隊。”
陳副廠長竟然無言以對。
雖然她很想說對柳芽大隊的安排會比較粗放,讓藥材盡可能野生野長,保證藥性充足,如此耗費的人力物力都少,無非就是前期育芽麻煩一點。
但這是以她這個藥廠負責人的角度,希望也能收一些多年生的珍稀藥材,從大面上布局。可站在當地社員們的角度,這顯然有點坑。
短時間內根本見不到成效,這名額拿了跟沒拿一樣。
對方不愿意,陳副廠長自然無法強迫對方,她反思:是否步子邁得太大了有些想當然,沒有考慮到底下人的需求。
從藥廠實際來看,確實一年生草藥的需求量會很大,就算兩個大隊都種同一種,也用得完,因此她最終還是答應了蔡志成,把獎狀收回來,重新給他寫了一張。
這是獎勵式的,之后會正式做一個牌子送回大隊。
蔡志誠拿到獎狀松了口氣,總算岳父交代的事情完成了。
陳副廠長讓高主任帶他們去領藥材種子,簡雙拿到了一個大包,還挺沉。
她不太放心,打開看了看品相,這才點點頭,沒有糊弄。
種子都很飽滿,少有那種干癟的,又低頭嗅了嗅,味兒比較正,不是那種注水種子,簡雙曾經聽過一個笑話,說某地人參都種成蘿卜樣,哪還有半點藥性。
這種子一看正不正宗,二看生命力強不強,基因好,又發芽率不低,簡雙就覺得已經成功了一半。
想著喬明遠應該快過來接自己了,簡雙抱著這個大包,打算去宿舍拎上行李,昨天她已經整理好了,忽然被高主任叫住:“陳副廠長想見你。”
簡雙有些疑惑,跟著去了才知道是為了收上來那堆藥苗的事。
“我們藥廠主制藥,不是管種植的,也沒人懂這個,我去看過了,你經手的病株有大半都已經恢復了生機,我便想把它們繼續交給你,這草藥還是長在山里好,種在花盆里怎么也不像樣,你愿不愿意接受這挑戰?”
這是意外之喜,簡雙還擔憂過,待自己走后,他們又會不會把好端端的草藥養黃養枯?如今陳副廠長愿意讓自己經手,她立馬就答應了下來:“保證完成組織上交代的任務,組織隨時可以來我們前進大隊考察,我不敢說移栽進山里的每一株都能長成,但我會盡全力讓它們活下去。”
看著年輕姑娘認真自信的神情,陳副廠長忽然有了一個沖動,詢問對方現在布局多年生藥材是否合理?
這種話題她覺得找專業人士聊一聊會更好。
原本還想著張大夫這個小徒弟半路出家,怕是沒學到多少,可最終檢驗的成果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甚至覺得,在這方面她比張大夫對他們的作用都大。
合理嗎?當然很合理!
簡雙在后世可是聽說野生的藥材幾乎找不到,所以中醫始終干不過西醫,因為屬于他們的根都被掘了。
那些人工種植的藥材就算再怎么照顧,比起野生的到底缺了幾分,她非常嚴肅的道:“廠長,草藥長在山里,每年都有人去采,就算現在人少,總體上也是呈現一個遞減的趨勢,隨著我們國家的發展,對深山老林的深入探索,這種入不敷出還會加大。”
“我查過資料,我們這一代所能獲取的珍貴藥材是遠遠比不上古代的,我很擔憂終有一天我們再也找不到一株野生藥材,所以我覺得這就像我們去林子里砍了樹,就應該給它補上一顆。”
“所以就算布局多年生藥材,這件事看起來白費力、拿不到收益,也應該堅持去做,因為我們也要為我們的后人著想。”
陳副廠長驚訝的看著簡雙,沒想到她還有這樣的大局觀。
她對這個年輕姑娘的觀感完全不一樣了,對著她灼灼的目光,她也認真回答:“你說的對,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我們要辦藥廠,以后對野生藥材的收購只會更多,但我們也不能攔著社員們發財,所以我想了想,這件事還是得做,但不能占用之前那五個名額。”
簡雙笑了:“這個事可以安排一些采藥人去做,他們更熟悉些,也大都不會排斥,只要別強制命令。”
陳副廠長目光一亮,眼中異彩連連:“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弄出一個章程。”
“簡雙同志謝謝你,你給了我很大的啟發,你確實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姑娘,我期待你早日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成為你師父的驕傲。”
因為要把那些草藥也送去前進
大隊,陳副廠長特地給她調了輛貨車,簡雙索性拿錢拿票,去百貨商店采購一番,又混上了一些打卡到的物資,裝作師父給的和這期間在縣里逛街時買的,可謂是滿載而歸。
原本都下定決心要在路上動手的李進寶看傻眼了。
他這七天也沒閑著,縣城里沒他熟悉的人,就去公社找,又因為簡雙基本不出門,就窩在高中,他怕被保衛科的盯上,只好惡狠狠下定決心,將地點定在回程路上,誰知道簡雙居然坐上大貨車回去了?
跟喬明遠那個小白臉一起坐在車斗上,甩了他一嘴車尾氣!
李進寶仰天啊啊啊狂叫了幾聲,覺得這一趟是白來了。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在家里等著,趁機把山上的陷阱準備好,還得弄一些好東西。
也不知道錢耀祖弄的怎么樣了,他喜歡那個叫顧晴晴的是吧,放心,他很大度,待他玩過后自然會跟兄弟們分享。
這在野外,刺激是刺激,但事后就比較難受。
到底是自己惦記了許久的女人,又幾次吃不到嘴,被勾得心癢癢,他決定要搞一個大的,做一個更萬全的準備,爭取一擊必中。
想著李進寶眼珠子發綠,舔了舔厚嘴唇,原本通身猥瑣的氣息竟然變得陰毒起來。
簡雙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一開始站在車斗上還很新奇,但漸漸的就覺察出不好,這風也太大了,吹的人身上涼颼颼的,面皮梆硬。
她和喬明遠蹲了下來,看著對方的臉慘白慘白的,心中一動,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給你暖暖。”
喬明遠驚訝地望著她,反手握得更緊了。
別看喬明遠夜里喜歡摟著簡雙睡,但在外面他們還是很注意的,說是夫妻,那站立的距離也跟陌生人差不多,這還是頭一次大庭廣眾下如此親近,有點刺激。
等到了前進大隊,喬明遠心中不舍,簡雙橫了他一眼,他捏著媳婦的小手更緊了,還是簡雙見已經有熟人圍了上來,趕緊甩開。
“這么大的車,這車上都裝了啥啊?”
“是領導來了嗎?”
“領導不坐著車啊,啊,我看到了簡雙和喬三!”
“簡雙回來了?這車是咋回事啊?”
“都讓開,大隊長過來了。”
簡雙一踩一跳,輕巧地從車斗上翻了下去:“爹。”
喬棟梁看看她,又看看從車斗上往下遞花盆的喬明遠:“這是?”
簡雙道:“這是藥廠那邊收的一些藥苗,因為我比較有經驗,就托我照顧,過個幾天,我要把它們移栽進山里。”
“爹,這是搬進咱家還是先放大隊部?”
“放大隊部。”喬棟梁毫不猶豫。
這是公家的財產,怎么能拖自己家去?
簡雙也猜到會這樣,雖然放家里比較方便照顧,但未免人說閑話,還是拉去大隊部吧。
喬棟梁給她找了幾個人一起搬,其他社員們也緩過神來了:“這就是縣里發下來的草藥苗?咱大隊種植基地的事定下來了?”
“是啊。”喬棟梁露出開心的笑容,“昨個我就收到消息了。”
簡雙拿出一張紙,補充:“這是領導給我發的獎狀,我考了第一名,領導說過幾天把種植基地的牌子送過來,到時候掛咱們大隊部里。”
“好好好!”喬棟梁接過獎狀,歡喜得嘴都合不攏了,他難得有這樣外露的情緒。
“第一名!簡雙居然考了第一名?!”
“我就知道簡雙這娃子聰明,她是知青嘛。”
“說什么知青,現在簡雙嫁進喬家了,就是我們大隊的人了。”
“是啊,以后不許說這話,她就是我們前進大隊的簡雙同志!”
沒一會兒,趙蘭花和孫來娣也來了,簡雙趕緊把戰場讓給她們,這些大娘大嬸子們的熱情她吃不消。
喬棟梁把這些花盆都搬進了倉庫,問簡雙這個就是要種的草藥嗎?
簡雙搖頭:“不是,這個是額外給的。”
她把藥材種子拿了出來:“爹,我前段時間經常上山,已經確定了幾塊適合種它的地,不會占用田地和菜地,但需要人把那片給清理出來,有的長滿了雜草,有的還有一些樹杈子,都要拔掉。”
“好,你說在哪?我找人去給你弄干凈。”
“謝謝爹,我這幾天就留在大隊部給藥材種子催芽,再耽擱下去,天就要熱起來了。”
又看看那些花盆,“還有,這些草藥移進山里也是一件大工程,爹,你再給我搭個人。”
喬棟梁略想了一想,就說:“我讓你大哥幫忙。”
老大為人老實穩重,有一把子力氣,把它們都挑進山,陪著她在山里奔走,尋找適合的地點想來也吃得消。
簡雙沒拒絕:“這些藥材都是多年生的,短時間內見不到效果,咱自家人怕是要吃點虧,我這次在縣里待的久,給家里人都帶了禮物。”
喬棟梁一聽就明白這些藥苗算簡雙的私心,不能算進工分里,笑了笑:“我會跟你大哥說的。”
安排好了這檔子事,簡雙就回家了,在縣城住了快有半個月,回到家看到這土胚房竟然還有些親切和想念。
接下來簡雙先對藥材種子進行了處理,雖然縣里采購的也不錯,但還是比不過她打卡到的,她打卡到的種類很多,就是數量少了點,原本想著替換的,一看索性把打卡到的摻了進去。
當然,僅針對縣里分給自己的種類。
根據計劃經濟,他們大隊要種的草藥叫板藍根。
因為目前藥廠主打要推的就是感冒風寒顆粒,奮斗大隊也是這個,不過采購的種子并沒有局限于一年生的,他們還帶了點多年生的柴胡種子,數量不多,只當成搭頭。
蔡志成沒要,簡雙就全攬進了自己懷里,再加上她打卡到的,就顯得很多。
板藍根在春夏秋三季均可播種,但簡雙沒準備拖到夏季,畢竟從種到收需要六七個月,如果當年就能見到成效,想必也能給或冷眼旁觀或質疑的社員們注入一劑強心針:中草藥這條路是行得通的。
浸種催芽后,簡雙又馬不停蹄的領著大伯哥上山,將藥苗們移栽進了比較遠的深山里。
這邊沒什么村落,又因為山里有野豬,甚至還有人打到過老虎,除了藝高人膽大的獵戶,基本不會往這走。
喬明志看到簡雙大大咧咧的跑這么遠,也是頗有些心驚:“弟妹,你就不怕嗎?”
簡雙拍了拍自己的包:“放心大哥,我準備了一些驅獸驅蛇蟲的藥粉,一般野獸聞了,會避著我們走,還有類似蒙汗藥的昏睡粉,藥倒野豬有點難,但能給我們爭取時間,真遇上了就上樹或者跑吧。”
喬明志:“……”弟妹膽子真大。
簡雙其實也挺怕死,雖然她練了太極拳,身手很靈活,力量也有所增加,但她可不覺得自己能干倒一頭野豬。
想跟這種皮厚到仿佛刀槍不入的大家伙較量,簡雙覺得至少得等自己打卡到一把獵槍,這次完全是無奈之舉。
種的太近了,不說環境適不適合,簡雙很怕自己前腳種了,后腳就讓人貪心的給拔了。
她沒想過全部回收,可忙活一場,得有個三四成吧,這還要去掉野外環境無常,種不活、被動物吃掉等可能性。
幸好老天還是眷顧他們的,等所有藥苗移栽好,也沒出事。
就在簡雙這么慶幸的時候,她打卡到了一頭野豬。
“……”
堅強的露出笑容。
很幸運,游戲主動給分解了。
簡雙有些心驚膽戰:游戲大神,野豬都出來了,下一個不會有熊和老虎吧?還有狼,前兩者比較少見,但他們這邊,簡雙有聽到過狼嚎。
簡雙對野味沒有特殊濾鏡,甚至她不太喜歡這種比較偏門的肉,她喜歡豬牛羊、雞鴨鵝魚蝦蟹,一些人覺得很好吃的狗肉火鍋她敬謝不敏,就連兔子也只是吃個新鮮。
所以熊掌老虎肉什么的,真的沒有必要啊,但如果游戲真給了,簡雙無奈的想:不愛吃肉就拿來制藥吧。
后來簡雙把打卡到的野豬肉做了 ,其中野豬肚還特地留了下來,這是一味藥材。
因為知道腥臊味會比較重,還特地用了不少輔料,燉了許久,但真的吃上一口,她沉默了,很想哭:是誰說野豬肉很好吃的?
她懷疑那些覺得野豬肉好吃的,不是吃個新鮮,就是很久沒吃到肉了。
這還是游戲優化過的,保留了那種野生的口感!真原生態的野豬……呵呵,完全不敢想。
但仔細分析也很合理,現在咱們吃的菜、吃的果子、吃的肉,都是經過了先輩們幾千年的馴化,一代又一代的淘汰,這才讓它更符合人類的口味。
這些野化度比較高的,就難免桀驁不馴了些。
自此簡雙對野味去魅。
她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為草藥忙,直到這日終于齊活,和喬明志下山,回到家里,就看到好多人擠在院子里,大聲的討論著武裝隊進奮斗大隊把大隊干部一鍋端了帶走的事。
簡雙:“……”
一臉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
她趕緊擠進去,我只是忙了半個多月,不是缺席了半年,明明之前李進寶還特別囂張,一臉我爸是大隊長的村霸模樣,這轉眼間,就要被掃黑除惡了?
真是……太、太好了,大快人心啊!
因為李進寶覬覦上簡雙,趙蘭花很生氣,時不時就會在家里提一些奮斗大隊的惡心事,詛咒老天不開眼,他們怎么還沒遭報應。
可算讓簡雙知道對方有多壞事做絕,所以知道他們被抓了,高興之余,冒出的第二個想法就是:今年怎么不是嚴打年?嚴打的話,一個個都吃槍子去吧。
此時的簡雙只知道他們欺男霸女、家暴成性,女人嫁進……不對,被賣進前進大隊就是進了狼窟,渾然不知還鬧出過人命,不然她非得像對游戲大神祈禱一樣,詛咒他們遇上個從嚴處理的鐵血領導,把那一攤子齷齪事、喪盡天良之事都給挖出來,咔嚓咔嚓。
與喬家的新奇、八卦、出了一口惡氣的爽快不同,隔壁錢家就很不安了,李杏花帶著錢耀祖著急忙慌的回了娘家。
趙蘭花狠狠的說了一聲該。
簡雙卻注意到,看著他們騎自行車遠去的背影,姜小妮一貫陰沉沉的臉卻是露出了一個笑容,那幸災樂禍之意都要從眼睛里透出來了。
也對,姜小妮不知怎地對她男人特別死心塌地,哪怕做出把姜招娣接來,給她男人生兒子這種事,一度讓簡雙誤會她只是想要個兒子,這兒子是誰生的都無所謂。
但她對錢耀祖噓寒問暖,那骨子體貼勁兒依舊沒怎么變。
這李杏花母子倆照舊舒服服服的,不用下地賺公分,反倒是姜小妮帶著女兒報名上工,還把姜招娣留在家里伺候他們,似乎只要不觸及到把她休了這條逆鱗,她就依舊是那條對錢耀祖無比忠誠的舔狗。
雖然這一切都不妨礙她對錢耀祖她娘深惡痛絕,并不曾愛屋及烏。
或許在她看來,錢耀祖對她不好,全賴這個婆婆挑撥。
簡雙搖了搖頭,對這種為了個男人可以失去一切,把自尊踩在腳底、低到塵埃的瘋狂心生恐懼。
這就是極致的戀愛腦嗎?她的世界唯有錢耀祖,她的主心骨也只落在錢耀祖身上,所以她認準了不能與錢耀祖離婚這條底線。
簡雙深深吸氣,目光堅定,所以——就算自己再怎么躺平,也不能丟掉謀生技能,將一切寄托在他人身上。
自己的主心骨必須是自己。
當然,卷王是不可能當卷王的,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可能再當了,她的物欲并不高,只是想要吃好喝好、過好日子罷了。
第50章 第 50 章 躺平第五十天
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 幾天后武裝部的人過來,把錢家也給一鍋端了,還讓喬棟梁等大隊干部同去配合調查。
原本還在幸災樂禍看隔壁笑話的前進大隊一眾人頓時有點懵逼, 又有點心慌。
有人想起了小紅兵到處抓人的混亂, 也有人目光閃爍, 思索如果喬棟梁下了臺, 大隊會計等人也被革職,自家是否能脫穎而出,占了這位置?
要知道, 這可是難得的工作,在公社那邊掛了名, 每個月都有工資的。
喬家此刻也很慌, 張桂芝哪里還顧得上那些豬, 飛快跑過來, 為著趙蘭花打轉:“娘,怎么辦?爹怎么會被他們帶走?會不會……”
孫來娣手足無措, 倒是趙蘭花還穩得住, 厲聲打斷:“別瞎說, 你們爹是什么人, 你們還不知道?他又不貪污受賄,又不利用權勢欺壓老百姓, 更沒有亂搞男女關系, 只是去配合調查, 你們這表現也太沒出息了, 讓人見了還真以為你們爹干壞事了。”
聽她這么說,神色慌張的喬明志和喬明勝也冷靜了下來。
“娘你說的對,我爹問心無愧, 咱們只需要在家等消息就好。”
趙蘭花給這事定了基調,喬家迅速安穩下來,其他干部家屬就沒有這么鎮定,有跑去公社打聽消息的,還有偷偷送禮的,自己做了不說,還來尋求趙蘭花當同盟。
趙蘭花聽了直搖頭。
結果被罵心狠。
“……”
換平時,隔壁李杏花肯定要跑過來嘲笑,但誰讓他們先被一鍋端走了呢?
別說姜小妮的五個女兒了,就連借住在錢家的姜招娣都被帶走了。
錢家現在空空蕩蕩,比上回碰瓷醫院還算全家出動,下午的時候,喬明遠大概也聽到消息請假回來了。
趙蘭花一把抓住他,終于泄露出幾分脆弱:“老幺,你爹他……”
“娘放心,爹沒事的。”喬明遠依舊是眾人都很習慣的平靜表情,可作為他娘,趙蘭花卻窺見了一些東西。
她不可思議:“你早就知道……”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作為喬棟梁的枕邊人,她并非那種對外面的事不管的家庭主婦,老兩口在夜里,同樣會聊一些深入的話題。
喬棟梁的脆弱、面對奮斗大隊勢大的無助,以及發現自己坐冷板凳,怕偷偷寫舉報信被發現連累全家的恐懼……這些喬棟梁不會表現在兒女們面前,卻會跟相互扶持了幾十年的媳婦趙蘭花說一說。
此刻意識到奮斗大隊乃至錢家這場風波,極有可能背后有著父子倆的推手,趙蘭花迅速冷靜下來,閉緊嘴巴,不再詢問了。
雖然她嘴巴緊,但有些事多一個人知道,終究多一份風險。
話雖如此,她卻沒忍住瞪了喬明遠一眼。
無論是作為媳婦,還是母親,她都不喜歡家里人冒險,平平安安的就好。
過幾日喬棟梁等大隊干部有的回來了,有的沒有,神色都很憔悴,有的一臉劫后余生的慶幸。
趙蘭花把看熱鬧的社員們趕走,喬棟梁難得露出苦笑:“我這幾天都沒怎么睡,算是見識了老公安的審訊手段。”
當著一眾兒子兒媳的面,沒好意思說自己把五歲時跟小伙伴比誰尿得遠這種事都說了出來。
“你們這段時間別出去嘮嗑了,老實做活,這場風波可能比咱想象的還要大,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太平了,接下來還會有調查組過來,也都老實點,知道什么就說,不確定的,也別把別往人家頭上扣屎盆子。”
張桂芝沒忍住:“就奮斗大隊那些貨色,這屎盆子還用扣?他們自己就是……”一個糞坑。
當然,對著公公嚴厲的眼神,她選擇閉嘴。
公公回來了,這個家一下子就安定了,于是后來再有公安過來調查,找知青,還找到了喬家,詢問李進寶覬覦簡雙的事,大家也都淡定不少,老實補充自己知道的內容。
就是有一點簡雙覺得很奇怪。
她竟然在山里幾次都撞見了公安,公安聽說她在觀察移栽的藥材,還夸了幾句。
下山后,簡雙悄悄把這事告訴喬明遠,從喬明遠透露出的只言片語,才知道山上竟然還發生過那般慘劇,這讓她越發痛恨奮斗大隊,希望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殺了人的,必須以命還之,害了人的也得進去贖罪。
對于老公安上山也能理解了,怕是懷疑他們前進大隊山上也有故事。
于是簡雙平靜下來。
雖然挺關心奮斗大隊后續,看惡人有沒有惡報,但更多的心思還是放在藥苗上。
板藍根已經發芽,長出的小苗才一點點,簡雙去時,李大海見到她一臉如遇救星:“簡雙同志你看,這一片的藥苗葉子是不是有點打焉?”
這藥田當然不可能簡雙一個人管,喬棟梁分了人給她搭班子,也領工分,不過就像張桂芝一樣,專人專項。
豬出了問題就找張桂芝那一波人,藥苗出了問題,簡雙和她手下的兵都要遭殃。
因此不止簡雙,他們也經常往著田里跑,畢竟這可是頭一回、沒經驗,心里就很慌。
當然,他們會主動請纓來喬棟梁這里報名,心里還
是存著拼一把的念想的。
喬棟梁是個厲害的大隊長,他小兒子當上公社老師領了鐵飯碗,他又積極支持小兒媳去爭取這種植基地名額,他們頭腦不靈光,那就跟著能人學。
這都把自家人派出去了,還能不是好事?
所以別管這責任有多大,接下任務后又是怎樣的輾轉反復,他們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并未退出,對于其他人的嘲笑也不以為意。
為了防止有問題沒及時察覺,也為了防止有人心眼毒使壞,他們還特地分了班次,輪流看守巡邏。
簡雙早已習慣了他們因為一點點小問題就緊張兮兮,她并不覺得這不好,是打擾。
種植基地草創,一切經驗從頭開始,多記錄、多觀察,才能將隱患杜絕于微時,而留下來的記錄資料也能給后續管藥田的人參考。
簡雙細細觀察了葉子,又伸手摸了摸附近的土壤,一番比較判斷后,她松了口氣:“放心,沒長蟲,葉子蔫了是澆水少了,板藍根雖然對土壤要求不高,但我們選的這沙質土壤本身就排水好,偏偏板藍根適宜在溫暖濕潤的環境中生長,這時間慢慢走入盛夏,天氣轉熱,水分蒸發得快了,以前的澆水量就顯得不夠。”
于是簡雙決定這段時間多往藥田跑,隨時關注板藍根的情況,調整灌溉,她尋思著再過幾日就該間苗了。
回到家,就聽到二嫂在跟她婆嘮嗑。
孫來娣的聲音頗有些幸災樂禍:“娘,之前李大娘就仗著她娘家厲害,在公社有人,趾高氣揚的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據說還覬覦過爹,當然,爹才看不上她,但她也處處挑事,咱家發生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她都要宣揚出去,恨不得讓全大隊的人過來看笑話,現在可算遭報應了。”
簡雙眼睛一亮,李杏花居然還和她婆曾經是情敵?
因為喬棟梁的交代,哪怕現在隊里的人討論得奮起,家里人也沒參與進去。
趙蘭花就只能和孫來娣說話,此時被孫來娣的馬屁拍的也是暗爽。
沒錯,她男人一眼就看中她了,才看不上李杏花!
孫來娣見婆婆心情好,覺得跟簡雙學學對了,繼續道:“娘,你說這回李大娘會不會去蹲籬笆,或者發配去農場改造啊?”
孫來娣對李杏花是有怨的,她之前生了大丫,而李杏花正因為姜小妮又生了個女兒惱火,見狀趾高氣揚的跑過來,陰陽怪氣詛咒她,說她會隨了她娘的體質,也一連生五個女兒。
孫來娣直接被氣哭了,月子都沒坐好。
很難說她后面瘋狂想生兒子,沒有李杏花添的這把火。
孫來娣本就是內心不夠堅定、容易被周圍環境影響的人。
因此這會兒就特別想這個老虔婆去改造,去接受國家的鐵拳,趙蘭花又何曾不是?
孫來娣才嫁進來多久,她又跟李杏花做了多久的鄰居,彼此之間的怨恨只會更深。
可思考過后,她否認了:“應當不會,她十六歲就嫁來前進大隊,奮斗大隊又重男輕女,不然以她的家世大可以嫁一個更好,而不是依著高彩禮隨便選了錢老頭。”
趙蘭花搖搖頭:“你們年輕,不知道那錢老頭也不是個好的,這得虧他死的早,才有后面李杏花的快活日子,所以她就算想作惡,也沾不著邊。”
孫來娣氣憤:“合著還便宜了她?這老虔婆!當初抓特務那事,明明她也跟韓大夫有牽扯,但居然沒把她抓進去,還讓她碰瓷醫院,得了好大一筆錢,現在奮斗大隊又是這樣,她這運氣未免也太好了!”
她心里覺得老天爺不長眼,但嘴巴張了張,到底沒敢說。
趙蘭花也覺得李杏花運氣好,正欲罵人,這時見到簡雙從外面回來,趕緊問她草藥的情況。
聽她說一切都好,才松了口氣。
她覺得,這簡雙跟老幺真不愧是夫妻,膽子都大的很,她家老幺敢去把奮斗大隊拉下馬,簡雙從前連地都沒種過,又沒學過醫,居然敢攬這一檔子事。
她心里愁得很,不免時時關心。
“沒事就好。”
孫來娣迫不及待的問:“三弟妹,你去外邊有沒有聽到更多的消息?這錢家如何了?”
簡雙倒是聽到了一些,但都是捕風捉影的猜測,沒一個是真的,她搖了搖頭:“二嫂你別急,早晚會有結果的。”
倒是她婆看人還挺準的,李杏花這人在大隊人緣也就那樣,有因為她娘家扒著她的,有羨慕她日子過得好、基本沒遭過罪的,但更多因為她對兒媳姜小妮的刻薄很看不順眼。
但他們都和趙蘭花想的一樣,覺得這人就是上竄下跳占便宜,人憎狗嫌,那張嘴惡毒得恨不得打她一頓,但被送去蹲籬笆還不至于。
結果最終的判決卻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李杏花居然真的去蹲籬笆了,被判了足足三個月!
這一進一出,就完全不同了啊。
更令人意外的是,錢耀祖也被判了,他要去農場改造一年。
簡雙:“……”這個發展我還真沒想到。
前進大隊議論紛紛,趙蘭花和幾個兒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日逮著回來的喬棟梁就問起來。
判決下來后,一些細節終于可以對外公布,眾人方才知道,李杏花被判還真有點自作自受的味道,該的。
這事得從李進寶說起,喬棟梁覺得老公安厲害,把自己底子都掏出來了,李進寶意志比他更不如,審到后面,別說他李家的齷齪事,完全是在胡亂攀咬。
審案的人都覺得大開眼界,不過經過驗證,一部分過于離奇的內容被刪掉了。
這個驗證就導致錢家被一鍋端了。
因為李進寶咬出了他和錢耀祖在山上設陷阱,要強迫簡雙和顧晴晴這兩個女知青的事。
簡雙聽到這里,恍然大悟:“難怪我那陣子在山上看到老公安,原來他們是在找這個的證據,我還以為是懷疑我們和隔壁天下烏鴉一般黑呢。”
同樣身為大隊長的喬棟梁:“……”
簡雙也意識到這話不妥,訕訕的笑了笑。
喬棟梁不好跟兒媳計較,反正他無愧于心,繼續說,經過驗證,確保山上種種布置屬實,可謂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已經達成犯罪事實未遂。
這年代的律法要比后世嚴重一些,尤其錢家被一鍋端后,帶去審訊,又審出了另一件喪心病狂、突破人倫的事。
這當小姨的,竟然要把外甥女送給姨夫當小妾生兒子。
若不是錢耀祖惦記顧晴晴,根本看不上丑了吧唧的姜招娣,兩人都已經成事了。
當時在場的年輕公安全都目瞪口呆,只覺得突破了想象,倒是老公安輕咳一聲,給年輕公安們開了開眼界。
說這種事城里的、村里的竟然都有,如果有人舉報,肯定不行,但私下里藏著掖著,又死不承認,公安們也管不到。
不過他們一般不會像這家這么離譜。
當然,后續查出姜招娣不是姜小妮的親外甥女,只是隔房的,沒有血緣關系。
這種頭皮發麻的驚悚感才淡去一些,但對這一家的觀感依舊不太好,這社會關系也不只是血緣啊,因婚姻而締結的人倫同樣是關系。
此時李杏花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或許是在碰瓷醫院上嘗到了甜頭,她覺得這招簡直無往不利,就依樣畫葫蘆在公安局大吵大鬧起來。
但公安局吃這一套嗎?就算他們吃,調查組的人也不可能這么給一個老太太認慫。
組長怒氣上頭,一發話就把李杏花碰瓷醫院的事給挖出來了,追究
她勒索罪。
醫院那邊本是想息事寧人,誰知李杏花搞了個壞榜樣,害得期間他們醫院也是破事不斷,聞言那簡直是扛火車過來配合著改了口。
于是最終罪名雖然沒有上升到奮斗大隊李家的程度,但除了勒索罪、迫害婦女罪——對,姜小妮也狠狠告了她婆黑狀,還有封建毒瘤思想殘留,明明已經有了五個孫女,卻重男輕女看不起她們,為了生兒子做出這般不顧人倫之事,需要狠狠教育。
后者是最嚴重的。
考慮到老太太畢竟年紀比較大,才只判了三個月。
但勒索醫院的一些錢票也得還回去,當然,姜小妮到底是在醫院出的事,還有韓大夫蠱惑的因素在,醫院存在失職,也該負責她的醫藥費、營養費等。
可姜小妮哪能高興得起來?
男人要去農場改造本就讓她覺得天都塌了,所以惡氣上涌,也把她婆給送了進去,結果倒自己手里的錢票居然還要還?
而且,她雖然是受害者,但也有把姜招娣帶來生孩子這個主動行為,同樣要蹲籬笆,教育一段時間。
比她婆婆短,才七天,大部分社員們都不懂案底的說法,可在他們看來,進過局子,這做人都不清白了。
這場判決再度在前進大隊掀起軒然大波,原先有些褪色的錢家又成為了頂流,這一點在姜小妮幾人被放回來后,達到了巔峰。
大家都紛紛跑去看熱鬧。
喬家因為簡雙的崛起而得到的熱鬧,重變得門庭冷落,他們都想去找錢家人嘮嗑,被黑著臉的姜小妮給趕了出去,本想繼續回喬家找趙蘭花的,但趙蘭花在這事上居然并不是很熱情。
來了兩趟,這嘮嗑的地點就轉成了村口大樹下,直到早稻開始灌漿了。
這是決定稻子豐收的關鍵因素,別說老少爺們了,老大大娘們也要開始天天上工,簡雙也領著人,給板藍根間苗除蟲追肥。
這一忙起來,說閑話的就少了,前進大隊齊心協力搞建設的氣氛很濃郁,奮斗大隊就顯得特別暗淡。
不是人心惶惶,就是如蒙頭蒼蠅似的亂了套,那草藥田根本就沒人管!
因為蔡志成作為李大隊長的未來女婿——兩家已經定親,就差領個證,也被請去調查了,本來李老頭是赤腳大夫,就算懂得少,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上。
但架不住牽涉太大,這跟大隊長有關系的親戚,甭管近親遠親,都沒落下,都要去配合詢問,有的被放回來了,有的沒有。
李老頭倒是前者,可他回來后就大病了一場。
剩下人勉強組織起來忙活田里的事,他們多少還在乎糧食,可草藥田就有心無力了。
陳副廠長在縣里聽到公社的巨變,許多人下臺,她不同情他們,卻立刻想到了種植基地,趕緊派人去奮斗大隊看情況。
這一看那下鄉的干員臉色都是青的,回去跟領導匯報都帶著火氣,又說途經前進大隊,看到藥苗欣欣向榮,這兩者對比一個天一個地。
陳副廠長忍不住了,她風風火火帶人親自來到前進大隊,領上簡雙去了隔壁,把那里的藥苗都給移過來了,當場宣布取消奮斗大隊種植基地的名額。
雖然這個時候的奮斗大隊并不在乎,也沒心力在乎,他們根本不覺得種草藥能掙錢,但前進大隊可是喜氣洋洋,以往隔壁年年得優秀大隊的榮譽,今年總該輪到他們了吧。
簡雙安頓好這些瘦不拉嘰的小苗,想起蔡志成果斷拒絕陳副廠長的提醒,心想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后悔,應該后悔了吧,這跟一九四八年加入國軍有什么區別?
剛把自己劃分到奮斗大隊陣營,他們就栽了,一同被坑,他得反省自己確實沒干壞事,不然……
簡雙搖了搖頭,她猜到蔡志成這會兒后悔了,但她沒想到蔡志成可比她預計的狠多了。
他大義滅親,堅決不與未來岳父一家同流合污,還把自己求娶李大隊長之女的事說成勾踐臥薪嘗膽案,說自己是有苦衷的,說只有取得他們的信任,才能接觸到機密要事,才能把這些壞分子送進大牢。
所以就算痛苦他也這么干了。
這個說法老公安當然不信,結果蔡志成為證明自己,也是為了將功折罪,開始自曝當污點證人。
他知道的可比李進寶知道的多多了。
這兩條口子一開,后面審訊就進行得很利落,公社領導紛紛落馬,李大隊長與一眾李家人罪魁禍首槍斃,剩余的或蹲了籬笆或送去農場改造。
判決下來時,一片叫好,曾經被李家人欺負的可憐人紛紛拍手稱快。
當調查組的眾人滿意的帶著政績離開時,時間已經走到了七月,種下去的早稻可以收了。
上工的銅鑼聲敲得又急又快,今年的稻子長得不錯,但把稻子從田里收回來并不是結束,還得接著操心老天會不會不給面子,在曬稻子的時候下雨。
這雨一泡,可能半年多的忙碌就全白費了。
喬棟梁熬得雙眼通紅,村里的老少爺們娘們也都消停不了。
張桂芝依舊在養豬場看豬,天氣熱,這一頭頭豬食欲不振,她怕它們得病,根本脫不開身,孫來娣也下了地,回到家連說話聲都有氣無力。
這錢家的活計都交給了趙蘭花和簡雙兩人,但簡雙同樣要顧著板藍根,板藍根喜歡溫熱濕潤,但溫度太高也不行,她經常往藥田里跑,忙著帶人澆水補肥,于是家務基本落在了趙蘭花頭上。
她還要帶大丫,好在大丫很乖,簡雙又經常往家里拿魚拿肉,給做了補身體,她還給配了草藥,做成藥膳。
喬家人比起往年農忙時的排骨樣,竟然好了不少,臉色都有點紅潤。
但喬家在整個大隊不算太突出,因為簡雙領著小孩們上山,摘了藿香、薄荷等植物配成消暑方,熬了幾個大桶,拎到地里、曬谷場給大家喝。
明明這消暑茶也沒有放到井里鎮過,只是簡單晾涼,被這天氣一曬也不涼了,但大家一口灌下去,竟然覺得熱得熏陶陶的腦子一清,身體內部那種恨不得把衣服全脫光的燥熱也消失了。
所有人瞠目結舌,大為驚奇。
往年有人中暑,王老頭也是給大家看過、灌過藥,但哪有這么明顯?
這一碗苦水喝下去,瞬間覺得還能再割幾百米稻子。
板藍根還沒法收獲賣錢,眾人感受不到種植基地的好處,但簡雙這消暑方一出手,大家一下子有了切切實實的體會。
這書念得好是真有用的。
更關鍵的是,這還不像喬明遠高中畢業就領上鐵飯碗離他們那么遠,這是切切實實的改變,是落到了自己身上的好處。
有人禁不住想:如果簡雙這消暑茶說要賣錢,自己愿不愿意買,沒感受之前,他舍不得,但感受了,他只恨不得多買點。
這農忙太遭罪了,就算是再窮的人家這時候都要割點肉,給全家人補補。
消暑茶的葉子還只是簡雙帶著大隊的小孩采的,都這么有用,那幾片簡雙付出了十足用心的草藥田呢,眾人頓時都不由得期待起來。
尤其是那些猶豫著沒有報名的人簡直腸子都悔青了。
那些被隊里嘲笑過、為了草藥田舍棄稻子這邊滿工分的,也不由得挺起了胸膛,老自豪了。
簡雙給大家熬消暑茶,盡管她覺得自己沒干什么,但也是有工分的。
原材料大多是小孩幫忙摘的、曬的,熬的時候用的是以前大食堂的鍋,和幾乎廢棄的灶臺,喬棟梁帶著人整頓了一番。
一大桶的水很沉,也有人幫忙拎著,尤其是后面發現消暑茶的好處后,有大娘們自發跑過來幫忙。
簡雙雖然知曉這是他們想偷師,但她自己并不介意,消暑方自古有之,她不過是多嘗試了一番,在前人的經驗上總結精進罷了。
她師父都不在意這方子泄露,她一個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人,又怎會敝帚自珍?
因此在簡雙看來,熬藥這一處,壞處沒有,實惠大大的有。
拎上拎下、大熱天燒火這些都讓別人搶著去,她只
用估算一下,給每一鍋配上適合的草藥分量就行,再省事不過。
可以說整個前進大隊再沒有比她更清閑的人了。
除了銷售方,簡雙還在隨身小院的制藥坊里,給自己做了一款防曬膏。
防曬膏成分幾經調整,終于讓簡雙滿意的那天,她敏銳的察覺到了隨身小院的變化。
怎么說呢,那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是她的眼睛不再只能看到面前的事物,一下子變成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仿若真的擁有了故事里的神識一樣,對整個空間的掌控感更強了。
她心里一動,三房這間屋子溫度驟降,驟然變得跟空調房一樣涼快。
而與空調最大的區別是不像空調那么閉塞,那么干燥,風依舊可以柔和的吹進來,只是在吹到簡雙身上時,已經被環境影響,變成了舒適的涼風。
她快速走到屋外,感受到這里的溫度依舊和外界維持一致才松口氣。
然后就是驚喜了。
她沉下心神,過了半個小時依舊覺得精力充沛,沒有那種消耗過度感,這才確認自己真的可以同時擁有兩個環境了。
果不其然,這天她幾乎是和前一晚一樣的時間點離開的空間,事后也沒感覺到身體疲憊,消耗過大。
甚至當離開空間后,簡雙覺得自己的五感也加強了一點。
最大的區別就是她吃大嫂做的菜時,可以挑出一些缺點了,且還能大致判斷不足之處主要在于哪一點,不是咸了淡了這種簡單問題,而是火候不夠或者過度,而具體又是在哪一個地方火候出了問題,調料應該再加那種,何時加正正好。
這種整個世界都仿佛被洗去塵灰、變得更清晰的體驗,真的讓簡雙非常驚喜。
她繼續練太極拳,又測試了自己的體力、速度等,發現變化不大,并不像是量變形成質變,身體素質有了極大的突破,以至于可以支撐隨身空間更久。
那么這一變化……簡雙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藥方上。
消暑方、防曬方嚴格來說并非她自創的方子,在師父給她的醫書上都有,而她不過是在它們的基礎上進行了一些改動,但這種改動不能說就沒有亮點,簡雙前去縣里給師父展示時就獲得了張大夫的夸獎。
她評價她確實在制藥上有天分,這方子比祖上傳的要好。
以張大夫幾十年的經驗,能說這話足見消暑方和防曬方的含金量,簡雙非常高興,但也沒有太過驕傲自滿。
畢竟這兩種方子只是小道,在她師父祖上看來比較不務正業,自然沒有精深的研究。
不過她不覺得這很差勁。
治病救人是造福于人,消暑方防中暑,防曬方保養皮膚,同樣是造福于人,或許有大病小病這等高低之分,但不該有貴賤之分。
就像陽春白雪和下巴里人同樣是藝術。
盡管這個結論還沒有得到驗證,但研究藥方能夠為空間提供能量,幫助自己進一步掌控它,這對遲遲沒有找到新能量來源的簡雙,無疑是一個大大的鼓勵。
她未來的路更加清晰明了了:
研究藥方,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