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并不是你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凱亞。
你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夜晚。
正在夜狩的你，在林中深處，遇到了獨坐在廢棄木箱子上的凱亞。
他身披銀色月光，微低著頭，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那時的他，帶著與白日里全然不同的悲哀和孤獨，像是被拋棄在原野中的幼狼，脆弱的不堪一擊。
你屏住呼吸，想要悄然的離開。卻未料一個不慎，踩到了掉在地上的細小樹枝。
在寂靜的黑夜中，樹枝發出清脆的咔噠聲，吸引了獨坐在月光下少年的目光。
他看到了你。
你失去了假裝從未來過的機會，只能尷尬的看向他。
他的臉隱沒在銀色的月光中，從你的角度看去，無法把他的神情全部收入眼底。
只能感覺到，那個時候的凱亞就像是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小孩，為了保護自己，渾身長滿了尖刺，在被尖刺保護著的內里，卻渴望溫暖，渴望光明。
他看著你，不說話，似乎化身一把利刃，恐怕只要你開口說一句話提問安慰的話，這把利刃就會把你捅個對穿。
而那時的你，第一次遇到這種場景，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拜托，你只是出來狩個獵而已。
既不想當什么心理咨詢師，也不想化身知心大姐姐。
更何況，你也不是什么開導安慰他人的料子。能說得話翻來覆去就那么三兩句，三兩句話說完后，你就沒話說了。
到時候，兩個人相顧無言，就更尷尬了。
因此，在他冷淡的目光下，你尷尬的同他打了個招呼，說著“今天晚上的月亮真美，你就不打攪他賞月”這種鬼話，就逃也似的離開了。
后來，你們兩個都自動的把這件事，藏在心底，再也不談。
一直到現在，此時的凱亞，讓你想起了那年獨坐在月光下的他。
“你還能走嗎？”你問道。
見他遲遲沒有回答，你直接上手，拽住他，往屋里拖去。
凱亞輕哼了一聲，沒有反抗。
這家伙好像真得醉了……你想道。
不過，他為什么要來找你，你這里又不賣醒酒湯。
你把凱亞拖到沙發上。
“呼……”
正當你松一口氣時，一只手從你的后腰攬過，輕輕一用力，你往前跌了跌，直接摔到了他的懷中。
你的下巴擦過他的臉頰，撞上他的肩膀，幸好不疼。
“凱亞？”你喚道，兩只手摸索著尋找著位置，試圖支起身體。
奈何，你的腰上還搭著某位少年的手，你被他圈在懷中，像一只被困在籠子里的小鳥。
恐怕，即使你已經具備張開翅膀的力量，他也不愿意將籠子打開。
熾熱的呼吸噴灑在你的脖頸間，燒起一片紅，他的下巴放在你的肩膀，唇瓣離你只有幾息。
遠遠看去，你們兩個正以親密的姿勢擁抱，像是要融入彼此，合為一體。
你不知道凱亞是怎么想的，不過，你不喜歡就這樣被禁錮著，你摸索著尋找凱亞的手，想要把他的手扳開。
“別動。”忽然間，你聽到凱亞的聲音，他的聲音有些啞，可能是喝酒的緣故。
說話間，炙熱的氣體灑在你的頸側，燒得你耳朵燙了起來，連呼吸也變得混亂。
你們靠得太近了。
你縮了縮腦袋，不動了。
“喂，凱亞。”你道：“放手。”
凱亞又不作聲了。
這家伙不會是抱著你睡著了吧？！喂，倒是先放開抱著你的手再睡啊！你又不是什么大型玩偶！
你大為震撼，就在你懷疑人生時，凱亞摟著你的手又收緊了些，他聽著你的心跳，想要摟得更緊更緊……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他輕輕闔上了眼，想道，就當作是最后一次任性了……
手又縮緊了些。
他感受著你的存在。你的體溫，呼吸，氣味，聲音，都近在咫尺。
他是個罪人，一個背負著罪孽的人，他不像迪盧克，天生成長在陽光下，有著一顆難得的赤子之心，能夠得到周邊每個人的喜愛。
他卑鄙，無恥，冷漠。
哈哈，他在心底笑出了聲。
這樣的他，竟然能夠第一個擁抱你，能夠與你如此的近距離。
即使是強求，即便使了卑鄙的，令人可恥的手段，他不也是第一個擁抱著你的人嗎？
“凱亞？”你趴在他的肩頭，試探性的問道：“你睡了嗎？”
“喂，凱亞。”你又叫了聲。
“嗯。”你聽到一聲輕輕的應答。
這家伙是醒著的吧！
你的身體動了動，調換了一個姿勢，讓自己能看清凱亞的臉。他的臉藏在碎發下，你伸手，將他臉側的碎發撩開，露出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閉著的。
他的睫羽顫了顫，眼睛緩緩睜開，暗藍色的眼眸看向你。
見他醒了，你道：“你把你的手松開。”
說實話，但凡和你耍酒瘋的人是其他人，你早就大力出奇跡，把那人的胳膊卸下來了。
這樣一對比，你可真是凱亞的好伙伴。
凱亞聽話的松開了手，你迅速的從他懷中跳了出去，理了理裙子。
然后，抬眼，看向他。
凱亞穿著一身禮服，面料昂貴的禮服看起來很有質感，他內搭配著一件白色襯衫，襯衫上面的扣子開著，稍稍動一下，精致的鎖骨就會暴露在空氣中。
你：……哇。
不說別的。只需將你現在看見的這幅畫面放在網上，定然會吸引各路lsp前來圍觀尖叫。
畫面感沖擊太大，你被他晃了眼。
將眼睛閉上幾秒后，你恢復了原本的冷酷，然而，還沒等你開口，要說送他回去這類話，他比你先一步開口：“不問我來找你的原因？”
你不想問。
“不問。”你很有自知之明：“而且即使我問了，你也不一定說。”
呵。不知為何，凱亞低頭輕輕的笑了一聲。
也對。
他不會說。
你提醒：“已經很晚了，我這里沒有醒酒湯。”
說完這句，你繼續補充：“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外邊天色暗，地上有沒來得及融化的雪，凱亞顯然醉了，若是放任他一個人回去，萬一一個不小心就摔倒了，或者是掉進了獵人捕捉獵物的陷阱，到時候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就很恐怖了。
況且，你們是同一個團隊的。
伙伴間就要互幫互助。
好的，你成功說服了自己從溫暖的屋子走出去。
你等待著凱亞的答復，他看著你。
那雙冰色的眼眸在暖黃的火光下，似乎沾了暖色。
“賭約。”你聽到他說。
“什么？”你沒聽懂。
“之前的賭約。”他道。
你聽懂了。
你完全沒有想到，凱亞會在這個時候提到那個賭約。
他想讓你做什么？
你想不明白。
總不能是幫他搞碗醒酒湯吧。
凱亞不會那么簡單的放過你。
“說吧，想要我做什么。”你瀟灑道，說完后，你立即補充，“不能很過……”分。
你的眼睛緩緩睜大，表情定格。
！！！
眨眼功夫，凱亞出現在你的面前，他牽起你的一只手，低頭，藍色的頭發掃過你的手腕。輕輕的，一個如同羽毛般的吻落下。
帶著濕潤的酒氣。
你傻了，呆滯的愣在原地。
“陪我跳一支舞吧。”他咬字清晰，不見醉意：“跳完這支舞后，我們之間就再無糾葛了。”
再無糾葛。凱亞在心底又重復了這四個字，他從來不是那種當斷不斷的人。
從呆愣中回過神來，你不敢置信：“你確定？”
雖然你不會跳舞，但在你的預想中，凱亞應該會提出恰好踩在你底線上的要求。
而不是……
“只是跳個舞？”你向他求證。
“對，只是跳個舞。”他輕笑了聲：“你不滿意？”
滿意，確實滿意。
只是……
“我不會跳舞。”你道。
你對跳舞完全不感興趣，因此沒有學。
凱亞道：“我知道。”
你：？？？
既然知道你不會跳舞，那他為什么還要邀請你跳舞？
你愈發不能理解他的腦回路。
凱亞彎起唇角，他伸手，幫你將一縷碎發別在耳后。在你直白的疑惑的目光下，他微微彎腰，牽起你的手，按在自己的肩上。
“放心。”他說，“你只需把自己交給我就好了。”
……
你完全不放心。
一個喝醉了的人，一個壓根沒跳過舞的人。就這樣兩個人組合起來跳舞，再怎么想，都讓人不放心吧！
你咽了咽口水：“你還能跳舞？”
“跳一支舞而已。”他還沒醉到那個地步，況且，他本來也說不上醉。
“……好吧。”你艱難道。
你補充道：“萬一踩到你了，可不能怪我。”
凱亞道：“好，不怪你。”
你：……
你盯著凱亞看了幾秒，最終閉上了嘴。
今天晚上的凱亞，好說話到有些反常。反常到仿佛是別人假扮的。
你打消腦中的念頭。
“好吧。”你說：“那就交給你了。”
于是，在這樣一個夜晚。
在壁爐邊，伴隨著凱亞低聲的哼唱，你和他在火光中翩翩起舞。投映在墻壁上的影子貼近又遠離，觸碰又分離。
少女磕磕絆絆，少年游刃有余。
凱亞從你的眼睛，一直看到嘴角。他忽然間想起了在晚宴中，你和迪盧克之間親密的動作。
眼眸又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