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同類
南風他只是想掩飾住自己的身份,給沈清意用的迷藥并不多,
所以沒有一會兒,沈清意便醒過來了。
突然之間就脫離虎口,她自己也是有種不真實感覺。
面對著慕辭熙,她把她知道的都和盤托出了。
關于回雁,關于岑樓,還有這次被抓的經歷,包括不得已的背叛和所說的名單,各種事情都毫無保留。
確實是她對不起回雁,如果慕辭熙有什么樣的懲罰,那么她會認。
而慕辭熙聽了一切之后,也明白她的處境不得已。
“我可以不追究你的叛變,但是一次不忠,終生不用,回雁也不會再有你的位置。”
沈清意低下頭,良久悶聲道:“屬下知錯,認罰。”
“你可記得是誰把你送回來的?”慕辭熙話語一轉。
沈清意皺著眉頭認真思考了許久。
“不記得了,關押的我的時候,回雁一直有人看著。我當時都快沒有意識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記得,約摸著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沒有跟我多說什么,只說了會送我回來。”
聽到這兒,慕辭熙和慕玦都陷入了思考,年輕的男人,能幫沈清意的,有這個身手的,這個人大概就是慕風了。
只有慕璟愣頭愣腦的,他耐著性子等著慕辭熙問完,眼看慕辭熙沉默了片刻,立刻著急忙慌地說:“你在暗夜,那你有慕風的消息嗎?有沒有聽到點兒什么。他也被暗夜帶走了,說不定也被關在你說的那個石室里!
這兩天一直找不到慕風,慕璟也有些著急。
“慕風?是少主身邊的人嗎?那倒沒有。”看著慕璟一下垮下來的臉色,沈清意也有些不忍心,她仔細回憶了一下,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說道“只是那人開門來救我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了有人說了個什么南風,什么堂主之類的話。”
“南風,你是說那個暗夜的第一殺手南風嗎?他不是跟著林海去南越了嗎?”慕璟只顧著追問,沒注意到慕辭熙的臉色陡然變得有些難看。
慕辭熙轉瞬收斂住了一切,又變回了不動聲色的模樣,只有眼底有無盡的驚濤駭浪在翻涌。
“我也不確定啊,只是隱隱約約聽到類似這樣的話。至于他在哪兒,我完全不知道啊。”沈清意也感受到了房間里莫名地流動的奇怪氛圍,連忙解釋道。
“你的身體還要靜養,不過明面上,沈清意已死,皇宮之中,你是回不去了的。你可以換個身份繼續留在北宸,也可以去靖陽或者南越!
“我父兄尚在北宸,我還是不想離開。”沈清意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留在北宸。
“那既然如此,等你好點兒了,去流雪閣找雪姨,她會給你安排,如今你便安心留在公主府,先養著身子!
安排好了沈清意,慕辭熙也就起身回去了。
他揮了揮手,讓慕璟和慕玦自己回去休息,他自己想走走。
慕辭熙走在回自己房間的路上,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
頎長挺拔的身形,雍容華貴的步調,背影有些寂寥的世子渾身散發著謫仙般清冷出塵的氣質。
可是這位謫仙的心情卻不是十分美麗。
今天沈清意帶給他的消息著實有些沖擊性。
慕辭熙正想著事情,突然耳邊風聲一動,似乎有什么動靜。
慕辭熙立刻停了下來,駐足靜聽,一切平靜,似乎只是他的錯覺。
暗處的南風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莫非慕辭熙發現他了?
剛剛他們在房間里,他都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他們發現,一直呆在外面。
好不容易等到慕玦慕璟都走了,慕辭熙自己一個人回去,南風便悄沒聲息地跟著。
慕辭熙突然的警覺讓南風一下提高了警惕,愣住一動不敢動。
這個場景讓他想起了初遇的時候,他在流雪閣外等他許久。
也是被慕辭熙察覺到了他的行蹤。
慕辭熙立了一會兒,便恢復如常,走回了房間。
房里的下人連忙上前來伺候他洗漱休息。
慕辭熙躺在床上,敏銳地捕捉到房頂上瓦礫的輕微動靜。
他嘴角勾起一抹帶著薄怒的笑意。
慕風,你好樣的!
南風并不知道慕辭熙察覺到了他沒有,靜靜地坐在房頂上,看著天空中那輪明亮的月亮。
盡管已經過了十五,但是今夜的月亮也還算得上豐腴。
靜謐的夜色讓他回憶起那天和慕辭熙和慕璟在肅王府泛舟。
那時候,慕璟說著要回靖陽,還說要帶他回去。
沒想到,才幾天,他們沒有回到靖陽,他也和他們劃清了界限。
南風就這樣靜坐了一夜,在天亮之前,悄然離開了。
南風回到了暗夜,卻不知道應該做什么。
岑樓并沒有分配任務給他,他也脫離暗夜的組織行動一段時間,或者說,他對如今這個暗夜并不是那么熟悉了。
百無聊賴之間,南風又一次來到了曾經和岑樓相遇的那間石室。
他像以前一樣坐在那棵樹上,無意識地將目光放在那間空空的石室,放空著自己的思想。
突然,一個奇怪的地方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個石室的鎖鏈上,鮮紅的顏色面積不大,刺目顯眼,是血跡。
但是這個地方一直以來獨屬于岑樓,并不會有其他人踏足。
可是如今,岑樓的地位早就今時不同往日了,沒有人敢像以前那樣對他,那么這個血跡是誰的?
這個血跡并不古舊,在以往那些已經暗得發黑的舊痕的對比之下,甚至可以說分外新鮮。
南風困惑不已,也沒了繼續待著的心思,利落下樹,朝著清水別莊的方向離開。
“南風堂主,岑樓大人今日不在莊子里,您若有什么事情。不妨等他回來再說。”眼看南風就要直直闖進岑樓的房間,暗處的暗衛立刻出來阻止道。
撲空的南風也只能作罷。
而肅王府的書房里,岑樓和梁皓非一坐一站,兩人周身都縈繞著有些微妙的劍拔弩張的氣場。
“岑樓,本王以為,合作的前提是坦誠,看來你是做不到啊,把本王蒙在鼓里,很好玩吧!看著一切都像是完全在你的掌握之中,看著梁羽,回雁,本王,都被你耍的團團轉,你一定很得意吧!”
梁皓非得聲音里壓抑著怒氣,從岑樓主動說要和他聯手,設計回雁,殺害吳子謙,嫁禍梁羽,這一步一步的部署,他以為岑樓和他是一樣的打算。
沒想到,吳子謙沒殺死,回雁的人也放了,兜兜轉轉只是為了讓他找回南風!
梁皓非氣急了。
自小到大,還沒有人這樣玩弄過他。
他以為,就算彼此有自己的目的,合作至少也是需要坦誠的。
但是岑樓毫無疑問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肅王殿下這些話,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吧!贬瘶潜緛頉]有什么態度,只是被梁皓非突然一封信函找過來,有些疑惑,此時卻是被梁皓非的話激起了情緒。
他收起優雅中帶著慵懶的坐姿,毫不客氣地迎著梁皓非的臉,帶著濃濃的嘲諷開口道:“不要說的那么難聽,你難道沒有得到好處嗎?拉梁羽下水,讓他惹梁熠不快,讓吳子謙在北宸沒有立足之地,這些,你梁皓非敢說你沒有一點兒收益嗎?”
“你也不是什么覺得我們的合作不坦誠,只是你在上位太久了,久到了你習慣了你手下的人都對你奴顏婢骨,你習慣了你高高在上地籌謀著一切,你享受著你只作為那個幕后的籌謀者,你喜歡看著每個人,每件事都在你的算計之中!”
岑樓話還沒說完,立刻被梁皓非掐住了脖子。
他說的確實不錯。
天之驕子的梁皓非,忍受不了有一天,他成為下位者,被岑樓算計進去,成為了他手下的一步棋。
如今這個事實被岑樓不加掩飾地說出來,更加讓他惱羞成怒。
你被人算計了還不為過。
這個算計你的人還輕飄飄地說出了你破防的原因,就更加讓人惱火。
“岑樓,還沒有人敢這么和本王說話!”
岑樓感覺著胸腔的空氣在慢慢變得稀薄,喉頭都是劇烈的疼痛,梁皓非是真的動了殺心。
他想要掐死他。
然而,直直注視著梁皓非的眼睛,看著他眼底毫不掩飾的狠戾的瘋狂,岑樓眼里也染上癲狂,他甚至更加輕蔑地回視。
梁皓非慢慢收緊著掐著岑樓脖子的大手,冷眼看著岑樓的面孔慢慢變得漲紅,眼底的挑釁也開始渙散,四肢開始無意識地掙扎,他的手攀上梁皓非的手,扣弄著。
可是,并不會武,內力全無的岑樓哪里是梁皓非的對手,撼不動他分毫。
突然,視線下垂,不知是看到了什么,梁皓非似乎是被刺了一下,觸電般收回手,面上浮現出震驚和不可置信。
岑樓倒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脖子上青紫的痕跡分外明顯,岑樓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慢慢捂著脖子起身。
這個途中,他差點兒腿腳一軟倒下去,梁皓非眼疾手快伸手去扶他,在他搖搖晃晃站穩了之后假裝無事地收回。
“梁皓非,你還真是暴戾,我說的這些都沒錯,不過我也要告訴你!”岑樓說著頓了一下,眼里帶著從地獄走出的無盡墨淵,下半張裸露的臉上卻是明媚的笑意。
“我也是這樣的人!甚至,我會比你更瘋狂!”
第32章 醉酒
如果說梁皓非是出生在權力之巔,骨子里就是驕傲的人。
那岑樓就是跌落到泥濘里,一身血污爬上來,對權力極度渴求的人。
所以他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他這樣的人,一旦脫離了曾經那些受人擺布的日子,嘗到了上位者權力的滋味,就會像癮君子一樣,欲望無限大。
梁皓非被他瘋狂而詭異的神情震撼了,一時無言。
原來這才是岑樓真實的樣子嗎?
和梁皓非接觸的這幾次,岑樓一直是一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樣子。
也確實,他的舉手投足一直都帶著教養和儒雅。
梁皓非也疑惑過,看似這樣君子氣質的一個人,卻是暗夜這個龐大組織的掌權者。
“所以,梁皓非,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選你了嗎?”岑樓止住笑,深深地看了梁皓非一眼,“因為我們是同類!”
同類,既會互相吸引,也會暗自較勁。
“這次的事情,確實是我先瞞著你,不過,你不也背著我調查了許多嗎?”岑樓看著梁皓非,眼里是一種欣慰的贊許?
“否則,你又怎么會站在這里,對著我萬般質問呢,肅王殿下?”
梁皓非冷靜下來,也覺得自己方才真是失態,閑閑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那你覺得呢?岑樓,本王若是不自己查,難道你會告訴本王真相嗎?你恐怕也只會在背后覺得好笑,判斷本王不過是能被你拿捏的一枚棋子罷了!
岑樓不置可否。
梁皓非說的沒錯,若是一朝得逞,此后岑樓瞞著梁皓非,把他當墊腳石的事情有一就會有二,一而再再而三。
“好,我可以承諾以后又動作會提前知會你一聲,做到你所謂的坦誠一些。不過,你最好停下對我身份的追查。”岑樓也撩起袍子,挨著梁皓非坐下。
這幾日,梁皓非不僅僅是在調查暗夜背后的事情,在追蹤吳子謙的行蹤,更是在暗中調查他的身份。
在暗夜都一直覆面,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岑樓斷不會讓梁皓非知道他的底細。
出乎岑樓意料的是,梁皓非干脆果斷地回了一句“好”。
岑樓都做好了一些利益交換的談判了,沒想到,梁皓非就這樣答應了。
梁皓非留意到岑樓狀若無意的驚訝,心底好笑。
在這些日子,他不僅在調查暗夜的事情,更讓他的好奇的一直都是岑樓的身份。
而且越查越覺得神秘。
一個武功全無的文弱男人,談吐不俗,卻狠辣非常,執掌暗夜,卻無人知道他的來歷。
梁皓非調查了北宸諸多可能的人,卻怎么也找不到誰會是岑樓。
這樣大動干戈的調查,他也沒指望瞞過岑樓。
可是剛才,他無意間看到了岑樓扒拉他時露出的一截手腕,心底對于他的身份也有了一點猜測,所以滿口答應不再繼續調查。
“那便好!
岑樓滿意地點點頭,“對了,南風既然已經回到暗夜,那么暗夜也需要一段時間的修整,畢竟這段時間也消耗不少。殿下若有需要,自可以開口,暗夜必不會推辭!
“若是想要找岑某出謀劃策也可,只是不要像這次這樣暴戾!贬瘶瞧鹕,拍了拍梁皓非的肩膀,準備離開。
沒想到,岑樓的腳還沒邁出去,就被梁皓非突然攥住手腕。
梁皓非手上猛一用力,岑樓一時不備,跌坐在梁皓非懷里。
岑樓受到驚嚇,眼神里的驚愕毫不掩飾被梁皓非看在眼里。
梁皓非輕笑一聲,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貓兒,虛虛地摟著岑樓,輕輕摸上岑樓青紫的脖頸:“是本王唐突了。待會兒讓下人給你拿點兒西域的膏藥回去,那膏藥效果好,好得快些,權當給你賠罪了。”
岑樓反應過來,眼里的怒火噴薄欲出。
梁皓非這個瘋子,又發的什么瘋。
平白無故把他叫過來,發瘋差點兒把他掐死,現在又是一副憐香惜玉的丑惡嘴臉說著歉意的話。
岑樓真的不知道他還有這么難以捉摸的脾氣。
“殿下的東西,岑樓消受不起。”怒火也是,膏藥也是。
對于梁皓非這陰晴不定的脾氣和不知來源的瘋魔,岑樓巴不得敬而遠之。
“肅王府的后宅還是太冷清了,這才讓殿下這般不知分寸!贬瘶茄蓝伎煲榱。
這已經第二次梁皓非對他動手動腳了。
“若是殿下有些隱晦的癖好,流雪閣也是不錯的去處!”岑樓貼心地建議。
梁皓非自然聽出了岑樓的暗示,想女人就充盈后宅,想男人就去流雪閣找小倌兒,這樣對他就是不知分寸了。
其實梁皓非并沒有多大的男女欲望,也沒有龍陽之好,他只是想逗岑樓。
岑樓這種平日里永遠端著的人,只有在這樣被調戲的狀態下,會更多一些生氣。
而梁皓非似乎很喜歡他這樣不一樣的生氣。
“多謝岑大人的體貼,只是本王喜歡如此,看來還是要岑大人多擔待了!绷吼┓巧鷦咏o岑樓演示了什么叫厚顏無恥。
而岑樓頓時有種秀才遇到兵,拿這種潑皮無賴沒辦法瘋感覺。
此時,他無比后悔這次出來的時候,沒有帶人來,而是自己孤身入虎穴。
來的時候,岑樓心底篤定了梁皓非不會要了他的命,卻不防梁皓非犯渾,這樣混賬流氓的做派。
此時的岑樓,力量懸殊,掙又掙不開,仿佛案上魚肉。
眼看著岑樓要氣狠了,梁皓非抱著他起身,將人放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等一會兒,我去給你拿藥!
等梁皓非取藥回來,岑樓早就跑得沒了影。
梁皓非好笑,果不其然,一沒看住,就溜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兩個藥瓶,想了良久,放在了書案上。
沒有事情的南風又不自覺回到了公主府。
他就待在暗處,像一個沉默的黑暗里的旁觀者,或者說一個偷窺者,靜靜看著府里的人來來去去地活動。
看著慕璟每天活力滿滿地忙前忙后,慕玦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忙活,時不時應對慕璟的騷擾,回應慕辭熙的交代,照看府里的事宜。
至于慕辭熙,似乎真的沒有事情做,每天不是看書就是坐在后院里撫琴,和慕玦他們下棋,整個人就是一個閑散公子哥的模樣。
南風想著,也是,靖陽的戰事,隔著那么遠,他也無能為力,沒了暗夜的糾纏,他應該也沒有了諸多潛在的威脅。
就這樣待在北宸,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公子哥。
南風想,如果沒有遇到他,慕辭熙應該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紈绔世子,過著現在這樣的生活。
這樣想著,南風越發把自己想要沾染他們生活的想法狠狠按下。
這幾日,在暗處陪著他們生活,變成了南風的主要生活。
慕辭熙有時候會有意無意地向著南風的藏身之處瞟過來,有時候眼神有短暫的停留,有時候又很快地掠過。
盡管每次都是嚇得南風屏息凝神,但南風也不知道慕辭熙發現他沒有。
就這樣過來幾日。
今天的慕辭熙一襲白衣,在后院的梧桐樹下擺了一方案幾,讓慕玦備了一壺清酒。
一個人坐在樹下,撫琴,喝酒。
秋風微起,燦黃的秋葉不時飄落,地上也鋪了一層稀疏的金黃。
慕辭熙一身白衣,墨發只有一根木簪輕輕挽著,眉目低垂,纖長的十指
慕辭熙的曲子卻并不是應景的蕭瑟,相反,像是呢喃的情話,悠長的訴語。
饒是南風自認沒有什么藝術的修養,也能聽出來這曲子里繾綣的情愫。
南風在暗處靜靜的聽著。
慕辭熙似乎極有興致,彈了一曲又一曲,酒也續了一盞又一盞。
南風從一開始的靜靜看著,慢慢帶上了擔心的神色。
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慕辭熙喝酒,也不知道慕辭熙的酒量如何,看著慕辭熙像是沒有感覺一樣,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心里不禁擔心,怕他喝多了。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南風正想著,就聽到慕辭熙的琴聲停了,疑惑轉頭,果不其然看到慕辭熙伏在琴上,看起來似乎已經醉得沒了知覺。
慕辭熙特意交代了,不要讓別人來打攪他,所以,這個院子里清清靜靜,只有南風和狀態不明的慕辭熙。
南風猶豫著,要不要去看看他。
他情感和理智的搖擺區徘徊著。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離開,無論什么動靜,只要有點兒異樣的聲音,慕璟和慕玦他們就會來確保慕辭熙的安危。
情感上,他心底里確實有想要離他近一點兒的沖動,當慕辭熙醒著的時候,他的現身是萬萬不可的,可是現在他已經醉過去了,沒有人看到的時候,他想要放肆自己見不得光的貪念出來活動一會兒。
想不出來所以然來的南風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在了慕辭熙的面前。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慕辭熙好看的眉眼舒展著,嘴角也是掛著清淺的上揚弧度,面色如玉,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只是睡著了。
南風緩慢地蹲下身,搭上慕辭熙的肩膀,輕輕搖了幾下。
“慕辭熙,你醒醒,你醉了,還是回去吧,在這兒會著涼的!
一陣風過,南風輕飄飄的話也被吹走了。
南風歌不自覺地伸手,輕輕地描摹著慕辭熙的眉眼,像是一個膽怯的小偷,生怕把人嚇跑。
許是感受到了面頰上若有若無的觸感,慕辭熙嚶嚀一聲,伸出手捉住了南風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第33章 任務
隨著慕辭熙的動作,南風一下僵在原地,生怕他醒了。
他像一個被抓住的賊,只有胸腔下面的一顆心跳得飛快,壓都壓不住,似乎要從里面蹦出來。
諸多來勢洶洶不容忽視,卻又讓南風覺得分外陌生的情緒混雜在一起。
南風也分不清到底是心慌,還是心動。
他不懂,也不明白,只是覺得這時心頭上縈繞的感覺很奇怪。
但是慕辭熙似乎只是不喜歡被人觸摸的不適,捉住了他的手放了下來之后,便再無動作,只是安靜地握著他的手。
似乎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
南風等了一會兒,確定慕辭熙沒了動作,這才繼續。
南風扶起慕辭熙的上身,靠在自己的胸口,給他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才把人抱起來。
而喝醉了的慕辭熙沒了平日里漂亮的驕傲,炸毛的傲嬌,像是一只躺平任擼的大貓兒。
南風把慕辭熙抱起來的時候,慕辭熙的手甚至乖順地攬上南風的后頸,不讓自己掉下來,也讓南風抱得更舒服。
這一套動作,南風都做得小心翼翼,幾次停下來,生怕把人弄醒。
雖然慕辭熙并不輕,但是對于南風這樣的習武之人來說,也不算什么。
南風抱著他,每一步都走得穩穩當當。
把慕辭熙放到床上,給他脫了靴子和外袍,侍候著他睡下,南風挨著他床邊坐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想著:這一路怎么鬧都不醒,看來慕辭熙的酒量確實不太好,一醉倒了,人事不知。還好是自己,要是換了別人,只怕被拐了賣了都不知道。
看來以后還是要讓他離酒遠一點兒了。
以后?
想到這兒的南風心下頓時一沉,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今天已經很逾越了,他居然還想著以后?
可是他和慕辭熙怎么會有以后?
一個光鮮亮麗的世子,一個行走在黑夜的殺手,怎么會有以后?
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控,南風心里只剩下害怕。
來不及思考,也害怕思考,南風選擇了狼狽地落荒而逃。
床上的本來醉意沉沉的慕辭熙眼眸掀開了一條縫,卻只看到了那人逃也是的背影,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獸。
慕辭熙嘴角的淺笑立刻降了下去。
慕風,你好樣的!
沒過一會兒,慕璟推門進來,看到慕辭熙好好躺在床上,吁了口氣:“殿下,許久沒聽到您彈琴的聲音,慕玦讓我來看看您,他生怕您出什么事情。我都說了您的本事沒幾個人能近身,他非是不信”
“無事,你先忙去吧!
慕辭熙坐起身,眼神朦朧間染上了一分醉意,但是仍舊掩飾不住底下的清明和狡黠。
他打斷慕璟,賭氣似的把自己砸回到床上,手腳并用,把南風給他蓋好的被子絞作一團。
而南風,落荒而逃后,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哪怕路人見他都紛紛側目,也毫不在意。
巷子里一對老夫妻在賣餛飩兒,老頭兒在忙著張羅生意,老奶奶則是坐在一邊兒,面帶微笑地看著,不時給他遞個東西,兩人說說笑笑。
街上其他形形色色的人來來往往,熟稔寒暄。
喧鬧的市井,這一幕幕的幸福,勾出了南風的羨慕。
這樣平淡的生活,對他來說,是只能遠遠地看著,卻不能伸手觸碰的。
生平第一次,南風有了形單影只的感覺。
自己似乎生來就是孑然一身,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暗夜填滿了他的全部。
南風莫名地心里空落落的,他為自己的心緒感到無能為力的煩躁。
他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也許,只是他這段離開暗夜的時間變得浮躁了。
只要他回到暗夜,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他還是會適應的。
那時候他就會淡忘了這些東西。
急于為自己的不斷冒頭的心緒找到一個合理的宣泄口,也急于驗證自己想法沒有錯。
南風迅速回到暗夜,徑直找到岑樓,上來便直言他要接任務。
岑樓先是驚訝了一下,立刻道:“好,你如此急于回來,我真的很開心。正好,在南越由一個新接的單子,本來想是要派給鉤越的,那就你去做吧!”
說著,岑樓從桌上拿起一封信函,遞給南風。
“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南風!”
南風接過信函,想起了上次來問石室卻了撲個空的事情,躊躇了一會兒,決定還是要問問:“對了,我那天去了你以前我們之前遇到的地方,那里最近有人去過嗎?”
“怎么?你發現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嗎?”岑樓聞言挑起眉頭,滿臉的疑惑。
南風看著岑樓這樣疑惑的表情,有些錯愕,難道岑樓對此事不知?
可是除了他,一起拿從來沒有見到其他人踏足過。
“就是我前幾日去了一次,好像看到了點新鮮的血跡,便以為是有人進去過!蹦巷L淡淡地說。
“還以為是何大事,想是你看錯了也未可知!贬瘶撬坪跛闪丝跉,語氣滿不在乎,“畢竟,除了我,還有誰會用得到那樣的地方呢?”
“那也許就是我看錯了。”南風回避了岑樓自嘲的眼神,草草結束了話題。
他也知道他這樣貿然提起那個地方,哪怕無意,也是戳到了岑樓不愿暴露的痛處。
“嗯,既如此,你去吧。”
告別了岑樓,南風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往南越。
一路上,他感覺滿心滿眼都是這次的任務。
一歇下來,他便會掏出信函中那人的畫像來看。
他既是泄憤,也是逃避地把這個任務滿滿地塞到了他的每一分時間之中。
只要不閑下來,他就不會胡思亂想。
他就還是南風,還是那個渾身嗜血氣質的南風。
什么慕辭熙,北宸,慕璟慕玦都可以被拋之腦后。
三日后,南風抵達了南越。
南越作為和北宸對立的一個大國,疆域不算小。
南越一直依據著南方的地勢屏障盤踞一方和北宸對峙。
只是自從數十年前和北宸一戰,割據一方之后,南越的先皇便駕鶴西去了。
如今在位的老皇帝自以為國家太平,耐著性子治理了十幾年,便索性過上了縱情聲色,紙醉金迷的生活。
細數政績,寥寥無幾,屈指可數,在他手下,曾經繁榮的南越慢慢有了下頹之勢。
但若要說老皇帝有什么可以計數的,那也是有的。
首推的就是環肥燕瘦,絕色如云的后宮和諸多的子嗣了。
先不論正經后宮娘娘們所出的公主皇子已是很多了,只說老皇帝四處留情的結果,那不在宗祠,流落在外的子嗣也是不少。
而子嗣多的一個弊端,便是爭權奪利,尤其是對于皇家來說,那儲君之爭,皇位之爭,更加嚴酷。
只有兩位適合繼位的皇子都讓梁熠覺得頭疼,可想而知,那南越的前朝后宮是怎樣的一鍋亂粥。
更甚的是,老皇帝一心撲在縱情逍遙上,對于底下的事情,能推就推脫,只做個表面的和稀泥的甩手掌柜。
所以朝中黨羽林立,勢力錯綜。
這次的戰事,便是四皇子柳子奕的想法。
柳子奕作為南越儲君的有利競爭者,他的勢力一直是最大的,因著雄厚母家的扶持,本來以為可以穩坐太子之位,卻在名分將及之時被朝中老臣以軍中無建樹,治國無實績為理由阻攔。
而老皇帝也不想那么早立什么勞什子的太子,也就順坡下驢把柳子奕籌備良久的儲君名分爭取擋了回去。
心里不忿的柳子奕聯合自己陣營的大臣,合計便是要離立了軍功,名正言順繼位。
南風趕到了前線,他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一個叫做柏溪的南越將領。
入夜,南風一襲黑衣,如同一個敏捷的鬼魅,將自己融入了黑夜之中。
憑借著敏捷的身手,南風喬劈手打暈了一個離隊的南越士兵,一番喬裝,混進了軍營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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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溪的畫像,他在來的路上已經看了數遍,對于他的面容一寸一毫,早已記憶猶新。
那么殺掉他,便是他的任務。
趁著四下無人,南風順勢摸進了軍營主帳。
那正是柳子奕的帳篷。
盡管被士兵包圍把守,但這些對囊呢個而言并不是問題。
他甫一靠近,便聽到里面傳來人聲。
“本來就想著北宸邊境駐軍不多,想著突發奇兵,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靖陽竟然進來插了一腳,援軍如此及時,竟是讓局勢又膠住了!
憤憤不平的聲音,是柳子奕的。
“殿下勿擾,如此看來,靖陽和北宸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樣看起來疏離,咱們先前是輕敵了,伺候便要慢慢從長計議!
一個低沉冷靜的聲音,似乎是柳子奕身邊的軍師參謀。
“那是自然,不過本王真是越想越氣,父皇年老智昏,早已不管朝中諸事,卻不愿意禪位讓賢,仍舊是守著那個位置無所作為。將南越交給本王,他自可去享他的天倫之樂!
“殿下慎言,這樣的話,以后莫要再說了,小心隔墻有耳!蹦侨说穆曇衾淞艘环,“殿下心懷鴻鵠之志,自然非池中物,只是如今先要謀定繼位,方才有施展之地!
第34章 思念
柳子奕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爽,“這本王自然知道,用不著你來教。你且說如今怎么辦!
“僵持之下,想要破局之法,那便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那人并不在意柳子奕算不上好的態度,繼續道,“對于軍隊來說,長期的兩軍對峙,糧草補給就十分重要了。若是沒有及時充足的后備支持,前線再怎么強勁,也不過是無根之木,終究會潰敗下來。
殿下此次出兵,是謀劃已久的行動,萬事自然準備妥當,可是,對于長途跋涉的北宸軍隊和緊急調兵的靖陽來說,卻是未必。我們守著這斯湳城將近十日,想來也該是補給之時!
那人沒有說完,說到這兒拉長了語調,便止住了。
一個合適的臣子,懂得點到為止,何時進退。
適時地打住,剩下的未盡之意,柳子奕也不是傻瓜。
南風心里一沉,他們這是合計怎么對付靖陽呢,立刻聚精會神聽下去。
“尹肆喬,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你!绷愚妊凵褚幌驴駸崞饋恚澰S和驕傲等諸多的情緒。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截斷靖陽的后備供給。屆時,任他們再怎么有韌性,也不過困獸之斗,既然這么聰明!
“那這件事情,殿下準備讓誰去做?”尹肆喬意有所指。
柳子奕想了良久,似乎是拿不定主意。
“依你之見,什么人可堪此大任?”許久的相處,對彼此性格十分熟悉的柳子奕立刻知道了尹肆喬心里已經有了人選。
“不若讓柏溪去吧!币羻绦廊徽f道。
“柏溪?”
“不錯!”
“你明明知道,他是”
柳子奕的話立刻被打斷,“是的,殿下不必強調,我自然知道。就是因為他的身份,我才想讓殿下指派他去做這件事情!
看著尹肆喬諱莫如深的神秘模樣,柳子奕面帶著微笑冷哼一聲:“你最好說出足夠說服本王的理由!
兩人都知道,柏溪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將領,他也是老皇帝的子嗣之一,也就是柳子奕的兄弟。
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出身不好的柏溪,母親只是一個養在行宮的官家女子。
他也只不過是老皇帝柳燁銘行宮出游一夜留情的產物。
本來老皇帝四處拈花惹草就讓人心煩,如今到了奪嫡之時,各方勢力,后宮各主都對這些并不成氣候,卻頻頻想要來分一杯羹的私生子厭惡至極。
除了明面上各種各樣的刁難和擺布,私底下處理掉的又不知多少。
而柏溪,確實是不想就這樣靠著所謂的血脈白身入宮,那必然會給自己惹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隱瞞了自己的出身,投身軍營,想著靠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片天地,那時候,哪怕拋卻了南越皇室血脈這樣的身份,他依然能有立足之地。
可是這樣的事情瞞得過軍中的同伴,卻瞞不過為太子之位籌謀已久的柳子奕。
本來這次的戰事,柳子奕就對柏溪的參與有所忌憚,沒想到尹肆喬卻主動提出要讓柏溪去做這么重要的任務。
尹肆喬一邊用眼神安撫柳子奕,示意他不要太急躁,一邊不疾不徐地開口:“他既然想要靠軍功出人頭地,那么對什么事都會竭盡心力,力求有不俗的表現。如今這樣重要的大事交給他,那他必然會鞠躬盡瘁。
屆時,此事若是做好了,那他再大的功勞也比不過殿下的籌謀安排,若是做不好,殿下責罰他不更是名正言順?”
柳子奕若有所思。
尹肆喬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耐心地等著他下定決心。
柳子奕覺得,尹肆喬的目光似乎有形一樣,落在自己身上,不至于讓他覺得難受,但是也仿佛甩不開。
柳子奕灼熱的眼神驟然對上尹肆喬那幽深如墨的雙眼:“尹肆喬,你的心思還真是”
柳子奕眼底的侵略和野心對著尹肆喬毫無忌憚:“你說,本王這般信任你,若是有朝一日,養虎為患磕可如何是好?”
“殿下多慮了,我的忠誠,您不必懷疑。倒是我,還怕您將來榮登大寶,兔死狗烹,過河拆橋呢!
“哼!諒你也不敢!”柳子奕收起自己的威壓,翹起嘴道。
尹肆喬知道,柳子奕這是答應了的意思,他起身,走出主賬,對著守衛士兵交代一番,那士兵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不一會兒,一個身形高挑壯實的男人跟著他走進主帳。
南風定睛一看,此人不是柏溪又是何人。
這么看起來,暗夜的畫像還是十分傳神的,分毫不差,就是他這幾天,日日對著銘記在心的模樣。
“柏溪聽令。”柳子奕端莊威嚴道。
柏溪的神情一下肅穆起來,聲音洪亮,拱手跪下:“柏溪在。”
等到柏溪離開主賬的時候,他的臉上滿是藏不住的喜悅和躊躇滿志。
這次四皇子交代的任務,如此重要,感覺道自己得到了器重的柏溪十分開心。
南風隱匿在黑暗里,如影隨形地跟著柏溪。
“噢,柏溪,這樣高興,你小子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同帳的將領看著柏溪難壓的嘴角,一把搭在他肩膀上,問道。
“沒什么,就是高興而已!卑叵蛑,既然是秘密行動,那保密也是必須的,在此之前,他自然是不能說漏一個字。
“你小子,搞這么神秘!蹦侨似财沧,嘟嘟噥噥地睡下,“不說就不說,也不早了,早點兒睡吧,等你發達了,我一定追到你家,好酒好菜蹭上一頓!
柏溪也順勢躺下,卻因為沸騰的情緒,怎么也睡不著。
南風躺在帳外的小丘上,看著漫天細碎的星辰,不自覺想到遠在北宸的慕辭熙。
此時的南岳軍隊都睡下了,只有不少守夜的士兵在巡邏守衛。
他本可以直接摸進去,將柏溪一道抹脖。
那樣他的任務就可以結束了。
可是他想到了柏溪的任務,若是他現在就殺了柏溪,對柳子奕來說,不過換一個人罷了。
他想等著柏溪出發行動的時候,截殺,還能順道給靖陽的人一個警醒。
慕辭熙一直擔心著靖陽的事情,這樣的話,他應該會安心一點吧。
南風無意識揪著草葉的手一頓。
怎么又想到慕辭熙了?
這幾日明明忙起來都把他忘了,怎么一不小心又想起來了?
真是陰魂不散!
南風心里暗罵,卻不自覺想到,若是慕辭熙此刻在跟前,一定是優雅地沖他翻個白眼,漂亮的臉蛋寫著無語,抹了蜜的小嘴兒叭叭就開始叨叨他。
這樣想著,南方不禁輕笑了一聲。
而此刻,同一片星辰之下,待在北宸的慕辭熙打了個噴嚏。
原本就不算好的心情更加不爽。
這幾日,連慕璟這樣神經大條的人都感覺出來了,慕辭熙心情不好。
慕辭熙心里恨得牙癢癢,不就是抱了一下嘛,這么嚇人?
這些日子,一直在暗處看他,慕辭熙不是不知道。
慕風不愿意現身,他都將就,裝醉不看他了,居然還把人嚇跑了?
他是什么洪水猛獸嗎?這么避之不及。
他一開始確實是生氣的,氣南風的諸多隱瞞,但是當感受到他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心里還是誠實地松了口氣。
他騙不了自己,他確實是慶幸了一下。
還好,他是安全的。
“殿下這幾日是怎么了?跟吃了炮仗似的,我今日不過隨口說了句,慕風不在,都沒日陪我練劍了,殿下立刻就黑了臉,那眼神,跟淬了寒冰似的,我都感覺他要把我吃了。”
慕璟躲清閑,跑到慕玦的院子,一邊幫他挑揀著藥材,一邊吐槽。
慕玦本來恬靜的笑意被他的話打消了,他嘆了口氣,“慕璟啊,你以后別在世子面前提起慕風!
慕璟問道:“為什么?話說,回雁找了慕風那么久,還沒有消息嗎?回雁那邊的消息不是一直是你在交接嗎?你有沒有什么新的消息?”
“少主已經讓回雁的人別找了!蹦将i放下手里的笸籮,語重心長地看著慕璟,“慕璟,你聽我說,慕風,你不覺得他的身份一直很離奇嗎?武藝高強,來歷不明,暗夜的人為了把他帶走,處心積慮,心機布局。每次說到他的身份,他一直閉口不談。這么多的奇怪之處,還有他和暗夜理不清的糾葛,他,他也許就是暗夜的那個人。”
“誰?”慕璟嘴比腦子快,他心里也有了一個猜測。
“南風。”
慕玦的話一出,慕璟沉默了。
“你想,我和世子遇到他的時候,正是暗夜分裂之時,他一身傷,性命垂危。之后回雁也追查過南下的林海,可是在他身邊,并沒有南風的蹤跡。而在北宸,南風更是銷聲匿跡。至于慕風,連你也不及他的高超劍術,還有他身體里莫名發作的毒藥,似乎也只有他是南風才能解釋了!
慕玦耐心地和慕璟說著,想要寬慰他。
慕玦以為慕璟面色一下子沉下來是被慕風的身份嚇到了,心里暗自后悔不該告訴他。
沒想到,慕璟想了許久,抬頭很認真感慨地和慕玦說道:“慕玦,我以前一直覺得暗夜的人都是些窮兇極惡的人。這些過著刀尖舔血的人,一定都是很陰暗扭曲,很卑鄙無恥的人?墒悄斤L好像不是這樣,看來,暗夜的人也不全都是那樣的。”
第35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慕玦的驚訝轉瞬即逝,隨即了然地笑了。
他怎么會把慕璟想的那么脆弱呢。
慕璟確實嫉惡如仇,性子也比較跳脫,但是他早已不是當初的小孩子了,自己卻一直還把他當小孩子一樣哄著。
“嗯,其實,旁人一聽到南風,腦子里第一想起的就是暗夜的殺手,或者南風過,人頭落的縹緲傳聞?墒撬泊_實是和我們真切生活過的人,一想到這都是同一個人,便也覺得沒有那么生疏可怖了。”
慕璟點頭如搗蒜,他一直覺得慕玦很厲害,總能說出一些他說不出來的大道理。
從小慕玦就比他穩重,比他靠譜,他也一直很喜歡什么事情都和慕玦說,讓慕玦給他拿主意。
“你說,世子那么不喜歡我在他面前提起慕風,是不是因為真的很討厭他了?”
慕璟問道。
慕玦只是看了他一眼,模棱兩可地含糊道:“也許吧。不過,你把我的藥材裝混了!
慕璟驚叫一聲,方才只顧著說話,竟是將慕玦好不容易摘出來的藥根混在了廢渣里,連忙重新撿出來。
第二日,柏溪秘密集結了一隊身手敏捷的人馬,收整行裝,帶好兵器,便躍入山林之中,朝著南越和靖陽的邊界前去。
南越盤踞南方,南方不乏這樣的高樹密林,許多南越人自小便是在山林中長大,林中行軍自是不在話下。
更別說這些人都是從軍中拔尖挑選出來的人組成的輕騎兵,更是如同一群猴子放回了山里一樣,行動敏捷迅速,一路行蹤隱蔽。
南風一路暗中跟隨,趁著他們停下來休整之時,隱在樹后,將一個因打柴而落單的士兵一記手刀劈暈,扒了他的衣服穿上,再易容成他的模樣,回到了駐營地,和其他人匯合。
吃了點糧食,方才歇息了沒一會兒,柏溪便開始催促趕路。
這次的行動,柏溪志在必得。
在他眼里,這就是他人生前進的最好墊腳石,他一定要成功。
隨著隊伍慢慢逼近靖陽界內,他越興奮,越心急,滿腦子想要早點找到靖陽人糧草補給的人馬。
正在休整,一個偵查的士兵激動地連奔帶跑,前來稟報:“柏將軍,前方發現了疑似靖陽人的行蹤!
“哦,在什么地方,大概是什么情況!”
原本斜倚著的柏溪一下坐直了身子,語氣表情都寫滿了急切。
“就在前面東南方大約十三四里的官道上,近百輛車馬,載著糧食向著斯湳城的方向緩慢前進。為首的是一個一身勁裝的人,并不是很高挑壯碩,帶著斗笠,看不清面容,判斷不出是何人!
“好!好!好!所有人聽令,精簡行裝,快速集結,由他帶路,行軍!”
柏溪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刻恭肅嚴整,整軍出發。
南風跟著前去一看,確實如那人所說,是靖陽的糧草車馬。
縱馬走在前首的人看起來英姿勃勃,只是看起來不算高大,不過也正常,很多時候,負責押送糧草的也不一定是武將,文官也有不少人承擔此任。
柏溪觀察了一番,打手勢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
“咱們人少,盡量減少損失。先不要打草驚蛇,等到天黑,他們歇下之后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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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于是一直跟著靖陽的車隊緩慢前行。
臨近傍晚,行到一處曠野,車隊便停了下來,因為前方是一處隘谷,靖陽的將領便不再前行,開始扎營休整,飲馬喂草,起灶備炊。
柏溪帶著部下,蟄伏在靖陽帳篷附近的叢林里,靜靜等著他們睡熟。
等到蟲鳴越來越清晰,夜已經靜深了,柏溪示意左右,下達軍令,數十人一齊從林中向著靖陽軍馬休息的場所襲去。
南風落下一步,從袖子中掏出一個玩意兒,用火折子點燃,扔向遠處。
不小的光亮突然在黑暗中炸開,隨之而來的還有巨大的聲響。
這是一個暗夜的小玩意兒,本來是掩護殺手撤退用的。
南風權且把它當成了對于靖陽士兵的警鈴。
柏溪大驚失色,眼神凌厲地看向那個方向。
“誰!”
他自問一直很謹慎,這突然的響動是怎么回事?
聽到動靜的靖陽士兵一陣騷動,起身一看來勢洶洶的敵人,連忙披甲應敵。
柏溪咒罵一聲,如今箭已離弦,也顧不上去看到底是誰來搗亂,只能硬著頭皮打了。
“不用管,給我殺,這次截殺成功,都是大功一件!全體聽令,一個不留!殺!”
看著前面烏泱泱的人,南風輕蔑一笑,他取出南風劍,拔劍出鞘。
五指收攏,緊扣住南風劍柄,指腹和劍紋貼合的一瞬,南風眼底慢慢涌上嗜血的狂熱。
夜色中,只看見一個幽靈般輕盈的身影,身形飄忽,足尖一點,便帶著手中的凜凜寒光掠身追上沖擊的人群。
劍光紛繁,劍影迭生,甚至來不及聽到刀劍相撞的聲音,只有利刃劃過血肉的悶聲和不絕于耳的慘叫聲。
南風過,人頭落,桃花笑,命已薄。
江湖的傳言的頂級殺手也在此刻有了具象。
南風并不急于追殺柏溪。
因為他自信,那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處在隊伍的外圍,跑得慢的人便成了南風屠戮的對象。
而柏溪則無心顧忌尾巴的刀光血影,他的目的,分外明確。
擒賊先擒王,他直奔靖陽主帳而去。
察覺到他意圖的南風窩心一腳踹開被自己一劍貫心的尸體,提氣追去。
若是讓他殺了靖陽的首領那就不好了。
南風歌追到帳前,一個翻身,落在柏溪身前,執劍擋了他的前進之路。
柏溪看著南風身上還不曾脫下的南越士兵服,惱怒至極:“原來是你!呵,我竟不知我帶的人中間出了這樣的細作!是我大意了!
“不過,你也攔不住我。”
柏溪想擺脫南風的糾纏,后撤一步,準備繞開他直突他身后的主賬。
南風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被宣判死刑的囚徒,做著無謂的困斗。
“你也別白費力氣了,你今日,必死!”
南風如影隨形,將柏溪的所有突破不動聲色地擋得滴水不漏。
正在對峙之時,南風敏銳感覺到身后的殺意。
南風一側身,發現是那個帶著斗笠的人,持劍朝他攻來。
眼見被他躲過了,那人立刻改變招式,步步緊逼!
南風不想和他動手。
這些都是慕辭熙的子民。
傷了他們,慕辭熙會不高興的。
南風只顧退讓,揮劍只做抵擋。
“南風劍?”
那人十分眼尖,隔著紗幔,一眼看到了南風劍身上古樸隸書鐫刻的“南風”二字。
一出聲,南風驚訝了,這竟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呵,竟不知我的命這樣值錢,能勞駕暗夜第一殺手親自來取?”
他這是誤會了,以為自己是來殺他的。
南風百口莫辯,他讓他誤會了。
但是他又不能直白地告訴他,否認身份做不到,表明身份來意也不妥。
索性閉嘴不講,只是想擺脫她的糾纏,殺了柏溪趕緊走。
而柏溪憑借這只言片語,立刻意識到,因為南風穿著南越的衣服,這女子將人認錯了,這正是自己的機會。
他突然出手,朝著那女子的后背襲來。
南風此時顧不上謙讓,閃身一掌打在那女子的肩頭,將她推遠,自己舉劍擋下柏溪的突襲。
“既然你那么心急,那就先送你上路好了!”
南風說著,語氣稀松平常,仿佛他說的不是殺人,而是今天吃了什么,何時睡覺一樣。
柏溪感受到南風醞釀的殺意,深知自己是絕對殺不了那女子了,心驚膽戰地和南風拉開距離,準備逃跑。
南風也不急,他回頭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子,確認她的安危。
摔倒之時,女子頭上的斗笠跌落,露出一張臉。
看到的一瞬,南風心里一道驚雷炸開。
那人的模樣他十分熟悉,和慕辭熙的七八分相似。
不同于慕辭熙的雌雄難辨的俊美,這人的面容明明是更加柔和的線條勾勒的眉眼,但是渾身都透著冷肅和霜雪的氣質,利落,英氣。
這人不是慕晚晴又是誰。
南風只一眼就看出了她必定和慕辭熙有關系。
想起之前慕璟一直和他念叨,慕辭熙有一個姐姐,叫慕晚晴。這個靖陽的郡主是如何厲害,雖為女子,自小武藝超群,性格剛列非常,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
南風深深看了慕晚晴一眼,收起驚訝,飛身去追柏溪。
柏溪正在逃命,一回頭,南風已經快要貼到了他的身后。
“你你,是暗夜的人!”他當然聽到了慕晚晴的話,此人就是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行蹤詭譎的南風。
“可是我和暗夜無冤無仇,你為何非要殺我!”柏溪說到這兒立刻反應過來,暗夜一直做的是是人命買賣,必定是有人想要除掉他,“誰給你的命令?他出多少錢,我出雙倍,啊不,三倍,只求你放我一馬!”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暗夜從不做半途的買賣,更何況,這樣的事情,也不是該和我說的!蹦巷L好心地和他解釋,但是同時抬手一劍抹喉,“若要細究,自己想想誰是那要索你命之人!
溫熱的鮮血濺在南風臉上,柏溪的尸體倒在地上,眼里還是哀求和驚恐,似乎還有話要說,但都被一劍斬斷。
第36章 父女相見
南風多看了兩眼,確認了一下,柏溪已經死透了,遂收起南風劍。
因為他的警醒,靖陽的人也及時做出了應對,不至于被南越的人殺個措手不及,在睡夢中就被抹了脖子。
一番激斗之下,柏溪帶來的人也差不多都被解決了。
草野上,只剩下靖陽的人在收拾著殘局。
南風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南風劍,劍刃上還沾著新鮮的血液,順著劍身,滴落到旁邊的草葉上。
既然靖陽他們沒事了,自己的人任務也完成了,那自己也該走了。
那廂的慕晚晴,目睹了南風追上去,殺掉了柏溪,又想起方才,南風都只是防守避讓,并沒有對自己有攻擊之態,也意識到了,自己誤會南風了。
慕晚晴也不在乎自己的臉被南風看到了,一看到南風要走,情急之下立刻追了上來。
不知為何,南風對于慕晚晴總有一種想要逃避的感覺,害怕和她對上,總覺得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他來不及細想,為什么本來應該在靖陽都城的慕晚晴會出現在這兒,只是本能地加快了腳步。
他也知道,慕晚晴的身手比不過他,他要想走,并不是一件難事,但是真實感受到背后甩不掉的人的氣息的時候,南風恨不得把這輩子的速度都加上。
跑得更加沒影兒了。
追出一段距離,慕晚晴恍然意識到,自己這樣不管不顧地直接追出來未免太魯莽了。
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她是車隊的主心骨,也是靖陽的攝政郡主,若是調虎離山之計或是自己有個什么好歹,那就是麻煩了。
暗自懊悔,慕晚晴止住了腳步,看著南風飛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
慕晚晴感到奇怪,南風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回去的路上,思緒萬千。
南風大概,也許,是因為任務才來這里的吧,畢竟只看他殺了那個南越人,并未傷害靖陽的人。
只是很奇怪,回雁之前明明查過,南風下落不明來著。
回雁不說神通廣大,信息網絡的構建也不算低下。
連回雁都不知道其下落的南風,竟然會出現在這里。
而且,江湖上一直沒有流傳過南風的長相,是因為南風的行動一直很隱蔽,見過他的,也都被他殺了。
可他竟然放過來自己。
“郡主,您去哪兒了?可把我急死了,這里里外外都快找了個遍了。小的還以為您要是有個什么好歹,我可怎么和王上交代!”
一個將軍模樣的人一看到慕晚晴回來,就像看救星一樣,感激涕零,語氣夸張。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剩下的人怎么樣?”
慕晚晴環顧四周,撿起地上的斗笠,重新戴上,冷靜問道。
“有些損傷,但是不算太大,都在處理了。”
“嗯,休整清點,加強夜防,小心些!
那人領命去了。
慕晚晴回到自己的帳篷,吩咐懷袖侍候休整。
經此一次,靖陽的行軍也更加謹慎,不僅是因為糧草重要至極,還因為慕晚晴喬裝混跡在人群之中。
南風本就武藝高強,被慕晚晴追擊的時候,更是恨不得用盡畢生所學,只為擺脫她。
慕晚晴本來也追不上,直到感受到她停了下來,南風方才松了口氣。
他來到溪邊坐下,借著溪水,洗掉了臉上的易容,將南風劍清洗掉血跡,擦拭干凈,裝回劍鞘。
起身環顧四周,沒事了,那他也應該回北宸找岑樓復命去了。
一路上,慕晚晴一直囑咐所有人保持警惕,嚴防之下,也算一路順利到達了前線。
交代手下的將領去交接糧食,慕晚晴也沒有讓下人通報,問了路就朝著慕司塵的帳篷走去。
慕晚晴進去的時候,慕司塵正在吃飯,當他看到慕晚晴的時候,驚訝地止住了動作,舉著個筷子,要落不落。
“晴兒,你怎么會來?”
轉念一想,肯定是跟著軍隊補給一起來的。
嘆了口氣,招呼道:“還沒吃飯吧,來人,多傳一份膳食,給郡主!
然后轉頭對慕晚晴道:“你自己跑來了,那靖陽的事情怎么辦?”
慕晚晴也不推辭,放下斗笠,在下首坐下,配合著侍候的人盥洗雙手:“那有什么,有左相和右相在呢!
“你就這樣兀自跑來了,是有什么事情,非要親自跑一趟?”
慕司塵自顧自繼續吃飯,間隙抬眼看了她一眼。
“哼,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什么時候,連身體不適,病重這樣的事情也要瞞著我了?”
“哪有那么嚴重,不過是”慕司塵汗顏,剛想要嘴硬兩句,就被慕晚晴狠狠瞪了一眼,聲音也不自覺越來越小,“很久沒打仗了,一時有些不適應。他們肯定給你夸大了。”
眼看慕晚晴的表情變得更加嚴峻,慕司塵埋頭狠扒拉了一口米飯,含混不清地岔開話題。
“你說你要來,右相能同意?只怕是又被你氣了一回!
慕晚晴點點頭,想也知道,右相肯定是一大通道理,各種危險的說教,以及各種阻攔:“我交代了左相,沒有告訴右相。”
“你還是先斬后奏!”
慕司塵咀嚼停了一秒,立刻想到右相一去上朝,就發現慕晚晴已經跑了,還特意瞞著他,小老頭兒的胡子怕是都要氣翹了。
等到父女倆回去,指定是躲不過一番耳提面命的苦口婆心。
“右相,年紀大了,又是先朝重臣!蹦剿緣m想了許久,吞吞吐吐,還是斟酌著說了。
言下之意,大閨女,你小心點兒造,老人家他遭不住啊。
慕晚晴敷衍地“嗯”了一聲,剛好下人把飯菜端了上來,拿起筷子吃飯。
慕晚晴則表示很無所謂,她只是暫時攝政,萬事再不濟,自然有她便宜老爹擔待著。
右相若是有什么委屈,苦楚,也自然會去找她爹,哄老人的事情就交給慕司塵就是了。
慕司塵痛心疾首,一看這樣子就知道她沒聽進去。
那能怎么辦,自己的閨女兒。
“對了,在來的路上,我們遭遇了南越的伏擊!”
慕晚晴眼瞎一口飯,頭也不抬,一邊夾菜,一邊說。
慕司塵差點把筷子嚇掉。
“什么?你是真不說啊!你!他們人多不多,你有沒有什么事?什么時候啊?怎么不多帶點兒人?”
“沒事,若要有什么事情,我也不會坐在這里,好好地吃飯。糧食沒事,人也沒多大事,死了兩個,傷了幾個!
慕晚晴打斷慕司塵一驚一乍的連環問題。
被打斷的慕司塵不滿地瞪著她,你以為你很幽默?
“你說得輕巧,南越打定了主意要突襲糧草車隊,那必然是做了準備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里去。若是對方的人再多些,便是十分危險了;厝サ臅r候,我多派幾個人保護你!
“好。”慕晚晴只顧應下。
父女倆都了解對方的脾氣,哪怕說得在輕巧,這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慕晚晴也知道,慕司塵說這些話是帶上了認真的心思。
“你多吃點兒,我感覺幾日不見,你幾乎瘦了,懷袖是怎么伺候的!蹦剿緣m嘟嘟噥噥。
站在慕晚晴身后的懷袖百口莫辯:王上,您的錯覺,和我沒關系啊,我真的淘金黃河也洗不清了。
“對了,我還遇到了南風!”慕晚晴又扔下一記重磅炸雷。
慕司塵才放下的心又一次被一腳踹得老高!
他癱在椅子上,淡淡表示,你爹我老了,心臟受不了,你下次可以一次性說完嗎?
你來嚇我一次,南越襲擊嚇我一次,現在又用暗夜殺手嚇我一次!
你真的是怕你老爹我活太久。
這次不等慕司塵跳起來追問,慕晚晴便提前打斷施法:“就在那晚的夜襲的時候遇到的,他似乎是執行任務路過,只是殺了那個南越的將領便離開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很奇怪。因為那晚的襲擊來的很突然,但是就在那時候突然出現了一聲響雷,還有巨大的光亮,驚醒我們的人,這才有了反擊的余地。
可是南越的人明明籌劃了縝密的襲擊,卻要刻意提醒我們,是不是太反常了?而且后面我輕點整理的時候,特意留意了一下,懷袖問遍了隨隊的人,也沒有人發現第二個行動奇怪的人!
“你的意思是,南風故意給你們通風報信?”慕司塵嚴肅起來,皺起了眉頭。
慕晚晴沉默,默許了他的猜測。
這時躲在暗處的南風心跳了一下。
本來說好了要回去的,走到半路又擔心柳子奕不死心,再派人來追殺他們。
更何況,這不是普通的運送車隊,慕晚晴還混在里面。
于是,南風停留了一會兒,思考良久,還是回來了,一路暗中護送著慕晚晴到達慕司塵的主帳。
方才聽了一會墻角,準備溜走,便聽到了這父女倆說起了自己。
果然,慕晚晴還是懷疑他了。
于是南風也止住了要走的腳步,立起耳朵仔細聽著。
“可是,平白無故地,暗夜為什么要幫你呢?”慕司塵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知道,而且,前一陣子回雁才調查過暗夜,說是南風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如今竟然這么巧,出現在了靖陽境內。此事必有蹊蹺,也要好好查探一番。”
第37章 表面的夫妻
“嗯,那這件事要告訴辭熙嗎?”慕司塵其實并不太會干涉女兒的決定。
“既然要讓回雁暗中調查,那么這件事情他早晚也是要知道的。”慕晚晴說著,“而且,暗夜的大部分組織應該還在北宸,讓他去做也方便些!
慕司塵也不多說話,只是哦了一聲,慕晚晴說的不無道理。
他以為慕晚晴會擔心慕辭熙,不讓他趟這趟渾水,可是孩子終究都長大了。
“說到辭熙,你下次寫信去北宸的時候,順道讓人把我上次尋來的那把劍給他送去。剛好下個月也是他的生辰了。一個人在北宸,怪可憐的,生辰禮只好先給他帶過去了。”
慕晚晴滿口答應,正想著怎么轉移自家老爹對于小兒子的諸多心疼的話。
這時候,一個粗獷的男人大踏步走了進來。
“王上可好些了?我們將軍十分掛念,我特意找軍中的老兵問來的土方子,王上要不試試?說不定有效果呢。”
來人是正是朱遠疾的副官,北宸的領軍將領之一,姜乾。
慕司塵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將軍的心意我領了,只是要不還是算了吧,方才醫生還說好多了。”
慕晚晴看到他進來,民慕司塵變了臉色,立刻默契的收住話頭,恭肅端莊。
“那怎么行,這次的法子指定比上次的好用,說不定能好得更快些!毖凵窨吹侥酵砬,“這位是?”
“哦,這是小女,慕晚晴。”慕司塵介紹到。
“原來是翎華郡主,末將姜乾,見過郡主!
“將軍免禮。”
“不過,郡主是怎么過來的?這里比較危險,萬事都要小心些”
巴不得趕緊繞過這個話題的慕司塵趕緊攪混水,讓姜乾忘了這個劇情。
慕司塵確實今年身體不太好,難得一次長途跋涉,艱苦行軍,就有些不舒服,俗稱水土不服,又有些傷寒。
領著援軍前來的朱遠疾和姜乾,一來就看到慕司塵病弱的樣子。
慕司塵本就生的好看,頗有幾分病弱美人的意味。
這一下讓兩人都有些自責,定是自己來晚了,靖陽王一人御敵,壓力過大所致。
于是,兩人對于慕司塵的病都十分上心,三天兩頭跑來問不說,還致力于找到各種奇藥妙方來塞給他。
慕司塵對于這倆人的熱情有些招架不住。
南風眼看他們開始了天南海北地胡謅,不是,交談,轉身離開了。
又是兩三日的功夫,他回到了北宸。
而柳子奕等了幾日,沒有等到柏溪完成任務回來的消息,卻等到了一封信函。
“看來你的計謀是落空了!
“哦,太傅這次帶來了什么消息?”尹肆喬面不改色繼續磨墨。
“八弟知道了柏溪的身份,不喜話重金,從暗夜手里買了他一條命。想來,柏溪這時候是怕是已經不在人世了,你的計劃也泡湯了。”
“能成更好,若實在不能,也無需強求。只是,這次兵將的損失,恐怕得記在八皇子賬上了。”尹肆喬寬慰他。
“那是自然。不過一個私生子,也值得他出這么大的血。他還真舍得。”柳子奕毫不掩飾對于這個草包弟弟的輕蔑和不屑。
“嗯,是個沒腦子的!币羻叹o跟著說了幾句話順毛。
當南風回到北宸的時候,岑樓不在暗夜。
也不知道為什么,似乎最近岑樓很少在暗夜露面,許多暗夜的雜七雜八的事情都是鉤越和黎墨在協助處理。
而北宸的科舉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
慕辭熙就每日大多數時間就待在公主府,閑暇時和他比較看得過去的公子哥們胡天海地地出去玩兒,活脫脫一個紈绔公子哥的形象。
看到他這副樣子,梁熠漸漸也沒管他,隨他去了。
南風來到公主府的時候,慕辭熙正好和他的“狐朋狗友”們去圍觀科舉的熱鬧回來。
才踏進府中,慕辭熙就微妙地瞇起了眼眸。
熟悉的被人的目光注視的感覺。
自家跑出去玩兒的貓兒回來了?
他還真是隨性呢。
不過,也需要給小貓兒好好教育一下,不然老是不著家,天天往外跑可不行。
眼珠骨碌碌一轉,計上心來。
慕辭熙不自覺心情愉悅,腳步都輕松了幾分。
慕璟看著他這個樣子,大為震驚。
世子這是咋了?前一陣子跟人欠他錢一樣,今天又突然跟撿了錢一樣?
真是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這些話,慕璟也不敢當著慕辭熙的面說。
但是無論如何,慕辭熙心情不錯也是一個好消息。
深夜,在宮里和諸位大臣忙了一天的蘇瑾鈺回到丞相府,遠遠就看到尤晴如在門口等著。
“老爺,您回來了!”
馬車方才停住,蘇瑾鈺踩著腳踏下來,尤晴如便走到跟前,作勢要攙扶他。
“夫人怎么不在腹內等,如今秋也深了,天慢慢冷了,站在這風口,若是染了風寒便不好了!碧K瑾鈺說著關心的話,招呼婢女上前來,把手上的斗篷拿來給尤晴如披上。
同時,蘇瑾鈺不痛不癢地避開了尤晴如想要觸碰他的手。
尤晴如眼底快速閃過一絲怨毒,她當然感受到了蘇瑾鈺的動作。
“是晴如的錯,想著老爺也快要回來了,一時高興,竟然忘了,謝過夫君的關心!
尤晴如順從著侍女系好斗篷,一邊說著。
成親多年以來,蘇瑾鈺對她一直是這樣的。
他也不會對她言語冒犯,相反,他很尊重她。
這么多年,府中一個妾室一個都沒有,后宅安寧無比。
府中的總管之權,大小事宜,也很放心地交給她去做。
平日生活,他也會對她關心,就像這樣,噓寒問暖。
落在外人眼里,他們分明就是一對相敬如賓的恩愛伉儷。
可是,尤晴如知道,蘇瑾鈺一直不愛她。
他會對她很好,可是他真的不愛她。
她也動過很多心思,就像剛才,她甚至要是她真的凍出個好歹就好了。
可是以往的經驗告訴她,再怎么樣地折騰,都會被蘇瑾鈺擋回來。
她的所有躁動,扭曲和憤怒,不滿,都會被他的萬年不化的冷漠阻擋在他的心之外。
若是她做得過分了,他甚至會選擇住在公府,冷落她一段時間。
蘇瑾鈺,這么多年了,你還真是一塊石頭。
可是,一塊石頭也該被焐熱了,你怎么還是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晚膳夫人早就讓人備下了,想必老爺也餓了,不如直接移步膳廳用膳吧。”
尤晴如的嬤嬤適時開口。
蘇瑾鈺點頭贊同,抬步走進去,尤晴如趕緊跟上他。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府中。
“念兒可回來了?”
蘇瑾鈺邊走邊問到,對于這個兒子,他也是一個規規矩矩的父親的角色。
“哦,念兒早就回來了。之前不是還說要參加今年的秋闈嗎。念兒一直很上心,近些日子也不老往外跑了,就待在自己院子里,精心苦學!闭f起自己的兒子,尤晴如陰郁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她顯得有些熱情地說道,“念兒啊,真的很像你年輕的時候,踏實,刻苦,想必也會有大出息的!這次的秋闈,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說不定”
尤晴如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瑾鈺打斷了:“沒事,念兒身體不好,也沒有一直跟著書塾的功課,他若是想要去科考,盡力就是。我只想他順遂一生就好!
蘇瑾鈺的話也是他的真心話,他怕尤晴如對蘇念有太大的期許,他會有太大的壓力。
哪怕是做一個平凡的人,只要他還活著,蘇念就可以安安分分地生活。
尤晴如住了一秒,立即換了個面色,笑著說:“也是,也不強求!
兩人這樣說著,走到了膳廳。
這時,一個年輕的侍女來稟報:“見過老爺,夫人,公子說,今晚的晚膳他在自己房中吃,就不過來了,讓奴婢來通報一聲!
聽到這話的尤晴如微笑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龜裂:“這孩子,愈發小性兒了,難得準備了這樣一桌豐盛的晚宴,怎么就不來了呢!
“既如此,那就隨他吧!碧K瑾鈺坐下,侍候的下人們也很有眼力見地傳菜,擺筵。
飯席上,尤晴如不時地給蘇瑾鈺夾菜,開心地說著許多的話。
從一道菜的做法說到家中瑣事,從蘇念的乖巧說到年輕時候的過往經歷,蘇瑾鈺都在靜靜地聽著。
尤晴如似乎也不介意一頭熱,唱著獨角戲。
吃過了飯,蘇瑾鈺沉吟片刻,對著管家說到:“前些日子侯尚書送給我幾方上好的徽墨和幾卷舊跡,你待會兒收拾了送去公子房里。”
尤晴如似乎猶豫了一下,帶著試探的表情開口:“夫君這些日子一直早出晚歸,和念兒也是許久不見,念兒一直很想念夫君,不若,去后院瞧瞧他?”
蘇瑾鈺面露難色,沉默了許久,開口,語氣有些落寞:“既然念兒在潛心溫習功課,那我就不去打擾他了。時辰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說完,便離開了。
背影似乎有幾分狼狽逃跑的意味。
他和梁熠的私情讓他一顆心都系在梁熠身上,他不愛尤晴如,也不知道以什么樣的面目去面對蘇念,去面對這個他的這個兒子。
所以,他對蘇念一直懷著一種近乎到心虛的愧疚。
他在物質上從來不會虧待他,也能盡自己的努力用自己的羽翼去庇護他,卻做不到讓他騎在他的肩頭,像尋常孩子那樣歡笑。
第38章 畸形的母子
看著蘇瑾鈺離開的背影,尤晴如維持了一晚上的假笑也掛不住了。
她掩飾不住自己滿腹的落寞和憤怒。
如今連念兒也留不住他了嗎?
旁邊的李嬤嬤立刻上前安慰她:“夫人莫要傷心,老爺一定是最近的公事太忙了。這不最近正趕上科舉之時,老爺又是主考官,諸多事務一定很辛苦!
“無事,你叫管家收拾了東西,陪我去念兒的院子去瞧瞧他。”尤晴如將快要掉出來的眼淚憋了回去,可以拔高了聲音來掩飾自己委屈的哭腔。
在李嬤嬤的攙扶下,尤晴如來到了蘇念的院子。
門口守夜的侍女遠遠看到提燈而來的一群人,走上前去迎接行禮。
恰好蘇念的貼身侍女落櫻出來倒水,一看到此情此景,霎時變了臉色,匆忙將木盆放置在一邊,就趕緊沖進房里。
“公子,夫人和嬤嬤來了!”
蘇念正伏在案前,似乎在寫著什么,聽到落櫻的聲音抬起頭,帶著縱容地淺笑一聲:“母親來了,你這般驚慌失措做什么。我還以為什么奇異妖獸呢。你且先去前屋接待著,我收拾了幾點殘筆就來!
等到落櫻應下離開,蘇念將手中的紙張壓到書架的匣子上,不露出半點痕跡。
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腿出門。
“這么晚了,勞煩母親親自前來,蘇念愧怍。”
尤晴如看著一身溫潤如玉,禮數周到的蘇念,滿眼里都是滿意。
但是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子冷下來。
她看了一眼蘇念行禮的動作,哼了一聲,也不叫他起來,徑直就走了進去。
蘇念苦笑一聲,默聲跟在她身后。
看來,今晚的母親似乎不是很爽快。
尤晴如坐下,對著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立刻點點頭,將房間里下人們都遣散了。
落櫻似乎不滿就這樣被帶走,擔心的目光一直落在蘇念身上,也被李嬤嬤一個眼刀,拽著胳膊拉走了。
“跪下,認錯!”
尤晴如的聲音帶著母親的威嚴和冷酷。
蘇念“咚”的一聲,跪得毫不猶豫:“孩兒知錯!
似乎是蘇念順從的模樣取悅了尤晴如,她的慍色淡了幾分,但仍舊是嚴酷的模樣。
“那你說,你錯在哪兒了?”
“孩兒不該不去前院和父母一同用膳。”
“你還知道?!”隨著這突然的一聲爆發,一個茶盞被摔在蘇念的身邊,碎末四濺。
精致的瓷盞被盛怒的一摔,細碎的瓷片飛向房間四處,一個殘片從地上騰起,砸在蘇念的額角,鮮紅順著白皙的鬢角蜿蜒而下。
門外的落櫻被尤晴如突然的怒吼嚇了一跳,嘴里叫著“公子”,一時著急就要跑進去。
卻被李嬤嬤一把拉住,狠厲的臉湊到跟前:“小蹄子,你不要不識好歹!夫人教訓兒子,哪有你這賤種放肆的份兒!
落櫻連出聲都不敢,只有淚水流了滿臉。
屋里的蘇念也是一樣,面對尤晴如的憤怒,他也只能承受,而且不能表現出一點兒反叛,否則就是火上澆油。
他只是隱忍地跪著,連血都不敢去擦。
“我說過多少次,你父親難得回來一次,就讓你出去吃個飯,讓他看看你,怎么了?這很難嗎?這么多年,他對我是冷淡也就算了,為什么你是他的親兒子,你也不親近他,他也不親近你啊!
?蘇念,你告訴我為什么?瑾鈺平時政務繁忙,你為人子,你就不會主動一點兒嗎?
我一直要求你要對他好。為人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孩子貼心孝順,怎么會不歡喜,怎么會還是那個冷冰冰的樣子?
可是你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你以為我為什么要你去科考,這么多年,難得又是你父親做主考官,我在努力拉進你們父子關系,你為什么要一直跟我作對呢?!蘇念!”
尤晴如不管不顧地發泄著在蘇瑾鈺那里受到的委屈。
蘇瑾鈺可以不愛她,可是蘇念是他的兒子,他怎么可以不愛他,這可是他的唯一香火啊。
蘇瑾鈺不愛她,蘇念就是她唯一可以拴著他的東西了。
她是一個即將溺斃的人,蘇念就是那個她一直抓著的浮木。
她知道蘇瑾鈺今天要回來,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想著闔家團圓,沒想到,這父子倆,一個比一個會掃她的興。
她一直都在教育蘇念,想把他養成蘇瑾鈺的樣子。
很多時候,看著蘇念,她自己也會有一陣子的恍惚,似乎是又看到了當年那個風華絕代的謙謙才子。
可是,沒想到,連冷性情這一點父子也慢慢變得如出一轍。
蘇瑾鈺對她不近不遠,禮貌周到,蘇念也是,他恭恭敬敬,乖順守禮,可是也和她慢慢不親近了。
想要抓住的人,卻一個一個都慢慢推遠了,尤晴如感覺自己要瘋了。
蘇念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句話,只是靜靜看著尤晴如癲狂的模樣。
原來自己和她還真的有幾分相似呢。
發瘋般發泄了半晌,尤晴如回過神來,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她撲到蘇念身前,摟著他,放聲哭泣:“你說憑什么?蘇念,為什么你們父子倆都是這般的冷心冷腸,我掏心掏肺焐了那么多年,為什么就一點兒,哪怕一丁兒點的改變都沒有。
你以前明明很聽母親的話,你到底是怎么了?念兒,你告訴母親,你到底是怎么了?”
她囫圇地抄起袖子,動作慌亂地擦著蘇念臉上的血,似乎把這些不堪的痕跡擦掉,他就會變成那個對自己很貼心的兒子。
他就還是和她站在一起的人。
她哭鬧了許久,蘇念的表情依舊是淡淡的,他就這樣縱容著她,默默承受著她的打罵,她的責備,她恍然的心疼;他看著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冷漠到玩味的感覺。
“母親,累了就放下不好嗎?”
話還沒說完,一聲響亮的巴掌讓房間安靜了一瞬。
蘇念的臉上迅速浮現出一個清晰的巴掌印,而尤晴如落下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你什么意思?你也看不起我,你也覺得我無理取鬧?你是我身上掉下來肉,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你居然這么說?”尤晴如似乎是真的委屈了,她的話一下子哽住,無力地捶打著蘇念的肩膀。
蘇念嘆了口氣,伸出手,扶住她因為激動動作而東倒西歪的身子,任由她或輕或重的拳頭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知道,她既是在打他,也是在打蘇瑾鈺。
等到她終于哭夠了,鬧夠了,她站起身,回避著蘇念的眼神:“你好好準備這次的科考,最好是一舉奪魁,到那時,你便是咱們家的第二個狀元。
父子相承,這才是最好的結局。你知道了嗎?念兒,你要像你父親當年那樣。當年他考到狀元的時候,玉冠紅袍,高頭大馬,可謂是風光無兩。
我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丞相府也只有你一個男丁,所以,你必須要當狀元,你知道嗎?記住了嗎?”
說了一半,她回身盯著蘇念的眼睛,眼神了有扭曲的固執。
“孩兒知道了!
蘇念滿口答應下來,他知道,他無法拒絕。
就讓今晚的鬧劇就這樣停下吧。
尤晴如叫來了李嬤嬤,替她整理儀容。
“平時注意自己的吃食,想吃什么,院子里短了什么就直接去庫房里拿,好好溫習功課!
臨走時,尤晴如這樣交代。
門口,落櫻和蘇念院子里的下人戰戰兢兢地恭送尤晴如離開。
尤晴如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你們伺候公子,萬事盡心盡力。偷奸;,私德敗壞,什么偷偷摸摸的小動作,都給我仔細些,不要讓我見到這些臟東西。還有幾個近身侍候的丫頭,伺候好主子是你們的本分,但也要記住自己的本分,若是要生出了什么旁的心思,只怕你全家都吃罪不起!
李嬤嬤順勢剜了落櫻一眼,眼里的警告意味十分明顯。
“奴婢(奴才)謹記夫人教誨!
等到尤晴如離開,落櫻立刻跑回房里查看蘇念的情況。
蘇念跪久了,腿腳早已麻木沒有知覺,扶著桌子趔趄著站起來。
落櫻一看,連忙上前扶著他坐下,滿腹的心疼不知道怎么開口,只化成一句帶著哭腔的“公子”。
蘇念故作輕松地笑笑:“我沒事,你去取點兒熱水和紗布來!
落櫻哽咽著出去了。
一會兒,招呼底下的奴才端了一盆水進來,動作輕柔地卷起蘇念的褲腿,雙膝已經是通紅一片。
“看起來還好,我還以為要破皮了呢!碧K念似乎還有點兒慶幸,“落櫻,你幫我把內室的藥匣子拿來!
落櫻拿回來了一個不大的匣子,看起來有些破舊,似乎是經常在使用的。
“公子,讓奴婢幫您吧。”
“無事,我自己來!
蘇念動作熟練地從匣子里取出一瓶膏藥,小心地抹在膝蓋上。
隨后,將手帕涌入熱水沾濕,試探著擦去額角和臉上的血跡,有些已經干涸在臉上,需要用帕子捂一會兒能擦掉。
第39章 回去
等到落櫻幫著蘇念完全收拾好,已經夜深了。
蘇念讓落櫻出去侍候,自己留在房中,繼續看書。
落櫻想勸他休息,最后還是住了嘴。
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家公子看著是個脾氣好的,可是骨子里還是倔脾氣,什么事情決定了,旁人說什么都不會改變。
夜半已過,似乎一切都熟睡了。
整個丞相府都沉浸在一片寂靜之中。
一襲白袍的男人從房間內走出來,銀質的面具遮住了面容,冷肅的眼眸炯炯溢彩。
落櫻本來好好地守在門口,不知怎的,漸漸覺得眼皮都要撐不開了。
蘇念,哦不,岑樓,走到落櫻身邊,只是極短地瞥了她一眼,便知道她已經睡沉了。
他的劑量一直估計得很準,如今也越發熟練了,天明之前,落櫻都不會醒來。
岑樓悄無聲息走到后墻,一架盤虬臥龍的藤蘿之后,竟有一道十分不起眼的小門。
岑樓推開小門走出去,又悄悄從外面落了鎖。
門外的樹下,早有一黑衣人等候多時。
“大人,屬下還以為您今兒有事不來了呢。”
“既然說了要回去,那就必須要回去。我只是突然有事,耽擱了一會兒。”
“若是等會兒您還沒出來,屬下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您說過不讓屬下隨便進入丞相府”
“以后不會了!
那人牽出輛馬車,領著岑樓過去。
扶著他坐上馬車,這才輕輕打馬駕車離開。
等到兩人離開,遠處隱秘的巷子里才走出半個人影,盯著馬車離去的方向,駐足良久。
才走沒幾步,看出岑樓似乎走得有些慢,也放慢了腳步,等著他。
岑路回到暗夜的時候,南風早已在清水別莊等了他許久。
他坐在莊子的屋梁上,看著那輛馬車慢慢駛進清水別莊的前院。
等到岑樓走進來的時候,南風飛身掠下,來到岑樓身旁。
“你怎么了?”
這些日子一直不在莊子里,如今看來走路似乎還有些吃力,你的腿怎么了?
剩下的話南風沒說,但是岑樓懂了。
岑樓今天本來就計劃了要回來一趟,因為他最近一直被困在科舉的事情里,已經很久沒回暗夜了。
只是沒想到尤晴如突然的發難,讓他只好挨著痛,硬著頭皮走回來。
盡管已經抹了藥,但是他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加上確實跪了很久,行走間難免有些因為疼痛而導致的變形。
哪怕這樣的異樣很細微,也確實瞞不過南風這樣的心細敏感的習武之人。
岑樓自嘲地笑了笑,那抹弧度落在南風的眼里就顯得很難看。
“沒事,舊疾復發罷了!
南風一下子被噎住了,本來就笨嘴拙舌的他,此時更不知道怎么說了。
他想到的是,岑樓以前試藥的時候,一定留下來很多的老毛病,如今一句舊疾復發,更是讓他不知所措。
不知為什么,哪怕岑樓如今已是暗夜只手遮半天的人了,南風卻一直覺得他還是那個脆弱又倔強的藥人,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保護欲。
對于這個似乎只有他知道的秘辛,南風一直覺得這是岑樓的傷口,盡量避免去觸碰它。
每次岑樓提起,或是南風無意間提起,南風都會覺得愧疚。
不會說話的南風歌選擇直接行動,他一把抱起岑樓:“既然難受,那就別走了,得罪了。”
被突然抱起的岑樓被南風突如其來的動作驚訝了,來不及說話,就被南風抱回了他的房間。
他確實是在利用南風對他的特殊情感,但是只是想轉移他對自己傷口的注意,沒想到卻被南風整得愣了神。
南風把岑樓放下來,就退了兩步。
岑樓也就順著他的動作,站穩,摸索到桌邊坐下。
南風方才抱著岑樓的時候,聞到了他身上一股奇異的藥香,覺得很熟悉,卻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聞到過。
“對了,這次去南越,應該一切都還順利吧!
岑樓的話帶著關懷的口吻。
“嗯!贝_實很順利,只是自己磨蹭,多耽擱了幾日,不然早回來了。
“也是這樣的任務,對你來說,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不過,你回來多久了?一直在暗夜?”
南風沉吟了片刻,沒有回答。
他還去了公主府,但是不能對岑樓說。
“我想你大概也沒有事情做。最近暗夜各堂都在休養生息,篩選補充,南風堂在你回來之前一直是零柒在負責此事,如今也不好貿然換人。”
“沒事,他做事一直也很上心,你大可放心!蹦巷L坦言,其實,他對于權利多少,并沒有那么在意,事情交給零柒,他也樂得輕松。
“你不介意就好,最近剛好有一個任務,雖然時間或許會有點長,但是我覺得你一定會感興趣!
岑樓說到這兒,看著南風的眼神變得十分古怪?
什么樣的任務,岑樓這樣篤定自己一定會接?
南風確實很好奇,他看著岑樓,示意他接著說。
“保護一個人!
“誰?”
“靖陽世子,慕辭熙!
果然如岑樓所料,南風的瞳孔都瞪大了。
“你也不必如此驚訝。確實,暗夜幾乎不接這樣的任務,可是誰讓這個人是慕辭熙呢。我也是念著你和他有些故交,這次破例接下來的。我想著,這樣的任務,交給別人怕是也不合適,交給你再合適不過了。不過,你若是不愿意的話,那我也不好強人所難——”
岑樓拉長語調。
“好,我接。”
得到滿意的答案,岑樓綻開一個不出所料的笑。
“看來我還是了解你的!
“什么樣的人會找暗夜做這樣的任務?”南風也有自己的疑問。
“暗夜的規矩,這個是不便透露的。不過,我唯一可以告訴你的就是,這是靖陽那邊接到的單子。”岑樓也預料到了,南風會追問下去。
靖陽?難道是慕晚晴?還是慕司塵?
南風一時間能想到的,也只有這兩個人。
是了,這樣的話,似乎就能說通,他們在靖陽,肯定會擔心孤身困在北宸的慕辭熙。
沒等到南風細細思索,岑樓便又繼續道:“這個人出手也是極為闊綽,想來也不是什么普通人。任務的時限暫時是一月,后續的情況還未確定。不過,你想要怎么做?”
“什么意思?”
南風一時沒有明白岑樓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想怎么樣進行這個任務?以你的身手,暗中保護,不被他發現,應該不是什么難事,可是你若想要光明正大地待在他身邊,怕是有些麻煩。”
南風沉默了。
自己這段時間不就是這樣嗎?
像個黑暗里的小偷,偷偷窺伺著他的生活。
很多次,南風都有一個沖動在心底叫囂。
他想要走到陽光下,他想要回到以前能夠站在慕辭熙面前的時候。
岑樓自然知道南風心里想的是什么。
“想要后者,也不是什么很難的事情,只是你要吃一些苦頭,不知道你肯不肯。”
“無妨,你盡管做吧!蹦巷L以為會是什么大事,聽到岑樓這樣說,心里反倒松了口氣。
只要是自己能抗的事情,在他看來,都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清晨,天剛剛蒙蒙亮。
早起的慕璟還是堅持自己的習慣,來院子里練劍。
這是他保持了很多年的習慣,之前有南風陪著,如今只有一個人了。
深秋的天氣已經有些涼了,這樣的早晨,竟然有了幾分料峭的寒意。
慕璟嘟囔著,恍然看見慕辭熙的門前,躺著一個囫圇地東西。
上次突然出現的沈清意已經讓慕璟覺得稀奇了,如今這又是個什么玩意兒。
慕璟上前查看,卻是南風。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衫,還是破破爛爛的,渾身都是斑駁的血跡,臉上也糊了一些或干,或濕的血跡,面容都有些辨不清楚。
慕璟試著搖了搖他的肩膀,輕聲叫了他一聲,但是南風沒有一點兒反應。
慕璟大驚,來不及細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大著嗓門,把慕玦和一些下人都吵醒了。
慕辭熙披了一件衣裳,不悅地打開門,門“哐”的一聲訴說著慕辭熙的起床氣。
“大清早的,你吵吵什么?”
慕辭熙瞇起眼睛,看著慕璟懷里抱著的不知道啥玩意兒。
“世子,是慕風!”
慕璟的話音未落,慕辭熙已經閃身到他跟前了。
“他怎么會是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
明明昨天的時候,他還感覺到南風出現在過公主府,那時候似乎還是好好的。
晚上的時候,他感覺到南風的氣息不在了,想著他應該是回去了,怎么就過了一夜,就這半只腳踏進棺材板的樣子了。
慕辭熙接過南風,把他抱回到南風以前的房間。
雖然他許久沒回來了,但是這間屋子一直有人打掃,保持著干凈整潔。
慕玦也聞聲趕來,著急回房間取來醫箱,招呼下人送來熱水。
慕玦輕輕揭開南風的衣服,破碎的衣服和血肉粘連在一起。
哪怕南風沒有了意識,也忍不住痛地皺了皺眉頭。
慕玦一看,放輕了手上的動作,很難處理掉的地方便用剪子幫他剪開。
“看起來似乎是鞭刑,尤其是前胸和后背,血肉一片!
慕玦說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行醫多年,這樣殘忍的傷口見的著實不多,更何況這是南風,心里就更難過了。
第40章 謊言
慕辭熙全程一直看著慕玦替南風處理那些可怖的傷口。
慕玦每一處都細細清理傷口,撒上藥粉后仔細包扎好,等到完全弄好,也過去了不少時間。
“還好,只是看起來兇險,不過都是皮外傷,比起毒發,內損,好起來也快些。等他醒來就好!
慕玦說著,自己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
他還擔心南風是毒藥發作了,畢竟上次也見過他毒發后兇險的樣子。
仔細把脈查看,發現并沒有這些跡象,只是傷口血肉模糊,乍一看很嚇人。
慕辭熙抿緊了嘴唇,眼神有些嚇人。
慕璟也只能搓著手在后面干看著。
“辛苦了。既然已經無事了,那你們先退下吧。”慕辭熙的言下之意就是要自己在這兒守著他。
“是!蹦将i極快地應聲,而慕璟似乎要說什么,話還未出口,就被慕玦很有眼力見地拉了出去。
走到門口,慕玦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聽話,你別鬧。世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慕璟憋到院子里才恨恨地看著慕玦:“你為什么不讓我說話,殿下怎么要親自守著他,他不是一向不喜歡早起嘛。我精神好,我可以守著慕風啊!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這么驚訝做什么。”
慕玦淡淡道,面色仍舊如常,仿佛在告訴慕璟,你大驚小怪了。
“你說,”慕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臉色突然變得很怪異,他環顧四周,鬼鬼祟祟地把慕玦拉到一個角落里,刻意壓低了聲音,生怕被人聽見,“你說,世子是不是喜歡上慕風了?”
雖然,在北宸,好男風不是做什么稀奇的事情,很多煙柳之地也有不少小倌兒。
在南越喝靖陽也沒有那么稀罕。
可是這畢竟只是暗地里的交易和泛濫,并不會被擺到臺面上來說。
很多的達官貴人甚至還會在私底下養男寵,但是這些事情都是風流的隱秘之事,沒有正大光明的名頭。
尤其是對于慕辭熙這樣有身份有頭臉的人來說,這就更不能了。
慕玦看著慕璟,他臉上寫滿了發現了一個大秘密的驚恐。
“你怎么會這么想?”慕玦試探道。
“你不覺得奇怪嗎?世子雖說對我們也很好,可我總覺得他對慕風和對我們有種不一樣的感覺。世子先是平白無故地把他留在身邊,去城郊帶著他,去肅王府也帶著他,很多事情也放心交給他去做,這不奇怪嗎?
更奇怪的是,之前慕風回被暗夜抓回去的時候,世子看起來很不開心,現在慕風回來了,世子還要自己親自守著他!”
慕璟越說越激動,但又要壓制著自己的聲音,唯恐被人聽了去,一時有些滑稽。
“而且,”慕璟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你剛剛在替南風處理傷口,沒看見,我可是瞧了個正著。世子看南風的眼神,”說到這兒,慕璟似乎還抖了一下,“那個眼神我只在褚先生偷看郡主的時候見到過一次。
就是那種,那種,哎呀,形容不上來的感覺。
反正你信我就對了。”
說到最后,慕璟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想,覺得自己說的越發有道理,也后悔自己之前怎么沒有那么敏銳的洞察。
“嗯!蹦江Z的長篇大論,只換來了慕玦不咸不淡的一聲。
“你什么反應?你怎么那么平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慕璟炸毛了,“你是不是又覺得我笨,又瞞著我?”
“我怎么會特意瞞著你,你想多了!
“哦!蹦江Z對慕玦一向是很親近的,慕玦說什么他就信什么。
不過,今天的他似乎腦子的筋分外通暢。
“你剛剛沒反駁我,你也這么覺得我猜的是對的,對吧!
連慕璟這么神經大條的人都看出來了,慕玦也沒想著忽悠他,權當默認了。
“可是,可是,這怎么行,你說,咱們要不要勸一下世子?這,這,這要是被王上知道了?先不說王上,郡主就能扒世子一層皮。”
慕璟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發現開心,立刻聯想到了諸多的后果。
想來就覺得后怕,慕晚晴對慕辭熙一向嚴厲,慕辭熙又是慕家的獨子,靖陽唯一的王儲,若是讓郡主和靖陽王知道自己家的世子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還是一個殺手出身的男人。
慕璟不敢想下去,他感覺慕晚晴的鞭子下一秒就要抽到他身上了。
慕玦白了他一眼:“你不要這么一驚一乍的,世子做事,自有他的打算!
慕玦并沒有慕璟那么悲觀,他從不懷疑慕辭熙作為王儲,心系靖陽的擔當。
他也覺得慕辭熙一定可以處理好這些事情,和南風的一點兒感情糾纏并不足以成為他的未來的阻礙。
但實質就是,慕璟比慕玦更高估慕辭熙的感情和為情沖動的可能。
慕璟覺得慕辭熙會因為喜歡南風而和慕司塵慕晚晴有沖突。
而慕玦是覺得慕辭熙根本不會放縱自己做到這個份兒上。
外面倆人世紀推演,屋子里卻很安靜。
摒退了眾人,慕辭熙搬了個小跺,伏在床邊,靜靜看著南風睡著的模樣。
慕辭熙執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細細摩挲。
南風的手比他小上一些,但是并不像他的那樣白皙細膩,皮膚摸上去有些粗糲的感覺,因為疼痛,手背上的青筋一直緊繃著,指腹是一層薄繭,安靜訴說著手的主人這些年的經歷。
兩只交握的手,一只矜貴,一只蒼白。
慕辭熙看著南風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
還真是個讓人擔心的家伙。
明明武功那么高,怎么還老是這樣讓自己受傷,躺在這里,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自己一直不敢太大動作,怕把人嚇跑了。
沒想到,就一會兒的功夫不在眼跟前,這人就給自己招了一身的傷痕。
南風啊,我該拿你怎么辦?
自從裝醉把南風嚇跑了之后,慕辭熙邊打定主意,不要再繼續冒進嚇他了。
所以這些日子,慕辭熙只要能感受到南風還在他身邊,他也不強求他一定要出來。
他知道,南風背后肯定也有很多的難處,他有他的顧慮。
慕辭熙選擇尊重他,可是今天突然看到南風血淋淋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心臟驟停了一瞬。
可是南風為什么會突然出現呢?
暗夜花了那么大的力氣把他帶回去,怎么會輕易讓他離開。
慕辭熙陷入自己的沉思。
恍然不知過了多久。
床上的人一聲嚶嚀,雙眉緊蹙,似乎有了清醒的跡象。
慕辭熙面色凝重,輕輕喚他:“慕風!”
南風睜開眼,入眼就是熟悉的房間陳設,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唯一讓他覺得不真實的,應該就是守在自己跟前,一臉擔心的慕辭熙吧。
很久沒有和他距離那么近了。
南想要伸出手,去觸碰慕辭熙。
才一動作,被牽扯的傷口痛得低呼一聲。
岑樓,下手還真是狠啊,每個傷口都是實打實的,一點沒留情。
“你怎么樣?”
慕辭熙看到他醒了,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表情收斂了不少。
“水”
南風的嗓子干澀不已,出口的字節也像是被碾碎了礫石。
慕辭熙理解了他的意思,站起身,招呼下人去取。
“東西放下,你出去吧!
慕辭熙端了一杯水,依靠這床欄挨著南風坐下,小心翼翼把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將杯盞遞到他的嘴邊。
“溫水,潤喉正好,不要喝太急。”
慕辭熙說著,仔細喂南風喝水。
眼看他喝得差不多了,慕辭熙悠悠說到:“你這一身的傷是怎么回事?還有這么長時間,你去哪兒了?這些,你沒有什么要跟我說嗎?”
慕辭熙并沒有直接告訴南風,他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的事情,而是從兩人上次明面上分別問起。
他不想這么難看地去逼問南風。
也想看看南風是什么態度。
他想讓南風自己告訴他,自己愿意對他坦白他的身份,他的過去。
感受到靠著自己的身體僵硬了一瞬,慕辭熙眼神冷了一分,仍是靜靜等著南風的回答。
南風知道,這是他躲不掉的問題。
盡管心里早已經編好了一套說辭,也在腦子里排演了無數遍,此刻真的面對著慕辭的質問的時候,南風仍舊感到難以啟齒。
“嗯?”
慕辭熙的聲音帶著些許不悅的威壓。
“我之前和暗夜有過一些自己的糾葛,上次他們其實是沖我來的,連累了你們,抱歉!蹦巷L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兒鼻音。
“嗯。”慕辭熙從鼻腔里擠出一個聲音,示意南風繼續說。
我知道的都比這多,你就擠出這點?
“那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我的人找了你許久都找不到!
“被關在,暗夜,的石室里面!
“那沈清意呢?是你送回來的?”慕辭熙把下巴擱在南風的頭頂,在南風看不到地方,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誰?我不知道,我一直被關押在石室里,并沒有接觸過其他的人,恐怕,恐怕是你弄錯了。我昨天是趁他們不注意,好不容易跑出來的。”南風也感覺到了慕辭熙似乎不是很相信,但也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自己的編造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