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想起當年偷聽,惹了誤會。如今由陸琮親自給他解釋清楚了。
所以那時候陸琮的父親不是因為討厭他才說出那種話,相反,是怕陸琮年輕氣盛做了沖動的決定,害了兩個人,所以提出了警告。
林想起聽完以后,最大的反應就是愧疚,他說:“那我要跟陸叔叔道歉,這兩年他打電話給你的時候,我其實都在旁邊,但是故意沒有和他打招呼。我還以為他討厭我,原來是誤會……真對不起他啊。”
陸琮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林想起干巴巴地笑:“現在既然說清楚了,你能放開我了嗎?”
從剛才開始,陸琮就一直緊緊摟著他。林想起完全動不了,稍稍有點掙扎,陸琮就會懲罰似的在他唇角一親。
“然后?就沒有別的話要說?”陸琮垂眸,每說一個字,聲調便冷上幾分,“如果當初沒有聽到那些話,你怎么想?又會怎么做?”
林想起眼睫毛快速地扇了扇:“就……可能……逢年過節也會主動給陸叔叔發個祝福短信吧。”
“林想起。”陸琮瞇起眼,“你再裝。”
林想起哆嗦一下:“我沒有啊。”
陸琮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笑起來:“好。”
林想起以為他終于要結束這個話題了,誰知下一刻,陸琮忽然抓著他的手,將他往門外帶去。
齊葉這會兒大概還在外面和陸霍通話。
林想起完了。
不,嚴格來說,是他覺得陸琮完了。
他不理解陸琮怎么了,剛才在病房里突然親他也就算了,現在又把他拉到齊葉面前,很突兀且沒有任何理由地說:“媽,跟您說一聲。我不會和除了林想起以外的任何人結婚。”
齊葉的手機還在通話中,開著免提。她和對面的陸霍一起頓了頓,但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不容置喙的告知,說:“哦,行。”
林想起當場傻掉了。
什么?
誰結婚?
怎么就行了?
陸琮沒有道理,沒有征兆,說著瘋話。
林想起嚇得小臉煞白,猛咬舌頭,試圖跟齊葉解釋:“不是不是,阿姨,他表達錯誤了,他大概……也許……可能……是想說他現在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對!”
陸琮:“不對。”
林想起:“你不要說話!”
陸琮:“我要。”
林想起急得跺腳:“你被止咬器夾腦子了嗎?我們好端端的怎么就要結婚了?”
陸琮挑眉:“我沒有說要和你結婚。”
“啊?”林想起噎住,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理解錯誤,“我,聽錯了?”
隨即,就聽見陸琮解釋:“我只是說,我不和除你以外的人結婚。我告知我的父母,是為了避免他們背著我做多余的事。但你,林想起,你是自由的。你可以不用回應我,也可以假裝什么都沒聽到——你最擅長這個了,對嗎?如果你不要我,我就一輩子孤獨終老。沒關系,我做好準備了。”
林想起聽完直接蹦起來打他的頭:“你莫名其妙!”
陸琮微微一笑:“我心甘情愿。”
齊葉在旁邊默默掛掉了電話,說:“我有事先走。”
陸琮可能是抑制劑打多了影響了腦子,從那天以后,他說話就經常語不驚人死不休。
除了當著林想起的面,以幾乎是宣誓的口吻說出除了他以外不和別人結婚的話,他之后也總是守在林想起的病房里,一有時機就問林想起:“和我結婚嗎?”
林想起每次都要被他嚇個半死,慌里慌張地說:“你不要說怪話!我只是答應給你信息素安撫,不要扯到那些事。”
陸琮:“不拒絕,就是同意。”
林想起:“我拒絕。”
陸琮:“不敢看我,就是說謊。”
林想起艱難地看著他,從牙縫里擠出來幾個音節:“我拒——”
陸琮直接打斷:“你討厭我嗎?”
林想起愣了愣,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但嘴巴已經脫口而出:“不討厭。”
“那就是喜歡。”陸琮理所當然地說,“琰琰,我也喜歡你。”
林想起“啊”的大叫一聲,捂住耳朵:“唐醫生,唐醫生!陸琮好像易感期到了,他神智不清!”
陸琮走上前,稍一伸手便抱住了他,低頭親了親他通紅的耳朵,說:“琰琰,真正想拒絕一個人,就不要給他機會抱住你。”
林想起:“……我,我只是跑得沒你快!”
陸琮笑了笑,沒有接話,只是扣住林想起的后腦勺,用力地吻他。
對林想起而言,陸琮的性情好像是一夜之間就變了。
完全不是過去那個少言寡語沉默隱忍的他。
以前的陸琮,別說是“結婚”這種敏感的話題了,他甚至從來不敢問林想起以后會不會和誰戀愛,戀愛以后會不會和他關系疏遠。
而且之前林想起的病還沒痊愈時,陸琮要親林想起,都會找好各種各樣正當的理由,好給林想起拒絕的余地。
可是現在,林想起已經不再需要陸琮的信息素了,他反而更頻繁地要親林想起。
沒有征兆,沒有借口,兩個人一對視,陸琮便吻他。
可怕得很。
偏偏林想起拿這樣的陸琮沒有辦法。
而且,他似乎對這種性情的陸琮,也不算很陌生。
現在的陸琮,和之前沒打抑制劑就標記他的時候,給林想起的感覺如出一轍。
倘若說過去的陸琮,是一臺程序精密的電腦,他算力強大,功能完善,無所不知,十項全能。唯一的問題就在于太完美而讓林想起無從給予回饋。
那么現在的陸琮,就是一頭野獸,他從蟄伏中蘇醒,饑餓難耐,他沖動他瘋狂他壓迫感十足地朝著林想起撲來,眼神里全是對眼前垂涎已久的獵物滿滿的欲望,和急不可耐地掙脫束縛的迫切。
這樣的陸琮,在林想起面前完全透明了。
于是林想起終于驚訝但又意料之中地發現,原來那些過去他在陸琮身上始終看不透的情緒,都與自己有關。
可是,林想起是縮頭烏龜。
在他還沒有想明白以前,他又一次想要躲回自己的殼。
也許陸琮說得對,他最擅長假裝什么都不知道,因為這樣才可以什么都不回應。
直面問題會讓林想起恐懼。
一個問題的答案往往只有“正確”和“錯誤”兩個選擇。
林想起在這方面很笨,他審題不認真,邏輯不嚴謹,注意力不集中,還容易胡思亂想,所以極有可能找不到正確的那個答案。
但只要逃避,不斷逃避,暗示自己根本就沒有看清題目,那他就不會有出錯的機會。
于是分化期結束后,確認信息素不再外溢了,林想起偷偷摸摸收拾東西,提前一天從醫院自己跑回了家。
……
林想起以為不告訴陸琮,陸琮就不知道。
然而,到家沒多久,林想起從自己的浴室洗完澡出來,就看到陸琮施施然坐在他的書桌前,撐著手肘,好整以暇看著他。
林想起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退回到浴室里。嘭的一聲關上門。
陸琮的聲音在門外輕飄飄響起:“我叫了外賣。”
林想起不說話,躲在里面裝沒聽到。
陸琮又說:“忌口了好幾天,不想吃好吃的了?”
浴室里響起了拖鞋輕輕挪動的聲響。
陸琮站起身,走到浴室門口,并沒有強行打開門,語氣放緩,像哄小孩:“有椰子凍,要不要?”
“哪家的啊。”林想起隔著門小聲問。
陸琮說:“好像叫什么‘巷里的狗子’,我記得你喜歡去他們家吃。”
林想起噗地笑了一下,但又覺得這個氣氛笑起來有點不合適,就假正經地清了清嗓子,說:“別人叫巷子貓咪。”
陸琮勾起嘴角:“哦,我記錯了。那還吃嗎?”
“吃……”林想起謹慎地說,“只吃東西,不說話。”
陸琮從善如流:“好。”
林想起這才推開門,他看到陸琮往后退了半步,給他走出來的空間。
林想起對陸琮還是很信任的,他相信陸琮答應了他不說話,就不會食言,于是給了陸琮一個欣慰的眼神,徑直走向了椰子凍。
他從小就愛吃椰子的相關產品,從椰奶椰子糖到椰子凍還有椰子片,以前還以為就是單純地愛吃,直到知道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林想起恍然大悟,原來是英雄惜英雄……哦不對,是椰椰相惜。
陸琮果然很識趣地沒有再說怪話,只安靜地守在旁邊看著他。
林想起眼睛大肚皮小,兩個椰子凍,他想一個人獨吞,結果第二個剛吃了一口,他就開始兩眼呆滯。
陸琮忽然低下身,湊近了。
林想起抬眼,迷茫地看著他:“嗯?”
陸琮一口咬走了他勺子里的椰子凍。
林想起早就吃不下了,借機把整個椰子推給他:“你吃吧,我分給你。”
陸琮看出他那點小心思,也并不揭穿,一副榮幸之至的樣子,笑說:“好,謝謝琰琰。”
林想起這幾天的緊張和尷尬,在這一刻盡數散去。
他想,他和陸琮之間本來就不應該存在太復雜的關系。他們只要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態,就很好了。
戀愛,結婚,這些事情,林想起從來沒有想過,也不太敢去想。
關系的改變意味著很多事情都需要改變。
而變化就是不穩定的。
這世界上一切的圓滿都離他很遠,林想起追求的不過是得過且過的快樂。他不想冒險去做這種改變。
等陸琮把他吃不下的半顆椰子凍搞定,林想起鼓起勇氣,說出了一句在心里打了很久草稿的話。
他說:“陸琮,你真的很好。所以……我們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一輩子都這么好,就夠了。
不改變,就不會出錯。
噠的一聲輕響,陸琮把塑料小勺放下,但沒有看林想起,也沒有回答。
他很沉默,卻又不像是難過的樣子。似乎在思索,也像在等待時機……
林想起莫名有些緊張,抿著唇,不知道陸琮會說什么,因此心跳很快。
他會同意嗎?
如果按照過去的陸琮那樣溫柔體貼的性格,他一定會同意。
因為陸琮從不拒絕林想起,也不舍得讓林想起為難。
只要林想起攤牌明說了,陸琮就一定會答應他。哪怕有些事情就那樣囫圇過去了,陸琮也不會追究。
可是現在的陸琮,多少有些不同。
他更加直白,更加堅決,也更偏執。
林想起覺得,陸琮有很大可能會拒絕。只是不知道他又會說出什么嚇死人的話。
心跳撲通撲通的同時,腺體也開始跳動。
陸琮緩緩抬起眼,張了張嘴。
他要說話了。
林想起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雙手抱著拳放在腿上,暗自等待著答案。
“痛……”
林想起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陸琮慢騰騰地勾著脖子,手隔著頸環按住了腺體的位置,他的聲音低啞得有些無力,說:“好痛。”
林想起這次聽清了,心頭一顫,猛地站起來,去摸陸琮的頸環:“痛?怎么會,是不是腺體發炎了?”
他還記得唐鷺雨提過,這種金屬頸環屬于暴力壓制,根本不是醫用產品,只是因為陸琮的情況特殊,所以才給他戴。而陸琮此前在腺體處注射過抑制劑,效用還沒過,被長時間壓迫腺體,就容易發炎。
陸琮像是累了,虛睜著眼,無力地倒在林想起肩上:“對不起,我明知道你心軟,還是用易感期的事來逼你幫我,想用這個理由讓你留在我身邊。對不起……”
林想起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不像是裝的,心里有些急:“你別說這些了,什么逼不逼的,我本來就愿意幫你的啊!你不要說話,先緩緩,我問一下唐醫生這個頸環怎么解。”
“琰琰,對不起。”陸琮貼著林想起的頸側,嗅著他身上剛剛沐浴后的清香,“可我沒有辦法。”
林想起:“什么沒辦法?哎呀,等等,我給唐醫生打電話,你的手不要放在那里,好癢。”
陸琮的手摟住了Omega細瘦溫軟的腰,手指不安分地游走。
“你……”林想起噎住,剛好唐鷺雨的電話打通了,他只好先和唐鷺雨說,“唐醫生,陸琮突然說腺體好疼,不知道是不是發炎了!”
唐鷺雨顯然也有些吃驚:“現在發炎?我昨晚才給他做過檢查的啊,難道是進入易感期了?可是抑制劑的效果應該還沒有完全代謝掉吧……”
“不行了,他好像很難受,我能不能先給他解開頸環?”林想起看著陸琮的嘴唇肉眼可見地失了血色,心疼得要死,“我現在分化完成了,應該可以給他信息素的吧?”
唐鷺雨頓了頓,才說:“當然可以,我這邊先給他遠程解鎖頸環,你那邊再輸入一下密碼就可以。不過,如果他情況太嚴重了,我建議還是送到醫院來。”
“好的,謝謝唐醫生。”
林想起掛掉電話以后,給陸琮的頸環成功解鎖。
取掉金屬環的那一刻,林想起鼻子都酸了,他手抖著摸到了陸琮的脖子:“怎么這么多針孔……都是你自己弄的?”
林想起只從齊葉口中聽說陸琮給自己打抑制劑,沒想到,腺體處竟還有不少傷痕。
陸琮的回答倒是很平靜:“第一次扎腺體,找不準位置,多打了幾針。”
那可是腺體啊,Alpha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林想起當初做個穿刺都暈過去了,陸琮竟然這樣弄傷自己。
怪不得現在所有的抑制藥物都對他沒用,他這么胡來,腺體沒廢已經是拖了基因夠強大的福。
林想起氣得想揍他,可是又覺得現在這樣的陸琮很脆弱,他舍不得下手。
“你忍忍,我給你信息素。”林想起輕輕抱住陸琮,“你慢一點吸收,唐醫生說你現在的腺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要慢慢來。”
陸琮將臉埋在林想起的懷里,手臂圈住他的腰:“好。”
匹配度百分百的信息素,絕對比理論上更加有沖擊性。
陸琮的腺體傷痕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很快有了愈合的跡象。他蒼白的臉色也逐漸泛紅。
一開始,他很安靜很被動地吸收著林想起的信息素,可是突然某一刻,他們之間的位置就調轉。陸琮也開始釋放信息素,與林想起交織起來。
林想起緩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陸琮壓在了床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涌上心頭——眼前的陸琮很危險,他不是那個可以克制的陸琮。
這是林想起的第一個反應。
他立刻收斂自己的信息素,推了推陸琮:“你不痛了吧?那就好,先讓我起來。”
“琰琰,”陸琮低下身子,在林想起的胸前拱了拱,又附上來,蹭著他的脖子,一副欲求不滿的貪婪模樣,“幫幫我……”
“我不是已經給你信息素了嗎?”林想起不是不想幫他,而是不理解陸琮要他怎么幫。
信息素安撫的工作已經完成,陸琮現在看起來非常好,不僅不像很痛的樣子,反而面色紅潤,健康過頭。
這還有什么要幫的呢?
直到陸琮的身體緊緊貼了上來,隔著衣服布料的地方燙得林想起渾身一顫。
他悟了。
原來是幫這個。
第32章
林想起還記得上次陸琮幫過他——雖然過程中曾用一道數學題戲弄過他,但至少結果讓他舒服。
他一不是過河拆橋之輩,二不是忘恩負義之徒。所以如今,難受的人換成陸琮,林想起沒有道理不施以援手。
且不說陸琮救過他的命,又和他關系這么好,互相幫助是理所應當。
就算退一萬步講,陸琮現在也是一個病患,誰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易感期,易感期又有具體什么癥狀。所以他有任何異常的生理反應,都應該予以重視。
要是放任不管,說不定就會出什么問題。
林想起有太多幫忙的理由,因此明明自己沒經驗又沒底氣,竟然也沒抗拒。
禮尚往來嘛,應該的。
于是林想起很仗義地伸出手,秉持著幫忙的心態,試探著戳了戳,卻被觸感的硬給嚇得一哆嗦,沒輕沒重地推了一把。
他發誓,他是想幫忙的,但是他畢竟經驗尚淺,這個動作又實在唐突而生猛。
陸琮本就已經在忍耐的邊緣,被他這一碰,整個人的身體都僵住,悶哼著呼出一口濁氣,頗為無奈地看著他:“這是對我的懲罰?”
林想起大為冤屈:“這是幫忙!”
他說著,又一次伸出手去,這次為了證明他真的是存心幫忙,于是動作更加火急火燎。
他想學陸琮上次的方式,可是他的虎口比陸琮的手小了一圈,實在不好操作,掌心都給燙得發疼。只用一種笨拙的手法,胡亂地碰了碰。
“嘶。”陸琮蹙眉,一把摁住了那雙作亂的手,“琰琰,殺人不過頭點地。”
林想起自尊心受挫:“我握不住。”
陸琮沉默了。
林想起還在認真思考解決辦法,他一邊做著嘗試,一邊問陸琮感受:“這樣可以嗎?我輕輕地摸一摸就不疼了吧,你怎么不說話,是沒感覺嗎,那這樣會不會好些……”
陸琮:“。”
林想起:“咦?”
天殺的。
這玩意兒怎么還在變!
林想起驚恐地看著陸琮,卻發現陸琮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暗涌,差點將他淹沒。他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個忙好像沒他想的那么好幫。
他猛地收了手:“……你,你還是自己弄吧。”
說著,就想從陸琮臂彎下鉆出去。
陸琮稍一用力就將他給攔在那里,垂眸看他,沉聲問:“為什么不繼續。”
“……我的手好累了。”
林想起看都不敢看他。
陸琮捉住林想起的手,放在唇邊珍惜地吻了吻,一副很體諒的樣子,說:“好可憐,那就休息吧。”
林想起沒來由地冒出一陣冷汗:“那我給你讓出房間。”
“不用,你就在這里。”陸琮的手指一勾,輕而易舉解開了林想起的褲繩,“我可以自己來。”
林想起:“?”
林想起:“你不是要自己來嗎,為什么脫我的褲子?”
陸琮:“怕你的手累,所以換個方式。”
林想起滿頭問號:“我的手累,你就用你自己的手啊!”
陸琮:“我喜歡用你的。”
林想起抬腳想踢他,卻正好被陸琮抓住機會,輕輕一扯,松垮的居家服就被拆解,林想起像一顆光滑漂亮的嫩雞蛋一樣被剝出來。
“陸琮陸琮陸琮!”他嚇得趕緊拍陸琮。
陸琮說:“我在。”
林想起氣得發懵:“廢話我當然知道你在,我是讓你停下來!”
陸琮摁住他的兩只手,把兩條胡亂踢蹬的腿壓住,身體傾軋而下。
林想起更懵了:“這是在干什么?”
林想起有一點點好奇陸琮在做什么,因此掙扎的動作變小了,他撐著上半身抬起頭,想看看陸琮。陸琮撩起眼皮與他對視,薄唇一勾,笑了笑。
林想起被他笑得心臟一顫:“你干什么呀?這樣好奇怪,你先起……呃啊啊!?”
猝不及防的,陸琮將頭埋下。
林想起那一瞬間想到了殺人滅口的現場,又想到陸琮基因異變后失去人性好食人肉,他今天就要交代在這兒。
等等。
好像不痛。
林想起逐漸從震驚中逐漸反應過來……
哦,原來沒有咬下去,只是用一種濕熱的體溫包裹著。
沒有生命危險呢。
不是!
哥們兒?!
這也不對啊!
“陸琮你……冷靜一點……”他很想用力一巴掌打醒陸琮,可是手被摁住,渾身都使不上勁,他只能悲鳴著,痛斥陸琮,“……不要亂吃東西!”
林想起寧愿相信陸琮是突然變異了要把他吃掉,都不愿相信陸琮竟然在做這種事。
他在這方面的知識一片空白,腦子什么都無法思考了。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眼框一熱,生理性的眼淚被逼出來,大張著嘴,用力呼吸,卻無法發出聲音。
林想起每次都很快。
大概是因為陸琮真的懂怎么讓他舒服。
這種事情林想起完全沒有思想準備,緩了許久才找回五感,軟綿綿地罵陸琮:“瘋子……瘋子……”
隨即,他后知后覺想到什么,結結巴巴地說:“你吐掉了沒?”
陸琮又在已經趴下的地方親了親,激得林想起一陣顫抖。雖然沒有說話,但這個動作已經完全回答了林想起的問題。
沒吐。
大約已經吞掉了。
林想起三觀震碎。
陸琮好像真的變態了。這比異食癖都過分。
由于這個行為帶給林想起的沖擊太大,以至于他無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快樂,明明渾身都還在余韻中顫抖,卻也要堅持說出那句:“手機給我……要查一下……誤食那種東西會不會生病……”
陸琮沒有回應,只是撐起身子,將他兩條顫巍巍的腿捉住,一并抱扛在肩。說:“專心一點。”
還沒結束……?
林想起失語。
他忽然感覺到有什么貼了上來,還未平復的心情再次過山車般跌宕,他有些怕了,討饒地說:“陸琮,這個不行,真的不行……你可不可以忍忍?”
“我正在忍。”陸琮咽下一口迫切,啞聲說,“腿收緊,寶寶。”
林想起一個激靈,所有的感官都集中于某一處。
他想他完了。
陸琮變態就算了,他為什么也沒有拒絕?
難道他們都瘋了。
/
今年的雪比往年早了一些。
從這個凌晨開始不停飄落碎雪,溫度一夜之間驟降。
齊葉幫他們給學校請的假,到今天為止。按理說,這個時間,他們兩人應該已經起床準備出發。
然而鬧鐘在響起的前一刻,就被陸琮輕手輕腳地關掉了。
被窩里的林想起睡得很不安穩,清秀的眉毛蹙起來,不時發出難受的囈語。
陸琮低下身,湊近聽。
“陸琮,疼……”林想起哼哼著。
陸琮問他:“哪里疼?”
林想起卻又安靜了下來。
大概是在夢里不安生,腦袋鉆進陸琮懷里拱來拱去,但眼睛一直沒睜開,或許還貪戀這點溫度。
陸琮昨晚做得的確過分。
雖然他克制著沒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也幾乎可以說是臨門一腳。
林想起大腿的皮膚嬌氣細嫩,被他弄了快兩個小時,要不是有信息素交融著,林想起早就疼哭了。
陸琮心有愧疚,摸了摸林想起的額頭,確定他沒有發燒,適當地釋放了一些信息素安撫林想起,又輕手輕腳掀開被子檢查了一下林想起的皮膚。到處都有斑駁的紅痕,但所幸并不算嚴重。
林想起又睡了半個多小時,最終被渴醒了,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陸琮懷里。他腦子一片空白,差點以為昨晚上的一切還沒過去。
陸琮將床頭柜上早就準備好的水端給他,上面插了一根吸管。林想起懶得動彈,就著這個半躺半靠的姿勢就喝了好幾口。
陸琮問他:“還有沒有不舒服?”
林想起喝完了水,才哼唧說:“好像被你擦破皮了。”
“沒有破。”陸琮嘴上這么說,但還是下意識地釋放了更多的信息素,“我看著的,不會弄傷你。”
林想起本來還想跟他秋后算賬,但吸著Alpha的信息素,發不起氣,只說:“你昨晚上太嚇人了,真的。你確定不是易感期嘛?”
陸琮淡淡說:“不是。”
林想起不信:“你不要諱疾忌醫哈。”
陸琮頓了片刻,說:“你覺得我會那樣,只是因為易感期?”
“不然呢?”林想起心有余悸道,“你簡直像瘋了一樣,亂吃東西,還一直磨我腿根,正常人能干出這種事?”
陸琮雖然知道林想起對這方面一直比較遲鈍,但也沒想到林想起的知識能空白到這種地步。他換了一種問法:“琰琰,你覺得昨晚那樣,舒服嗎?”
林想起愣了一下,忽然一個扭身,滾出了陸琮的懷抱,說:“廢話,當然不舒服。”
說著,他就跳下床,準備躲進浴室以結束這個話題。
結果腳剛一觸底,就感覺腿根沒力氣,直接軟坐了下去。
林想起:“哎喲。”
陸琮翻身而下,極快地將人撈進臂彎。林想起那聲哎喲還沒落地,就被陸琮抱了起來。
“站都站不住,想跑去哪兒。”陸琮笑著看他。
林想起用頭捶了他一下:“那我這樣是誰的錯?”
陸琮:“我。”
林想起:“知道就好。”
陸琮抱著他去洗漱,完全不讓林想起親自動手。連刷牙都給他擠好牙膏,要不是林想起舌頭太敏感,陸琮是準備幫他刷牙的。
收拾好以后,已經九點過了。
陸琮想了想,還是給班主任打電話,又請了半天假。
但這次,秦孝沒有放過他,問了句:“到底什么情況?你媽媽只說你的身體需要休息,為什么你打電話卻是給林想起請病假?”
林想起在旁邊趕緊比手畫腳,陸琮接收到他的暗示,對秦孝說:“是我生病,他昨晚照顧我,結果著涼了。現在已經好多了,大概下午可以來上課。”
這個說法勉強能夠接受,但秦孝很擔憂:“唉……你看看這學期才多久時間,你們就請了幾次假?林想起更是惱火,他成績本來就忽上忽下的,如果想考首都大,就得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沒有那么多時間給你們耽誤了。以后照顧好身體,盡量不要再請假。”
陸琮禮貌地應付了幾句,才掛掉電話。
林想起在旁邊有些心神不寧地刷著牙,泡沫已經快滴下來。
陸琮抽出牙刷,捏著他的兩頰:“吐。”
林想起就吐掉嘴里的泡沫。
陸琮把杯子遞過去,他喝了一口仰頭涮了涮,又嘩啦啦吐掉。
陸琮:“張嘴”
林想起:“啊——”
陸琮順便幫他看了看牙,整齊白凈沒有小黑點,才說:“乖。”
林想起閉上嘴,嘆了聲氣。
陸琮用溫水沾濕洗臉巾,給他擦臉,沒有問林想起為什么嘆氣,直接便說:“不要擔心。你很聰明,只要肯學,成績很快就能提升”
林想起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閉眼睛。”陸琮給他擦擦眼角,沒有回答。
林想起閉著眼睛,等他給自己擦干凈臉,才睜眼,說:“陸琮,你真的特別好。”
陸琮扔掉洗臉巾,又熟門熟路找到林想起的面乳,這些護膚品不是因為林想起愛漂亮才買的,只是他的皮膚實在細嫩,冬天干燥,他就容易凍傷,所以一直保持著擦臉的習慣。
陸琮把乳霜在掌心化開,輕輕捧著林想起的臉給他抹勻,面無表情地說:“如果下一句是要和我做一輩子好朋友,就不要說了。”
林想起心眼被戳破,撇撇嘴:“哦。”
陸琮嘆氣,捏捏他的耳垂:“不要對我太殘忍。”
林想起有些無辜:“我沒有……對不起,我不想讓你不高興,以后我不說這種話了。”
陸琮看著他,無法忍受那雙漂亮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的模樣,于是低頭在林想起的眉梢落下一吻,半開玩笑地說:“琰琰這么聽話,那可以和我結婚嗎?”
林想起“啊”的一聲捏住他的嘴:“我警告你,在學校里不可以這樣亂說!”
陸琮笑起來:“不。”
林想起:“你別忘了,我們可是寫過保證不早戀承諾書的。”
陸琮:“我只承諾不早戀,沒有承諾不結婚。”
林想起:“哇,你倒反天罡!”
他一口咬在陸琮的下巴處,留了個牙印,轉身就跑了。但是由于腿上沒勁,跑得一瘸一拐,踉踉蹌蹌。
陸琮跟在后面,林想起跑兩步,他便追一步。林想起要跌倒,他便扶一把。林想起氣餓了,陸琮就給他做早飯。
看著陸琮在廚房里忙前忙后,林想起忽然就覺得,答應和陸琮結婚好像也沒那么恐怖的樣子。
“……好不好?”陸琮的聲音忽然響起,“琰琰,聽到了嗎?”
林想起心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說:“不好不好不好!不結婚!”
“嗯,不結婚。”陸琮抱著手臂,倚靠在墻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可我問的是,今天吃餃子,好不好?”
林想起恨不得咬自己的舌頭,半天,才擠出一個字:“……好。”
第33章
每年一到下雪天,林想起就變得反應遲鈍。他認為是天氣太冷把他的腦子和四肢都凍僵了。
林想起怕冷已經是老生常談,小時候外面落大雪,別人家的小孩都在街道上堆雪人打雪仗,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24小時開著暖氣,燥出鼻血都不愿意關。
好在陸琮是個行走的暖爐,而且為人大方,愿意把體溫分享給林想起。
因此從小到大,只要是下雪天,一出室外林想起就會乖乖地黏在陸琮身邊,全自動跟隨,一步都不帶挪的。
今天磨磨蹭蹭吃完早飯的時候,已經過了九點,想著陸琮已經跟班主任請過假,又看見路上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白色,林想起就冒出了一些小心思。
他趁著陸琮在廚房洗碗的時候,一瘸一拐地會了自己的臥室,絲滑鉆入被窩,開始賴床。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過于吃飽喝足還能睡個回籠覺,他舒舒服服地閉了眼。
沒兩分鐘,陸琮就上樓了。
林想起把眼睛閉得死死的裝睡,然而清晰地聽見陸琮一步一步走近的時候,根本無法保持冷靜。
很沒來由的,大腿根突然一陣一陣地跳,像皮膚下的血液在沸騰,仿佛又感受到了什么東西在摩擦的錯覺。林想起夾住被子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瞎想。
陸琮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他就反應很大地撩起被子把自己腦袋捂住。
陸琮無奈:“要去學校了。”
林想起甕聲甕氣地說:“我不去。”
“為什么?”陸琮試探地問,“身體不舒服?”
林想起只忍了兩秒,立刻抱怨道:“就跟你說擦破皮了,你又不信,還要我去學校……你都不知道我很疼嗎?”
聲音委屈得像是快哭了。
“……”陸琮一愣,倒不是想狡辯,只是他從昨晚到今早,檢查林想起的身體不只一次。
他很清楚,自己絕對沒有,也不可能弄傷了林想起。
昨晚剛結束的時候,林想起睡過去了,他抱著林想起簡單擦洗過后,給他上過藥。他確定林想起沒有擦破皮。但陸琮知道林想起怕疼,所以可能身體比一般人敏感,因此從昨晚到現在,也一直源源不斷地釋放Alpha信息素,安撫著林想起……怎么會還疼呢?
話到嘴邊,陸琮選擇了沉默。
他低下身子,湊近林想起,從被子縫里看到林想起通紅的耳朵,說:“是我不好,哪里疼?”
林想起順桿兒爬:“就是你弄的地方啊。好疼好疼,路都走不動,我今天肯定是去不了學校了。”
陸琮抿著唇,似是而非地“嗯”了一聲:“聽上去很嚴重,對不起,都怪我。我們馬上去一趟醫院。”
林想起悶了會兒,說:“倒也,不用吧。”
“那琰琰,你想怎么辦?”陸琮笑著問。
林想起道出自己的真實目的:“我現在主要是走不動道,躺著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就幫我請假到明天吧。”
“這樣。”陸琮故作思考,片刻后,說,“要是一直不舒服,你恐怕也睡不著,先擦點藥吧。”
林想起:“擦藥就不——”
陸琮:“等我一會兒。”
說這話的功夫,他已經起身要去拿藥箱。
林想起琮被窩里鉆個腦袋出來,看著陸琮的背影,悔恨地咬著嘴——是不是剛才演過頭了?按計劃,陸琮不是應該心懷愧疚地哄哄他,然后讓他安安心心睡上一覺嗎?
這時,走到門口的陸琮忽然頓住腳步,轉身回來看了他一眼。
林想起心虛地眨了眨眼:“怎么啦?”
該不會是看出他想逃課的心思了吧!
陸琮只是一言不發地笑了笑,而后轉身走了。
林想起家的藥箱和陸琮家的一模一樣,里面的東西也都是陸琮幫他儲備的,因此他很容易地找到了,但沒有立刻拿上去。
其實陸琮有過片刻的猶豫。
他現在這樣做,是對的嗎?
會不會把林想起逼得太緊,適得其反?
一直以來,關于林想起的任何事情,陸琮都習慣了慢慢來,他倘若要做出什么改變,也一定會事試探和鋪墊,讓林想起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陸琮知道,林想起早已習慣了過去那樣的相處模式,如今面對突然沖動又強勢的自己,以林想起的個性,很容易手忙腳亂之后選擇逃避問題。
陸琮希望自己的主動可以帶來一些新的轉機,但同時,也會擔心自己的節奏太快,林想起被他嚇跑。
可是這件事,猶豫不決沒有用。
必須要做出選擇。
繼續陪著林想起裝傻充愣,溫水煮青蛙,雖然會維持關系的平穩,但有可能到頭來什么都不會改變。
過去的陸琮,毫無疑問是個謹慎過頭的人,就像之前唐鷺雨所說,他沒有決勝的把握就不會輕易出手,唯恐驚動了自己的獵物。
但現在,他之所以敢冒險,是因為他發現這件事有了一個的突破口。
林想起從未真的拒絕過他。無論是一開始的過度標記,還是后來幾次三番地接吻,林想起給陸琮的感覺,一直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陸琮了解林想起,知道林想起真的抗拒一件事情是什么樣子。他的倔脾氣,十頭牛都拉不住,如果不是心里同意了,絕對不可能順從任何人。
陸琮此前也在陪他裝糊涂,本打算以一種溫和的方式讓林想起慢慢接受。
可是在醫院里,他們把陳年的誤會解開后,陸琮幾乎是立刻就意識到了一件事——林想起的裝糊涂,是有原因的。
他不是真的想糊涂,而是錯聽了陸霍當年的那句話,所以在心中給自己預設了一個警戒線。
可能林想起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句話給他造成了怎樣的心理負擔,導致他后來在和陸琮的相處中,看似沒心沒肺,實在瞻前顧后。
一旦發現自己的情緒開始觸及危險邊界,林想起就會想起那句話背后的警告意味。于是為了不讓陸霍生氣,不讓陸琮為難,他會不自覺地把自己“糾正”。
林想起本來就是一個凡事喜歡留余地的人,這就不難解釋他為什么有時候會在一些顯而易見的事情上,出奇的遲鈍。
或許不是他不懂,而是他不敢懂。
這樣的邏輯順理成章。
陸琮想通了這一切,所以很快地做出了改變。不再奉行克制收斂那一套,轉而熱烈強勢起來。
這不僅是因為他心急,也是他擔心林想起再這么懵懵懂懂下去,老在心里自己嚇自己,會把事情搞得越來越復雜。
他不能再讓林想起躲,不能再給林想起多余的時間去給自己鋪后路。
林想起要是敢退一步,他就往前追兩步,林想起裝無事發生,他就偏要大張旗鼓地攤牌擺明。
他要逼林想起早點看明白自己的心。
……
林想起等陸琮等得都快睡著了。
陸琮再一次走進屋子的時候,他懶懶地掀開眼皮,有些不高興地看著陸琮:“怎么那么久,我以為你回去了。”
這話乍一聽是埋怨,實際上全是撒嬌的腔調。他自己沒察覺,陸琮聽得一清二楚。
“給班主任又打了個電話。”
陸琮走過去,將窗簾拉上,打開房間里的暖黃燈光,才慢條斯理坐下,從被子里撈出一條白凈纖細的小腿。
Omega確實是先天比Alpha秀氣很多,皮膚細膩柔軟,嫩得一掐一個印子。即便陸琮已經很輕地捉著他的腳踝,也有種輕易能將他碰碎的錯覺。
“老班說什么了?”林想起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壓根沒管陸琮打算對他的腿做什么。
陸琮也淡定,一邊剝掉他的褲子,挖出冰涼的軟膏抹在他的皮膚上,一邊平靜地說:“他說請假可以,但是要在家里把題做完。”
“什么題?…嘶,好涼。”林想起瑟縮了一下,但腳踝被陸琮握住,躲不掉,他提醒陸琮,“我疼的又不會小腿,你往那里抹什么。”
陸琮從容道:“是么,我記得我咬過這里。”
林想起語塞:“……”
陸琮的拇指沾著軟膏,從他的腳背一路推向小腿,又往膝蓋上抹。每路過一處,便會給林想起講解一下緣由。
“咬過這里,也咬過這里。”頓一頓,又指著某個紅印,說,“這是抱著你的時候太用力,不小心勒出來的痕跡。這些地方最好都要擦藥,避免留印。”
林想起聽得耳熱,捂著臉,一腳丫啪唧踩在他肩上:“擦藥就擦藥,你別說話。”
“好。”
陸琮忽然又變得順從,果真就不說話了。
但是他的動作放得極其緩慢,已經分不清是在擦藥還是在撫摸。
直到冰涼的藥膏終于抹在林想起受力最多的兩處時,陸琮俯下身去,輕輕吹了吹氣。
林想起大驚失色地顫了顫:“這是在干什么?”
“你說疼的地方就是這里,雖然沒有破,但痕跡很重。”陸琮一本正經地抹著軟膏在腿根來回揉摁,“紅紅的一片,好可憐。”
“呃……我不疼……”林想起掙了掙,卻被輕松壓制,只能求饒,“……太癢了,陸琮,這里就不要擦藥了吧。”
他差點就忍不住供認不諱了。
其實他早就不疼了。
雖然昨晚被弄久了,大腿內側確實會有不舒服的感覺,但陸琮把他照顧得很好,Alpha的信息素安撫作用極佳,正常來講,Omega身上只要沒有見血的傷,睡一覺就沒有什么不適了。
林想起嘴硬不說,陸琮也不揭穿,只低頭親了親那里的紅痕,說:“琰琰乖,擦了藥就不疼。”
“唔。”林想起咬著下唇,不敢張嘴,唯恐發出奇怪的聲音。
他很難形容那種感覺。
陸琮靠得太近,讓他不得已又回想起了昨晚那種被濕熱體溫包裹的畫面。
林想起必須要誠實地說,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服和快樂。就算他起初不明白陸琮為什么要那么做,也要承認,那種感覺是會上癮的。
好奇怪……
他竟然有種想要釋放信息素的沖動。
林想起一把捂住后頸,雖然不太清楚這種腺體自作主張的行為意味著什么,但好在他及時制止了。
“陸琮…!”林想起咽了咽唾沫,把自己從即將淪陷的邊緣給強行拽了回來,翻身而起,說,“你弄得太慢了,把藥給我,我自己擦吧。”
陸琮用一種無害而溫柔的眼神看著他:“你自己看得見嗎?”
林想起錯開目光,很瀟灑地說:“手夠得到就行,不用看。”
陸琮又說:“你現在不舒服,最好躺著休息。還是我來吧。”
林想起開始編瞎話:“我好多了,真的,你拿的這個藥膏特別好,我現在已經不疼了,可以自己擦藥。”
陸琮考慮了良久,才說:“好吧。”
他將藥箱里的藏著的那個大瓶子拿出來,遞給林想起。
林想起抬手準備接,隨即愣住,表情瞬間僵硬。
陸琮明知故問:“怎么了,琰琰?”
林想起氣得腮幫一鼓,直接從床上彈起來,撲倒陸琮,坐在他硬邦邦的腹肌上,怒不可遏地抓著那個瓶子質問陸琮:“這是什么藥膏?你告訴我這是什么!”
陸琮怕林想起激動起來摔倒,還不忘用一只手扶住他的腰,這才好整以暇地笑了笑,說:“保濕身體乳。”
第34章
林想起最終決定去學校。
因為和陸琮待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危險性顯然已經超過了在下雪天出門。
對于他的這個臨時決定,陸琮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等林想起穿好衣服后,陸琮已經拎著兩個人的書包站在了大門口恭候。
林想起:“……”
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中了個什么圈套的樣子。
“我叫了車,還有兩分鐘到。”看到林想起走近,陸琮忽然伸出手,快要碰到他的頭發,“把帽子戴上,外面冷。”
林想起壓根沒聽清他說了什么,只是警覺地往后一退:“不要動手動腳哈,從現在開始我們要保持距離。”
陸琮挑挑眉,似笑非笑地問:“保持多遠的距離,具體到什么時候為止?”
林想起哪想到這么多細節,張口便說:“至少要離我兩米遠,尤其是在學校,非必要情況不要靠近我。除非你感覺身體不舒服需要信息素,否則我們就一直這樣。”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敢看陸琮,擔心自己一看到陸琮的眼睛就會動搖。
陸琮如果露出失落甚至傷心的表情,林想起一定當場心軟得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但竟然都沒有。
陸琮甚至沒有過多猶豫,就答應了他。而且還主動加了一條:“是不是在學校里也不可以牽手,不可以抱你。”
林想起瞪大眼睛:“這當然的好嗎?而且你在學校里為什么要抱我?陸琮,你的心思要用在正道上,我們去學校是去學習的,OK?”
陸琮從善如流點頭:“OK。”
林想起雖然對陸琮這幾天的過分熱情有些招架不住,但他依然相信陸琮的人品。
陸琮有時候雖然難懂,心思藏得深,腦子比林想起轉得快,時常讓林想起感到棋差一著。但他有一點很讓林想起放心,就是他只要做出了承諾,就一定做得到。
林想起這邊得到了陸琮的口頭應允,心里就放下心來。
他想,等到了學校,兩個人的距離拉開一些,周圍又是同學老師來來往往,陸琮沒有機會再這樣黏著他,他就能喘口氣了,到時正好重新梳理一下他和陸琮現在的關系。
林想起越想越迫切地往外走,一把拉開門,呼哧一下就被迎面劈來的冷風給定在那兒,半天動不了。
陸琮的聲音從后面響起:“怎么。”
林想起脖子僵硬,哆哆嗦嗦地往后退了一步,說話都打磕巴:“帽、帽子……戴、戴、戴上!”
“好。”陸琮就像變魔法似的,不知從何處拎出一頂毛線帽,遞給林想起。
林想起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把腦袋遞過去。
陸琮忽然往后小退了半步,再一次把帽子遞給他。
林想起急了,說:“你不要耍我,快點戴上啊。”
陸琮很無奈地丈量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只說了兩個字:“兩米。”
林想起:“。”
他覺得自己好冤。
他說的“保持距離”的意思,是不想讓陸琮在外面對他摟摟抱抱,到時候被人看見多不好?
沒想到陸琮還跟他算計上了。
“行,好,你可以。”林想起咬牙切齒地從陸琮手中揪過帽子,給自己胡亂套上。
陸琮垂眸,積極改正:“不要生氣,如果你不喜歡…… 我可以忘記這個約定。”
林想起叉腰,大笑一聲:“哈!我怎么會生氣?你做得很好,就是這樣,讓我們一直保持距離吧。”
說吧,一陣冷風鉆進他的領口,他冷得一激靈,指揮陸琮:“……把圍巾給我一下。”
陸琮遞給他,眼睜睜看著林想起把一條毛絨絨的圍巾繞了三圈,小小一張臉被帽子和圍巾擋完了。
但也只是表面功夫。圍巾的縫隙那么大,該冷還是冷。
陸琮不自覺地伸手想幫他整理一下,林想起就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樣,瞪著他“哎”了兩聲,指著他說:“干什么干什么?自己說過的話也不作數了?不可以碰我哦,不。可。以。”
陸琮失笑,收回手,說:“好,不碰。”
林想起穿著厚實的白色羽絨服,戴著毛絨絨的帽子和圍巾,走起路來十分笨重,像個被封印的小雪人。
上車的時候,他幾乎是滾進后座,瞥見陸琮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林想起縮在角落,假裝不在意地把頭偏向車窗看著外面的雪,手卻捂著心口揉了揉。
怪怪的。
明明是他讓陸琮在外面保持距離,也是他先做出一副很抗拒的樣子。但陸琮真的順從他了,他怎么又感到心里空落落。
“全員注意,恭迎我起子哥回宮!”
“天吶,起哥,我以為我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林想起,你還好吧?怎么把自己捂著么嚴實,是不是傷還沒好全呢?”
“起子,你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我的媽呀……你該不會真的被打斷腿了吧?那個貼子果然說的沒錯,他竟對你下此毒手——”
林想起一走進教室,就迎面遭受了八方問候。
他可以理解同學們對他的關心,但是這些話怎么越聽越離譜了。
別人也就算了,連陳秋天也在他坐下的一瞬間,攬住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問:“起子,你要是正在遭受虐待就眨眨眼。”
林想起本來正想眨眼,被他這么一說,直接給嚇得瞪大了眼睛:“你整點我能聽懂的。”
陳秋天小心翼翼地捂著自己的嘴,生怕被誰讀了唇語,小聲道:“運動會上,陸琮釋放大量信息素后把你帶走的事,后來老班解釋了,說是陸琮突發易感期,造成信息素失控。”
林想起自然知道這是齊葉和陸琮為了幫他隱瞞Omega身份,共同商量出來的一種說法,于是沒有過多解釋,點點頭道:“對啊,他信息素外溢是意外,他也不想的。所以你們不要再瞎傳謠言了。”
林想起自以為這樣能夠為陸琮開脫。
卻沒想到,陳秋天顯得更著急了,問他:“那信息素失控他帶走你干什么?你可是O……噢哦哦,總之你這么脆弱,又這么可愛,他正值易感期,豈不是要對你獸性大發為非作歹?!”
陳秋天音量不自覺拔高,引得周圍其他同學也積極參與討論。
“陸琮易感期請假一周我能理解,你為什么這幾天也不回消息,不來學校?說他沒有對你怎么樣,我反正是不信的。”
“對啊起子哥,陸琮那個恐怖的信息素,我之前聞了兩口就已經呼吸不暢了,他還直接把你帶走了,這很難不讓人往壞了想吧!”
“林想起,你不要因為和陸琮關系好,就替他說話,你老實告訴我們,他是不是欺負你了,揍你了!”
陳秋天擔心的顯然和他們不一樣。
同學們都認為林想起是Beta,所以可能會被易感期的極優性Alpha按在地上暴揍。
陳秋天則是擔心,林想起一個脆弱又美麗的Omega,很可能會被陸琮按在地上爆炒。
陳秋天一本正經地看著林想起,說:“起子,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我將為你貸款起訴——”
林想起:“滾。”
陳秋天:“好的。”
林想起聽著周圍人七嘴八舌的聲音,很慶幸陸琮沒有直接跟著他進教室,而是先去了班主任辦公室報道。
“我一想到運動會那天,連老師們都拿班長束手無策的樣子,就覺得很可怕——你們想想,要是有一天,班長又一次失控,那我們所有人豈不是都很危險!”
林想起越聽越不是滋味,蹙著眉,一拍桌子,說:“說哪兒去了,那天明明是我先暈倒了,陸琮把我送去了醫院。他也是到了醫院才知道自己……可能是易感期。總之,陸琮沒有揍我,沒有打斷我的腿!”
眾人上下打量林想起一眼。
有人小聲問:“是陸琮逼你這么說的嗎?”
林想起猛掐人中:“你們平時天天接觸陸琮,難道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嗎?他怎么可能打人?你們未免也把他想得太可怕了。”
“起子,是你把陸琮想得太無害了吧。”
“就是啊,我們正是因為太知道陸琮平時的為人,所以現在才會有種驚悚的感覺。要是換成隔壁班那個沈嶠嵐,我反倒覺得無所謂了,因為他不管信息素失不失控,都挺瘋的。可這是陸琮啊,從我們認識他到現在,他就一直是那樣好脾氣的人,誰能想到他一到易感期,信息素說失控就失控?”
“而且班長的信息素真的很恐怖……老實說,我都不敢回憶,就像天塌下來壓在我身上一樣喘不上氣。”
林想起一時語塞。
站在他的角度,會覺得同學們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陸琮絕對不可能失控傷人。
但是如果站在其他不知情的同學的角度,其實這些擔憂可以理解。
幾周前,同為極優性Alpha的沈嶠嵐在學校里傷人,是陸琮主動站出來保護了在場的同學,用自己的信息素對抗了沈嶠嵐的挑釁。
而如今,陸琮一個人的信息素竟覆蓋了整個操場——當時在場的除了Beta,還有為數不多的一部分Alpha——但所有人全軍覆沒,無一人可以頂著陸琮的信息素站出來與他對抗。
這種狀況最恐怖的點在于,曾經保護他們的人,差點傷了他們。
他們不像對待沈嶠嵐一樣,只管一味地吐槽抱怨就好,他們一邊相信陸琮不是故意的,一邊又控制不住地想:那陸琮下次還會不會再失控啊?
這種壓迫感,除了來自于陸琮信息素本身,也來源于同學們一直以來對陸琮的印象被推翻。
對于比自己強大太多而且隨時可能失控的人,他們骨子里畏懼,這是在所難免。
可是只有林想起知道,陸琮從頭到尾都沒有失控,也沒有進入易感期。
所謂的信息素失控的說法,只是為了幫林想起掩蓋分化的真相。
陸琮寧愿讓自己置身于流言蜚語和偏見,也好好地替林想起守住了秘密。
林想起不是第一次意識到,他被陸琮保護得很好,甚至是太好了。
陸琮給他編織了一個幾乎密不透風的安全地帶,林想起享受著這種妥帖的照顧,對此越來越依賴,有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輕松和任性其實是建立在陸琮的沉默不語的犧牲之下。
“不是的。”
林想起在大家嘈雜紛亂的說話聲中,忽然開了口。
大家都下意識地看向了他。
林想起攢緊了拳頭,自己給自己打氣。他想,陸琮已經保護了他那么久,這一次也該換他來為陸琮做點什么。
退一萬步講,本來陸琮就什么都沒有做錯,他應該把真相告訴所有人。
不就是公開自己Omega的身份嗎?乍一想其實也沒有什么非要隱瞞不可的理由……吧?
林想起腦子一熱,不管了,直接說:“事情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陸琮不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只是為了——”
“林想起。”
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既陌生又略微熟悉的聲音。
林想起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泄下去一半,和其他人一起向門口看去。
當場窒息。
怎么是沈嶠嵐?!
不是,這廝怎么又出來刷存在感了?
這時,周圍其他人都低下聲給林想起吐槽,說:“這幾天你和班長請假,這位少爺三天兩頭地過來蹲點,不知道想干什么。今兒可讓他逮著機會了。”
“起子,你別出去了。我嚴重懷疑沈嶠嵐是表演型人格,之前你追他的時候他多高冷啊,現在你不理他了,他自己卻坐不住了。神經。”
林想起當然不可能出去。
他心里猛地打鼓,慶幸自己剛才沒有來得及把話說完。
他怎么能把沈嶠嵐這么個巨大的炸彈給忘了?
隱瞞Omega的身份,除了是避免在學校里受到大家過多的關注和猜測以外,最重要的,就是不想和沈嶠嵐繼續扯上關系啊!
沈嶠嵐這個擰巴瘋批渣男,之所以對林想起忽冷忽熱,一會兒想挽留一會兒又推開,不就是因為他看不上林想起的Beta身份嗎?
要是讓他知道林想起實際上是個Omega,那以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霸道人設,還不分分鐘上演巧取豪奪的狗血劇本?!
林想起心里一哆嗦,直接扭過臉,拒絕和沈嶠嵐對視。
誰也沒想到,沈嶠嵐這個目中無人的大少爺就這么走了進來。
“喂喂喂!你干嘛呢?禁止串班不知道嗎?”陳秋天伸出手臂擋在林想起身前。
林想起感動:“好兄弟。”
沈嶠嵐冷冷一笑,伸手在陳秋天脖子處晃了晃,嚇得陳秋天當即躲在了林想起胳肢窩下面。
林想起:“?”
好吧,再鐵的兄弟情,也抵不住身體的條件反射。
其他人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沈嶠嵐走進來,生怕這個脾氣火爆的alpha發起瘋來創死所有人。但有聰明機靈的人,已經跑出去找老師了。
林想起盯著沈嶠嵐,表面很平靜,其實心里慌得不行——他今天出門應該有好好收斂信息素吧?Omega腺體分化前后應該看不出太大差別吧?他應該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性別吧?
“你……”沈嶠嵐突然說話。
林想起應激一般打斷他:“我是Beta。”
沈嶠嵐:“?”
林想起抬起下巴,虛張聲勢地說:“你一個首富家的大少爺,又是極優性Alpha,老這么糾纏我一個Beta,說出去不嫌丟人嗎?”
旁邊的人附和說:“就是,不嫌丟人嗎?”
陳秋天在林想起胳肢窩下面小聲蛐蛐道:“丟人。”
沈嶠嵐眉梢直抽抽,冷聲對林想起說:“就非要這么跟我說話?”
林想起:“我根本不想和你說話。”
沈嶠嵐瞇了瞇眼,竟然沒有破防,而是繼續硬撐著嘴硬,道:“你這是追不到我所以因愛生恨了?連看我一眼都不敢。”
林想起:“……你這些尷尬的臺詞能不能留給別人。”
這種狗血劇本他可接不住。
沈嶠嵐嗤笑:“別以為我來找你,是多關心你。”
林想起:“誰問你了?”
沈嶠嵐充耳不聞,繼續說:“聽說運動會的時候,陸琮信息素失控傷了你,你請了一周的假?”
林想起冷森森地掃視了周圍一眼,同學們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絕對不是我們說的!這些謠言都是外班的人在傳!咱們自己的班長,再怎么也輪不到別人蛐蛐!”
林想起哼了一聲:“量你們也不敢。”
他們頂多也就是自己八卦一下,對外還是很維護陸琮形象的。畢竟陸琮是一班之長,一直以來對他們也不賴。
沈嶠嵐敲敲林想起的桌面,抓回他的注意力,語調怪怪地說:“你去的什么破醫院,一點小傷治那么久。今天放學,跟我去一趟我家的醫院。”
眾人噤聲,露出了很想八卦但又不敢開口的表情。
林想起則是心頭一緊,恐懼無比——沈嶠嵐怎么回事?原文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嗎?
他咽了咽唾沫,故作沒聽懂,說:“首先,陸琮沒有傷我,我請假只是為了在醫院照顧陸琮。其次,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干嘛要和你去你家的醫院。你想賺我的錢啊!”
沈嶠嵐先是被他的前一句話給氣到,想問他陸琮到底得了什么大不了的病,竟然要林想起去照顧一周。
但還沒來得及氣太久,又被林想起后一句話神奇的腦回路給噎住。
“林想起……”沈嶠嵐扶著額,“你簡直不知好歹。”
林想起:“你也挺沒事找事。”
沈嶠嵐時常不知道該怎么對待林想起,但直接離開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干巴巴地又給自己找了個話題,說:“極優性Alpha的信息素不是你一個Beta可以承受的,尤其是陸琮那家伙,你們不是一路人。”
每個Alpha都味道都有其獨特的屬性,沈嶠嵐感受過陸琮的信息素,那是一種暴力殺戮血腥瘋狂的味道。連他都沒有辦法在那種氣場之下撐太久,更何況是林想起。
林想起壓根就不應該和這樣的Alpha走太近。
“沈嶠嵐。”林想起冷下臉來,說,“我和陸琮的事輪不到你管。”
沈嶠嵐:“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最好離陸琮遠點。林想起,即便你長得像Omega,但也并不真的是。你不可能承受一個Alpha的易感期,所以不要一見到Alpha就往上貼。”
其實說完這句話,沈嶠嵐也有些后悔。
他總是忍不住把話說的很難聽,但心里明明不是這樣想的。
“操,你說什么呢?!”陳秋天比林想起還激動,直接站起來推了沈嶠嵐一把,“我跟你拼了!”
林想起和其他同學連忙去攔。
在過程中,林想起超“不小心”地踩了沈嶠嵐一腳,體重一百七的體委也十分“不經意”攮了沈嶠嵐一胳膊,還有平日里最內向含蓄的學委,由于沒有勸架經驗,所以只能“錯誤”地拿手里的練習冊猛砸沈嶠嵐腦門。
“算了算了,天哥。”
“別打,別動手。”
“哎呀你說這叫什么事兒啊~~”
沈嶠嵐幾乎是狼狽著被推搡出去,期間他也想過釋放信息素來壓制這些膽敢碰他的Beta,但不知為何,這次竟然忍住了。
他看著林想起退到了幾個同學身后,用一種疏離冷漠的眼神看著自己,莫名感到心臟難受——明明不久前,林想起每次見到他,都會笑臉相迎。究竟是哪里不對?
不,也許最不對的,是他自己。
他竟然會對一個Beta如此執著,本身就已經不可理喻。
沈嶠嵐緊了緊腮幫,沒有再做出更荒謬的行為,只狠狠盯著林想起又看了一眼,一言不發忿然離去。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為他們第一次讓沈嶠嵐吃癟而洋洋自得。
只有林想起心里不安生。
他本以為,只要脫離原文劇情,不再追求沈嶠嵐,按照沈嶠嵐的高傲人設,肯定不可能再和自己有什么瓜葛。
可是今天的沈嶠嵐,讓他很有危機感。他故意戳沈嶠嵐痛處,沈嶠嵐不破防。被眾人推搡,沈嶠嵐居然還忍住了不發脾氣。
這和原文設定里那個前期暴躁傲慢桀驁不馴又自尊心極強的渣A顯然有了出入。
就好像命運推著他們非得走向某個節點一樣。
林想起臉色略顯蒼白。
旁邊的陳秋天拍拍他的肩,開玩笑地問他:“怎么了?被沈嶠嵐嚇到了?”
林想起強行收起那些胡思亂想,笑說:“我被他嚇到?笑死,他被你們嚇到差不多。”
“哈哈哈!你還真別說,原來讓狂暴富二代吃癟這么爽!”
“下次有這種活動麻煩再叫上我,我剛才本來想薅他頭發的,沒趕上趟!”
林想起聽得直樂:“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踏入咱們大門了。”
陸琮回來的時候,和往常一樣,拿了一沓試卷。
他們班有這樣的班長,各科課代表都省事了不少。因為陸琮太靠譜,做事做人都挑不出毛病,所以各科老師每次有點什么安排,總習慣了直接叫陸琮去辦公室。
以往陸琮分發試卷的時候,大家為了減輕他的負擔,都會主動地去接。
但今天,所有人都顯得有些沉默。
陸琮把試卷放到每一組排頭的同學桌面時,沒有人主動去接,似乎害怕碰到陸琮的手,只能謹慎又不失禮貌地對陸琮笑笑,說:“辛苦了班長。”
陸琮頷首,沒有太多回應,似乎對大家這種若有似無地疏離并未察覺——又或者察覺到了,但并不在意。
試卷發完以后,陸琮走向自己的座位,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隨即聽見了桌椅摩擦地面的聲音。
陸琮的同桌尷尬地笑了笑:“嘿,不好意思啊班長。”
他本來想悄悄挪一下距離,以防和陸琮身體接觸——他發誓,絕對不是對陸琮有偏見,他只是擔心萬一陸琮又信息素失控怎么辦?據說極優性Alpha的信息素會長時間附著在衣服上。
這可是要命的。
其實不僅僅是陸琮的同桌,包括他前后的同學,也都在小心翼翼地拉開距離。
陸琮余光捕捉到這些細微動作,默了片刻后,淡淡說:“沒事。”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陸琮把桌面的書整理了一下,放進抽屜,主動拎起桌椅,走向了最后一排。
說實話,沒有人真的想讓陸琮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好像被孤立了一樣。他們對陸琮這位班長依然保有崇拜尊敬,只是同時,多了一份畏懼。
畢竟他們全班,在運動會那天,是離陸琮最近的一群人。
他們感受到的那種信息素的沖擊,也是最大的。
人骨子里會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陸琮也并不怪誰,他在和齊葉決定以“信息素失控”作為說辭來應付學校老師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這種心理準備。
更何況,陸琮確實不太在乎旁人的眼光。
他唯一只是擔心,林想起會自責。林想起一向心軟,很可能為了挽回陸琮在大家心中的形象,就忍不住把事情真相說出來。
陸琮搬到了最后一排的角落后,下意識抬眼看向了前面的林想起。
好在,林想起似乎并沒有受什么影響,他埋著腦袋,不知道在干什么,完全不關注陸琮。
上課鈴響起以后,班主任秦孝端著保溫杯走進來,還沒看到教室里什么場景,就先開口說:“把剛才的試卷做了,半小時以后我們來講。”
說完,他正好走到講臺,一抬頭,這才注意到,前排有個座位沒有人,而角落卻多了一個人。
秦孝看清了最后一排的人是陸琮以后,很快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作為班主任,他肯定不愿意看到班上哪個同學被排擠或特殊對待,但他也能理解同學們的擔憂。
猶豫之際,剛要開口說話,就看見林想起像一顆突然拔出的筍尖兒似的,直沖沖地站了起來。
秦孝被他嚇一跳:“你又要搞什么事?”
林想起嘿嘿一笑:“我搬個家。”
秦孝:“?”
還不等秦孝說話,就聽見桌子椅子瘋狂摩擦地面,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所有人捂住耳朵:“媽呀,我耳膜破了!”
林想起還抱怨呢:“怎么陸琮抬起來那么輕松,我拉都拉不動。”
秦孝氣得牙癢癢:“現在是上課時間,你給我坐下!”
林想起一邊哼哧哼哧搬著桌子,一邊說:“馬上馬上,搬完我就坐了。”
秦孝蹙眉:“你搬去哪兒?”
“我去找陸琮。”林想起說得十分自然,像是理所應當的事,“他說要幫我補課,助力我上首都大,所以我要和他坐同桌。”
秦孝愣了愣:“……是嗎。”
如果是平時,秦孝肯定不可能允許他這么隨意換座位,但現在,秦孝竟然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時,陸琮也起了身,主動接過林想起的桌子,搬到了自己旁邊。全程面色平靜,看不出什么想法。
鬧劇一般地換了座位以后,秦孝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行了,先做卷子。等會兒我再來調整一下你們的座位。”
教室里安靜得只聽得見筆落在紙上刷刷的聲音。
秦孝有意無意地注視著最后一排,居然連林想起都很乖地在做試卷,他無聲嘆了口氣,難得一次覺得林想起這孩子挺靠譜的。
林想起龍飛鳳舞地在試卷空白處用鉛筆寫了四個字——
【我后悔了!】
遞給陸琮看。
陸琮撐著下巴,看向他:“?”
林想起擦掉那四個字,又寫了一句:【不保持距離了,冬天這么冷,我還是喜歡和你待在一起。】陸琮很輕地笑了笑,在自己的試卷上寫:【好】放下筆,林想起眼珠子轉來轉去,確認講臺上的秦孝沒有注意到他們,于是悄悄從桌子下面伸出手去,戳了戳陸琮。
不需要任何言語,也不需要特別提醒,陸琮就已經從他這個小動作里看出他的想法。
于是他張開溫暖的掌心包裹住林想起的手,把略帶冰涼的指尖也一并握住。
林想起的耳朵躲在圍巾里偷偷紅了,臉上還要裝作很正經的樣子,滿腦子空白地盯著試卷看。
秦孝在這時忽然叫了一聲:“林想起!”
嚇得林想起手一哆嗦,努力往回抽自己的手。
陸琮竟然不肯,反而將他抓得更牢。
林想起心虛得差點冒出冷汗來。
他腦子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他和陸琮一起交到秦孝手里的那份“保證不早戀承諾書”。
完犢子了。
他這算不算違背諾言了啊?
在林想起的腦子里槍林彈雨硝煙四起之時,秦孝慢悠悠說了聲:“把后面那扇窗戶關一下。”
林想起:“……”
好吧,是他心虛過頭了。
林想起瞪了陸琮一眼,陸琮對他笑,手指輕輕撓了撓他的掌心。
好癢……!
林想起猛地抽回手,惡狠狠地一巴掌拍在陸琮肩上。
這一巴掌雖然不算用力,但聲音相當清脆。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看過來。
柔弱Beta暴揍兇悍Alpha。
好精彩。
林想起站起來關了窗戶,又對其他人道:“把頭給我轉回去,寫卷子!”
眾人:“哦哦哦。”
秦孝:“……”
第35章
很突然的,林想起就和陸琮成為了同桌。
這在過去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林想起這人有“前科”。
他跟別人坐一塊兒,頂多就是睡覺,發呆,在教科書上畫小人。就算是和陳秋天同桌,也基本只有陳秋天主動找他說話,他才會回一兩句。
但他和陸琮同桌的時候,基本每一科的老師都會在下課后找到秦孝,說:“你們班那個林想起太不像話了,不能讓他和陸琮同桌。”
秦孝起初還不懂,問:“怎么了?”
老師們說:
“今天給他們隨堂測驗,我本來還擔心林想起課都沒聽懂,會不會抄陸琮的。結果你猜怎么著?抄都不用抄,陸琮直接幫他寫了,他就在那兒看了一整節課的笑話書!”
“我的課更過分,他直接靠在陸琮肩上睡覺,我拿粉筆頭扔他,結果陸琮居然直接伸手給他擋了。那可是陸琮,你們班的班長!他不起一個帶頭作用,還跟著林想起胡來!”
“平時陸琮多聽話啊,上課安安靜靜的,從來也沒有違反過紀律,一跟林想起坐同桌,兩個人都瘋了。”
“所以我說秦老師,這種從小玩到大的孩子,關系太好,就不該坐一起。趕緊給他倆分開!”
后來秦孝趕緊把兩人的座位調開,生怕陸琮的成績被拖累,也怕林想起在課上玩得太嗨。
但這一次的座位調整,實在是無奈之舉。
即便陸琮如今佩戴了Alpha專用的頸環,而且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也恢復到了“信息素失控”之前的樣子,但只要聞過他信息素的人,身體都會殘留對這種高等級Alpha基因的本能畏懼。
不僅是同學們,就連身為班主任的秦孝,在面對陸琮的時候,也不可避免地會生出一種臣服與順從的心態。
秦孝可以維持表面的云淡風輕,靠的只是年齡與閱歷的堆積,而對年輕氣盛的孩子們來說,太容易受信息素影響了,誰都沒辦法怪他們。
除了林想起,沒有人敢和陸琮靠得那么近。
秦孝在講臺上一邊假裝吹著保溫杯里的茶葉,一邊用余光悄悄看著角落里的兩個學生。
當看到林想起一巴掌拍在陸琮肩上的時候,秦孝很平靜地想:好歹林想起主動換座位這個行為,替他這個班主任和陸琮這個班長都解了圍,今天也就不點名批評了。
當看到林想起在試卷上鬼畫桃符的時候,秦孝也想:沒關系,課后再說。
當林想起忽然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塞到陸琮懷里的時候,秦孝的手顫了顫,但還在自我安慰。說:沒事,以陸琮現在的成績,被打擾這一會兒也不礙事。
直到他看到,陸琮放下手中的筆,慢條斯理地整理好圍巾,細致地替林想起輕輕圍了兩圈,又把縫隙處掖好,并且還順勢摸了摸林想起的頭,然后重新開始做卷子。而林想起則懶洋洋地把下巴擱在陸琮的左邊胳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陸琮寫,時不時打個哈欠,把擠出的淚花蹭在陸琮的校服上——
這一刻,秦孝終于破防了。
他嘭的一聲,把保溫杯放下,引得全班抬頭看。林想起也嚇了一跳,直接支愣了起來,緊張地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朝秦孝看過來。
“林想起,陸琮,跟我來一趟辦公室。”秦孝環顧了一圈教室,“其他人接著寫,課代表管一下紀律。”
林想起沒想到,自己竟然又被要求寫了一遍“保證不早戀”承諾書。
他帶著十二分的堅決,以喊冤叫屈的口吻寫下“我和陸琮絕對沒有早戀”的話。
轉過頭瞄了一眼陸琮,差點氣昏過去。
因為陸琮的紙上寫著“我保證,早戀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學習”。
林想起趁秦孝不注意,踢了陸琮一腳,警告地瞪了瞪他。
陸琮故作看不懂,對他揚起嘴角一笑。
林想起咬咬牙,伸手去搶陸琮的紙,想給他改正。陸琮卻摁住了紙筆,沒有讓他拿到。
林想起正好發作,忽然聽到了秦孝清了清嗓子,說:“林想起,你先回去吧。我和班長聊聊。”
林想起愣住,手中的筆戳在本子上,留下一道別扭的墨痕。
他以為,他是最不聽話的,所以秦孝要聊也該和他聊。
為什么把陸琮留下來了?
林想起不安地看了陸琮一眼,陸琮安撫地拍拍他的背:“去吧。”
林想起不情不愿地“哦”了一聲。
看上去很乖地離開了辦公室,還禮貌地關上了門。
實際上他沒有走遠,貓在門縫那兒偷聽。
隔了有一會兒,他才聽到里面的人說話。
“聽林想起說,你要幫他輔導功課。”
秦孝的聲音透過門墻傳出來,不算很清晰,但大致能聽見內容。
陸琮說:“嗯,做了學習計劃,但還沒有開展。”
秦孝倒是不急,問了句:“為什么沒開展?”
“最近事情比較多。”陸琮說的模棱兩可,沒講明是什么事情多。
但確實,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請假,似乎總有出不完的岔子。
“你真的覺得林想起可以考上首都大?”秦孝問得很直白。
門外的林想起緊張地摳了摳墻磚。
他聽見陸琮說:“問題不大。”
秦孝:“是為了安慰他,敷衍我,還是真心話?”
陸琮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他很聰明,從小到大成績都很好。初中時可以考到年級前三。”
當然,只在父母去世以前。
十四歲之后,成績一落千丈。但那時候大家都體諒林想起,也就沒有人逼他學習。
“其實他現在成績也不差。”秦孝半開玩笑地說,“上學期期末考,他有幾科的試卷連題都不做完,也及格了。”
陸琮點頭:“是。”
秦孝:“但這反而麻煩,你明白嗎?”
陸琮沒說話。
秦孝又道:“他已經習慣了這種渾水摸魚的日子,明明可以做到的事情,偏偏要耍懶。口頭說要考首都大,但也沒見付諸行動。他沒有進步的沖勁,你做再多的學習計劃也沒用。”
“他……”陸琮難得一見的詞窮。
因為秦孝說的不錯,林想起很奇怪,明明有目標,但似乎沒有動力。
秦孝又說:“你可以給他找無數借口,但事實無法改變。其實我建議,你不要想著半年時間把他的分數拉到六百八,這個太不實際,你先顧好你自己,林想起那邊,我會多找他談幾次話,先把他的心態調整過來。”
陸琮卻說:“我沒關系。”
秦孝以為他是客氣,又說:“學校對你的期望很高。”
陸琮很隨口地說出了一句讓秦孝半天合不攏嘴的話。他說:“我讀不了大學。”
不僅是秦孝,門外的林想起也傻住了。
讀不了?
什么叫讀不了?
陸琮成績那么好,是可以科科考滿分的人,他都讀不了大學,誰能讀?
而且他不是答應過自己,要一起上首都大嗎?
秦孝替林想起問出了這個問題:“為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和學校這邊講,我們都會積極幫你解決。”
陸琮心平氣和地碰了碰自己脖子上的頸環,解釋說:“因為這個。”
秦孝也在電光石火間明白了:“因為你的信息素檢測結果無法通過高校體檢?”
“差不多。”陸琮沒有詳細解釋這件事。
其實主要還是抑制劑失效的原因。
陸琮的信息素太危險,但他如果能滿分考入首都大,高校應該也不會拒絕這樣的學生。可是抑制劑的失效,意味著陸琮以后都會是一個不穩定因子。
而且佩戴頸環,基本意味著這個Alpha是需要特別管控的。哪怕考滿分,尋常高校也不太可能接受這樣的學生就讀。
秦孝聽完后,整個人魂兒都沒了。
雖然陸琮還是會參加高考,他的成績對于他們學校來說也很重要。可是一個這么優秀的學生,上不了大學,換誰來都會覺得可惜,太可惜。
陸琮卻很平靜:“沒什么。”
齊葉早在研究院幫他申請了一個特殊職位,主要就是在信息素相關的軍事武器研發項目中做一些配合,雖然沒有什么實際上的活兒給他接手,但可以給他一個研究員的身份。
如果林想起順利考入了首都大,陸琮可以立刻接受那邊的邀請,并在半年之后,申請一次聯盟高校進修的機會。
到時候他就可以進入首都大了,只不過過程麻煩一些。
對陸琮而言,也不算什么。
結果并沒有改變。
秦孝聽完他的話以后,眉頭皺在了一起:“聽起來,你的所有計劃,都是從林想起的情況出發的。”
陸琮并不否認:“嗯。”
“你對研究院的工作感興趣嗎?”秦孝問。
陸琮:“說不上。”
秦孝:“那你怎么輕易做出這種決定?”
“不算輕易。”陸琮淡淡地看了秦孝一眼,“當我知道我沒有辦法直接考入首都大的時候,也很無奈。我擔心他會因為我而放棄首都大,甚至放棄高考,想了很多,最終定下這個方案。”
秦孝忽然有些氣悶:“說來說去,你從頭到尾考慮的也不是自己。”
陸琮好像是不能理解秦孝的說法,頓了頓,問了一句:“聯盟中心研究院,很差?”
秦孝一驚:“當然不!那可是全世界最聰明的人才能進去的地方!”
陸琮失笑:“既然如此,為什么替我遺憾。這世上很多事情對我而言,都太過輕松,考大學找工作只是最無足輕重的一環。”
這話聽起來很招人恨,但的確是事實。
秦孝此前也不知道陸琮的母親竟然在聯盟地位如此之高,想來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沒大學可讀。
他真正替陸琮遺憾的,不是他不能正常上大學,而是……
他覺得陸琮和林想起一樣,這兩個孩子都還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樣的未來。
林想起的懵懂是很淺層的,旁人一看就知道他很多東西都不開竅,所以偶爾做不出選擇也很正常。
但陸琮的懵懂藏得很深。
他有最完美的計劃,最完美的準備,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做這一切究竟想要達成怎樣的結果。
他會這樣做,只是因為,這樣的結果是林想起最能接受的。
一直以來,所有學生里,陸琮給秦孝的感覺最好。他是那種,有眼睛的人一看都知道這孩子未來一定會成就一番事業的類型。
而陸琮也確實表里如一,無論是性格人品還是學習成績,他都太優秀,永遠都表現出游刃有余的樣子,讓人誤以為他一定對所有事情都盡在掌握。
但秦孝此時此刻才驚覺,人無完人,陸琮也有固執而笨拙的一面。
這節課結束前十分鐘,陸琮和秦孝一起回了教室。
秦孝抓緊時間給大家訂正了答案。
陸琮坐回座位的時候,余光看到林想起寫滿字跡的試卷,微微一愣。
林想起抬頭沖他笑:“你們聊什么了,居然這么久才回來。我自己寫得手都累了。”
說著,他就把手伸給陸琮,讓陸琮給他捏捏。
陸琮沒有拒絕,握著他的手掌,指腹在掌心揉了揉。
對完答案,林想起很得意地把試卷遞給陸琮看:“就錯了一道,背書背岔了。還有最后一篇閱讀理解我沒來得及做。我這樣能考首都大嗎?”
陸琮很快地看了一眼,確實只錯了一處,不過這一科對林想起而言本來也不難。他夸了一句:“很厲害。”
下課鈴響起,陳秋天遠遠地喊了一句:“起子,小賣部走著!”
林想起平時老愛往小賣部跑,有時候買瓶椰奶,買點零食,有時候什么都不買,就是想散散步吹吹風。
但今天,他卻拒絕了陳秋天:“我要復習,你自己去。”
陳秋天和幾個男生一起發出了猿猴似的叫聲:“不得了,我起子哥要發奮圖強了!”
林想起懶得搭理他們,很認真地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書本,把下一課要用的書拿出來。
陸琮一直看著他,沒說話。
林想起說:“把你筆記給我一下。”
陸琮把筆記給他,看著林想起從第一頁開始看,但速度很快,面對那些復雜的公式也基本一遍過,課間十分鐘全都埋頭苦讀,期間只問過陸琮一次:“這個看不懂,要考嗎?”
陸琮說那個不考,是他自己推出來的,隨手寫在了后面,不重要。
林想起點點頭,又接著看,直到上課鈴響起。
說實話,林想起突然這樣認真,讓別人來看,會覺得有作秀的成分。因為他復習筆記的速度比看漫畫書的速度還快,而且和他平時的樣子實在差距太大,這樣的轉變生硬而突然,中間沒有一點過渡。
但陸琮卻知道,林想起沒有在裝努力,而是真的看進去了。
林想起的認真和敷衍其實都很容易看穿。
他用心做一件事的時候,心無旁騖,根本不會管周圍的人和事。但如果是敷衍,眼珠子就能轉出火星子。
陸琮一開始只是有所懷疑,直到整整一下午的課,林想起都嚴陣以待,從無分心,沒在和陸琮說過小話傳過紙條。
事出反常,必有緣由。
林想起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而且時機這么湊巧,剛好在他和秦孝談話以后。
陸琮不難猜到,林想起聽到了他剛才在辦公室里說的話。
陸琮在等林想起質問自己。
林想起肯定接受不了他因為信息素而無法考大學這件事。
可是情況復雜,無法轉圜,所以林想起多半會自責,愧疚,痛苦。
他甚至可能會對陸琮說出“如果你不能上大學那我也不上了”這種話。
陸琮在心里打好腹稿,他可以告訴林想起,進入研究院是一個非常好的選擇,他可以在高校進修兩年時間,每天一如既往同進同出朝夕相處,他們還可以在首都買一套屬于他們的公寓,住在一起,就算陸琮兩年后回到研究院,也只是白天分開,晚上還是可以回同一個家。
他把什么都想好了,連怎么哄林想起的語氣都想好。
可是林想起沒有問他,什么都沒問。
而且林想起還變得很有干勁,一副要靠自己努力考上聯盟狀元的勢頭。筆頭唰唰唰在紙上做題,唯一主動找陸琮說話的時候,都是在問他:“這道題為什么要這么做?”
陸琮給他講完,他很快就理解,并且舉一反三,開始做別的變形題,基本沒有出過錯。
晚上回到家。
林想起在院子外告訴陸琮:“我回去洗個澡就來找你。”
那時候陸琮以為,他應該是要來找自己談談了。
結果一整晚。
林想起一直在學習。
他雖然聰明,但畢竟過去落了一大截功課,所以筆記里有很多陌生的知識點,于是把陸琮放在旁邊當一個全自動點讀機。只要看到不懂的地方,他就戳一戳陸琮。
陸琮本來想要幫林想起從最基礎的地方開始補習,沒想到林想起自己看得更快些。
陸琮始終沒有等到林想起質問他。
不僅是今晚。
后來幾天,林想起依舊保持著對學習的熱情,以及對陸琮不能上大學這件事的沉默。
以至于,陸琮逐漸開始不確定了。
也許林想起什么都沒聽到,他只是突然熱愛學習了而已。
否則怎么解釋得知陸琮無法讀大學以后,林想起卻變得更努力了呢?
十二月的月考,林想起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地成了班上進步最大的那個人。
雖然還沒有創造暴漲兩百分的奇跡,但從上一次綜合考試的四百多分,進步到了五百八十分,已經是非常驚人的成果。
考慮到林想起的成績一直不穩定,過去也曾有過五百多的好成績,所以這一次,秦孝明明很高興,也故作淡定地對林想起說:“保持,重要的是保持。你是聰明,但你太浮躁。如果這次期末你還能保持這個成績,那就證明你是真的進步了。”
林想起拿出氣勢來,說:“沒問題,如果我期末沒有退步,能要個獎勵嗎?”
秦孝大氣地說:“可以。”
林想起:“確定?”
秦孝:“當然。”
林想起:“那我不做寒假作業啦!”
秦孝:“……”
還不等秦孝拒絕,就看見林想起一溜煙地跑掉了。
對于林想起的進步,陸琮不知道應不應該高興。
首先當然是要夸林想起的,因為他這段時間確實很努力。
但陸琮始終不明白,林想起這樣的改變是出于什么目的。
而且陸琮還發現一件事。
林想起似乎在偷偷和唐鷺雨聯系。
雖然這么說有些奇怪,因為他也算不上“偷偷”,有時候當著陸琮的面,他也會給唐鷺雨發消息。
但是畢竟林想起的病已經痊愈,他和唐鷺雨之間似乎沒有什么必要保持這么密切的聯系。
陸琮也不是沒有問過林想起:“你和唐醫生聊什么了?”
林想起的回答,既簡單又復雜,他說:“聊你的易感期,也聊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
這個回答讓陸琮無從下手。
因為林想起確實擔心他的易感期,所以為這件事找唐鷺雨無可厚非。
陸琮也問過唐鷺雨同樣的問題,但奇怪的是,唐鷺雨顯得比他還迷茫。
“我以為是你讓他來問的,因為他總是問我一些關于你的基因和信息素的事情,從易感期到信息素的擴散影響,問得很具體。我還想,是不是你解釋不清楚專業的知識,所以打發他來問我。我甚至把我前些年的相關論文全都發給他了。”
陸琮看著學習一天比一天認真的林想起,越來越覺得,有什么事情在脫離掌控。
這種失序讓他不安。
陸琮一向認為自己了解林想起。
從五歲初見至今,十余年時間,他比林想起早熟,心思重,想得多,而且很擅長觀察人們細微表情下隱含的思緒變化。
所以他也看得更遠,做的每個決定都更謹慎。
林想起是一顆質地輕盈透明的寶石,他天然形成了漂亮剔透的表象,內里也天真單純,不含雜質,一眼足以洞悉全部。
陸琮以為憑借他對林想起的了解程度,他選擇的方式一定是林想起最能接受而且不出差錯的,事情會按照他的想法慢慢發展至一個順理成章的圓滿地步。
不僅是對高考后的計劃,也包括他一直以來對兩人關系的處理。
從當初明白自己的感情,到決定以和緩而穩妥的方式找尋時機,陸琮一直是理智的。
他總有分寸,從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所以即便喜歡林想起這個認知很早就出現,他也可以按耐許久。
其實早些時候,陸琮還不是那么能忍。
上了高中以后,隨著身體發育逐漸趨于成熟,Alpha的易感期也越來越不受控制。
陸琮注射抑制劑的頻率增多,和林想起的身體接觸也慢慢變成了一種針對他隱秘欲望的折磨。
他常常看著林想起發呆,會毫無理由地碰一碰林想起的頭發,卻在林想起主動靠近他的時候,很冷淡地只接觸對方的衣服。
齊葉算得上是一個非常尊重孩子自由意志的母親,但也曾試圖勸陸琮,讓他在身體還沒有出現不可控的麻煩以前,選擇一條更為好走的路:“其實你自己也知道,你的情況,走軍政的路線最為合適。你的信息素在軍部那邊不用壓抑得那么狠,而且聯盟政府從你出生開始,就一直很關注。小時候你也答應過我們,以后可以試試……”
其實無論未來是從政從軍,或是去研究院,陸琮的基因天賦任何時候都將成為他破格準入的資本。
唯獨留在這里,在一所幾乎全是Beta的普通學校里,他太過強悍的信息素反倒是負擔。
那時陸琮的態度很難琢磨。
乍一看會認為他也許未必堅決,語氣尋常到像是在和齊葉聊著今天的午飯,用一種吃到了討厭的餐食的口吻,不是很順心但也沒什么攻擊性地說:“不用,這樣就好。”
齊葉似乎是早有預料,因此沒有表現得很激動。
換作普通家庭,生出一個這樣得天獨厚的Alpha,勢必要將他推上頂峰的。
但齊葉和陸霍的野心從來只會交由自己處理,想要什么他們自己會爭取,想站上頂端,他們自己會攀爬。
他們不把太多的壓力給到陸琮,因為陸琮從一出生就已經背負了過多的東西,療養院隔離的那五年,讓他們對陸琮愧疚難當。
所以如果陸琮長大后有自己想要堅持的事情,他們不會苛求太多。
但齊葉知道,陸琮想要的或許很難達成,所以也難免擔心,問他:“你這樣做的意義是什么?”
陸琮就像是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樣,臉上難得的一片空白。
他明白齊葉的意思。
那時的林想起還是一個Beta,陸琮和他走得太近,是有可能傷害到他的。
但如果只是因為這樣的理由就要放棄,陸琮也辦不到。
他可以很輕易地抑制自己的信息素,卻沒有辦法抑制感情。
而且,林想起實在算不上獨立,他有不少壞習慣,生活中常常把自己搞的亂七八糟。
還不乖,出事了不會立刻尋求幫助,總想自己硬撐,撐不下去了也不說,覺得躲在被子里偷摸哭一下就好了。
好在陸琮每次會發現,會哄他。陸琮把他幾近破碎的一切收拾起來,沉默地拼好。
所以如果陸琮離開,林想起不可能照顧好自己。
陸琮把這些話如實告知齊葉,沒有太多煽情,只是陳述他認為他不可以走的原因。
齊葉很少飲酒,那晚足足喝掉了半瓶XO,醉過去以前,抱了抱陸琮,說:“如果他不想,你也不要逼他。”
陸琮說:“我知道。”
陸琮想過最壞的結果,就是林想起對他沒有任何多余的心思。也許是因為林想起身邊沒有別的人可以依賴,所以退而求其次地倚靠在他的身邊。
最差不過是林想起利用他熬過寂寞。
但這樣他也可以接受。
林想起如果愿意,可以利用他很久。或許一輩子,陸琮覺得都還好。
只是陸琮怕有一天,林想起不再需要他。
他大概狠不下心強迫林想起,所以如果林想起真的做出決定,陸琮除了成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天夜里十二點的時候,林想起又在陸琮房間里苦學。
陸琮想,要不要就坦白。
不管林想起究竟有沒有聽到他和秦孝在辦公室里的對話,反正事情總要暴露的。
林想起如果有別的期許,只要說出來,陸琮都會照辦。
陸琮默默地下樓,給林想起煮了一碗夜宵。
只是回來的時候,林想起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又一次錯過談話的好時機,陸琮把碗輕輕放下,將林想起放到床上,去浴室里接了一盆熱水,打濕毛巾后給他擦了擦身子,換了一件睡衣。
整個過程林想起都沒有醒過,可見確實累了。
陸琮把他塞進被子里,卻沒有離開,俯下身在林想起眉心落下一吻。
很突然的,林想起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也不知是醒著還是做夢,把他往下拽了拽。
陸琮微微一頓,便順著他的力道,彎腰下去,和林想起接了個不算太過分的濕吻,克制在了饜足和欲求不滿之間,舌頭退出來的時候,林想起微微睜了眼,濕汪汪地看著他。
陸琮其實不太明白這個吻的緣故,但他很珍惜,因為這是第一次,在沒有任何前置條件的情況下,林想起主動吻他。
但林想起今晚已經累了,所以陸琮并不打算繼續。
“睡吧。”
他的手撫摸著林想起的后頸,輕而慢地揉捏安撫。
林想起卻又不睡了,懶懶地說:“你煮的湯圓呢?”
陸琮說:“涼了,要吃的話,我再去做一碗。”
林想起抬起脖子,在他鼻尖蹭了蹭:“那不吃湯圓了。”
陸琮嗯了一聲,以為他這下要睡了,可是卻發現勾著自己脖子的手更緊了些。
林想起說:“吃一下你的信息素。”
陸琮以為自己聽錯,怔愣少許。
林想起的手很沒有分寸地摸到頸環的鎖處。他已經從唐鷺雨那里得到了第一權限,可以隨意開關陸琮的桎梏。
滴的一聲后,頸環解開,林想起摸到了Alpha早已跳動如雷的腺體。
他說:“快點呀,我很餓。”
陸琮凌厲的眉眼間原本凝著一片迷失方向的霧,在林想起的撩撥之下,散開了些許,但仍舊不太確定眼前發生的一切是否是他壓抑太久所產生的幻覺。
他釋放了一些信息素,林想起很輕地嘆了一聲,同時也給予甜甜的椰奶香回應。
Alpha兇悍的味道立刻被這份香甜中和。
陸琮壓下身子,吻了吻林想起的臉頰,身體有種箭在弦上的燥熱急迫,但卻依舊平靜地告訴懷里的Omega,說:“你該睡了。”
林想起濃密纖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靠近陸琮,將頭低下去,手也胡亂摸索半天。
忽然,陸琮身體一僵。
他感受到林想起的手探入了衣服里面,沒什么經驗但卻非常堅決地摸到了自己的東西,壞心眼的Omega笑了笑,在他耳邊說:“好燙……你真的覺得我該睡了嗎?”
第36章
林想起的手很軟,是一種有別于普通膚質的軟。溫度也比平時高一些,收攏手指的時候,掌心凹進去一個很小的溫熱的窩。
他顯然是不打算睡,也不打算讓陸琮睡。就這樣用手或快或慢地,像挑逗,但更多的是照拂,因為做得很認真。
一邊撫莫一邊問陸琮:“我做的對不對?”
陸琮沉默著,呼吸逐漸加重,很沒有辦法地看著他,眉心攏出一抹不敢松懈的痛苦。
林想起沒有等到回答,多少有些不高興,主動服務卻沒有得到夸獎,積極性受打擊,撇撇嘴:“很爛嗎?那算了。”
說著便要松手。
但很快被陸琮一把摁住。
大手覆蓋在他手背,帶著林想起緩緩重來。
“做得很好。”陸琮貼在他耳邊說,“進步很大。”
林想起的臉悄悄紅了一些,表面卻作出老練的模樣,說:“那當然,我都上網查過了。”
陸琮有些好笑,他覺得林想起最近學習學上癮了,對什么東西都有了鉆研精神,竟然會特地去查這些。
他平直的聲調中帶著些微輕喘,低笑問:“都查什么了?”
“就……”林想起真的開始思考。
很突然的,他手中的物什存在感極強地跳了一下,差點沒握住。他著急忙慌地雙手捧著,問出了一句讓陸琮險些泄氣的話:“它怎么會動?”
“網上沒說么。”陸琮聲音啞著,卻還逗他。
林想起輕飄飄瞪他一眼:“沒說那么多,這種詳細的問題人家要收費。”
陸琮頓了頓,驀地笑出聲,壓下去抱住林想起,許久沒有動,只剩胸膛輕微顫動,和一陣一陣帶著笑意的呼吸。
林想起推了推他,大約也知道自己說了很掃興的話,所以主動承認錯誤,說:“我不講話了,你快起來,繼續。”
陸琮深深看了他一眼:“琰琰,為什么。”
陸琮知道這時候問這個問題,多少讓人無趣。解釋起來也麻煩。
但他總認為,再不問,又會錯過好時機。
他已經錯過了很多次,經不起更多。
林想起回答得比陸琮想象中快:“躺著方便。”
陸琮沒有放過他,追問了一句:“為什么這么乖,今天要幫我。”
林想起反倒說:“摸摸你就是幫你了?”
陸琮捏著他的臉頰:“不是嗎?”
“當然不是啊。”林想起挑挑眉,“我在玩弄你。”
陸琮語塞,隨后笑了,重復他的話,帶著揶揄的口吻:“原來是玩弄我。”
“你給我玩嗎?”林想起抬起下巴,湊到離陸琮嘴巴很近的地方,但沒有親上去。
陸琮看他很久,低聲答:“給的。”
林想起開心了,伸出嫣紅的阮舌在陸琮唇上逗弄地一添:“真聽話,我會獎勵你。”
陸琮喉結幅度很大地滾動了一下,目色也越發的沉,瞳孔有深不見底的浴望。但沒有任其爆發,只伺機而動地看著林想起用不著調的方式挑釁自己的身體。
“陸琮,你躺下來。”林想起戳戳陸琮硬幫幫的匈肌,說,“這個姿勢限制了我的發揮。”
陸琮很順從,林想起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躺下以后,林想起把礙事的布料都扒拉掉,他動作很不溫柔,而且在給陸琮脫衣服的時候,發現肩頭卡住了,自己還搬不動陸琮的手臂,就急的直瞪眼:“你自己動動呀。”
陸琮帶著一抹笑,語氣卻很無辜:“剛才你說,我不能自己動。”
林想起理直氣壯說:“那我收回。”
他終于在陸琮的配合下把陸琮衣服脫掉了,先是兀自欣賞了一番陸琮的身體,夸陸琮肌肉練得很好,然后才重新將手握上去。
和一開始被陸琮的呎吋嚇到相比,現在的林想起已經是見過世面的林想起,一只手不行可以兩只手。
林想起為了證明他確實學有所成,就用另一只手的掌心覆在頂端輕輕一壓了一圈,但做得很溫吞,有些照葫蘆畫瓢的滯澀,除了給陸琮帶來一些上不去也下不來的刺激,并沒有別的效果。
但林想起自認為做得已經很到位,技術層面還原了網上的教程。在感受到陸琮身體輕微一澶,呼吸變重,而且頂部滲出些濕意后,他又加快速度,并且期待問陸琮:“是不是很爽?”
陸琮頗為無奈地看著他。
怎么講呢。
這個手法……爽是不至于,說折磨應該比較接近。
因為林想起的體力真的很差。
他快不了太久,每次都是努力幾下后,就胳膊發酸,然后悄悄放慢速度。
陸琮也不催他。
觀賞林想起在做這件事的表情,比享受林想起花里胡哨卻沒用的手法更有滋味。
不知是被林想起過分坦誠的好意取悅了,還是被他笨拙中透露著努力的手技巧所折服。總歸不能消滅林想起的熱情,陸琮便縱容著嘆了一聲:“嗯,爽。”
林想起驕傲。
林想起再接再厲。
林想起一連給陸琮上了好幾個技巧。
只是,他學的那些個“技巧”相當可怕。
在沒有閏華的情況下,無異于是在給陸琮敏敢處做生硬的摩擦拉扯。
陸琮中途有那么一兩次,是真的快泄氣了。
但林想起的小表情太認真,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手中的小陸。
視覺沖擊已經大過了身體的不適。
陸琮無法不興奮。
其實他根本不在乎林想起是否真的學到了什么技術,也不在乎今晚林想起究竟會不會讓他爽到。倒不如說,他認為林想起現在大概率只是在玩鬧,或許還帶著些戲耍他的可能。
但對陸琮而言,到這一步就已經足夠。
林想起不躲他,不怕他,還主動幫他做這種事,就算是痛了,陸琮也會說爽。
他要的向來也不多。
“……哎呀。”
時間一長,林想起開始發出一些懶洋洋的哼唧,撅著嘴,暗示陸琮,“手好酸啊,好累。”
好吧,根本不是暗示。
這已經是明示了,就是讓陸琮快點結束。
陸琮失笑,撐起身子,事實上根本也沒有真的投入其中,所以情緒要抽離也很快。他牽過林想起的手,輕輕給他揉捏了一下,說:“累了就睡吧,嗯?”
“可是你還沒好。”林想起還想再努力努力,但陸琮不松開他,他只能解釋,“已經很久了,我看著時間的,都二十多分鐘了,你一直不……”
“嗯,我的問題。”陸琮屈腿盤坐著,將林想起拉到自己懷里,吻他的眉心,吻他的眼睛,也吻他不服氣地撅起的嘴,笑說,“辛苦了,謝謝琰琰。”
非常禮貌的陸琮。
非常不開心的林想起。
林想起窩在他懷里,被陸琮安慰地親了好一會兒,大概還是不服氣,撐著陸琮的腿支起身,說:“我還學了一招,你再給我試試,好不好?”
陸琮完全不對他學到的那些招式抱任何希望。
可是眼看林想起好勝心起的架勢,陸琮知道,不給他玩進盡興,今晚是過不去了。只能愧疚地對自己的身體說了抱歉,然后哄著林想起:“好,試吧。”
反正用手弄的花樣來來去去就那么幾個,而且林想起也沒準備別的東西,只用他的兩只軟綿綿的手,大約也干不了太過分的事。
陸琮是抱著哄林想起的心情答應的。
林想起叫他退后,靠坐床頭的時候,陸琮依然露出了平靜而淡定的表情,他知道林想起的本事不大,應該不會刺激到需要背靠床頭才能撐住的地步,但還是很遷就地聽了。
床頭柜的鬧鐘顯示已經半夜十二點四十八分,陸琮擔心林想起休息不好,明天早起會難受,就提醒了一句:“琰琰,快一點鐘了,再玩會兒就……”
話沒說完,他猛地一怔,低頭看去——
林想起正張著嘴,很笨拙地嘗試包住他,結果發現稍有困難,于是用手扶著伸出舌頭添了添。聽到陸琮叫他的時候,他的舌尖還抵在上面,有些艱難地撩起眼皮看陸琮:“唔?”
陸琮很難從理智與渴求當中做出正確的選擇,不是很堅定地說:“……這個你不會,不要勉強。”
其實他應該知道的,林想起聽到這種話,就更不可能退縮了。
沒吃過難道還沒見過嗎?
上次陸琮就給他做過,林想起作為親身經歷的人,看也該看會了。
再說,他連數學都會,這個怎么就不會了!
于是林想起就更加賣力地張大嘴巴,好在人類的嘴可塑性很強,所以即便小陸的頭看起來有林想起的手腕那么粗,他也最終含住了。只是兩頰很酸,下頜吃力,吞得極不容易。
陸琮早就知道,林想起候龍淺,接吻的時候伸進去太多,他就會難受,渾身發軟,呼吸不暢。可是現在他還是賣力地把陸琮吃進去了,雖然留了大半在外面,但也已經碰到了敏敢的小舌。
陸琮感覺到,林想起有些想吐出來,可是他沒有,很堅強地挺過了最不舒服的階段。
只有在這種時候,陸琮才會發現,他根本沒有什么自制力。
他過去那些為人稱道的沉穩克制,被林想起濕漉漉的一雙眼擊潰,如今早已七零八落,露出了藏在其中最真實的一面。
他沒有裝模作樣地推開林想起,而是循著本能,伸手撫上林想起的頭發,極盡溫柔地觸碰著。
陸琮渾身的血液都已經沸騰,下復繃得很緊,請筋從爆發處開始蔓延,像一副怒火沖天的畫作。而勤勤懇懇的小畫家正在生疏地攪弄著墨汁,一點點逼出更多的烈焰。
林想起很得意地發現,這次的陸琮終于很快有了反應。
但不幸的是,隨著陸琮越發興奮的反饋,嘴里也就被撐得越痛。他覺得下巴快要脫臼了,于是可憐巴巴地看向陸琮,希望陸琮知道他的嘴巴已經到了極限,不可以再過分了。
對視的那一瞬間,陸琮眉心狠狠蹙緊,他的手查入林想起的頭發里,忍了忍,嘶啞著嗓子所:“可以了,讓開。”
陸琮很少用這種命令的口吻說話,聽起來很兇。
但林想起并不知道,陸琮不是想兇他,只是忍耐到了極限,每一個字都說得艱難。
可惜林想起退得晚了,一股帶著濃烈信息素味道的黏稠涌入候隴。他手忙腳亂地退開,被嗆得紅了雙眼,咳嗽了兩聲。
陸琮面色難言,攤著手放在他嘴邊:“吐掉。”
林想起可憐地吐出舌頭來,給陸琮看了一眼嘴巴里面,什么都沒有。他難過地說:“……已經吞下去了。”
陸琮喉結輕壓,半晌沒說話,只是沉默地起身,給林想起倒了一杯水,守著他喝完,又牽著滿腦子發懵的林想起去漱了個口。
林想起不知道陸琮怎么了,單從空氣中越發灼熱的信息素判斷,想必是不算很冷靜的。
他被陸琮塞進被子里,又看到陸琮拿了支藥膏,抹在他嘴角的一點開裂上。因為有信息素環繞,林想起沒有感覺到痛,很乖地任由陸琮給他上藥。
許久后,陸琮關了燈,也睡下,從后面抱住林想起。
從頭到尾都沒有評價過林想起的技術,搞得林想起還挺忐忑的。
閉眼前,林想起小聲問了句:“你覺得我做得好不好?”
陸琮把他抱得更緊,唇貼在他的腺體處,說:“好。”
很簡單的回答,林想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
但他太累了,學了一天,又給陸琮展示了一晚上的新招,實在沒有力氣再追問。所以就這么沉沉地睡了過去。
凌晨三四點左右,林想起醒了一次。
因為Alpha的信息素淡了下去,他在夢里有些不安穩。
林想起下意識側身去抱陸琮,卻發現床邊沒有人。
他揉揉惺忪睡眼,看了一下,發現浴室門關著,亮了燈,有水聲。
陸琮在里面洗澡。
林想起不明白他這個時間點洗澡干什么,想等陸琮出來就問問。
可是陸琮就這樣洗了很久,久到林想起又睡過去了,他都還沒有出來。
第37章 一更
第二天一早,林想起的就覺得喉嚨不舒服,嘴巴也有些輕微刺痛。
還不等他自己反應過來,陸琮已經把熱水和藥遞到他面前。本來這也沒什么,陸琮總是知道他需要什么的,所以接過來的東西他只要吃掉就好。
可是林想起看到陸琮往書包里塞了兩包潤喉糖,一瓶咳嗽糖漿,一瓶川貝枇杷膏,還有別的亂七八糟和喉嚨有關的東西。他忍不住好笑,啞著嗓子問陸琮:“你帶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生病,吃這些沒用吧。而且你未免也帶太多了。”
陸琮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向來淡定的臉上竟然出現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不重。”
林想起瞇著眼睛,“哦”了一聲,說:“行吧,那你都帶上,萬一我需要了。”
陸琮垂眸:“嗯。”
“陸琮。”林想起忽然喊了他一聲。
陸琮看過去。
“我不想走路。”林想起坐在床上,柔軟厚實的冬被推開,他懶洋洋地把手舉起來,“抱。”
很奇怪的,陸琮覺得他和林想起之間有什么東西不太一樣了。雖然很親密的事他們早就做過不止一次,但林想起的態度永遠是一切的關鍵。他知道林想起的主動一定是有原因,但陸琮竟然沒有想出一個合理的可能性。
陸琮彎腰將人抱起來。
林想起的兩條腿很自然地盤住他的腰,把臉靠在他頸側,蹭到了冰冷的頸環,小聲嘀咕說:“等著吧,我會幫你取掉它的。”
陸琮頓了頓,問他:“……怎么取?”
林想起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在陸琮耳垂處咬了一小口,說:“我還在想辦法,你不要急。”
陸琮當然不著急,因為頸環對他而言其實沒有太大的影響。
林想起不明白,以為頸環像手銬像枷鎖,束縛了陸琮。但事實上,以陸琮的能力,真想破壞掉,也不難。
頸環的存在是為了讓周圍的人安心,僅此而已。
但陸琮好奇。
好奇林想起為什么會突然有“一定會幫他取掉頸環”的想法,也好奇最近林想起的變化,是不是和這件事有關。
陸琮的感覺確實沒有錯。
林想起的不對勁越來越明顯,而且他變得很乖。
不僅體現在學習上,也體現在兩個人的相處中。
夜里睡不踏實了,林想起會輾轉反側地尋找陸琮的懷抱。在學校里他也不再害怕被人說閑話,要主動牽陸琮的手。陸琮給他講題,他不再分心,得到夸獎以后,會主動親陸琮。
林想起變得黏人,從牽手擁抱到接吻,每一樣都做得很自然。林想起也變得體貼,開始關心陸琮冷不冷熱不熱餓不餓困不困——要知道,以林想起那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生活自理能力,他連對自己都未必這么關心。
除此之外,他還一改過去的口是心非,開始嘗試在日常的聊天中時不時說一些很直白的撩撥的話。
會在寫作業的時候突然看著陸琮,說:“我想親一下。”
也會在睡覺前問陸琮:“你今天想不想弄弄呀?”
雖然有時候會用力過猛,把很曖昧的言辭講得像念臺詞一樣生硬,但陸琮依然會心動,就不算白說。
最讓陸琮頭疼的,就是林想起開始下廚這件事。
林想起早已經被陸琮慣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不覺得做飯這件事與他有關。
一方面是因為陸琮手藝好,把他的口味養得刁鉆,對普通的食物已經失去了興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林想起有過削土豆削到手,剝蒜后擦眼睛,徒手掰青椒最后被辣到滿屋子亂跑等一系列前科,所以陸琮一般不讓他進廚房。
但忽然某一天,大早上鬧鐘還沒響,陸琮就被一陣熏人的煙給嗆醒,下樓就發現林想起正在廚房里顛勺。
陸琮眼睜睜看著他把兩顆雞蛋炒得焦黑,然后偷偷摸摸倒掉,臉上露出很不爽的表情,拿出手機開始看那種很簡單的煎雞蛋教程。眼睛學會了,但再下鍋還是問題重重。陸琮感到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無奈。
陸琮感覺出來了,林想起正在努力學習對他好。
雖然林想起對陸琮一直以來也不算壞,但從未主動地為陸琮做過什么。尤其是生活上,幾乎都是他在依賴陸琮。
林想起突然開始做這些事,不得不讓人聯想,他是在回報陸琮過去對他的照顧,試圖以同等的溫柔和細心來對待陸琮。
只是他太不擅長這個了,因此做起來顯出幾分笨拙。
也可能,是因為林想起得知了陸琮無法上大學的事情后,太過自責,想要從別的事情上彌補陸琮。
陸琮抱著手臂倚在廚房門口,看著林想起被煙嗆到雙眼通紅的樣子,其實很想上前去幫他,但最終沒有出聲打擾。
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
明明最聰明的是他,最穩重的是他,最會應對變故的是他,但現在最笨口拙舌的也是他。
等林想起哭喪著臉把整鍋油都倒掉后,恍惚感覺身后有人,他心虛地轉頭去看,卻發現廚房門口沒有人。
還好。
他心里暗自僥幸,還好沒被陸琮發現他在浪費雞蛋。
林想起已經連續兩個周末往唐鷺雨的醫院跑。
陸琮每次都會陪他去,林想起并不拒絕,也沒有要避著他的意思。
只是去了醫院后,唐鷺雨就會安排陸琮檢測信息素指標,還有各種檢查。陸琮不想做的話,林想起就會用很幽怨的眼神盯著他。
他沒辦法,只能在明明沒有任何不適的情況下,配合著做各項檢查。
這一次,又耗掉一個鐘頭。陸琮解開身上大大小小的監測設備,和負責記錄數值的醫生點了點頭。
“唐院長在哪里?”他這樣問,實際上是想知道林想起在哪里。
那醫生道:“在她的小辦公室,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小朋友也在。”
陸琮點點頭,道了聲謝,便走出去。
唐鷺雨有好幾間辦公室,仗著醫院是自己建的,所以大方地折騰。陸琮知道所謂的小辦公室在哪里,徑直從電梯上去。
到了的時候,他發現門并沒有關上,只是虛掩著。陸琮抬手正要敲門,聽見里面傳來了林想起的聲音。
他還是那樣天真而直白,用最單純的口吻問了最讓人驚訝的問題——
“既然終身標記會影響雙方的信息素,那也就是說,要是哪天我和陸琮終身標記了,陸琮的信息素就會變得不如之前厲害?”
陸琮的手就這樣僵在那兒。
在還沒有想好應該如何面對問出這個問題的林想起時,他的身體已經代替他做出了選擇,無聲地退后了半步,站在了虛掩的門后,沒有驚動里面的人。
辦公室里的林想起和唐鷺雨全然不知道外面有人,他們對這個話題聊得正起勁。
唐鷺雨先是很震驚于,林想起竟然如此坦蕩地提到了和陸琮永久標記的可能,但她按捺住了八卦的心情,從專業的角度和林想起解釋了這個問題。
“如果是和別的Omega,那確實是存在信息素干擾的可能——干擾是指,低等級的信息素和高等級的信息素融合后,會中和掉高等級信息素的特殊屬性。
極優性和劣性的融合后,有極大概率讓兩個人的信息素都變成劣性。但也有百分之十左右的可能,讓兩個人的信息素都融合成為優性或極優性。”
“這個問題其實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定論,研究院和信息素發展進化中心也一直在做相關的實驗研究。只是多數情況下,優性基因想要延續和進化,必須要保證其信息素的純粹,一旦和其他人融合,不可避免會受到干擾。”
林想起聽得很認真,很快抓住了這句話的重點:“那我和陸琮都是極優性,而且我的信息素和他匹配度有百分之百,這種情況下,是不是也能保證信息素的純粹性?”
唐鷺雨很欣慰地點點頭:“你能理解到這一點,就省去我解釋的力氣了。沒錯,你和陸琮的情況不一樣,首先,同為極優性的AO,信息素都足夠強大,融合時基本不會受到對方的干擾。調查顯示,極優性的夫妻在永久標記后,信息素最大的變化只有味道,其特殊屬性和能力沒有受到任何干擾。”
林想起松了一口氣。
唐鷺雨又說:“還有一個很值得關注的點,就是你和陸琮匹配度百分之百這件事。這在過去是從未有過的情況,所以沒有案例可以參考,但無論從數據上還是從經驗上來講,我都有理由相信,你們的信息素融合,只會讓對方變得更好。陸琮的基因毫無疑問很強悍,但他父母都是進攻意識很強烈的極優性Alpha,這也導致了陸琮繼承了他們二人信息素里最不穩定的部分。而和你永久標記,就可能帶給陸琮他現階段最需要的穩定性。”
簡而言之,陸琮如果和林想起永久標記,那么大家一直最擔心的易感期,也就迎刃而解。
林想起聽完后,低頭抿著唇,看上去在很認真地思考什么。
唐鷺雨發現他有摳手指的習慣,通常在他糾結于一個很難抉擇的問題的時候就會這樣。
她不難想林想起在思考什么,如果唐鷺雨只作為陸琮的醫生來看,她一定會鼓勵林想起去做這件事。因為永久標記可以解決掉陸琮身體里埋藏著的大麻煩,而且陸琮家世不俗,為人也不錯,和陸琮在一起對林想起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可唐鷺雨說不出口。
她覺得林想起太小了,在不危及性命的情況下,她不認為林想起要這么著急用這種方式來救陸琮。
唐鷺雨決定不鼓勵也不打擊,客觀地告訴林想起這個事的好與壞:“但是任何事情都不能說百分之百確定,我可以和你講講我自己的經驗,讓你作為參考。”
林想起看著她:“你的經驗?”
“你應該知道,我以前是個極優性Omega,后來和一個劣性Alpha永久標記后,信息素受到了干擾。”唐鷺雨給林想起的水杯里加了點熱茶,說話的時候很輕松,似乎并不是要講什么沉痛的故事,而只是分享一些生活經驗,“現在我雖然不是劣性,但也完全達不到優性等級,信息素已經不能在醫療中使用。”
大概是因為唐鷺雨的語氣太過平靜,以至于林想起感受不到這件事的痛苦,他只是好奇:“為什么?”
按理說,唐鷺雨十來歲就學醫,畢業后也一直從事相關工作,她一定明白永久標記帶來的后果。為什么還是選擇這么做?
唐鷺雨反倒很驚訝地看著他:“你居然不是先罵那個Alpha?”
林想起:“我為什么要罵?”
“因為一般人聽到這件事,都會下意識地認為我不是自愿的。必然是某個臭不要臉的劣性Alpha誘拐甚至強迫我,導致我最后墮落了唄——”
她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已經被罵了很多年了,無論我怎么解釋,所有人都還是覺得我嘴硬,堅信我受到了迫害。”
林想起看了她許久,忽然放下手中的水杯,起身輕輕抱住唐鷺雨。
唐鷺雨身子一僵,慢騰騰問:“怎么了?”
林想起很小聲地說:“你看起來有點難過。”
唐鷺雨干巴巴地笑了聲:“沒有的事,我只是想用我的親身經歷告訴你,不要只是單純考慮陸琮,也要想想你自己——未必只有從極優性變成劣性才算是干擾,如果你的信息素味道從椰奶變成了很難聞的火藥味,也是一種干擾。”
林想起沒說話,仍舊抱著她,拍拍唐鷺雨的背,像在安慰。
唐鷺雨一邊否定自己在難過,一邊強作鎮定地笑著問:“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在難過?”
林想起言簡意賅:“你一直在笑。”
按理說,那不是一件值得笑的事。即便唐鷺雨真的很無所謂,也應該只是平靜地敘述。但她笑得太燦爛了。
唐鷺雨無語:“笑說明我早就已經不在乎了,怎么能說我難過。”
林想起:“你害怕被看出來所以才笑的吧。”
唐鷺雨:“哎喲,你年紀輕輕的怎么想那么多,真不是。你這樣有點強行給我上情緒了哈哈,我只是在說你和陸琮的事。”
林想起頓了頓,才說:“我也會這樣的。”
唐鷺雨:“……什么?”
林想起說:“因為我有的時候會像你這樣笑,所以我知道。”
唐鷺雨愣了好一會兒,忽然嘆了一聲氣,說:“好吧,真是的,這都被你發現了。我是有一點難過。”
“是因為那個和你永久標記的Alpha?”林想起問她。
唐鷺雨:“嗯。”
林想起:“他做了什么?”
唐鷺雨說:“他死了。”
林想起很后悔自己問了多余的話:“對不起。”
“不用不用,他死了都快十年了。早都忘干凈了。”
唐鷺雨反過來安慰林想起,“其實和他永久標記這件事,確實算是我沖動吧。你知道嗎,我以前是全聯盟最年輕的腺體療愈領域首席醫師,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可厲害了,聯盟離不開我,軍部也離不開我,我目中無人驕傲自滿,還以為人家看上的是我的醫術呢。直到終身標記后,我的信息素變了,于是一切全都變了。我一轉眼就被踹回老家。哈哈哈——”
林想起看著她,沒有笑。
唐鷺雨慢慢收斂表情:“不好笑嗎?憑本事作死。哈哈。”
林想起很惆悵地看著唐鷺雨,說:“原來我以前在陸琮面前笑得這么難看,怪不得他每次都能一眼發現我在裝。”
唐鷺雨嘴角抽了抽:“……下次給你做檢查的時候我會換最粗的針頭。”
林想起吐吐舌頭:“對不起吧。”
唐鷺雨陰險地說:“小朋友,我的故事是在警醒你,戀愛腦不可取。你現在還很年輕,輕易做出永久標記的決定,未來后悔怎么辦?”
畢竟陸琮的情況和當初林想起不同,他沒有生命危險,而且現階段只要有林想起的信息素,就已經可以維持穩定。在兩個人沒有感情濃烈到非彼此不可也不打算結婚的情況下,永久標記太不劃算。
林想起沒有要關注“戀愛腦”的說法,他反問唐鷺雨:“那你后悔了嗎?”
唐鷺雨噎住,答非所問道:“二十年前,有人愿意花九位數來求我的一支信息素緩解劑。現在我的信息素送出去都沒人要。”
林想起是真的很會抓重點,他一下就品出這句話里的怪異之處,說:“所以那時候,大家只是想要你的信息素,而不在意你醫術好不好。”
唐鷺雨:“……”
林想起又說:“但現在,沒有人再盯著你的信息素了,大家只知道你是全聯盟最權威的腺體專家。”
唐鷺雨終于繳械投降:“你的閱讀理解一定分很高。”
林想起點點頭:“嗯嗯。我聰明的時候就很聰明。”
笨的時候也很笨。
唐鷺雨笑道:“那么你現在知道了,當初的永久標記是我故意的。雖然是沖動,也是發瘋,但我確實沒有后悔。而且那時候,我以為我的信息素能救他……”
林想起一愣:“救他?”
“是的,因為我的信息素有很強的治愈能力。那時候我已經知道他的病以普通手段治不了,但我騙他說有辦法。我還跟他求婚,說只要他痊愈了我們就辦婚禮。”
唐鷺雨捂著臉,已經聽不出是哭還是笑,“所以為什么會有人花那么多錢來買我的信息素呢?明明沒有用。”
林想起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他一直以為唐鷺雨是一個很瀟灑的人,因為他總聽唐鷺雨說要去約會要去釣男人,聽上去好像這個人隨時都在流連情場。
現在想來,唐鷺雨只是想走出過去。但用了很多辦法,發現都不行。
“所以說啊,永久標記一定要慎之又慎。”唐鷺雨調整情緒的速度極快,她立刻就換上諄諄教誨的語氣,告訴林想起,“我知道,你是因為擔心陸琮受到易感期影響,所以想用這種方式幫他。但是這件事還要再慎重,永久標記會讓你的一輩子都被困住——”
也許是困在一段關系中,也許是困在過去。
可是林想起看起來卻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他說:“沒關系啊,只要能幫陸琮就好。”
他是真的覺得永久標記的影響和后果都不算什么,比起所謂的味道改變,他還是更擔心陸琮的身體出現問題。
唐鷺雨已經發現了,林想起似乎早就已經想好了這件事,根本不是來找她尋求建議的,只是想要確認一些疑問罷了。
她只是個旁觀者,也不打算插手林想起自己的決定,只是告訴他:“如果你真的有這個打算,一定不要沖動,得先和陸琮的父母說清楚。還有一點,現階段你不要想這個問題,你才剛分化成功,身體未必受得了。我建議至少再等一年,你再做決定。”
當初她建議林想起和陸琮永久標記,是因為那時候林想起的狀況很差,再糟也糟不過那樣。
可是現在不同了,林想起的身體再度發育,雖然比同齡人晚,但是各方面數值都很健康,這種時候再標記就得不償失,生殖腔還有可能因此受損。
但林想起卻說出很天真的話:“如果陸琮忽然就很不好了,我也不可以幫他嗎?”
唐鷺雨忽然覺得林想起的腦門上好像也冒出了“戀愛腦”三個字,但她知道林想起是很單純地想要幫陸琮,并非是被感情左右。就說:“陸琮還能有多不好?以前他得天天打抑制劑,現在有你的信息素,各項指標穩定很多了。你只要保持現在的頻率,給他信息素安撫就可以。”
林想起點點頭。他本來也不是非要和陸琮永久標記的,只是想要做好萬全的打算。
聽唐鷺雨說陸琮很穩定,林想起也就放心了,說:“那就好,我每天都有給他信息素的。”
唐鷺雨:“倒也不用每天……好吧,你要是覺得可以,也行。”
林想起本來還想再問唐鷺雨一些關于極優性Omega學醫這方面的事情,卻聽到有人敲門。
陸琮沒有走進來,他輕輕推開門,就站在那里,不近不遠地看著林想起。
林想起沖他笑,說:“你檢查完啦?”
陸琮朝他伸手,只簡單地回答:“嗯,走吧。”
林想起站起來,和唐鷺雨道別,說:“謝謝唐醫生了,那我先和陸琮走啦。”
他跑過去,牽著陸琮的手,很自然地靠在陸琮胳膊上,問陸琮,“今天指標怎么樣?”
陸琮說:“都穩定。”
林想起又說:“那你餓不餓,我們去吃點東西?”
陸琮說:“好。”
唐鷺雨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總覺得陸琮好像不太對。明明他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差別,說話語氣也一如既往的溫柔……
大概是眼神吧。
有種說不上來的沉悶。
第38章 二更
回到家以后,天色尚早。
林想起躺在沙發上,拿出手機,思想在學習和玩游戲之間做著艱難的抉擇。
他最近學得很努力,成績也有顯著提升,很想給自己偷偷放個假。但是又怕一次松懈帶來連鎖反應,導致之后學不進去。
正在糾結之時,陸琮忽然在他旁邊坐下,抽走了他手里的手機,看著他,說:“我們聊聊?”
林想起心頭一震。
過去陸琮說這種話,幾乎都是在林想起心里有事或者陷入困境的時候。陸琮會把林想起那些想說的不想說的話都給“聊”出來。
但是最近他好像沒干壞事吧?
要聊什么呀?
林想起露出迷茫又緊張的表情。
陸琮很無奈,問他:“你不知道我想聊什么?”
林想起點頭。
陸琮失語,輕扶額頭,笑得啞然。
也就是說,林想起最近那么大的變化,做了那么多一反常態的事,他自己竟然覺得是很正常的嗎?
還是說他是想隱瞞陸琮,才故意說不知道?
陸琮把林想起的手機拿出來,看著林想起,說:“可以嗎?”
林想起雖然不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陸琮解鎖了屏幕,點進去,找到了林想起和唐鷺雨的聊天記錄。
在今天以前,陸琮沒有這樣做過。
他尊重林想起,也不會窺探林想起。只是林想起的很多行為實在太好懂,想要揭穿他,也非常容易。
林想起今天上午8:26分給唐鷺雨發了一條:【唐醫生,今天您忙嗎?我有問題想要請教,關于永久標記和信息素融合。】更早以前,他還和唐鷺雨聊過一些超出陸琮理解的事:【您是怎么成為軍醫的?】
【只能通過聯盟政府和軍部的邀請嗎?像我這樣的高中生以后想要做軍醫,有什么途徑呢?】【軍醫有辦法選擇自己去哪個部隊和基地嗎?能不能固定跟一個人呢?】除此之外,陸琮還驚訝地發現,林想起和他母親齊葉也聊過。齊葉從來沒有告訴陸琮——好吧,雖然陸琮平時也不會主動和他母親聊天。
林想起問齊葉的問題,在陸琮的意料之中:【姨姨,研究院有什么項目是和首都大合作的嗎?具體是哪些方向?】齊葉的回答很復雜,林想起可能看不懂,他很實誠地說:【可不可以請您告訴我,報考首都大的哪個專業,比較有機會跟研究院一起共事?】齊葉何等聰明的人,幾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沒有耽擱,馬上就把相關的專業發給了林想起。
齊葉問林想起:【你和陸琮商量過嗎?】林想起就說:【現在還沒有,我只是想提前做一下準備。請您先不要告訴他,我怕他誤會我想去,其實我還沒有想好。到時候我計劃好了會跟他講的。】齊葉回了個:【OK】
陸琮慢慢翻完,然后將屏幕遞到林想起面前,很輕聲地問他:“這些事,為什么瞞我?”
林想起瞪著眼睛看他:“我沒有瞞你,我是打算做好準備再告訴你的。”
陸琮看了他許久,似乎想從林想起的表情中找出心虛的成分,但并沒有。林想起看起來真的很坦蕩。
陸琮疑惑著,問他:“你想做醫生?還是想進研究院?”
林想起說:“都可以。”
陸琮不解:“都可以?”
林想起點點頭:“最近我和唐醫生聊了很多,我覺得當醫生很好。而且你知道嗎,因為我是極優性Omega,所以如果考醫療方向的話會有加分。”
陸琮越發不懂林想起的意思,翻開齊葉的聊天記錄,又問:“那研究院呢?”
林想起說:“研究院和首都大有一個合作的項目,是信息素醫療相關。我打聽過了,首都大的醫學部對我也有加分,我只要考到620以上,就能進去。畢業后齊葉阿姨可以推薦我進入到這個項目里。”
陸琮好像明白了林想起的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他想當醫生。具體是軍醫還是搞研究,陸琮也沒明白。
但對陸琮而言,這些都算不上什么大問題。
如果林想起要當軍醫,他就去軍校,正好軍部那邊每年都會向他發來好幾封邀請函,美其名曰去參觀,實際上就是希望說服陸琮從軍。
而如果林想起想去研究院,陸琮也可以嘗試一下——雖然他作為一個信息素攻擊性很強的Alpha,可能和那個信息素醫療項目不太適配,要進去比較難。
但如果林想起要去,他也可以想想辦法。
陸琮很快在腦子里安排好了一切。
這時候,林想起忽然說:“陸琮,我今天問過唐醫生,如果我們永久標記,你的信息素就可以穩定下來。只不過現在可能還有點難。你再等等我,一年以后,我們就——”
陸琮卻打斷了他:“你想做好這些準備,然后呢?”
林想起奇怪地看著他:“然后就按計劃行事唄。”
陸琮依舊擰著眉心。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很笨,竟然聽不明白林想起話里的話。
林想起究竟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對陸琮而言竟然變得十分不好懂。
陸琮試探著,問了林想起一句:“你已經知道了,是嗎?沒有大學會招我這件事。”
林想起眨了眨眼,不敢看陸琮,說:“是,那天我在辦公室外面聽到了。對不起,你是因為我才打了過量的抑制劑,也是因為我沒有辦法正常上大學。其實我早就想和你道歉,但是我覺得光是道歉太沒有用了,我得做點什么。”
“所以你這段時間的反常,都是因為……你想做點什么?”陸琮終于把這句話問了出來。
他想過最糟糕的答案,也不過如此。
——所有的取悅和撩撥都是因為要彌補他,所有的擁抱和接吻都是基于愧疚自責。
是因為看不下去陸琮為自己犧牲太多,是同情亦或者心軟,林想起決定盡可能地報答他。
“我反常嗎?”林想起很自信地說,“我就是比以前稍微細心了一些而已,也沒有反常吧!”
陸琮沒辦法像過去一樣,接住這句帶著笑意的調侃。
他自認為還保持著他往日的平靜淡定,溫聲地告訴林想起:“琰琰,不用為我的事感到自責,注射抑制劑是我的決定,不是你讓我這么做的。我可以為我自己的行為負責,不需要你來替我承擔后果。”
林想起搖頭,說:“我不是自責,我只是覺得你已經做了很多,這次該輪到我做了。”
陸琮苦笑。
林想起果然就是這樣的想法。
已經很明顯了,林想起不喜歡他,甚至不再需要他。林想起只是覺得陸琮已經做了很多,所以必須要給予一些回饋。
也許,他過去之所以容忍陸琮做那些親密曖昧的事,也是出于一種對救命之恩的回報。
陸琮決定問出最后的問題。
他說:“所以你的計劃,是指一年后和我永久標記,解開我的頸環。”
林想起愁眉苦臉地說:“這只是計劃的一種可能性,我還沒有想好,其實我做了很多打算,但是前期準備還不充分……”
陸琮循循善誘:“假設一年后真的標記了,然后呢?”
林想起說:“然后你就是個很健康的Alpha,再也不用受易感期的困擾,你的信息素會維持穩定,而且說不定還會變得比現在還厲害!”
陸琮說:“你呢?”
林想起:“我也厲害。”
要不是林想起的表情看起來那么真誠,陸琮還以為林想起現在掩藏心事的手段越發高明,如此答非所問,還看不出破綻。
陸琮緩緩嘆了一聲氣,牽過林想起的手,說:“琰琰,你不想和我結婚,就不要用標記來困住自己。我的情況沒有你想的那么麻煩,上大學也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你不用想那么多。”
他說完,便起了身,一副已經交談完畢的樣子,問林想起想不想喝什么飲料,或者需不需要他先去浴缸里放水,給他泡個澡。
如此無關緊要的事,陸琮說得卻認真,好像此時此刻,他真的很在乎一瓶飲料或一個熱水澡。
林想起忽然從后面扔了個抱枕,砸在陸琮背后。
陸琮腳步一頓,轉身看他:“琰琰?”
林想起很不爽地說:“你自己說要聊聊,但是還沒有聊完就要走。你是不是覺得你自己很聰明,不用我說,你就把我看透了?”
陸琮表情微微僵滯。
說實話,過去的他確實算得上聰明,也每一次都能準確察覺林想起的心情。
但這次他真的不行。
陸琮也是今天才發現,他的那些自認為完美的安排,其實根本沒那么周全。
他也有看不明白的事,和害怕聽見的答案。
他現在已經開始做那種只有蠢貨才會做的行為——諱疾忌醫,不肯面對。
“我不知道為什么你會把我做的一切,理解為彌補和自責。”
林想起從沙發起身,走向陸琮,有些不高興地撇撇嘴,“雖然我確實是有點自責吧,但是我又不是白癡。我知道,你能不能上大學的關鍵,從來都不是你的信息素,而是我。”
陸琮許久未修剪的黑發已經見長,垂落下來,陰影將他晦暗的瞳仁襯得更黑。
他看著林想起,許久都沒敢開口。唯恐自己又說錯話。
他在林想起身邊守了這么多年,從來思慮萬全,不敢懈怠,如果不是萬無一失的話,他絕對不會輕易說給林想起聽。
可是今天他好像犯錯了。而且他還不知道該怎么改正。
林想起看起來很不高興。
陸琮想抱他,想哄他,但拙劣地只能說出一句:“對不起……”
林想起氣笑了:“你對不起什么?”
陸琮老實地回答:“我纏著你。”
他以為是他纏林想起纏得太厲害,讓林想起躲無可躲,最終只能接受和他一起讀大學的結果。
林想起從地上撿起那塊掉落的抱枕,又往陸琮身上砸了一下。陸琮筆直地站著,任由他發泄。
但林想起根本不是生氣,他反倒是好笑。
因為頭一次看到陸琮這種反應,好像一個笨蛋似的,一直一直在說傻話,呆頭呆腦的,哪里還看得見這個Alpha平日里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淡定?
林想起輕輕地砸他,陸琮卻好像被判了死刑,露出任他宰割的表情。
林想起干脆扔掉抱枕,直接抬手。
陸琮還是不動,他想,林想起如果給他一巴掌,他就受著。只是擔心林想起的手那么軟,打疼了怎么辦?
但巴掌沒有落下,林想起只是抱住了他,說:“陸琮,你好笨吶。”
陸琮心臟亂跳,伸出手摟著他,還是不懂,腦子像死機了,剛要說話,林想起就在他肩上啃了一口,說:“你閉嘴,我先說。免得你又說錯。”
陸琮雖然不知道自己具體是哪里說錯,但既然林想起這么講,他就一定是說錯了。所以很溫順地閉了嘴。
林想起這次沒有給陸琮亂想的機會,他語速很快地說:“我不是刻意瞞著你,是真的還沒有準備好。如果那幾個計劃根本沒有可行性,我就算告訴你也是白費功夫。我沒有你那么厲害,總是很輕易地就能搞定所有事,所以我要花很長時間來做打算。”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會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自己一個人做,兩個人商量不好嗎?’不好,陸琮。因為每一次,我們都不是‘商量’,只要出問題了,一定是你遷就我,都是你遷就我,不管我把事情搞得多么一塌糊涂,你都可以幫我收拾爛攤子。這樣的商量沒有意義。我說了,你已經做了很多很多了,這次輪到我做。”
“這不是因為我要彌補你,而是因為我想知道,脫離了你給我的一切,我自己能做什么?我又能為你做什么?”
“陸琮,你很好,特別特別好。好到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對我的付出是理所應當的。我已經忘了沒有你的時候,生活是怎么樣的,我太依賴你,總覺得你無所不能。可我根本沒有意識到,有時候我享受到的一切,是建立在你的自我犧牲之上。”
說到這里的時候,陸琮忽然動了動,似乎是想要反駁。
林想起瞪他:“你不許說話,等我講完。”
陸琮忍了忍,還是順從他的意思,保持安靜。
林想起滿意地捂住陸琮地嘴,接著說:“你永遠都這么好,我知道,就算哪天我變成一灘爛泥,你也要把我捧起來,重新捏出一個人樣。你比我的爸媽還溺愛我,但是你完全沒有想過,你自己的人生。”
“老班說我學習沒有沖勁,這是真的,但這不是因為我懶,而是因為……我骨子里可能根本就沒有那么渴望上首都大。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和你一起’的這個結果。而我知道,不管我最后能考上什么學校,你都會陪我一起。所以我根本提不起勁來學。”
“可是當我得知你無法正常上大學的時候,我發現,再這樣下去不行了。我好像只會拉著你和我一起走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林想起終于講到了正題。
他其實并沒有打腹稿,因為不知道今天就要告訴陸琮這些。只能想到哪里說到哪里。
陸琮看起來很想說話,但忍住了。只是用復雜的表情看著林想起。
林想起說:“你總說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但這樣不對,陸琮,我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我做了錯誤的選擇,那你就會跟著我一起錯。
當然,你會說,沒關系,做錯了選擇也有你在,你一定會幫我兜底,對吧?”
“但是陸琮,你不要太小看我了,我林想起也不賴,一旦我決心要做什么,也可以做得很好。”
他很有氣勢地抬起下巴。
陸琮這次沒能忍住,忤逆了他的命令,開口說話道:“你當然可以做到,我從來沒有小看過你。”
林想起:“噓。”
“……”陸琮閉上嘴巴。
林想起深呼吸兩口,說出他的結論:“我想明白這件事以后,就決定要改變現狀,不再偷懶地依賴你。這次,換我來把一切都安排好,而你,什么都不用考慮,只需要隨便做出一個選擇,無論是什么,我都會支持你。”
陸琮看著他,心里已經有所猜測,但真的聽到林想起說出來,還是感到驚詫——
“陸琮,如果你想選研究院,我就去考首都大醫學部,雖然可能中途會有幾年時間我們見面很少,但畢業后我會立刻進入研究院,我們未來可以從事同一份工作。”
“如果你想正常上大學,我們就永久標記,唐醫生讓我等一年,其實也很快的,我們可以考慮復讀或者休學半年,總之,永久標記后,你的信息素就不會那么容易失控,沒有了這個方面的阻礙,首都大一定很歡迎你這樣優秀的人去報考。”
“如果你選軍校,我就和你一起去報考。我問過唐醫生,考軍校的醫療專業對一般人而言可能比較麻煩,但很巧,我是極優性Omega,在分數足夠的情況下,我有很多優待。在軍校里,大家對信息素的抗性都比普通Beta更強,你不用再壓抑自己的信息素。”
林想起說到這里笑了一下,說,“將來你如果要上戰場,我會是你最好的醫生。”
陸琮看著他,這是一個足夠他震驚的發言,但他的表情卻很平靜。就好像……好像怕自己一旦給出一個太大的反應,就會驚醒林想起,讓林想起收回成命。
林想起一口氣說完,心里舒暢了不少。
雖然這些計劃還只是剛剛萌芽,以他現在的成績,根本不能確保一定能考上軍校或首都大。
但林想起越說越自信,好像這次真的要換陸琮來依賴他。
“陸琮,我們之間不應該是誰一定遷就誰,誰必須跟隨誰,我們要一起出發,我們一起走出這個太小太小的世界,往外走,往遠了走。你相信我,這次我不會把事情搞糟。”
“現在我們可能沒有遠大的抱負和崇高的理想,但沒關系,人生還長著呢,我們去找找看。走一路,就找一路。找到了,我們就去攀我們的高峰,找不到,我們就在自己的小路上曬太陽。也很好!”
其實說到這里,已經足夠慷慨激昂,但林想起不知是怎么靈光一現,又在最后說了一句:“陸琮,這個世界起初沒有寫出我們的圓滿結局,現在,我們自己來寫。”
第39章 (三更)
陸琮對于林想起的最后一句話,感到觸動,但他并不知道是為什么。
明明只是一句過于文藝而感性的比喻,但陸琮卻像是心臟被什么東西狠狠敲了一下,震住,久久不能回神。
林想起一口氣說完那么多話,其實也挺不容易。
畢竟這些話,在過去,他根本不可能坦然說出口。他當了太久的縮頭烏龜,現在這么腰桿挺直地長篇大論說了一堆,有種把魂兒都擠出來了的錯覺。
他現在整個人都輕松不少,笑道:
“我不知道為什么今天我才能完整說出這些話,也許是過去我總想給自己留一些退路,覺得這些話不說,就有轉圜的余地。也可能是因為我膽小,因為我太習慣了被動地接受你給的一切。我老覺得你是萬能的,你什么都能做到,所以就很任性地總把最難的問題都交給你。”
“和你待在一起的時候,我有足夠的安全感,所以我不想改變這一切,我總怕任何一點變化,都會帶來不可預測的意外。所以我原地踏步,也不去規劃未來,自欺欺人地想把我們的關系維持在這樣的時候。”
“但是……我其實知道的,逃避只是無限拖延面對的時間,我應該做的是坦然接受變化。人需要往前走,未來無論是好是壞,都一定會到來。而且變化不一定是壞的,對不對?”
他笑著問陸琮,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掉下眼淚。
或許是因為一直守口如瓶不肯承認的那部分心事,今天終于以這樣侃侃而談的方式輕松說出來,所以無法抑制地感到暢快。
也是因為林想起在這一刻,才發現,他那些逃避的,畏縮的,欲言又止過卻還是蠢蠢欲動的心情,從來不曾減少。
而今天終于說給陸琮聽。
陸琮伸手擦掉他的眼淚,將他摟緊,回應了林想起那番話:“我保證,未來的每一天,都會比過去更好。所以不要擔心,琰琰。”
林想起點了點頭,埋在陸琮的懷里靜等了一會兒。
他今天破天荒地說了好多好多話,他覺得陸琮一定會說比他更多的話,來回應他。
然而等了半天,都沒有。
陸琮竟然……
沒有感到震驚嗎?!
他就說了那么一句話回應,就結束了?
……是自己說的話不夠有震撼力,還是陸琮沒聽懂啊?
“陸琮,你就沒有別的想說了嗎?”林想起不是很高興地引導他,“你發表點你的想法。”
陸琮說:“我在想。”
林想起:“嗯嗯,你在想什么?”
陸琮:“你的最后一段話。”
林想起期待地等:“我的最后一段話——”
是不是說得特別振奮人心,感人肺腑,動人心弦,催人淚下!
陸琮:“好像是在給我暗示。”
林想起:“嗯?”
什么暗示?他怎么不知道?
他只是很字面意思地表達了心里的想法啊。暗示了什么?
下一刻,陸琮忽然就貼住他的唇,說:“雖然你已經知道了,但我還是需要再鄭重地說一次,琰琰,我喜歡你。從很久以前,在不懂喜歡是什么的時候,就已經很喜歡,沒有辦法控制地喜歡你,愛你,想要你,所以——”
林想起一把捂住他的嘴:“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要這么突然地說肉麻的話!”
陸琮很輕松地將他的手拿開,結結實實地把最后一句話說完:“所以琰琰,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林想起滿臉爆紅:“到底為什么突然從上大學的事轉到這一趴的——”
“不突然。”陸琮提醒他,“是你自己說,你以前害怕變化,所以想維持我們之間的關系。現在你不怕了,你要往前走。所以琰琰,你已經決定接受我了,對不對?”
林想起:“……我。”
他的確說了這樣的話,但其實他不是在暗示陸琮告白啊啊啊!
他只是,坦誠交代了他的心情。
但或許……
他的心情就是陸琮說的這樣吧。
想要勇敢,想要接受改變。
林想起猶猶豫豫地看著陸琮,很煞風景地說了句:“但是……早戀不好吧。”
他們的保證書還在秦孝手里呢。
“嗯,不好。學校不提倡早戀,我也不支持作為我們學生的身份,背著老師在私下偷偷地談戀愛。”陸琮很嚴肅地說。
林想起小臉一垮,推他一把:“那你還說什么在一起,你耍我啊?煩不煩!”
“不煩。”陸琮說,“琰琰,我們又不是早戀。我們要光明正大地結婚。”
通常來說,如果可以確認匹配度超過95%的一對AO,那么大家就可以默認這兩個人將來一定會結合并組成家庭。
不僅是因為信息素的相互吸引,也是因為聯盟信息素進化發展中心早早就公布過一項調查結果:倘若一個極優性和一個劣性結合,那么兩個人的信息素就會被劣性所中和,最后成為低于極優性的信息素。
但兩個極優性在一起,他們的信息素就會融合得更加優質。
極優性是很稀有的,為了保護這種高等基因的延續,聯盟從國家層面出手,幫助一些高等級的A和O進行信息素匹配。
從他們分化開始,他們的信息就錄入了聯盟信息庫。到了適婚年齡,就會自動幫他們匹配合適的對象。三十多個聯盟國共用一個大的信息素庫,哪怕是星球另一端的陌生人,只要是信息素等級相當,就有可能成為匹配對象。
當然,匹配成功的雙方是可以拒絕的。這并非強制婚配,只是給予一個選擇。
但絕大多數追求基因強權的AO名門,都會接受這個匹配——所以沈嶠嵐才會那么擰巴,那么堅信自己絕對不會和林想起在一起。
但陸琮是個例外,他在林想起還是個Beta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非他不可。因此認識到自己的感情以后,陸琮就第一時間向齊葉提出過,希望可以從匹配庫中刪除自己的信息。
齊葉確實幫他問過,但這是聯盟多年來的傳統,不能給任何人例外。
陸琮可以選擇到時候不接受匹配對象,但他的信息素情況會一直保留在匹配庫。
也就意味著,只要陸琮沒結婚,那么到了適婚年齡,就會有很多和他匹配度高的Omega可以獲得他的一些基本信息。
而林想起分化成功后,資料也已經寫入庫中,情況和陸琮一樣。
他可以拒絕別的Alpha,但對方卻依然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和信息素味道。
曾經有人評價過這個匹配制度,是古板封建專制又無情。讓人唯基因至上,而忽略了感情的重要性。
陸琮以前只是覺得麻煩,現在,一想到林想起未來會和那些莫名其妙的Alpha匹配上,還要被迫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和他匹配度超高的人,他就厭惡這個系統。
而法律上來說,一對已婚的AO,匹配庫就會自動凍結他們的信息,如果他們永久標記并提出了申請,那么匹配庫在核實完情況后,就會徹底刪除他們的信息。
陸琮幾乎想立刻帶著林想起去領證,然后凍結他們的信息。
也許是很心急,但他控制不了。
這是他等待已久的,肖想過無數次的答案。
一切與之無關的話都將被陸琮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現在只想聽到林想起關于這件事的回答。
如果聯盟有朝一日出臺政策要肅清戀愛腦,陸琮必將毫無疑問地作為首批典型分子斬首示眾。
死前也要拿著他和林想起的結婚證,在斷頭臺上大喊“我愛你”。
好吧,這一切只是他過于興奮的臆想。
事實上眼前的林想起已經被他突如其來的求婚也嚇懵。
他們才十八歲,如果在AO聯校倒還好,那些學校里十六七歲就訂婚的少爺小姐大有人在。
可是畢竟是普通學校,太早就說結婚的事,只會讓老師們——尤其是秦孝——覺得他們完了,這輩子毀了。
林想起咬著手指,很想說點什么,但陸琮的目光炙熱,好像今天如果不結婚,世界就要以陸琮為中心爆發一場燃燒東半球的火災。
解救林想起的是一通電話,來自沒有被陸琮的愛火燃燒的北半球。
是陸霍打來的。
而且不是打給陸琮,而是打給林想起。
看到來電的時候,他們兩個顯然都有些驚訝。
林想起第一反應是:“會不會打錯了?”
陸琮眼里的火還沒消,被親爹打斷了情緒,一腔煩躁沒處可發,便溫柔地對林想起說:“讓我接。”
林想起遞給他了。
電話接通后,陸霍在那邊豪邁地喊了一聲:“小林下午好啊,今年叔叔阿姨回你們那兒過年,有沒有什么想要的禮物?”
雖然沒有開揚聲器,但林想起也聽得很清楚。知道不是打錯,他就準備從陸琮手里拿過電話。
誰知陸琮并沒有還給他,而是用過分冷淡的聲音回應陸霍,說:“爸,是我。”
陸霍那頭安靜了一些,聲音也同樣低沉下來,非常沉穩地說:“嗯。”
然后兩個人就沒說話了。
林想起:“?”
ber。
你們兩父子是有什么冤仇嗎?
怎么氣氛這么詭異?!
陸琮又開了口,道:“你要帶什么禮物。”
林想起很不贊同地在旁邊搖搖頭,擺擺手,意思是自己不需要禮物。
陸琮直接開了免提,讓陸霍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我不會買你們小孩兒的東西。”陸霍的聲音依舊四平八穩。
林想起這時就輕聲說了句:“叔叔,謝謝您,不用特地為我準備禮物,你們回來過年就好了。”
陸霍的聲音忽然拔高了好幾度,夾著嗓子說:“那怎么行?給小輩的禮物還是要的。這么樣,你們學校平時上不上射擊課啊?叔叔給你帶兩把槍回來玩玩。”
林想起嚇得跳腳:“不用不用!我沒有持槍證,會被抓起來的。”
陸霍笑說:“那有什么,琮兒有,到時候要抓也是抓他。”
陸琮:“。”
林想起哭喪著臉:“不用了,叔叔,萬一走火了怎么辦。”
陸霍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釋:“放心,我給你拿的不是軍火,上回我給聯盟軍校的小小子們演講,看到他們用這種槍練習,你還別說,威力雖然小,倒也像模像樣。你拿著玩剛合適。”
林想起不敢說話了,可憐巴巴望著陸琮。
陸琮便說:“槍別帶回來,您自己留著。”
陸霍:“我留著干嘛,子彈一捏就碎了的。”
陸琮:“那就扔。”
陸霍穩重的形象破功,大罵:“小王八蛋,跟你有什么關系?和你說話了嗎?誰問你了?電話拿給小林,別逼我收拾你。”
陸琮:“過年如果你持槍回來,我會向軍部寫投訴信。”
陸霍:“???”
陸琮:“掛了。”
林想起爭分奪秒地說了聲:“叔叔再見!”
陸霍:“再——”
嘟嘟嘟。
林想起皺著臉看陸琮:“你怎么這個態度?叔叔是聯盟將軍!這世上敢跟他這么說話的人都不超過十個。”
陸琮很是無奈,對林想起放軟了聲音,但話里話外還是不爽,說:“這世上敢打擾我求婚的就他一個。”
林想起:“……”
哦豁。
話題又繞回去了。
但其實因為陸霍的電話,兩個人之間那種曖昧流動的氛圍早已消散。
陸琮額間冒出青筋,無聲無息地生氣。
他知道,以林想起的性格,那口氣兒一旦泄了,就得縮回去重新蓄力很久。
但他總不能逼林想起。
而且今天,林想起已經給了他太多驚喜,他應該知足。
林想起沒有嫌他糾纏,還說要和他一起出發去尋找未來,他們之間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來。
把自己說服了,陸琮揉了揉眉心,輕嘆一聲,主動將話題繞回到學校的事,說:“我手里有一些軍校的資料,比網上能查到的更全,你可以先看一下。首都大的醫學部我不太清楚,這段時間我們可以一起了解——”
“那就結婚吧。”林想起忽然說。
“——至于永久標記,你暫時不要去想,先把自己的身體顧……”陸琮說著,忽然脖子一僵,“琰琰,你剛才說話了嗎?”
林想起歪著腦袋看他:“說了啊。”
陸琮仍舊覺得是幻聽。
林想起仿佛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要緊的話,自己一個人就計劃了起來:“但是我覺得現在結婚太急了,領證以后不是就要準備婚禮嗎?可是我們要高考了,這樣會分心。要不然,等高考結束,拿畢業證的時候,怎么樣?嗯,我覺得是可以,一天拿兩個證,還挺——哇啊啊!”
話還沒說完,陸琮將人一把抱起,舉的高高的。
林想起掙扎著:“你瘋啦?”
陸琮沒說話,只是一味地抱著轉圈。
轉得林想起眼冒金星,忽然一頭栽下,才發現自己已經倒在沙發上。陸琮將他困在其中,抱得更緊。
但并沒有做過分的行為,就只是抱著,很緊地抱著。
陸琮的體溫很高,呼吸很急,即便帶著頸環,林想起也仿佛能感覺到信息素的躁動。
林想起覺得自己是不是答應得有點草率了。
陸琮看起來壓根就沒有準備好的樣子。
這都給嚇瘋了。
難道陸琮說那句話,只是在逗他……根本沒想過讓他答應?
但林想起很快就知道,自己想多了。陸琮不是沒想過,而是太想了。
驟然得到自己肖想已久的,人總是會懵一下的。
就算是陸琮也一樣。
很快,林想起就感覺到陸琮回過神了,開始親他,但和平時那種帶著信息素的深吻不同,今天就只是單純地用嘴唇貼著他。
吻得很急,從額頭,眉心,臉頰,嘴唇,吻到耳朵,脖頸,鎖骨,肩膀。輕輕淺淺,但無比急切。
好像要把內心所有的火都借由如此溫柔的方式傳遞給林想起,要讓他一起灼燒。
林想起被他親得暈暈乎乎,連什么時候衣服被撈起來都不知道。
陸琮在他白嫩的皮膚上留下了越來越多紅色的吻痕,有壓抑不住的躁,也有故意的成分。
吻到胸口時,林想起忍不住抱住陸琮的頭,瑟縮著說:“你干什么,說個話啊!”
很久以后,陸琮壓著林想起蹭了蹭,但停在了一個很克制的地方。連名帶姓地叫他:“林想起。”
林想起一愣,都顧不得別的了,脫口而出:“聽慣了你叫小名,難得這樣喊,居然覺得好不習慣哦。”
陸琮沒有接他的玩笑話,兀自說了下去:“林想起,你愿意和陸琮結為終身伴侶嗎?”
林想起頓住,張了張嘴,支支吾吾半天,小聲說:“……人家結婚誓詞不是這么說的。”
陸琮看著他:“是嗎,那你教教我。”
林想起發動自己超絕記憶力,想到了以前看的一部電視劇里的臺詞,照貓畫虎地念:“你是否愿意無論順境還是逆境,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疾病,無論……總之,無論什么情況,都愛我,尊重我,陪伴我,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
陸琮沒說話。
林想起瞪他:“你不愿意?”
片刻,陸琮卻兀自念道:“我會盡我所能讓你未來的人生都是順境,我會給你物質的富有和精神的滿足,我會讓你的身體健康,遠離傷病。”
他頓了頓,認真地盯著林想起的眼睛,明知不是真的在婚禮上宣誓,也說得極鄭重,“任何時候,我都愛你,尊重你,珍惜你,陪伴你,不離不棄,永遠和你在一起。所以林想起先生,你是否愿意和我共度美滿幸福的余生?”
林想起亮著眼睛大喊一聲:“哇你改詞!這意思是,跟著你就只有過好日子的份?”
“是。”陸琮點頭。
他的承諾永遠都是這樣,看起來似乎是隨口一說,但只要說出口了,就一定要做到。
林想起是知道他的。
“太好了,我就愿意過好日子。”
林想起嘿嘿笑著,小腿勾住陸琮的腰,大聲喊,“ ——我愿意愿意愿意!”
第40章
林想起緩緩睜開眼,下意識要抬手揉揉眼睛,卻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圈住了。
毫無疑問的是陸琮把他抱得太緊,導致他沒有辦法自由活動。
林想起感受了一下陸琮現在抱著他的姿勢,有些想笑——雖然以前他們也常常睡在一起,但哥們兒的擁抱是止乎于上半身的。通常陸琮只是用手摟著他的肩,就已經算比較親密了。
現在,陸琮好像個巨型八爪魚,手腳都把林想起扣住,臉也埋在林想起的后頸處,每一次呼吸都輕輕剮蹭著Omega的腺體。
林想起覺得他好重,但是卻沒有推開,很安靜地又賴了會兒床。
“醒了?”
陸琮的聲音難得顯出幾分慵懶,說話時順勢貼著林想起的頸窩偷摸親了一下。
親完又想起來,他們現在的關系可以不用那么謹慎,于是坦蕩蕩地又親了好幾口,故意弄出很大的聲音。
“嗯……”林想起覺得脖子有點癢,但也還算能承受,他問陸琮,“你今天怎么還不起?”
陸琮總是起得很早,而且他有一個讓林想起羨慕的超能力,就是可以控制自己幾點鐘醒——雖然陸琮說沒那么神奇,只是生物鐘而已,但林想起已經好幾次發現了,鬧鐘不管調到幾點,陸琮都會比它早幾分鐘醒過來。
但今天陸琮賴床的勁兒比林想起還大。
陸琮說:“沒什么事。”
林想起看了一眼時間,說:“你周末不是一般都晨跑鍛煉嗎?”
以前林想起以為,陸琮只是喜歡鍛煉身體,后來他通過唐鷺雨才了解到,這也是因為陸琮信息素的緣故。由于沒有穩定的易感期,所以陸琮需要通過其他手段來大量釋放體內的躁動因子。
在沒有林想起的信息素幫忙以前,運動揮發汗液是最簡單有效的方式之一。
陸琮想了想,說:“現在不跑了,改成室內鍛煉。”
林想起好奇:“因為天氣?你以前不怕冷啊。”
陸琮捏捏他的臉,用一種很自然的口吻說:“因為想和你待在一起。”
林想起先是一愣,隨后很浮夸地“哇”了一聲。
陸琮失笑:“怎么。”
林想起翻了個身過來,看著他:“你這些肉麻的話是在哪里學的?”
陸琮:“有感而發。”
林想起半信半疑:“那你再發一個。”
陸琮這次倒是沒接那么快,只看了林想起一會兒,然后翻身將人壓下,笑著問:“你確定?”
他們之間并沒有想象中的尷尬,也沒有林想起害怕的那種關系劇變所帶來的陌生氣氛。
林想起覺得最大的變化,可能就是陸琮的臉皮越來越厚。
以前要做什么還得繞點小彎子,現在演都不演了,說來就來。
林想起也不怕他,盯著他,說:“想嚇我啊?不吃你這套。”
陸琮只笑,不說話。
但空氣中慢慢滲出幾分信息素的灼熱。
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告訴林想起:不是嚇你,是在給你預告。
林想起抿了抿唇,眼睛里忽然閃過一絲狡黠。
他撐起身子來在陸琮喉結處很快地咬了一下,趁陸琮發怔的一瞬,轉而敏捷地抓住床頭柜放著的頸環,反手一扣。
咔噠一聲后,他熟練地給陸琮戴好了頸環。
陸琮面色無奈地望著他:“琰琰。”
林想起沖他吐了吐舌頭:“唐醫生提醒過,不要那么頻繁地使用你的信息素。”
陸琮嘆了一聲氣,似乎認栽了,整個人緩慢地伏下,但并沒有松開他,而是很耍賴地把臉貼在林想起的腰上蹭了蹭。
林想起把玩陸琮的頭發,看上去很粗硬的發質實際上摸起來還算柔軟,就像陸琮這個人一樣,看上去是食物鏈頂端的掠奪者,事實上最會示弱和順從。
他抱怨陸琮:“你怎么這么黏人。”
陸琮接受這樣的評價,手指輕輕一挑,撩起他的衣擺,在細皮嫩肉的腰間一吻,說:“好喜歡你。”
林想起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臉皮厚的,誰知道在陸琮面前竟然相形見絀,害臊又有點攀比心地捏著陸琮的耳朵,說:“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的啊?”
陸琮貼著他的小腹,好像在認真思考,半晌,說:“五歲。”
林想起氣笑了:“懶得噴。”
陸琮解釋說:“沒有騙你。”
林想起提醒他:“你五歲是最不招人喜歡的時候!”
陸琮:“但是你招人喜歡。”
林想起噎住,有點不敢相信地問:“你說真的啊?你五歲就喜歡我?不可能啊,你那時候可討厭了,天天臭著一張臉,一大清早就杵在對面窗戶那兒瞪我。”
陸琮說:“不是瞪你,是想知道你有沒有醒。你小時候很貪睡,每天睡到十一點,拉開窗簾看到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翻白眼。”
林想起:“噗。”
陸琮也覺得自己小時候有些可笑,和林想起一起悶悶地笑起來。
陸琮說的話也不算玩笑,他的確從五歲起就很喜歡林想起。但那時候的喜歡一定不是這種喜歡。只是出于一種迷蒙的好奇。
陸琮從小在療養院里生活,身邊沒有同齡人,相熟的都是那些給他做檢查和數值監測的工作人員。連他的父母都很少出現。
他習慣了那些固定的流程——六點起床先抽血,七點吃早飯,八點開始上課,十二點吃午飯,然后午休到兩點,下午可以選擇一些他感興趣的東西,只要他能提出來,聯盟就有人去幫他準備。
陸琮記事很早,一兩歲的事情也能留存很久。他現在都能記得那些給他上課的老師叫什么名字,年齡性別和在聯盟政府里身居何職。
老師們對他還算耐心,不乏一些惜才之輩對他表達過欣賞喜愛,但陸琮對他們的觀感都大同小異。尤其他知道,他們的耐心是建立在隔離保護的前提下。
那時候沒有人敢無保護措施地接觸他,他們骨子里還是怕他的。
這樣的環境下成長到五歲,陸琮基本已經失去了一個正常孩童的情緒表達。他被送到外公外婆的老房子時,既不興奮也不討厭,很平靜地接受大人們的安排。
于他而言,那無非就是從一個玻璃房子走進另一個玻璃房子。
大人們對他的愧疚自責憐愛和小心翼翼,對陸琮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根本不想給他們任何回應。
直到林想起走近了他。
那是個漂亮得好像在發光的瓷娃娃,粉白的小臉充斥著對陌生新鄰居的好奇和歡喜。他不知道陸琮是誰,所以也不怕陸琮。
他的表情非常好懂,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他一開始想和陸琮交朋友的時候,眼里是亮晶晶的。后來被陸琮叫“笨蛋”,立刻就撅起嘴,雙眼被委屈的霧蒙上了一層陰影。
陸琮很后悔初見時對林想起那么兇,可是他也沒有辦法。
那是他第一次接觸到固定流程以外的人和事,那是他乏味無趣的世界里第一次出現一個小小的變數。
后來林想起賭氣不再理他,也不肯主動來隔壁院子。
大人們也沒有想要幫兩個小孩和好的意思,估計是誤會了陸琮的性格,以為他就是不好相處的,所以怕林想起靠近他會受欺負。
陸琮等了好幾天,沒等到一個合適的契機去跟隔壁的林想起和解,外公外婆每天見他冷冰冰地黑著一張臉,就以為他還不習慣療養院外的生活,因此也不敢招惹他,吃飯都是端到他門口,等他自己愿意吃再出來。
陸琮每天就把自己鎖在臥室里,觀察對面房子里的林想起。
林想起是個很典型的漂亮小孩,從小到大被捧在掌心里寵大的,誰見了都喜歡,愛笑,愛玩,愛吃,和大人們說話嘴很甜。
陸琮也不是沒有見過其他同齡小孩,但他確定,沒有一個比林想起乖。
這么乖的林想起,第一次就被他罵哭了。陸琮非常慚愧。
終于,在某個午后,外公外婆出去散步后,陸琮在家里轉了一圈,把本來是給他準備的那些高檔禮品盒全都拆開——遠跨重洋而來的奶糖和巧克力,私人定制獨一無二的玩具,還有一臺價值六位數的筆記本電腦。
他小小的身子抱著厚重的禮物,一步一步邁到隔壁院子,騰不出手按門鈴,又不好意思開口叫人,便在烈日下站了快十分鐘。
直到林想起的媽媽到院子里來澆花,看到門外大汗淋漓的陸琮。
她把陸琮請進去,問陸琮手里拿著的是什么。
陸琮沒說,只問她:“林想起呢?”
袁薇一下就明白了陸琮的意思,敢情是來找自己兒子玩的。
她去把房間里午睡了快三個小時的林想起抱下來。
林想起本來就起床氣,一看見陸琮又不高興了,撅著個嘴就要走。
陸琮就把那些零食擺出來,拆掉了一塊巧克力的包裝紙,本來想用這個討好林想起,然而巧克力已經化掉,順著他的手指流下。他有些無措地看著,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離開了玻璃房子就什么都不會了。
林想起輕輕拍了拍媽媽的肩膀,袁薇就把他放下來。他邁著小步子,走到陸琮面前,卷翹的睫毛撲扇了幾下,很是好奇地看著陸琮手里的巧克力。
他問陸琮:“這是什么?”
陸琮呆呆地回答:“巧克力。”
林想起皺著清秀的眉毛說:“我以前吃的巧克力不長這樣,這個像泥巴。”
陸琮下意識又想糾正他,或者給他科普巧克力的成形過程,但一想到之前就是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害得林想起不高興了。
所以這一次,他就順著林想起的話說:“對,是巧克力味的泥巴。”
林想起一下就感興趣了:“真的嗎?是可以吃的泥巴嗎?”
“是。”陸琮為了表示自己的真誠,主動舔掉了手指上的巧克力。
林想起看得眼睛都直了,抱著陸琮的另一根手指也舔了舔,然后興奮地說:“真的是巧克力味道的泥巴,特別好吃。”
陸琮眨巴眨巴眼,收回了手,把盒子里其他的巧克力遞給林想起,說:“你要不要?”
林想起有點想要,但是禮貌地問陸琮:“你喜歡什么?我給你換。”
陸琮說:“不換,我給你。”
林想起執著起來:“要換,媽媽說不能白拿別人的東西。”
陸琮想了會兒,決定趁這個機會和林想起和好,便說:“我把這些都給你,你能陪我玩嗎?”
那時候他雖然只有五歲,但實際上認知已經很高,他并不是真的需要一個人陪他玩,嚴格來說,他可能是想陪林想起玩。
好在林想起沒有發現陸琮的狡猾,自以為占了好大一個便宜,抱著巧克力和奶糖猛猛點頭:“那我們現在開始就是朋友啦!”
袁薇在旁邊笑著看,沒有出聲打擾,只趁著陸琮不注意的時候,把他帶來的禮物中過于昂貴的那幾樣摘出來,又給送了回去。至于其他,便沒管了。
一開始袁薇還以為,是陸琮的父母或者外公外婆教他這樣來道歉,后來才慢慢地發現,陸琮是真的喜歡和林想起一起玩,他也不是像他外表看著那樣陰郁冷漠,他有一顆稍顯笨拙但很溫柔的心。
陸琮和林想起待在一起的時候,大人們總會覺得是陸琮包容林想起。
因為林想起有時候會說一些天真的話,陸琮明知是錯的,也不會再罵林想起笨蛋,他只會告訴林想起:“我聽過別的說法,和你不一樣。你想聽嗎?”
林想起很喜歡聽陸琮將那些和他不一樣的故事,他從陸琮口中聽到了好多好多大人們不告訴他的,復雜的東西。
陸琮給他講天上的星星來自哪里,給他講一棵樹的年輪,給他講螞蟻如何力大無窮,還給他講療養院里有一只跛腳的小貓。
小貓常常到玻璃房子外趴著。在陸琮抽血的時候,它會好奇地張望,在陸琮上課的時候,它就趴在那里睡覺。它可能并不通人性,也不認得陸琮是誰,但是它陪了陸琮很久。隔著一塊透明玻璃。
突然有一天,它就沒再出現。陸琮等了幾個月,最終沒忍住,問了一個護士。
護士說那不是一只小貓,它其實已經十多歲,很老了。只是因為生病,所以變得很瘦小。貓的壽命比人短,現在它已經離開了,去了喵星。他們把它埋在了一棵樹下。
陸琮講的那些天馬行空的精彩紛呈的故事,林想起有時候聽得懂,有時候聽不懂。但他每次都挺得很認真。
聽到小貓的故事時,他哭得稀里嘩啦。
陸琮很無措地看著他,問他為什么哭,是不是陸琮不小心又說了什么不好的話。
他給林想起道歉,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的情況下,希望林想起原諒他。他以為林想起是可憐那只跛腳的貓,就安慰他:“它下輩子一定可以健康快樂,你不要難過。”
林想起哭得抽抽搭搭,一把抱住陸琮,眼淚鼻涕擦在陸琮的衣服上,磕磕絆絆地說:“你也不要難過,我比貓活得久,我可以陪你。”
沒過多久,林想起就畫了那副色彩明亮的畫,送給陸琮。他說他們要一起長大。
陸琮將畫掛在了墻上,也將那個約定記在心里。
直至今日,得償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