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下的很大。
櫻蕪透過咖啡店的玻璃窗望向外面,淅淅瀝瀝打在窗臺上的雨點不歇,水流順著傾斜的軌跡往下滑落,寒意似乎穿過玻璃滲透了進來。
“君明桑在想什么?”坐在她對面的小澤涼子抿了一小口咖啡,詢問道。
“在想這場雨什么時候會停。”櫻蕪回過頭,不在意地笑了笑,端起桌上還溫熱的咖啡,淺酌了一口。
前幾天小澤涼子約她周日出來一起玩,她答應了,然后出來沒多久,就遇到了這場驟雨,兩人就近來了這家咖啡店避雨。
“唉,都怪我,出來玩之前都不好好查一下天氣預報。”小澤涼子鼓起了兩個腮幫子,似乎是在惱著她自己。
“這怎么能怪你呢,”櫻蕪淺淺一笑,“天公不作美,怨不得人。”
小澤涼子聽到她的安慰,便朝她看去。
倚坐在窗邊的少女笑容溫婉,皮膚白皙,殷紅的唇一張一翕,如錦緞般的墨發柔順地垂在身后,她手捧一杯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氤氳的霧氣似乎模糊了她的鏡片,雖然鏡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但她露出的姣好下頷卻是動人。
甚至,她感覺少女那漂亮的紫色眸子仿佛透過了鏡片,正笑意盈盈地注視著她。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動作,可是小澤涼子卻是從她這動作中品到了那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感覺。
糟糕!
是心動啊!
小澤暈暈乎乎地想。
沒看她眼角余光瞥到的隔壁桌的客人那視線都一動不動地看著這邊了嘛。
小澤涼子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又想起剛剛那個帥帥的服務生想要留對面少女手機號的舉動,內心大為哀嚎。
美色當前,實在是好難把控住自己想要貼貼抱抱的爪子啊。
小澤涼子正想感慨,卻見咖啡店的門再次被推開,一群穿著統一隊服的少年步履略顯匆忙地走了進來。
她們所坐的位置正在入門不遠處的窗邊,所以推開門很輕松就能夠看見。
于是她唇邊溫暖的笑容,也就理所當然地映入了來人的視線當中。
一行人身上都帶了些雨,顯然是剛才躲雨時留下的痕跡。
走在最前面的幸村精市猝不及防看到她的模樣,卻是愣了一愣。
他還記得這個女生,是上次比賽時,蓮二來看比賽的同學。
他視線中的少女笑得溫柔恬淡,即使僅是一個側臉,卻也令人不由注目。
幸村倏忽怔了一下。
柳也被那個笑容微微晃了眼,正訝異為什么會在這里遇到君明桑,又想到他們是來這里躲雨的,心下了然了幾分。
真田弦一郎也看到了櫻蕪,他僅僅是覺得這個女生似乎有幾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見過。
原本尚算平靜的咖啡店因為他們一群人的到來而一下子隱隱躁動了起來,來自各個角落的女生頻頻看向這群相貌出眾、氣質不凡的少年。
小澤涼子也因為聽到了動靜而抬頭看向他們一群人,待看清他們的正臉之后,忍不住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這,這都能遇到網球部的人,也太不容易了吧!
就在小澤涼子轉頭去看網球部正選的一瞬間,櫻蕪卻忽地看向了窗外,眸中銳色一閃而過,秀眉微微蹙起。
與此同時,她的手機鈴聲也響了起來。
小澤涼子正欲將這個震撼的消息分享給櫻蕪,乍一聽到手機的鈴聲,就看到櫻蕪已經接通了來電,對著電話那頭的人飛速地應著什么。
而她面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小澤涼子也忍不住因著她的表情而有些緊張。
這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了嗎?
這邊櫻蕪電話打著打著,就按了一下暫停,她猛地站起來之后,對著小澤涼子說道:“抱歉,小澤桑,我有些急事,今天需要先離開。”
看到她這罕見的焦急的模樣,小澤涼子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咖啡,對她點頭道:“那你就先走吧,君明桑。”
話音剛落,就看到她一邊重新按了通話,一邊匆匆地向門外走去。
她走得急,只是在路過柳蓮二的時候,才驀地注意到他的存在,朝他微微頷首示意了一下,就步履不停地走了出去。
少女擦肩而過之時,發間的馨香似乎還縈繞在他鼻尖。
柳蓮二從未見過她這般焦急和凝重的樣子。
印象里,她總是沉穩又淡然的,待人接物溫和有禮,但他總能感覺那溫柔的笑容下似乎藏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疏離。
而她剛才一邊神色凝重地打著電話,一邊冷淡地沖他點頭,他卻恍惚覺得,這清冷的模樣才是她真實的一面。
他看著她消失在門后的背影,眸光微怔。
她是,他用數據難以看清的人。
丸井文太一直吹著的泡泡糖在櫻蕪走過的時候,就吹破了,他瞇起眼睛,看著她走遠的背影,不知怎的覺得有點眼熟。
幸村精市察覺到了柳視線的方向,腳步微頓,但他只是說道:“走吧。”
一行人于是走向了角落的空曠位置。
小澤涼子在看到櫻蕪走之后才發現網球部一行人已經坐下了,內心暗暗可惜沒能和君明桑分享這個震撼人心的消息。
出來避個雨都能夠遇到網球部那群正選,這個運氣真的是不賴!
避個雨,誒等等,她好像忘記了什么!
小澤涼子的眼睛一下子睜大,她急忙沖向門口的方向,拉開門一看,不出意外地發現已經完全看不見熟悉的身影了,頹然地嘆了一口氣。
君明桑可是沒有帶著雨傘就走了,會不會淋濕啊。
而這個時候咖啡店的服務生看到她的動作,也快步走了過來,微微一笑,卻以強硬而不容拒絕的姿態說道:“小姐,你們的賬單還沒有結算。”
“啊,哦哦,我知道。”小澤涼子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她剛剛的舉動有多么容易讓人誤會,茫然地點了點頭,歉意地說道,“我是突然想起我朋友出去沒有帶傘,太激動了,不好意思。”
服務生理解地笑了笑。
角落里,得益于經年累月的訓練,擁有不錯聽力的幾人聽清了他們的對話。
服務生有沒有相信小澤涼子他們不知道,但是櫻蕪沒有帶傘出去這應該是一個事實。
柳蓮二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半闔著的眼中劃過一抹擔憂。
幸村精市顯然注意到了他的異樣,默不作聲地摩挲了一下剛剛拿到的溫熱的咖啡,看著窗外的雨,又看了一眼柳蓮二,神色若有所思。
蓮二,似乎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呢。
丸井文太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咀嚼著泡泡糖,他總覺得,剛剛的那個女生真的很眼熟。
他到底在哪里見過她呢?
這邊櫻蕪剛出了咖啡廳的門口,掛斷了來自和生零介的電話,就找了一個人少的角落。
她耐心極佳地將眼鏡取下,折起收好,露出一張精致到不似凡人的面容,又拿著一根簪子迅速地將頭發固定好,而后眸子微斂,低聲默念起疾風訣。
“乾三連,坤六斷,震養魚,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巽下斷,兌上缺[1],陰陽八卦之,疾行如風!”
隨著最后一個話音落下,她渾身神色一變,肅然沖進了雨中,以極快的速度掠著水面行進。
她疾掠的同時也收斂了身上的氣,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加上路上行人匆匆,愣是一下子沒有人發現這個在雨中急速穿過的少女。
她忽地想起剛剛自己感覺到的氣息以及和生零介的電話,鏡片下深邃的眸子微微瞇起,乍泄的厲色中透出幾分危險。
‘君明,神奈川東部那邊好像有妖怪的氣息,你去看一下,我這邊被另一只妖怪纏住了,暫時走不開。’
‘好,我這就去。’
……
回憶結束之后,櫻蕪突然感覺到一道視線正一動不動地跟著她,她側眸瞥去,就看到一個正被母親牽著的小孩子正眼睛發亮地看著她。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被母親護在傘下,跟著母親的步伐亦步亦趨地往前走,只是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愣愣的似乎有些回不過神。
他用小小的手拽了一下母親的衣袖,像是想要說些什么。
櫻蕪卻是突然將手指放到唇邊,向他比了一個“噓”的動作,彎了彎眼,眸中透出隱隱的笑意和神秘之色。
小男孩的眼睛更亮了,默默收回了拽著母親袖子的手,沖著她重重地點了點頭,一副“我會保守秘密”的模樣。
櫻蕪笑了笑,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小男孩只是眨了一下眼,就發現長得很好看的那個姐姐已經不見了,不禁有些悵然,以為剛剛只是自己的錯覺。
他看到那個仙女姐姐都不用撐傘,雨水也沒有淋到她的身上,真的覺得很神奇誒。
與他一同看到櫻蕪的芥川慈郎正毫無形象地扒在蛋糕店的玻璃窗前,在看到櫻蕪笑起來的一瞬間激動地仿佛要穿過這扇窗子沖出去。
“芥、川、慈、郎!本大爺不想你再翹部活第三遍!”他的身后,一個好聽卻壓抑著怒意的聲音驟然響起。
聲音的主人是一個長得十分貴氣的少年人,他紫灰色的頭發透出幾分張揚,發尾微微翹起,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好看的眉頭緊皺,眼角一點淚痣為他的張揚平添幾分恣肆。
要不是今天芥川慈郎這家伙又翹部活想來找他的好朋友丸井文太,而他又匆忙出來找他,兩人怎么會因為避雨而被困在這一間小小的蛋糕店內。
而就在此時,周圍有不少人都向他們這里投來關注的視線。
“跡部跡部!”芥川慈郎卻絲毫不理會他的怒火,十分興奮地看向他,“我剛剛好像看到那天救了我和文太的那個陰陽師了!”
此時此刻,聽到他的話,跡部倒是微微愣了一下。
他想起來了,上次這家伙翹了部活的時候好像是遇到妖怪,被一個陰陽師給救了。
他跡部景吾的隊員,被人救了,怎么著,也得知道救命恩人是誰吧。
跡部想定這一切,平靜地站了起來,又恢復了往日的優雅與貴氣,仿佛剛才的怒氣只是錯覺:“該走了,慈郎。樺地已經來了。”
“哦。”芥川慈郎略顯失落,懨懨地應了一聲,一步三回頭地望著玻璃窗。
只是剛剛看到的人,卻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跡部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透明的落地櫥窗,眼底深邃之色一閃而過。
陰陽師的話,問一下君明嵐靜,或許能有所收獲也說不定呢。
櫻蕪快速地趕到了氣息傳出的地方,不出多久就解決好了一個妖怪。
“雨鬼,嗯?”櫻蕪熟練地給這個實力不算弱小的妖怪上好束縛,看著眼前的妖怪,開始詢問。
沒過多久,和生零介也趕來了,他看著櫻蕪已經將雨鬼處理好了,頓時松了一口氣。然而還沒等他開口說什么,卻見櫻蕪一把將那妖怪丟給他,緊接著就神色一厲地看向一處角落。
默念口訣的低吟自她口中響起,不出多時,櫻蕪就召喚出了絜。
“主人~”絜很順從地圍著櫻蕪轉了一圈,就看到櫻蕪正看著某個方向,口吻嚴肅地對它說道,“絜,那個方向。”
絜先是愣了一下,回過神后,兔子似的眼睛里兇色畢露,猛地沖向了那個角落。
幾息之后,一個被咬的生疼的雨女嗷嗷叫著被揪了出來。
和生零介很是花了一段時間來平復自己的心情,他沒想到解決了這個雨鬼后,角落竟然還藏著一個雨女,更讓他震驚的是,君明她居然將之前那只野衾收為了式神!
櫻蕪對上他正盯著野衾的眼睛,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說道:“不用看了,沒有孽氣。”
初生沒多久,連惡事都沒做,哪來孽氣。
“還有,這個雨女你來審,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一步。”櫻蕪冷靜地說完,往后退了一步,又再度飛快地繼續向遠方疾掠,絜連忙跟在了她的身后。
“喂,你還有什么事情啊!”和生忍不住提高聲量,問道。
“那邊還逃了一個,我去追。”
她清冷的聲音遠遠傳來,待和生再看去時,人都已經不見了。
“唉。”
和生零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認命地將捆好的雨鬼縮小收入瓶中,又開始審問起了雨女。
待詢問結束,還得將他們送去禁妖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