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周翔站起來看著怒目圓睜的花解語，急忙跑過去，小心翼翼解釋：“解語，是我。我是周翔。”花解語斜睨著他，他又趕緊自證：“第一次咱倆見面是在長興村100號，你救了我，還給我洗腦，就是沒成功……”

    花解語轉身就走。周翔又急急忙忙的跑過去，手剛搭上花解語的肩，她就一抖甩開，轉身指著周翔說：“跟你好哥們走吧！隨隨便便讓怨獸上身，你嫌自己的陽氣太多是吧？！”

    周翔先是一怔，之后明白過來花解語生氣的原因，趕緊又湊近她說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時間太短，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是這樣的，反正……就這樣了……你別生氣，我好好的，我沒事。”

    花解語不理他，仍然用那種能把石頭都踩碎的腳步恨恨的朝前走。周翔只能深一腳淺一腳的跟過去。花解語說的沒錯，貿然讓李魏的怨氣上身，他的陽氣的確受到了損耗，現在腦袋可以轉，但是身體跟不上。

    按照他的估算，他應該幾秒就追上花解語了，可因為身體比預估的慢，他跑了好半天還沒追上花解語，而且氣喘吁吁。他悶頭提速，眼里都是火山石和花解語的腳，然而那雙腳卻忽然停了下來。

    周翔趕快又費力的加快了腳步張嘴叫了一聲：“解語……”他就怔住了。花解語此時喃喃的接話：“八卦湖？”

    花解語四下看了看，指著一個方向說：“那里應該是狩怨師小屋的方向。”她的手指又偏了一點，說：“這邊應該就快到我去過的石室了。”

    周翔問她：“那我們現在去哪里？狩怨師小屋還是石室？”花解語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周翔被他看的心慌，避開她的眼睛說道：“我知道了。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花解語說：“去狩怨師小屋吧。石室是陰陽分界線，陰氣重。我們先回狩怨師小屋看看，休息一天明天再去石室。”

    “好。”周翔老老實實的回答，花解語反而沒法發脾氣，她瞪了周翔一眼，朝狩怨師小屋的方向走去。周翔跟過去，這次花解語沒有走的很快，周翔跟著并不吃力，他說：“真是想不到，李魏的這個洞鉆出來竟然就到了八卦湖。不過我們在洞里不辨方向，以為走了很遠，其實可能一直是朝這個方向走的。”

    花解語點點頭，說：“焦得布山那棟別墅，我們是從李總的房間里直接穿出來的。那棟別墅我們沒有去其他地方，不知道還有沒有路通向這里。”

    “肯定有的。”周翔接口道。花解語問：“為什么這么肯定”周翔說：“李魏說有。”花解語扭頭看他，正要說話，周翔歡呼一聲：“我的車！”

    遠遠的他們已經看到了自己開進老黑山的車子。花解語咽下要問的問題，看著周翔奔到車前，打開后備箱，拎著兩個行李箱往狩怨師小屋走。

    狩怨師小屋門口他們撬開的鐵板還沒有被掩埋，周翔繞開那個洞進到了小屋里。花解語也跟進了房間。周翔把東西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花解語本來要說話，看他這么疲憊的樣子，默默的坐在了另一側的椅子上。周翔這一坐上去，這些天來的恐懼和疲勞一下子襲了上來。他知道花解語有話要問他，他也有很多事要跟花解語說。可是他的眼皮怎么也打不開，就這么沉沉的睡了過去。

    他想著就瞇一會兒，就十分鐘讓他打個盹，醒來思路清晰了就告訴花解語，他剛才在李魏那里究竟發生了什么。果然沒多久，他就睜開了眼睛，然而面前卻沒有花解語，自己也沒在狩怨師小屋里。現在，他正在一輛行駛的車中。周翔晃晃頭坐起來，聽到身邊有人說：“到了。還暈車嗎？”周翔扭頭看去，看到年輕時候的李魏他爸正坐在自己身側。

    聽到李魏爸爸的聲音，前排副駕的人也轉過頭來，對周翔說：“小魏沒事了？馬上就到了。坐車坐的少就容易暈，以后習慣就好了。”

    周翔看著前面那張陌生的臉，一時反應不過來。李魏爸爸拍了他頭一下：“叫人啊！以后這就是你爸了！”周翔轉頭去看李魏的爸爸，前面的人一臉和藹的笑著說：“不著急，叫叔叔也沒關系。還沒行禮呢，孩子現在正難受。回家歇會再說。”

    周翔正在消化這些信息，冷不防聽到自己的嘴巴說出來的話：“謝謝……我……還不太習慣，慢慢就好了。”

    周翔試著自己張了張嘴，發現無法發聲。他知道了，應該是剛剛李魏一股腦塞給他的那一堆怨氣起作用了。現在他在重溫過去李魏經歷的事情。只能看，不能發聲。

    車子繼續行駛，沒過多久就到了一棟小別墅前。下車的那一刻，李魏爸爸說：”嗬！這房子得個三五百萬吧？”坐在副駕駛的男人笑笑，說道：“差不多吧。”李魏爸爸也沒管臉色蒼白胃里還在翻江倒海的李魏，直接走到建筑下面對這別墅品頭論足起來。

    “這錢花的有點冤啊，你早不認識我，早認識我我給你介紹個人，用不上那么多錢，還能建的洋氣。你這大是大，這外墻太普通了，看著就不洋氣。上海外灘你去過沒？誒，不說上海，就哈市，哈市的步行街，那洋樓可事有派頭，你這個有點土……”

    周翔聽李魏他爸的話斷斷續續，飄飄忽忽，因為他自己正跟年輕的李魏一起扶著一棵樹大吐特吐，正吐的頭昏腦脹之際，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問道：“小魏怎么樣？吃塊糖壓一壓吧？”

    一只大手伸過來，白皙的掌心里是幾顆好看的棒棒糖。李魏愣在那里，看著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接。 “給你你就拿著，自己爹愣著干什么？！”

    李魏的親爹忽然大步走來，還拍了李魏一下，說道：“出息，這么點路就吐成這樣，你爹我……不是，我當初讓人太原北京來回的接送都沒吐過，你一點都不隨我……”李魏低下頭，不知道是吐的還是胃里依然難受，有眼淚在眼圈里轉著。

    “看我，孩子難受應該先喝點水，小魏你等等，我給你拿瓶水。”

    “不用不用，這孩子皮實，不用那么仔細，一會就好了，吐吐就好！”李魏他親爹在那人背后嚷道。

    李魏猛地轉過頭，死死的看著他親爹。他親爹喊完那一段話就悠閑的又去看房子，壓根沒看到李魏的目光。李魏盯著他的背影看，胸口一起一伏。

    “恨他么？”李魏的腦海里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周翔嚇了一跳，李魏卻似乎不覺有異，依然死死的盯著他親爹悠閑的背影。

    “恨吧，就是因為這個人，你有家回不得，闖禍的是他，犧牲的是你，你該恨他，你該痛恨他。”李魏的胸腔劇烈的起伏，一滴淚水從面頰滑落，他的雙眼便再也沒有淚，取而代之的是兩團熊熊的火焰。

    “來孩子。”副駕的那個人遞過來一瓶飲料，說：“先喝點這個，壓一壓，能舒服點。”李魏的雙眼從哼著歌的親爹背影上轉移過來，對上面前這個中年男人的臉。他正看著他臉上帶著客氣而又討好的笑容。

    李魏接過那瓶水，吞了幾下口水，低聲說道：“謝謝……爸……”

    “誒……”男人先是簡單答應一聲，又驚喜的回答一聲：“誒、誒……好孩子，快喝吧。喝完了咱們進屋……”

    “嗯……謝謝……爸。”李魏又叫了一聲。這一聲“爸”他叫的大聲，叫完之后又立刻抬眼去看前面的親爹。他親爹聽見了，先是扭頭看了一眼，之后怔了怔，笑著說：“對對對，改口吧，改口吧！”

    說完朝著那個中年男人笑。李魏眼睛里唯一的一點光滅了，他不再看自己的親爹。喝完飲料后對中年男人說：“爸，我沒事了。我們去行禮吧。”

    中年男人連連答應，李魏挽著他走進大廳。路過親爸的時候李魏只是親親熱熱的跟新爸說話，一個眼神都沒給舊爸。但周翔卻從李魏的余光中看到舊爸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那一刻周翔感受到李魏心里騰起一陣快意。

    進了大廳，新爸就張羅新媽來見李魏。李魏叫新爸叫的歡，叫新媽的時候只蚊子般哼了一聲，就按照新爸的指示坐在一邊等著。

    大廳里除了新爸一家，還有很多客人，據說都是老家來觀禮的。客廳的地面上大理石紋組成了一個陰陽圖。新爸讓李魏坐在陽魚眼的蒲團上，陰魚眼上放了個博山爐，給李魏他爸的手指上用血糖儀的針扎了一個眼，讓他在過繼李魏的文書上按了血手印。

    之后把文書封在了一個黃色的信封里。信封外畫了周翔看不懂的符箓。他對李魏和李魏舊爸說，這是要燒給老祖宗看的。之后把那封信放進了博山爐焚燒，一同焚燒的還有李魏的三根頭發，同時讓李魏閉眼靜心，坐在陽魚的蒲團之上，告訴他看見什么都別害怕，沒關系。那是他們家的祖宗在考驗他。

    隨著李魏閉上眼睛，周翔的眼前也一片黑暗。隨著焚燒紙張的氣味伴隨著焚香的味道一起飄散，周圍響起了賓客低聲的吟唱。周翔聽了一會兒，猛然想起，這旋律跟他入狩怨師協會的時候很像，但是又有很多地方不同。

    在李魏黑漆漆的世界中，慢慢的開始浮現一張沒有眼睛的人臉，接著是第二張、第三張……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的人臉仿佛在圍觀什么稀奇的東西一樣擠在了李魏的周圍。

    周翔能感覺到李魏的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他真的很怕。

    第92章

    好在這個場景沒多久，吟唱停止了，周圍響起掌聲。李魏睜開眼，先是有些茫然，然后在類似主持人的引導下有些陌生的叫李自強爸爸，趙雪媽媽。做完這些他已經走下了那個陰陽圖，在一群陌生的人臉中，他習慣性的去找自己的親爹。

    然而并沒有看到。周翔能感受到16歲的李魏此時是多么的慌張。他被趙雪領著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一進門，李魏就看到房間里嶄新的學習桌和電腦。他走到桌前，摸著電腦屏幕有些不確定的回頭看趙雪。

    趙雪笑著對他說：“這個我也不懂，你爸爸說要給你個見面禮，你看看喜不喜歡，會玩嗎？”李魏重重的點點頭。十幾年前，電腦并不是他們這個小村莊人人都能擁有的物件。學校有機房，但是只有計算機課的時候才能用。

    剛才親生父親不在導致的忐忑已經完全被新的電腦新的臥室沖淡。趙雪笑著說：“小魏累了。你今天就在這里好好休息。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叫你。”

    李魏心里怯怯的，這個時候只是點頭說“好。”趙雪一走，他就在房間里走動，摸摸這里，看看那里，不得不說這房間里的所有東西的確都是那個年代里一個孩子能想到的，最好的東西。最后李魏打開了電腦，一直坐到了趙雪來叫他吃晚飯。

    李魏去吃晚飯的時候心里給自己打了一百個草稿。剛才典禮的時候他沒見到舊爹，一會看見他了，他要擺一副什么神情，到底還要不要叫一聲爸。懷著一種復雜的心情，李魏走進了餐廳。

    然而在桌邊坐著的，只有李自強和趙雪。夫妻倆有些客氣又熱情的招呼他吃飯，跟他說客人們已經都離開了，這是他來家里的的第一頓飯，讓他別拘束別緊張，還跟他說吃完飯給親爸媽打個電話報個平安，說沒關系的，他什么時候想家了，我們就帶他回去看看。只有一條，別過夜，過夜怕他戀家。

    李魏悶頭吃飯，禮貌懂事的道謝。李強生和趙雪對李魏也是小心翼翼，新的一家人吃了一頓風平浪靜的飯。飯快吃完的時候，趙雪忽然說了一句：“小魏，家里大，你先熟悉自己的房間。你爸爸會在家里辦公招待客人。看見了點個頭打個招呼就行，不用害怕。不過地下室就不要過去了，下面光線不好，東西還亂，別磕了碰了。”

    李魏先是一怔，然后懂事的點頭，說了一句：“哦。”李自強又補充道：“地下室東西多，空氣不好。存的都是陳年雜物。你就別去了。等我收拾好了再說。”

    李魏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周翔卻知道，此時李魏的腦袋里對地下室產生了巨大的好奇。也是，無緣無故被叮囑不要去地下室，誰都要好奇的吧？

    時光一轉，李魏已經在這里呆過了一個星期，再過三天就要開學了。原本他還忐忑，學校里的同學大部分是他的鄰居，很多人都知道他被過繼的事，到了學校別人問起，他該怎么回答。然而今天李自強告訴他，給他換了一個新的學校。學校離家有點遠，可以住校。但是他們兩口子決定讓李魏走讀，李自強每天送他。

    新學校李魏知道，是這附近最好的高中，私立的，學費很貴。李魏的成績原本夠這所學校減免一半學費，但是這一半學費之前的家庭也承擔不起。現在他有了新電腦、新房間、新學校，一切都是曾經的他求之不得的，他從心里感激這對新的爸媽。

    他也從一開始的克制自己不想原來的家到后面真的想不起來之前的家。要讓現在的爸媽提醒才會給之前的家打個電話，問問媽媽，問問弟弟。

    轉眼，李魏高中畢業了，順利的被重點大學錄取。李自強夫婦給他慶祝，三個人開著車說說笑笑的到了飯店。一進包房，一個人早就等在里面。李魏一看到來人的臉，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收了。

    李自強笑著跟他舊爸打招呼，然后又招呼李魏過來，拍拍他的肩說：“這孩子是真出息，我問過了，年級第一才能考的這么好！是真厲害！”他親爹哈哈大笑，說道：“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他猛然打住，撓了撓頭，說：“到你家享福了！”

    李魏整個宴席狀態都不太好。李自強跟他親爸推杯換盞，期間讓李魏來倒杯酒，李魏強扯了個笑臉走過去，對李自強自然的叫“爸。”轉頭看到自己親爹，看到親爹看他的眼神。李魏舉著酒瓶說：“李叔，我給你滿上。”

    他親爹整張臉都垮了下去。李魏的嘴角扯了扯，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飯吃的差不多，李魏去了下衛生間，回來的時候包房門虛掩著，他聽到親爹舌頭都大了，在跟李自強說話：“老哥，你就說……這……這兒子怎么樣？！我老李！”他拍著自己的胸脯：“送給你這兒子，怎么樣？！”

    “真是好孩子！”李自強說。

    “那……你得感謝我！”他親爹說：“沒有我……你哪有這么好大……大兒子！這么多年，一分錢不用掏，直接，嗝，撿個現成的！”

    李自強客氣的說：“是得感謝你。這不，兒子考好了，叫你一起來，樂呵樂呵。”

    “樂呵……樂呵……你……怎么表示啊？”

    李自強沒說話，趙雪說話了：“老李大哥，當初你那筆錢，還有那些事，我們不都替你還了嗎？咱們可是簽了協議的。”

    “簽……簽協議有……有屁用！我……告訴你，就……就這兒子，你看他看我那眼神……他想回家……我……我不讓他回，不讓他回！你們說吧，就我這……不讓他回，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砰！”門被推開，李魏走進來一把拉起李自強，對他說：“爸，我吃好了。我們回家吧！”

    李自強先是一愣，馬上就微笑著說：“好好，小魏吃好了，咱們就回家！”“回什么家？！回哪個家？！我告訴你……”

    他沒說完李魏猛然轉身，對著他親爹說道：“回我的家。”他指了指李自強說：“這是我爸，”又指了指趙雪，說：“這是我媽。我們是一家人！”李魏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很大，義正言辭。然而周翔確切的感覺的到，他的渾身都在微微的顫抖。

    “小兔崽子！我告訴你，你戶口還在我這……”親爹罵罵咧咧的站起來，李魏毫不畏懼的看著他，眼里冒出了兩簇火焰。

    “老李老李！”李自強急忙拉開兩個人，說道：“孩子還小，還小。錢的事都是小事。都是小事。”他給趙雪使了個顏色，趙雪站起來把一個厚厚的信封遞到李魏親爹手里說：“剛才我們家老李跟你開玩笑呢，都準備好了，都準備好了。當著孩子面別傷和氣……”

    李魏牙咬的緊緊的，雙手攥拳，身體抖得更加厲害，周翔聽到他在心里說：“我算什么？我算什么？！一個工具嗎？一個讓他可以隨時要挾斂財的工具嗎？！”

    此時的李魏沒有發覺，但周翔卻看到了，李魏的胸口騰起一陣黑霧朝著他的親爹而去。與此同時李自強和趙雪都狀似無意的掃了一眼那片黑霧……

    一個暑假即將過去，李魏即將去遠方上大學。臨走之前趙雪說帶他去參加個朋友聚會，大家都帶孩子，她也想帶自己家的高材生去顯擺一下。李魏欣然同意。

    飯局上，果然都是帶著孩子的阿姨。讓李魏有些不自在的是，這些阿姨帶來的孩子都是女孩兒，一個男孩都沒有。一場聚會，就他一個男人。李魏跟屁股上長了釘子一樣，怎么坐都不舒服。

    媽媽們帶著女孩三三兩兩的聊天，李魏只能帶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靜坐。趙雪還不斷的慫恿他：“小魏，說兩句。沒關系的，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你們年輕人有話題，多聊天聊會就熟了。”

    李魏一杯一杯的喝茶。

    終于喝到可以尿遁，他起身去衛生間。收拾利索自己，李魏不想那么早回包間，站在衛生間外發呆，然后他就看到一個女生一頭扎到了男衛生間。

    李魏趕緊叫住她：“誒誒，你走錯了，女的在這邊！”女生怔了下，仔細看看衛生間標牌，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胡亂的跟他道了個謝沖進了衛生間。

    李魏看著鵪鶉一樣的女生，咧開嘴笑了一聲。整理了自己的心情，重新回到包房接受煎熬。坐下沒幾分鐘，包房的門開了。剛才差點走錯衛生間的女生走了進來。

    李魏和她四目交接的一剎那，女生再次紅透了臉，垂下頭匆匆忙忙的坐在了自己媽媽身邊。那一頓飯極其無聊，李魏只記住了這個尷尬的女生。

    過了幾天高中同學畢業聚會。李魏跟李自強和趙雪交代了一聲就去參加了。他正坐在桌子上跟同學瞎侃，門口進來一個女生，她一見到李魏就是一怔，接著臉一下子紅透。

    李魏看著她坐到了另外一桌，過了一會兒不著痕跡的問同學，那個女孩是誰？怎么沒見過。同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回頭跟他說：“劉曉曼啊？咱班高一同學，你轉來的時候她正好轉走，所以你沒見過。”

    李魏“哦”了一聲。同學湊過來，神秘兮兮的說：“聽說她家里條件可好了，好多男生都想成她家上門女婿。”說完又拍拍李魏說：“你不用，你們家跟她家算門當戶對，怎么樣，用不用哥們給你介紹下？”

    話剛說完，班長站起來說：“你們別這樣唄？都畢業了還男生女生分開坐，來來來，串換一下，你們這樣游戲都沒法玩！”大家陸陸續續的換座，李魏旁邊的同學站起來，拍拍李魏的肩，說：“我去跟劉曉曼換座了哈，我女神坐她旁邊！你們倆正好一個轉走一個轉來，認識認識。”朝他眨眨眼去了鄰桌。

    不一會兒，劉曉曼坐了過來。她朝李魏笑笑，就低頭喝飲料。李魏比她高很多，低頭正看到她的脖子粉紅粉紅的。

    第93章

    93

    場景轉換，已經到了快開學的時候。李魏跟趙雪去市區買東西，趙雪是真的很舍得給他花錢，每家店都抓著他進，只要他穿著好看，都不用他說，通通包起來帶走。李魏過了十六年精打細算提心吊膽的日子。這兩年簡直可以用鋪張浪費來形容。

    不過他畢竟是窮人家出來的孩子 ，總是免不了暗暗算計價格，也不斷的跟趙雪說：“媽，三套衣服夠了，有洗有換的，家里還有好多衣服呢，不用買這么多。”

    趙雪又從衣架上拿起一套衣服說道：“傻孩子，三套怎么夠啊！你去的那是什么學校？！那可是全國有名的學校。人靠衣服馬靠鞍，聽媽的，打扮帥點，爭取早點給媽帶個兒媳婦回來！”

    “媽……”李魏撓撓頭：“我還沒報道呢……”趙雪越說越興奮，兩眼放光的說：“大城市的姑娘一個比一個水靈，給媽帶回來一個啊！行了行了，別害臊了，快去換上，讓媽看看精不精神！”

    李魏大高個子差點沒讓趙雪推個趔趄。他一轉身正對上身后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劉曉曼錯愕的看著他，咬著嘴唇。劉曉曼她媽也在邊上，兩個人都是給孩子買開學的衣服，立刻熱絡的攀談了起來。

    劉曉曼和李魏四目相對，沉默了一會兒，劉曉曼問李魏：“你什么時候走啊？”李魏看著她的眼睛，頓了頓說：“下星期。”

    “哦。”劉曉曼垂下頭去耳朵慢慢的變紅，她聲音小小的說：“那……你學校那么好，肯定有很多又漂亮又學習好的女孩子……”

    她沒說完李魏就打斷她：“我假期會回來的！我畢業也會回來的！我不會在那邊找女朋友的！”劉曉曼飛快的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里熾熱的光芒又慌忙垂下頭去。

    “小魏？！你進去沒有呢？！快去換衣服啊！你阿姨還想看看你新衣服好不好看呢！”李魏被打斷，他對劉曉曼張了張嘴，只說了一句：“等我一會兒。”

    李魏很快換完衣服，掀開簾子出去，正對上劉曉曼羞怯又忍不住看他的一雙眼。劉曉曼的媽已經大呼小叫的招呼趙雪：“你兒子可真帥，這隨便一打扮就帥的不像樣啊！”

    趙雪也笑了起來，李魏沒聽清兩位中年婦女都是怎么花樣夸他的，他的所有心思都在對面那個垂著頭，鵪鶉一樣的女孩身上。

    劉曉曼在兩位中年婦女的互夸聲中，聲若蚊吶的說了一句：“我去試下衣服。”垂著頭進了更衣室。兩位中年婦女還在聊，隨意說了句：“去吧。”劉曉曼抱著新衣服掀開更衣室的簾子，就在進去的那一剎那，她看了李魏一眼。

    李魏看看已經去女裝區邊聊邊挑的兩位媽媽，忽然一轉身，掀開了劉曉曼所在的更衣室的簾子。

    劉曉曼剛剛換下外裝，身上只有一件打底的背心。李魏忽然闖進來她不由的驚叫一聲。然而這聲音就跟平時她說話一樣，輕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接著她就被封住了嘴唇，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待到唇瓣分開，李魏攬著她的要，控制不住的呼吸熱氣噴在劉曉曼水潤的嘴唇上，他移不開自己的目光，啞聲說：“放假我們都回來好不好？”

    劉曉曼整個人像一只蝦，蝦一樣的紅，蝦一樣的軟糯。她也微微有些喘，睜著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點了點頭。

    “曉曼你好了沒有？”更衣室外傳來她媽媽的呼叫，劉曉曼回過神來，慌張的回答：“好了！”

    身體輕輕的在李魏懷里掙扎。李魏收緊了手臂，劉曉曼的臉驚慌失措。李魏嘴角勾了一抹笑，輕輕在她額頭上啄了下，又將食指豎在她唇邊，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先出去，我等一會兒再走。

    劉曉曼慌張把衣服套在身上，掀開簾子前，回頭看了一眼一臉笑意的李魏。李魏在更衣室里聽見劉曉曼引著兩個中年婦女走開，他貼在壁上，透過簾子縫隙看了一眼外面，飛快的遛了出去。

    年輕的李魏像是偷偷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人開心的隨時都能起飛。然而周翔卻在他的眼角余光中瞟到另一個更衣室里有人似乎正在隔著簾子往這邊看。

    場景再轉，李魏讀大學第一次放假回家。他不但學習成績好，還在學校找了做家教的兼職，賺的錢已經可以覆蓋自己的學費生活費。

    他給李自強和趙雪買了禮物。李自強的是一款新型的刮胡刀，趙雪的是一條真絲絲巾。在給趙雪挑絲巾的時候，他一直猶豫到底買幾條，這絲巾很貴，他的預算買兩條就沒有富裕了。

    猶豫再三，他還是只拿了一條絲巾，結賬的時候，售貨員告訴他，他買的這款絲巾再買一條可以一起打八折，還能憑票打折購買飾品。

    李魏趕緊又去挑了一條絲巾和一個漂亮的發飾。他含笑結賬，雖然錢花光了，但是他重要的人都有了禮物，李魏很有成就感。

    擔心李自強和趙雪多想，李魏先回到自己的舊家。果然自己那個敗家親爹并不在家。李魏偷偷在自己家門口觀察了一會兒，趁著弟弟李晉出門的時候把他拉進一望無際的玉米地。

    拿出一條包裝漂亮的絲巾對李晉說：“給媽的。”李晉仰著頭看著哥哥，問道：“哥，你咋不回家了？咋不親手給媽？”

    李魏揉了揉他的腦袋，拉著他出去：“我上大學了，太忙！沒法回家，你給媽拿回去吧！別淘氣知道嗎？要是讓我知道你淘氣讓媽生氣，我饒不了你！”

    還沒上幼兒園的李晉一臉懵懂，李魏把他推出玉米地：“回去吧，晚了媽該著急了！”李晉邁著小短腿，還沒等到家門就看到了出來找他的媽。李魏站在玉米地里，遠遠的看著親媽，親媽俯下身跟李晉說話，拿到了禮物。

    然后他看到李晉轉頭指了指他所在的方向。李魏拔腿就跑，他聽見他親媽呼喚他的聲音，他聽見腳步聲，他聽見有人鉆進玉米地的沙沙聲，也聽見那聲音慢慢停下，再也聽不見。

    李魏停了下來，臉上有什么東西，他隨便用手一抹，濕乎乎的。李魏撐著膝蓋喘著氣，把眼里酸脹的感覺壓下去。心跳聲漸漸弱了下來，耳朵里傳來另一種奇怪的聲音，李魏側耳細聽，仿佛是很粗重的喘氣聲，和說不清楚的一種輕輕哼的聲音。

    李魏尋著聲音走了兩步，猛然隔著玉米地看到了一個男人趴在地上的背影，他身下應該還有個女人，肩膀都露了出來。

    李魏腦袋一熱，知道自己撞破了別人的好事，趕緊轉身就走，然而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聽到那個女人嬌嗔著說了一句：“討厭。”

    李魏的腳釘住了，他不可置信的慢慢轉回了身，看到那個男人把身下的女人已經扶了起來，正摟在懷里親吻，手還不規矩的探進女人的下擺。

    女人滿臉通紅的，欲拒還迎的輕輕扭動身體，說道：“別這樣……你怎么那么壞！同學的女朋友都勾搭！”

    李魏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沖到了頭頂。他聽到那個男人嗤笑著說：“別說現在你是他女朋友，將來你是他老婆我也照樣勾搭。怎么？被我勾搭你不愿意嗎？”

    女的說：“你怎么那么討厭！壞死了！”男的笑著問她：“壞什么？我不壞你還不愛呢？李魏一個青瓜蛋子，他怎么親你的？這么親？……還是這么親？！”

    他低頭去親劉曉曼的嘴，很快又把她壓倒在玉米地里。

    李魏覺得自己血脈上涌，他很想沖出去，把那對狗男女揪起來，把那個所謂的同學揍個鼻青臉腫，很想給劉曉曼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一巴掌。他的手緊握成拳，指甲摳進了肉里。

    他的腳不由自主的走了兩步，可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自己的原生家庭和現在的家庭，他停住了腳步。算了，他和劉曉曼只是上大學前偷偷訂了個情，他有什么資格跳出去呢？劉曉曼家境不錯，他們偷偷交往的事雙方父母還不知道，如果他跳出去了，他能說什么，能做什么呢？他把人打了，是他沒有理，誰能替他撐腰呢，誰又能真正的站在他這邊安慰他呢？

    算了，算了！

    李魏轉過身，分開身前即將成熟的玉米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回到三層別墅，趙雪驚喜的叫到：“小魏回來了？怎么也不給家里打個電話，我讓你爸接你啊！從客運站走回來的啊？累不累啊？“

    李魏使了很大的勁才扯出一個跟平時一樣的笑容，對趙雪說：“媽，不累。”“咋不累，你看你這臉色，是不是還暈車啊？大巴車更容易暈，難不難受啊？”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李魏的額頭。李魏輕輕側了側頭，說：“媽，我真沒事。”“行。”趙雪說，先去休息下，我給你爸打電話讓他快點回來，晚上咱們出去吃吧，不在家里吃了！ ”

    李魏胡亂的答應一聲，轉身上樓，走了兩步，他又停了下來，從背包里拿出那個剃須刀和絲巾對趙雪說：“媽，我賺錢了，給你和我爸買了禮物。”趙雪明顯一怔，竟然沒有接話。

    李魏手又朝前遞了遞：“媽，你看看喜不喜歡。我當家教賺錢挺多的。這么下去明年的學費我自己就能交，你和我爸就不用供我了。”

    趙雪愣在那里，李魏拿起她的手，把禮物放在她手上，問：“你怎么了？真是我賺的錢，你們打給我的錢我就花了三百塊，我補上了，一會我把卡拿給你。”

    禮物塞進趙雪手里，她才似乎恍然回過神來，表情變幻了幾變才說：“小魏可……真懂事……真懂事……”她看著手里的禮物沒有別的詞語再表達出來。

    李魏笑笑，對她說：“媽那我上樓了，一會兒下來！”轉上下一層的樓梯，李魏低頭一看，趙雪還抱著禮物，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李魏只當她太感動太驚喜了，自己真的身心俱疲，回到房間一下子倒在床上扭頭看著窗外的太陽，一動都不想動。

    那一晚的家宴，李魏喝醉了，是李自強把他扛進房間摔進床里的。那是李魏第一次喝這么多酒，啤酒白酒摻在一起，他吐的天旋地轉。

    也不知道在床上轉了多久，李魏又覺得胃內一陣返流。他開燈看了下，已經十一點多了。他在衛生間吐了一頓，喝了水，覺得肚子里有點空，下樓找點吃的。路過地下室的入口看到里面亮著燈，鬼使神差的，他的腳朝地下室轉了個方向，一步步輕輕的走下了樓梯。

    第94章

    昏黃的燈光像是無法拒絕的潘多拉，指引著李魏一步一步走下樓。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地下室。他在這個家兩年了，第一次進家門，這里的父母就告訴他，地下室別去。這句話反而助長了他的好奇心，所以他會趁著李自強和趙雪不在的時候偷偷溜下去。

    就像李自強說的，地下室擁擠混亂，堆滿雜物。李魏進去看了一圈也覺得實在是沒什么可看的，慢慢的就對地下室沒了興趣。

    然而今天隨著他一步一步的走下樓梯，他發現地下室有了些許變化。東西一樣又多又雜，但是卻又好像不像他前幾次看到的那樣亂，在雜亂的空間中，總是有一條小路指引著他向前走。

    周翔覺得這個感覺很熟悉，雜亂無章又亂中有序，好像有什么在指引一樣，他靈光一閃，那不就是他們進別墅的路嗎？亂石樹叢，也是這樣，感覺心情煩躁無法靠近。可花解語用狩怨師的咒法交流了之后，就有一條路顯露了出來。

    現在李魏的感覺，就跟他在亂石陣的感覺一樣。還是那堆雜物，還是那樣的繁亂，但是他心下清明了，能在一片混亂中看到一條有序的路。

    李魏沿著這條路走了幾步，看見了一個非常窄小的，之前從來沒有注意到的樓梯入口。光就是從那里發出來的。李魏走到樓梯上，聽到下面傳來說話的聲音，他的腳步停住了。

    “ 16號怎么樣了？”這是一個奇怪的聲音，分不清男女，李魏從來沒有聽到過。

    “差不多了。”這是李自強的聲音。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奇怪的聲音問。

    “三怨今天快完成了。”李自強回答。

    “這么快？”那聲音說：“他這么年輕，我以為怎么也要再過個四五年，到了社會上被毒打幾年才能完成三怨。”

    李自強哼了下，說道：“他那個賭鬼爹天生就給他帶怨，他從小就鍛煉了好心性好脾氣，當然就容易生怨了。”

    “這么年輕，生怨容易，放怨也快。你可別忘了，血氣方剛的年紀，容易沖動，只要沖出來，怨氣就散了，放怨了可就白瞎功夫了。”那聲音警告道。

    “老板放心。我現在看怨氣池，源源不斷，他是肯忍耐的好孩子不會那么容易放怨的。您放心，童子怨我不會浪費的。”

    “下獸了嗎？”那個奇怪的聲音又問。

    “之前下過幾只，目前都還不錯。您新送來的趙雪去取了，馬上回來就下進去看看效果。”李自強謙卑的回答。

    “這幾只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好好養著。金貴的很。童子怨只是第一個，別搞太大，毀了池子”那聲音說道。

    “知道的，您放心。”

    李魏聽著這些莫名奇妙的對話，覺得整個頭皮都發麻。他不知道這些對話的意思，但是聽李自強的聲音和那個所謂老板的奇怪聲音，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什么正經的事情。什么16號，什么下獸，什么童子怨，他只知道童子/雞童子怨室什么……難道李自強在偷偷走私違禁野生動物？

    他躊躇著，不知道是應該再聽下去，還是轉身回去當什么都沒發生過。猶豫再三，在李自強和那個聲音沉默的間隙，李魏決定，回去，就當不知道。反正他在外地上大學，大學畢業可以不回家。他戶口又不在這個家里，李自強夫婦做什么法律上跟他沒有關系。

    他當作不知道，對自己最安全。這么想著他向后退了一步，卻踩了一個人的腳。李魏嚇得差點沒叫出來，猛然回頭，看到趙雪冷冰冰的盯著他。

    李魏脫口而出：“媽……”趙雪忽然做了個手勢，之后開始催動口訣。李魏并不知道趙雪在干什么，他只覺得自己的眼皮千斤重，然而經歷過無數次這種事的周翔卻知道，趙雪再給李魏下洗腦咒。

    等李魏醒來的時候，他在樓下的客廳里，身上蓋著毯子。李魏一下子坐起來，正看到趙雪從外面走進來。他一臉迷惑的問趙雪：“媽？我怎么在這里？”

    趙雪眼里是那種長輩有的心疼和責怪，她說：“我還想問你呢，什么時候跑下來的？早上我看見你嚇我一跳。晚上涼也不蓋上。還好沒感冒。”

    李魏捂著頭，昨夜的種種片段斷斷續續的在腦海中閃過。李魏說：“我也不知道，我好像要去地下室……”趙雪無奈的說道：“你自己看看，地下室你下的去嗎？”

    李魏往地下室樓梯看過去，樓梯上堆滿了雜物，的確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他晃晃頭，說道：“那我……”趙雪擔心的看著他，說：“你這孩子，太累了，昨天又多喝了兩杯，是不是夢游了？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劉曉曼和那個男人在玉米地里的場景忽然沖進了腦袋，李魏晃了兩下，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要失態，他晃了晃頭，說：“沒事，媽。可能就是喝多了。”

    拎著毯子晃晃蕩蕩的上了樓。回到樓上，李魏一屁股陷進床墊里，人處于發懵的狀態。腦袋里充斥著各種碎片。昏黃的燈光、斷斷續續的只言片語，一聲聲對他小名的呼喚，以及玉米地里那一對糾纏的男女……

    李魏從心而生一股濃重的恨意，他恨劉曉曼、恨那個男人、恨他的父親，恨！恨！恨！

    忽然的敲門聲，讓李魏從憤恨中回過神來。趙雪推門進來，坐在他身邊，問道：“孩子，是不是學校遇到什么事了？能跟媽說說嗎？”

    李魏漲紅了臉，他想說你好朋友的閨女好不要臉，想說高中同學背叛了他，想說他在這個家里其實很孤獨很怕，想說……

    最后他還是笑笑，說：“媽沒事。就是還沒緩過神來。”趙雪拉住他一只手，看著他的眼睛說：“小魏，有時候不用撐著。想發火就發出來，想干嘛就干嘛，不用非要逼著自己成熟懂事，你已經是同齡人里最懂事的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她說話的時候她的手似乎有一種熱力正從李魏的手上傳遞到全身。李魏此時正努力壓抑自己滔天的恨意，這時只是感覺到趙雪在努力的安慰他，讓他的心里有了一股暖流。然而開了靈眼的周翔卻能看到，趙雪接觸李魏的手上蕩起一點點紅光。

    在趙雪的安撫下，李魏又躺下睡了一覺。這一覺讓周翔感到一點異樣。就是睡夢中的李魏不知道是做夢還是什么，似乎處在一個星空宇宙的空間中。周圍的繁星飄飄蕩蕩，有一顆閃著紅色光芒的星在他身體周圍旋轉。

    它在李魏周圍旋轉了幾圈，在漂蕩到李魏附近時，周翔和李魏都隱約看到那里似乎閃耀著一點黃光。然后紅色的星星沒入了李魏的身體。

    場景再次轉換，是在一處狹小的賓館里。劉曉曼含羞帶怯的看著他，李魏一聲不吭，一把將她抓過來，狠狠的扯開了她的扣子。

    周翔有點尷尬，這……借著李魏的眼，他可是什么都看見了。他不想看也不行，也不明白李魏的怨氣里為什么會有這么一段，不知道是不是打材料包的時候混進去了。周翔正在進退兩難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李魏完成了動作，他從劉曉曼身上起來，狠狠的掐她的腿。

    劉曉曼眼里充斥著淚花，聲音細細小小的說：“疼……你干嘛掐我？”李魏不說話，松開了她，轉身，穿衣。

    劉曉曼看他冷了下去，坐起身，趴到他肩上，說：“我……小時候不懂事，雖然我不是……可是那是我小不懂……都不是真的……你生氣了？你會不要我嗎？”

    李魏猛地推開她，用一種噴火的目光看著她。劉曉曼驚叫一聲，看到李魏發狠的樣子，期期艾艾的哭了起來。

    李魏的手握緊了松開又握緊又松開。然后他一把抓起劉曉曼的衣服扔給她，自己摔門走了出去。門關上的一瞬間，李魏靠著墻面慢慢的滑蹲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兒，他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個嘴巴。這一巴掌打的極狠，狠到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場景再次轉換，這一次周翔在李魏的眼里再次看到了劉曉曼。但卻不是身下那具雪白溫暖的身體，而是一張掛在墻上的照片和殯儀館內冷冰冰的玻璃棺。

    李魏和周翔一樣不可思議，他抓著趙雪追問：“怎么會？她膽子那么小，怎么會自己一個人去滑雪，然后迷路被凍死了？！！”趙雪眼里也是一片悲哀，她拍拍李魏的肩膀說：“孩子，媽知道你對小曼有好感，但是……有時候命不在自己手里。”

    “那在誰手里？！”李魏追問道，這也是周翔想問的。趙雪深深的看著他，慢慢的說：“她做的一切，都會跟別人有關系。有的人愛她，寵她，有的人恨她，怨她。這愛恨情仇都會變成一股股能量左右著一個人的生死存亡。”

    李魏怔怔的聽著趙雪的這一席話，喃喃的問：“別人對她的愛恨情仇會左右著她的生死存亡？”趙雪靜靜的看著他，李魏的腦袋里“轟”的一下，他的心中炸開一朵紅色的云，一個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記憶波段復現了出來——

    “您放心，童子怨我不會浪費的。”

    第95章

    現在，周翔知道李魏為什么交往那么多的女孩了。

    劉曉曼的葬禮過后，他就不再認真交往女孩。他很會賺錢，即使還沒開始跟周翔創業，他也把自己養的很滋潤，再沒跟家里要過一分錢。他開始打造自己花花公子的人設，處處留情，他迅速的開展一段戀愛又迅速的抽身離開。

    因為走的夠快，快到女孩子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所以他不再埋怨任何一個女孩子。寵著她們就好，只要自己不投入就不會受傷，不受傷他就不會埋怨任何人。

    之后的一個學期，他沒有回家。臨近放假的時候他給家里打了錢，跟趙雪和李自強說他假期想去打工，不回家了。過了幾天，李自強和趙雪就到學校來找他了。

    趙雪有些心疼的看著李魏，對他說：“放假得回家，孩子。無論發生了什么事，都要回家。有爸爸媽媽，沒有什么是過不去的。”

    李魏“嗯”了一聲。李自強看看他，說：“人不能總看過去，要向前看。”李魏又“嗯”了一聲。他請夫妻倆在學校食堂吃了飯，又把校園逛了個遍。李自強說：“小魏，要不這樣。我生意上的事走不開，讓你媽在這租個房子，陪你兩天吧？”

    李魏怔了怔，立刻明白了，一段沒有血緣關系的親情，他們怕他跑了。李魏笑了笑，說：“好啊，讓媽陪我住到放假，打工結束了我跟媽一起回家。”

    李自強和趙雪臉上露出了笑容。第二天趙雪就在學校旁邊租了房子。那是學校附近的城中村，離學校近，房價很便宜，交通也方便。看到房子的地址，周翔一怔，長行村100號。回頭再看這棟曾經他以為的普普通通的房子，周翔不由得心生恐懼。

    李魏白天上學晚上回家，趙雪已經做好了飯。年輕的李魏只覺得趙雪很疼他，周翔卻在菜色里看出了門道。那些食材，調料，搭配的湯都是他在狩怨師資料里見到過的補陰的食材。

    這樣過了一個多星期，李魏某天放學，跟一個他正在曖昧期的女孩打打鬧鬧。一轉頭正看到趙雪站在不遠處。他腦袋“嗡”的一下，自從上次參觀了校園，趙雪一直都是在出租屋等他，還沒有在學校出現過。

    他趕緊跟女孩分開，走到趙雪身邊低聲叫道：“媽，您怎么過來了？”趙雪盯著他看，看的李魏和周翔都毛骨悚然。那女孩怯生生的走到李魏身邊，問道：“李魏？”趙雪看了她一眼，對李魏說：“回家吧。”

    李魏超女孩使了個眼色，用口型說：“我媽。”女孩立刻鞠躬說道：“阿姨好。”趙雪看了她一眼，對李魏說：“帶你同學一起回家吃飯吧？”李魏眨了眨眼，他跟女孩還是曖昧期，跟自己媽一起吃飯，有點……太早了吧？

    女孩也趕緊推脫：“謝謝阿姨，我晚上還有課。”趙雪朝她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說：“來吧，阿姨做好飯了，離這里很近的。吃完再讓小魏送你回來，阿姨看見你就喜歡，陪阿姨說說話？”趙雪的相貌非常慈祥，女孩子沒法拒絕一個慈眉善目想要跟她說話的阿姨。而且這個阿姨還是李魏的媽媽。

    女孩偷偷看看李魏，見他沒表示，就輕輕的點了點頭。

    三個人一起走進長行村。此時夕陽西下，三個人路過長行村1號。三個人說笑著通過，就在三個人走過1號的大門時，周翔就覺得李魏好像一腳踏入了另一個世界，身上好像過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輕霧。

    幾個人走到100號，還沒進門就聞到了院子里傳出來的飯菜香。女孩子這一路已經跟趙雪比較熟了，她禮貌的說：“阿姨，好香啊。”趙雪笑著說：“阿姨做飯很好吃的，進來嘗嘗吧。”進到房間，趙雪招呼李魏照顧女孩，說：“飯已經好了，在鍋里，我再去加工下，馬上開飯。”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表現，還是禮貌，女孩子跟著趙雪來到了廚房。李魏自然也跟著進來了。趙雪讓兩個人回去，女孩子不肯，一定要幫忙。趙雪就拿出一盒水果對女孩說：“那切個水果拼盤吧，解膩。”

    女孩就開開心心的拿了水果刀切水果。切著切著，橘子一滾，女孩叫了一聲，水果刀劃破了手，血滲進了切好的橘子里。李魏還沒說話，趙雪就遞過來了創可貼，對李魏說：“快幫忙包一下。”

    李魏接過創可貼，開始幫女孩包扎手指。一切處理完，女孩看著染了血的橘子，有些愧疚的說：“可惜了呢。”趙雪連忙拍拍她另一只手，安慰道：“什么可惜啊，一個橘子，再可惜還能比你的手可惜，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好。我也是，怎么能讓你幫忙切東西呢！”

    聽趙雪這樣說，女孩子急忙說：“阿姨是我太笨了……”這樣下去客氣個沒完沒了，趙雪抓起那瓣染了血的橘子懟進李魏嘴里：“趕緊吃了吧，免得看著我們都傷心。”

    女孩低低的笑起來，李魏也笑，瞇著眼睛把那瓣橘子吃進了肚子里。

    趙雪做飯確實好吃，三個人說說笑笑吃了一頓飯。趙雪把李魏和女孩一直送出長行村才揮手告別。由于趙雪的這頓飯，女孩原本對李魏的追求猶猶豫豫的態度終止了，宿舍樓下被李魏抓住，狠狠的吻了一通才兔子一樣紅著臉跑上了樓。

    那之后李魏和這個女孩就跟普通的情侶一樣，你儂我儂。有天兩個人正在吃飯，一抬頭看見周翔端著餐盤過來，李魏熱情的招呼：“老周老周，坐這里！”

    在李魏的視角里看到自己，周翔覺得好尷尬。他不太記得這個瞬間，李魏和他實在有太多時間是呆在一起的。此時看到李魏招呼自己，周翔默念：“別坐過來別坐過來……”

    然而沒什么用，那時候毫無心機的一個生瓜自己，根本體會不到當燈泡的自覺，他大剌剌的坐下，一坐下就開始跟李魏大談特談代碼，完全無視了旁邊小美女狠狠的戳著盤中的餐食。

    周翔看的一臉汗顏，不知道自己年輕的時候怎么是這么一個二愣子。自己就傻不拉幾的拉著李魏當著美女的面坐而論道計算機長達一個小時……這期間女孩終于受不了，提前送了餐盤先走了，他看到李魏轉頭去跟女孩打招呼，還毫無自覺地繼續白話代碼設想……

    簡直不忍直視。

    當天晚上李魏約小美女出去，未果。

    然后第二天是專業課，李魏又跟周翔在機房里膩歪了一天折騰各種奇思妙想。直到夜半時分，機房要鎖門了，李魏才忽然想起，他手機扔在宿舍一整天。出了機房大門李魏火急火燎的往回跑，生怕美人生氣。

    拿到手機一看，果然好多的未接來電，他趕緊先回了小美女的電話，然而手機一直無人接聽。李魏心里叫道：“完蛋了！”

    翻翻未接來電，最近的一個是小美女舍友的，他趕緊打了過去，電話很快接起來，里面的女孩帶著哭聲：“李魏，你怎么才回電話啊！！你怎么才回電話啊！！”

    李魏被這哭聲驚住了，他問道：“怎么了？晴晴呢？”

    “晴晴，晴晴還在搶救……”

    李魏問了醫院名字，撒腿就往醫院跑。跑到學校門口還沒打車忽然被人攔住。李魏定睛一看，問道：“媽，你怎么又過來了？”頓了下，又覺得自己這么說話不太禮貌，補充了一句：“媽，晴晴……就是那天去咱家吃飯的女孩在醫院搶救，我得去看……”

    他話沒說完，趙雪拉著他就走：“回家。”李魏定住，讓趙雪拉不動他說道：“媽，我得去看晴晴，我還不知道她怎么樣……”話沒說完，趙雪一用力，李魏竟然被一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老太太拽動了。

    他沒想太多，只是向后扯著手說：“媽，媽，你聽我說……”趙雪停下腳步，盯著他看：“很喜歡她？”李魏臉一下子通紅，他有些扭捏的說：“媽，喜不喜歡，同學一場，我也得去看看……”

    “不想她死？”趙雪又問。李魏呆了一呆，說道：“媽……話不能這么說，她還在搶救……”“是不是不想她死”李魏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說：“媽……我得去看看……”

    “不想她死，現在就跟我走，還來得及。”趙雪拉著他繼續走。李魏定住腳步，輕聲問道：“媽……你……什么意思？”

    趙雪抬起頭，直視他的目光說道：“時間不多，你現在去醫院……給她收尸。或者……跟我回家……還有機會讓她死不了。”

    李魏瞳孔巨震，喃喃問道：“媽……”

    夕陽照在趙雪的臉上，讓她一半如沐金光，另一半卻陷入黑暗。她緩緩說道：“她的生死，全看你現在的選擇。”

    李魏下定決心：“媽，我們回家。”他轉身就跑，說：“我先回去開門。”然而沒跑兩步，趙雪旋風一樣超過了他。

    第96章

    李魏一個正當壯年的小伙子跑不過一個年逾五十的老太太，實在是太打擊人了。但是事實就是這么殘酷，李魏被老太太碾壓式的領跑了十幾分鐘到達了長行村100號。

    遠遠的他就看到趙雪開了院門站在門口等他。李魏拄著膝蓋喘著氣，看著趙雪問道：“媽……你，你怎么……”趙雪臉不紅氣不喘的邁進門檻，丟下一句：“進來吧。”

    李魏上氣不接下氣的進了院，一進門他就怔住了。原本就是普通的院子，地面鋪著青白相間的地磚。然而他一進來卻看到家里的地磚被砌成了兩條陰陽魚。趙雪站在陽魚的魚眼旁邊，對李魏說：“過來。”

    李魏緩了口氣，呲牙咧嘴的邊走邊說：“媽你什么時候找人把地磚重新鋪了？”趙雪指著陽魚上的魚眼，對他說：“坐下。”李魏先是呆了呆，隨后哭笑不得的說：“媽，你不會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讓我在這兒虔誠祝禱吧？”

    趙雪依然說：“坐下。”李魏轉身就走：“媽，回頭我再給你普及科學知識唯物主義世界觀吧。我現在要趕快去醫院……”他話沒說完就強行止住了，他想走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走不了。

    他有些怕了，抬頭看著趙雪遲疑著問：“媽？”趙雪還是看著那個魚眼，對他說：“坐下。”

    突然展現的超自然力量打亂了李魏的邏輯。他看著趙雪狐疑的坐下，剛一坐，趙雪就遞給他一張紙：“照著念。”

    李魏接過那張紙，上面的每個字都認識，但是連在一起就式不知道什么意思。趙雪依然示意他：“念。”李魏不知道這是要干什么，遲疑著沒有出聲。

    趙雪不耐煩了，伸手在他頭上拽下來三根頭發，李魏叫了一聲，捂著頭問：“媽你干什么？”趙雪沒理他，做了個手勢，手掌一翻，對面的陰魚眼“騰”的一下騰起一陣煙霧。短短幾秒，李魏似乎看到了晴晴的影像。

    他激動的喊：“媽？”趙雪問道：“還想看？你是打算讓我拽你三根頭發看幾秒還是念這個？”李魏沒見過趙雪這樣子，他更擔心醫院的晴晴，她到底為什么在醫院他都還沒搞清楚。

    看著面前的煙霧消散，李魏心一橫，開始照著那張紙開始念。隨著他念的越來越多，他的身下開始徘徊出一層層的黑霧。而對面的陰魚眼也開始冒出了氤氳的霧氣。

    不一會，霧氣越來越大陰魚眼下像是燒了一鍋沸水。云霧繚繞中，李魏看到晴晴像是在跟同學一起逛街，性質不高的樣子。她走著走著忽然轉過了身，她一轉身，李魏差點沒叫出聲來。她的后背上趴著一個怪物。

    那怪物像人一樣，只是雪白的臉上沒有眼睛，李魏嚇出了一身冷汗，還沒叫出聲就看到那怪物一個縱躍像是要從晴晴身上躍下，而晴晴則忽然被高空中掉下來的什么東西擊中，失去了意識。

    圖像嘎然而止。李魏看向趙雪：“媽……這些是什么？晴晴身上的怪物又是什么？是它害了晴晴？”

    “那是怨。”趙雪解釋了一句。 “媽，晴晴為什么會招惹這種東西，是因為我嗎？”李魏問的著急，趙雪卻兀自對著陰魚眼做了幾個手勢，接著魚眼下面似乎有什么震動，然后砰的一聲，魚眼上的地磚破裂，一些怨獸從洞里沖了出來。李魏看不到怨獸，但是他感覺到了現在氣溫驟然變低，氣氛跟剛剛又不相同。

    他剛想開口問，趙雪在他雙眼上抹了一下。李魏被眼前猛然出現的畫面嚇得驚叫一聲，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周翔！周翔！”周翔被一個聲音叫著醒了過來，一睜眼，看到花解語正用那雙筷子夾著他的小手指。他有些茫然的問：“怎么了？”

    花解語松了一口氣，收回筷子問道：“你被李魏的怨氣侵染了？”

    “侵染？”周翔有點反應遲鈍，他反應了一會兒，才說：“不算吧？我有意識……”“可是你不能支配自己了，不是嗎？”

    周翔看著她，花解語說道：“那么看我干什么？我給你下過血咒，咱們倆有血契，你半天都不醒，我就起疑了。所以我開靈眼去看了你的內觀世界。”

    周翔問道：“你能看到我的內觀世界？”他自己都看不到，上次他看到的還是花解語的內觀。花解語說：“沒看到你的內觀世界，但是我看到了李魏。”周翔反應過來：“我在夢里看到的景象你都看見了？”

    花解語說：“那你得說說看你都看見了什么？”

    兩個人對了會戲，花解語因為進去的晚，一開始沒看到。聽周翔說完，花解語皺著眉思考。

    周翔問她：“揪李魏的頭發是幾個意思？怎么前面揪完后面還揪？”花解語說：“前面的場景我沒看到。趙雪揪李魏頭發看晴晴影像那里，似乎很像怨氣反像。”

    周翔說：“怨氣反像我知道，不就是你們狩怨師可以通過怨氣查看生氣的苦主是誰嗎？”花解語點點頭說：“就是這個。”周翔問道：“可是，你們不都是用血化咒嗎？揪頭發是怎么回事？”

    “血更直觀，而且消耗狩怨師的功力小。其實宿主身上的任何血肉聯系的東西都可以。比如汗液，但是不好收集。相比較來說，直接的用血更省事，間接的用帶著毛囊的頭發……一般都是不方便的時候暗地里才需要拔頭發，再就是……”

    花解語頓了一下說：“不想讓對方流血，畢竟拔頭發損失更小一點。”周翔看著花解語，那你覺得他們一開始拔頭發……“

    “肯定也是為了跟狩怨師做連接。但是這個連接的目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我們再去看看吧？”周翔說著就打算閉眼睛。花解語飛快的念了個訣，然后說道：“你本來陽氣就受損，短時間大量的被怨氣侵染，你很容易招怨。你、我、李魏都是陰陽雙屬的人，招怨的后果有多嚴重，你應該知道。”

    知道周翔還有話說，花解語繼續說話堵住他：“先休息，明天陽氣最足的時候我們再繼續。”周翔被花解語念了咒，他也沒什么辦法，只能花解語說什么做什么。

    然后花解語就問了一句很有技術含量的話：“那個……周翔……你會做飯嗎？”

    “嗯？”周翔怔住了，他看著花解語，扭頭看了看狩怨師小屋的廚房，猶猶豫豫的說：“我會……煮方便面……”

    花解語就朝他綻放出極為燦爛的笑容說道：“紅燒牛肉味的，謝謝。”周翔怔了有兩秒，看了看他們的糧食儲備——還好還好，有罐頭！

    周翔煮了兩碗方便面，又開了一個午餐肉罐頭，略帶歉意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蔬菜……他是真的不會做飯，端上了桌。花解語埋頭吃面。

    她一邊吃還一邊問：“周翔，你怎么就只會煮面啊？”周翔撓撓頭：“這……不行嗎？”花解語頓了下，說：“也不是不行，就是我以為你什么都會。”

    周翔有點不好意思，忽然反應過來，問花解語：“你怎么不會？”

    “我？”花解語指指自己：“在孤兒院那會兒太小了，沒機會學。跟了我……師傅，幼兒園到學校全包餐，周末我師傅說不讓我操心這些事，安心修煉就行……”

    說完這些她陷入了沉默。周翔伸出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的挨在花解語的發絲上。花解語停下了吃面的動作，忽然靠在了他的肩上。周翔整個人都僵住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的撫摸她的頭發。

    他問道：“你……花老師對你很好吧？”

    花解語靠在他身上，比貓都乖。她“嗯”了一聲，也沒有別的話。周翔一下又一下的梳理著她的頭發，柔聲說：“我之前……挺恨我爸的……”

    “嗯？”花解語又發出了一點聲音。周翔笑了下，說：“剛才看完李魏，我忽然覺得他還行，至少沒給我推進火坑去。”花解語定了定，說：“你是想勸我？”

    周翔低頭看著她，眼角都是溫柔：“我哪有資格勸你。除了你自己，沒人可以左右你的想法。我是想說……”

    他的聲音和動作都停下來，花解語終于抬起頭，問道：“怎么不說話了？”她離他很近，眼睛里能看到他的影子。周翔低頭看著她，輕輕說：“無論你的決定是什么……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花解語盯著他看，兩個人都沉默著，周翔被她看著，呼吸開始不穩。就在氣氛有點曖昧的時候，花解語忽然笑了一聲。這一聲笑，讓剛才略有曖昧的氣氛蕩然無存。花解語笑著說：“知道了，身為督導，我會保護好你的！”

    說完她離開周翔的視線，繼續吃面。

    “解語？”花解語嘴里還有一根面條抬起頭來“嗯？”

    周翔雙手突然壓上她的肩，低下頭，花解語嚇得“哧溜”一下把面條吸進了嘴里。嘴角還掛著一點湯漬。她瞪大眼睛看著周翔，周翔一伸手，蓋住了她的眼睛。花解語開始清晰的聽到心跳，不知道是誰的。

    然而就在這時，兩個人的耳朵里驟然響起巨大的鈴聲，花解語體內的怨獸忽然冒了出來。

    第97章

    突然被怨獸打亂了節奏，周翔看她有些咬牙切齒的恨。他扭頭問花解語：“把她放出來干嘛？”心里話是：“不至于吧？拒絕我就直說啊……”周總的自信被打擊的一敗涂地。

    花解語也一臉懵：“我現在是可以控制鈴音的，我沒有召喚她！”“你們倆干什么呢？！”怨獸受不了了，她大呼小叫到：“你們感覺不到這里充沛的陰氣嗎？”

    周翔愣了，的確剛才他的注意力都在花解語身上，現在怨獸一提醒，他感覺到了，四周溫度驟降，可是狩怨師小屋因為考慮到狩怨師的強陽氣息，建的位置肯定是陽處。雖然現在天黑了，但是陰氣也不應該聲的這樣快。

    他松開了手，花解語站了起來向窗外看了一眼，轉頭對周翔說：“不太對。”周翔也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外面，問道：“什么不太對？”

    花解語指了指遠處的老黑山，說道：“老黑山的方位不對。剛才進門的時候我留意過，你的車剛好在它山峰的正對面，而現在車與它的角度偏轉了一些。”

    周翔心一慌：“有人動了車？”花解語搖搖頭：“不像是動車，倒像是山動了。”周翔只覺得頭皮發麻，山動了，難道說……就像他那時候看到的一樣？他有點猶豫，轉頭問花解語：“我們出去看看嗎？”

    陰氣充沛到怨獸可以從花解語的鈴鐺中自由出行，就算是不出去，如果真是山地都動了，他們在這里恐怕也不安全。兩人一獸從房間中走出去，怨獸很興奮，到處飄。花解語掐了個決，不一會以她為中心延申出了橫縱兩條紅色的直線。

    她凝神看著老黑山，過了一會，收了功法，對周翔說：“陰氣向西擴大了范圍。”周翔問道：“西邊是你說的那個山洞的位置吧？”花解語搖搖頭，說道：“不是。”

    周翔怔了下，他看著遠處的老黑山，心中一動，說道：“難道是離我去過的那個洞更近了？”他調出手機地圖，皺著眉頭說：“不對啊……八卦湖在老黑山的東邊，那我去的那個洞應該也在東邊……為什么陰氣朝西彌漫……”

    他忽然又問花解語：“那東面的陽氣足嗎？”

    花解語也怔了下，說道：“不知道，這一帶都是陰氣，我們要循著陽氣找一找。”按照周翔的想法，既然陰氣朝西彌漫，那很有可能就是整體的陰陽轉換了。既然陰氣向西移動，那陽氣應該朝相反方向移動。可是花解語帶著周翔走了大半夜，還是在陰氣的范圍內。兩個人累的坐在石頭上休息，反倒越走越迷糊。

    眼看著天快亮了，花解語揉揉突突跳的額角，說道：“算了，我們還是先回去休息下。反正它動也動了，早找到一天和晚找到一天沒區別。

    周翔也同意。他們出來這么久了也沒遇到什么危險。兩個人身上卻沒帶什么食物，再走下去可能迷路的危險勝過遇到隱藏的敵人。兩個人開始往回走，奇怪的是每走多久就看到了周翔的車，狩怨師小屋也在不遠的地方。

    周翔凝視著面前黑漆漆的老黑山，有點懷疑“歸心似箭”四個字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可以增加他們的移動速度？ ！

    花解語也在盯著他的車看，兩個人的目光一碰，花解語問道：“你發現了？”周翔點點頭，對花解語說：“老黑山又回來了。”

    是的，兩個人之所以要出門去尋陰氣，是因為老黑山在半夜移動了，而現在走回狩怨師小屋，卻發現老黑山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地圖上標記的位置，到底是誰在大半夜悄無聲息的搬山，又悄無聲息的把山在天亮前搬了回來？

    “會不會是……”周翔猶豫著沒說完，花解語一口咬定：“不是錯覺。”她繼續補充道：“就算是一個人看錯了，也不能兩個人都看錯，就算是兩個人都看錯了，陰氣的能量場不會錯，就算是……”

    話沒說完，怨獸“嗖”的一下子貼在了花解語身上，天還沒亮，一張沒有眼睛的臉忽然貼到花解語身上，雖然知道這是花解語身上的怨獸，周翔還是覺得頭皮發麻。她貼在花解語身上，嘴巴一張一合：“讓我回去。陰氣不夠了。”

    花解語看了看周翔，一臉“我沒說錯吧？”的表情。的確，就算是花解語和周翔的感官都被騙了，怨獸是陰界的生物，她對陰氣的需要就像魚離不開水，絕對不會感知錯誤。

    周翔和花解語回到狩怨師小屋，一時也沒找到原因。兩個人默默的吃著罐頭配方便面，花解語忽然問周翔：“你困嗎？”周翔吸進一口面條，問道：“怎么了？”花解語說：“我困了。所以一會我先睡，我睡醒你再睡。”

    周翔環視了一圈小屋，有些莫名其妙，狩怨師小屋有兩間，兩張床，其他的家具也是兩套。就算是花解語很保守想要設個男女大防，一人一間也是足夠了的。輪著睡覺是幾個意思？難不成還怕他半夜偷襲？ ！

    花解語看他瞬息幾變的臉色，解釋道：“你一股腦吸收了李魏那么多的怨氣，不知道里面還有些什么。我怕你自己睡了就被怨氣侵染。但是如果我太疲憊，也沒有足夠的精力和陽氣跟你進內觀世界幫你把關。所以你讓我養一養，我醒了你再睡覺更安全。”

    周翔“哦”了一聲，低下頭吃飯。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又往上翹，擔心花解語看見，又用力的吸面條。花解語側頭看看他，又低頭看看自己的面，有點腹誹：“這方便面就是勉強能吃而已，這是餓成什么樣了，吃的這么香？”

    吃飽喝足，花解語就倒在床上睡過去了。周翔先是整理了下物資，走進房間的時候，眼睛就挪不開了。他看著花解語的睡顏不自覺地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臉，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他在花解語身邊坐下，按照之前學到的狩怨師寧神守一，助長陽氣的方法，幫自己的陽氣恢復。

    沒過多久，花解語就醒了，她催周翔去睡覺，跟他說：“如果可以，你先不要讓李魏的怨氣侵染你。昨晚上老黑山變動，陰氣彌漫，我們還沒找到原因，如果能不被侵染，當然是最安全的。但是被侵染了也沒關系，我在。”

    周翔盯著她看，忽然問：“睡著了我也控制不了，我怎么才能在夢里確認你在？”花解語說：“你不用確認，我就在你身邊。只要我清醒，因為血咒和督導的關系，我就可以進入你的內觀世界，守護你的安全。”

    周翔還是看著她，有點擔心的說：“可是，我在怨氣的世界里看不見你，我會害怕，一害怕是不是陽氣就容易被怨氣侵蝕啊？”花解語沉吟了下，說道：“一般不會的，因為我在，如果我發現有問題，我就會叫醒你，或者在內觀世界幫你一下。”

    周翔還是看著她說：“但是我真的很害怕，畢竟我沒有什么經驗，你知道的。”花解語皺著眉毛，說道：“那怎么辦……”她話沒說完，周翔手指動了動，好像幾條調皮的魚滑上了花解語的手，花解語冷不防向后一抽，周翔一把抓住，飛快的閉上眼睛，嘴里喃喃說道：“這樣就行。我手里抓個東西，夢里也會知道的。”

    然后把花解語的手往懷里一拉，另一只手也覆蓋在上面，側身閉上眼睛再也不說話。花解語瞪大眼睛看著他這近似無賴的舉動，想說什么，卻是嘆了口氣，就讓他那樣兩手抱著沒再說話。

    周翔身體繃得死緊，一動不敢動，等了半天，花解語似乎沒有抽出去，他努力收住嘴角的笑，慢慢的呼吸變輕，真的睡著了。

    花解語看他這個樣子，有點好笑也有點無奈。她一只手被周翔拉著，沒法掐訣，確認他真的睡熟了才輕輕的抽出手來，掐訣入他的內觀世界。

    然而周翔的內觀世界什么都沒有。花解語探觸了一番，確定的確什么都沒有，估計是周翔自己用意識抵擋住了李魏的怨氣。確定周翔沒問題，花解語退了出來。看到周翔還保持著握著他手的樣子，她猶豫了一下，又把手輕輕的放了回去。

    周翔這一覺又睡到了傍晚。他睜開眼睛看到花解語坐在他身邊，手還保持著之前的樣子，不由得咧開嘴。花解語正在翻看協會資料，余光瞟見周翔醒了，轉過頭正撞到他看過來的目光。

    周翔冷不防見到她看過來，一下子把笑收了，因為收的太快，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緩上來這一口氣。花解語看著他，周翔咳嗽聲漸小，才說道：“抱歉啊，我也不知道這一覺睡得這么久。”

    花解語淡淡的說：“沒事，看你醒過來我久確定你沒被李魏的怨氣侵染了。”周翔點點頭，說：“的確這一覺什么夢都沒做。就是……辛苦你了……”

    花解語挑挑眉，說：“既然知道我辛苦了，那給我折算下勞務吧？”周翔先是愣了下，隨后反應過來：“你不是我督導嗎？你保護我的安全不是情理之中嗎？”

    花解語理所當然的說：“所以你得折算保鏢費吧？我要的也不高，就一個小時一千塊吧？”她說完這句話自己已經忍不住想笑，忍住保持嚴肅的樣子，沒想到周翔卻點點頭，說：“的確是，而且你保護我的部分是其他保鏢無法完成的，一小時一千算是給我打折了。我給你一小時兩千吧？”趁著花解語沒反應過來，他繼續說道：“每次我睡覺都麻煩借你的手用用，我按一小時兩千結算，一個月一結，包年咱們再另外商量獎金，怎么樣？”

    花解語徹底反應不過來了，這算她占便宜還是吃虧了啊？

    夕陽沉入地平線，大地再次陷入黑暗。沒過多久，花解語身上的怨獸再次跳了出來，而不遠處的老黑山，的確又偏移了。

    第98章

    周翔和花解語又出去找了一圈，陰氣還是朝西擴散，依然沒有找到陽氣的方向，天快亮時原本轉移的陰陽氣場又都恢復到了原點。

    回到狩怨師小屋，周翔和花解語討論：“天黑就動，天亮就回來？似乎這個陰陽氣場是跟著時間變化的？周而復始，一直循環？”

    花解語正在看手機，抬起頭來似乎有點晃神，然后才說：“有道理。”周翔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問道：“怎么了？”花解語揉揉頭，說：“沒什么。”

    周翔還在看她，花解語嘆口氣，說：“我師傅……花老師問我這邊進展……家里那邊好像有層出不窮的怨獸一樣，收到的怨獸寄宿的信息越來越多了。這個多跟我在的時候不一樣，我在的時候是一只接一只的出現，而現在是幾倍幾倍的同時出現，狩怨師不夠用了……”

    周翔也緊張起來，問道：“你要回去幫忙嗎？”花解語苦笑了下，把手腕抬起來給他看：“我身上這個還沒解決。而且我師傅和我有同樣的感覺，總覺得那邊怨獸增多是跟我們在這里遇到的事是有關聯的。”

    說完，她又找回話題，跟周翔說：“總之我們還是先把這邊的事情原委找出來吧。根據我在鼓面上看到的形象，我覺得那個祭壇應該是怨獸發源的地方，找到它應該是解決問題的本源。”

    周翔問道：“如果要找祭壇，還是要回到李魏那個房子。畢竟那里有從祭壇誕生的石像……”他沒說完就自己主動閉嘴。那里不但有熊，有猴，有狍子有小孩，還有花屏升和花解語，他岔開話題，又說：“要不，我們今天去找你呆過的石室吧？一起找找那面鼓？怨獸不是說我是北斗鼓嗎，我看看它長什么樣？”

    花解語搖搖頭，說：“事情一件一件做，我們出去找了一宿的陰陽氣場，現在都很疲憊。目前看起來這邊白天是安全的，還是要先休息，升陽氣，陽氣足夠了再做其他事才安全。”

    周翔挑了挑眉，說道：“那還是你先睡，我再睡？”花解語想起昨天兩人的約定，神色一囧。周翔卻彎了嘴角說道：“要不一起？”花解語一個枕頭砸過來，周翔抱住枕頭笑著解釋：“反正也是你守護我嘛，夢里守護也是一樣的。”

    花解語義正言辭的說：“不行，睡夢中能用的都是陰氣怨氣沒法調動陽氣。我醒著進你的內觀世界才安全。”周翔“哦”了一聲，心里打著“同床共夢”的算盤宣告破滅。

    花解語先睡了，周翔卻在想著上次夢境的最后一幕，李魏在長行村100號的院子里，對著陽魚念咒，之后陽魚眼就冒出了很多的怨獸……

    他快速的回憶李魏的夢境……怨氣池，下怨獸，焦得布山客廳的陰陽魚，長行村100號的陰陽魚……腦袋里靈光一閃——難道說，焦得布山的房子和長行村100號其實是有某種聯通的？ ！

    他看了看還在熟睡的花解語，想著等她醒過來再跟她分享自己的想法。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他的想法被一個無法控制的哈欠而終止。

    周翔再次來到了李魏的世界。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想著不能睡，不要睡，等花解語醒了再說。可他無法抵御這種困倦，他沒有放松，但是他的確又被李魏的怨氣侵染了。

    這一次李魏已經不像上次那般的驚慌失措。他正坐在100號的書桌前，讀一些稀奇古怪的口訣。他的后背、側腰有幾張怨獸臉懶洋洋的趴著。

    周翔順著李魏的眼，能看到他讀的文字，能感受到他的感覺。李魏讀完了心法，閉目吸收。不一會兒，身上的怨獸開始跟他聊天。

    甲：“今天這個感覺好，很滋潤。”

    乙：“我也覺得不錯。”

    丙：“加油加油。”

    李魏睜開眼，趙雪走了進來，遞給李魏一張紙條。李魏掃了一眼，上面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肝癌，一個是心衰。李魏轉頭看了一眼趙雪，趙雪朝他點點頭。

    李魏問道：“今晚嗎？”趙雪點點頭，說：”這兩個都不能再拖了，親人很著急。”李魏點頭說：“可以的。但是我今天跟周翔做實驗，估計要到十點多……”

    “子時能回來就好。”趙雪回答。李魏沒說什么，抓起一旁的書說：“那我回學校了。”快走出100號大門的時候，他腳步遲疑了一下，扭頭問趙雪：“媽……你想過回頭嗎？”

    趙雪明顯一怔，之后她笑了下，說：“沒有人能回頭的。”李魏也扯動嘴角笑了。他朝趙雪點點頭，轉身走進了下午的余暉。

    晚上十點四十，李魏匆匆忙忙趕回100號。跟白天不同，他的臉被霧蒙蒙的黑氣裹挾著。一進院門就徑直走到院子里已經變形完畢的陰陽魚的魚眼上坐下。

    周翔原本以為他會像花解語那樣掐個決擺個手勢念個咒語什么的，然而并沒有。趙雪遞給他的是一個筆記本電腦！李魏打開電腦，雙手放在鍵盤上，很快，他的身上的怨氣開始朝著電腦的電源口凝結，慢慢的竟然仿佛一條由怨氣組成的電源線自李魏的身體里延伸到了電腦的接口上。

    李魏身上的怨獸歡呼了一聲，開始一個又一個的順著這根怨氣組成的電腦線溜索一樣沒入了電腦。李魏開始在電腦上敲擊代碼，代碼是他們計算機專業學生的基本功。周翔看著李魏電腦上的代碼，李魏敲的卻不是常用的計算機語言。

    周翔看著李魏敲擊的代碼，一開始他完全看不懂，直到系統報了一次錯，眼看著李魏修改了幾處BUG ，周翔忽然明白了，李魏，他將一些咒語與計算機語言混編在一起，形成了一種新的計算機語言！ 。

    他在編譯的是一些類似病毒的程序，應該是之前李魏就做了這種怨氣木馬侵入了很多個人電腦。今天，午夜的這個時間段，有人打開了電腦，而李魏就像是躲在互聯網后面的獵手。他默默的觀察評估著獵物的價值，然后突然出手！

    電腦屏幕上幾個節點開始閃爍。李魏身上的黑氣越發濃密，從他身上去往電腦里的怨獸也越來越多，不一會兒，李魏覺得身上一痛，他艱難的，從自己的腹部和胸口各上拉下了一只怨獸。

    兩只怨獸已經有了眼珠，還沒有睜眼。看樣子要比那些沒有眼睛的怨獸好看很多。趙雪走過來，用兩片黃色的布，包裹住這兩枚怨獸，小心的抱進了房間。

    李魏關上電腦，頭上布滿汗珠。他的睫毛上掛滿了汗水，視物是霧蒙蒙的一片。疼痛遍布全身，胸口和腹部更像是被什么啃咬了一樣了，連帶周翔一起都疼的想滿地打滾。然而李魏現在連打滾的力氣都沒有。

    他躺倒在地上，默默忍受著噬骨般的疼痛。好一會兒，疼痛的感覺消散了一些，身下的太極圖、身上的黑色怨氣也都慢慢的歸位消散。趙雪走到李魏身邊，伸手拉起了他。

    李魏撐著地站了起來。他一八五的個子，被趙雪160的小身材扶著，慢慢的蹭回到了房間。趙雪扶他躺在床上，又拿出了一些藥劑。這些藥周翔認識，是補陽的藥品，花解語給他用過。

    用過藥，李魏好了很多，趙雪還坐在他床頭。李魏問道：“那兩個病例……沒事了吧？”嗓子都是啞的。趙雪一邊摸摸他的額頭，一邊說道：“怨獸送過去，應該就沒事了。”李魏扯出一個笑容。趙雪再次撫摸他的頭發。李魏不再說話，沉沉的睡了過去。

    周翔睜開眼睛，花解語正在看他。周翔在迷蒙中猛的回過神來，花解語目光不善：“去看李魏的怨氣了？”周翔趕緊解釋：“我沒想睡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迷糊過去了……”

    花解語沒說話，掐訣，紅光在他身上游蕩了一圈，說道：“還好，沒有耗很多陽氣。我給你做補陽的功課，你再休息一下補補陽氣吧。”

    花解語竟然什么都沒說，周翔有些惴惴不安。花解語看出來他的忐忑，嘆口氣說：“我不知道李魏的怨氣在你身上有多少。第一次你在不知不覺中被侵染，后面就也有同樣的風險。只要你一時不查，沒有抵擋它就會侵染過來。但是目前看起來，這兩次它都沒有對你造成傷害。雖然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只能有一種解釋的方向，那就是李魏把怨氣的分量拿捏的非常精準。”

    “給人輸送怨氣，就像大夫給病人開藥一樣，技術高超的大夫是可以精準的用藥，剛剛好能夠病人治病又不會中毒的量。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李魏……好像是做到了……”

    花解語這么說，周翔想到剛才夢里的情景，對花解語求教道：“那你說有沒有可能有狩怨師可以精準的控制吸收的怨氣和生氣的量，用很多人的怨氣和生氣湊夠一只怨獸轉生的能量？”

    花解語怔了下，她思考了一會兒，謹慎的說道：“理論上是可行的，不過我從小抓怨獸抓的都是寄生在人身上的怨獸，用多人的能量喂養……只能在理論上說的過去……”

    周翔花解語拿出來準備給他補陽的藥劑，輕聲說：“李魏……可能做到了……”

    第99章

    周翔跟花解語描述夢里所見，花解語聽完，皺著眉毛半天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嘆了一口氣。周翔問她：“怎么了？很難辦嗎？”

    花解語苦笑了下，說：“我一直認為我自己是最強狩怨師。在狩怨師的領域里除了我師傅我什至連長輩都不放在眼里。但是李魏……他18歲才入行，不到兩年就能將編程和怨氣混在一起靈活運用……我聽你說的畫面，他除了可以精準采集怨氣和生氣喂怨獸，還能用怨獸生成新的器官的給人治病？”

    周翔側頭說道：“這個部分我也沒看明白。紙上的確寫的是兩個絕癥，他也的確問趙雪是不是那兩個人就好了……”

    花解語點點頭，說：“怨獸到了陽間變成什么是隨機的，看李魏這怨氣的意思是他們已經能夠控制讓怨獸變成人體的器官了？”周翔點點頭說：“好像是的。”

    花解語沒說話。周翔問：“你怎么了？”花解語呼出一口氣說：“沒什么，就是一個村里的小學第一名忽然發現大城市的同齡孩子都在做微積分了，受到了打擊。”

    周翔挑挑眉，說：“那我就是村里的一年級小屁孩，現在對校第一名表示仰望。”花解語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一個大老板這么說話不覺得虛偽嗎？”

    周翔也嘆了口氣，然后撇撇嘴說：“虛偽什么？我是老板，但我這老板的身份還不是李魏給的？別說你覺得被打擊了，我也被打擊了啊。你別忘了，李魏不僅僅能操控怨氣，他還是我公司的第一任老板。他可不是打擊你一個，他是打擊了我們一雙。”

    花解語聽進去了，這個人，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天才，別人家的孩子吧？能把怨氣和計算機結合起來，公司開的好會賺錢也就算了，連狩怨都能隨心所欲。原來備受打擊的不止自己一個，心情瞬間好多了。

    周翔看她壓根沒有注意那個“一雙”有點小失望，又繼續說道：“所以，你看我們才是一起的。他那個人就繼續做傳說好了。我們至少是有伴的。”

    花解語看了他一眼，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故意不理這一茬，轉換話題，說：“從現在兩段怨氣看起來，李魏能控制怨氣和怨獸跟趙雪關系最大。但是趙雪包括那個李自強……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也從來沒有見過。按道理不應該啊……”

    周翔卻覺得正常，他說：“我公司的員工我也不是每個都知道名字的，狩怨師協會的人比我公司人多多了吧？你怎么可能都見過都認識？”花解語說：“可是，他們的本事肯定不是普通的外眼，能力足夠在協會擔任很高的職位。包括焦得布山的那棟房子，我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周翔笑著問她：“知道公司每年都要做一個什么動作嗎？”花解語不知道他這是把話題轉到哪里去了，問：“什么動作？”周翔說：“審計。每年年初各個公司都要進行審計。這既是外部要求也是內部需求。作為一個老板如果有人有意要徇私舞弊，繞過所有監管流程，我是沒辦法知道的。審計就是在去年徹查的基礎上找到這些有可能徇私舞弊的地方。但是作為公司，我們只關心錢，所以審計也僅限賬務核查。如果有哪些員工做了跟錢無關，跟公司利益無關的事我根本不知道。就像哪個員工私自買了豪宅，不請我去吃火鍋，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花解語剛要說話，周翔忽然一伸手示意她不要說話，然后接著說道：“我知道你要說你們狩怨師協會不一樣，你們是超能力的協會，你們是人類生死存亡的大功臣，不應該出現這種紕漏……可是，”

    周翔加重了語氣，說：“漂亮國是不是自詡爭議，自詡有能力改變世界？是不是全世界的事他們都要去管一管，他們的首腦解決貪腐問題了嗎？他們連自己新聞發言人下一秒會說什么都不知道……你得承認，解語，林子大了，就是管不過來鳥。”

    他說完，就靜靜的看著花解語，等著花解語說什么反駁他。然而卻換來花解語伸了個懶腰，然后問道：“你還睡嗎？你剛才如果沒睡夠就再睡一會兒，如果睡夠了我們就去……”

    “我困！”周翔飛快的回答道，生怕花解語反悔，一屁股坐在床上，還拉過來了毯子。花解語看著他行云流水的躺下，點點頭說：“行，那你睡吧，晚上我們再看。”

    周翔卻沒有睡，把手從毯子里伸出來眼巴巴的看著她。花解語被他看的怔了一下，問道：“干什么？”周翔勾勾露出來的五個手指，說：“你的手？”

    花解語忽然臉紅了。她有些強硬的說：“沒什么用，我……我……喂！”周翔不由分說，坐起來一把抓過她的手枕在自己的頭下，閉上了眼睛，似乎夢囈一樣的叨咕一句：“一小時兩千……”

    花解語連耳朵都是燙的，但是看在錢的份上……她略略掙扎了兩下，感覺到周翔緊緊的抓著。以她的手勁兒想要掙脫開周翔還不至于辦不到。不過兩千塊錢呢……不看人面看錢面，她停下了動作，認命的坐了下來。手被周翔抓著，花解語再看他的臉總覺得有些別扭。就把頭轉過去，看外面的風景，想讓自己的腦袋冷靜冷靜。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頭轉過去的一瞬間，周翔悄悄的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她紅紅的耳垂，心滿意足的勾起了嘴角，又閉上眼睛真的睡了過去。

    周翔一覺又睡到了天黑。這一次還是沒能抵御住李魏的怨氣。這些怨氣似乎受到了李魏的指示，等不及一樣，一股腦的往他腦袋里灌。周翔睜開眼正對上花解語的眼睛。他翻身坐起來，問道：“你看見了？”花解語點點頭，說：“看到了。”周翔問花解語：“你覺得……我……能學會嗎？”

    花解語反問道：“你是不是應該問我，你該不該學？”

    周翔這一次被李魏的怨氣侵蝕的內容是李魏怎樣將計算機和狩怨術相結合，又是如何通過一個又一個法陣，將怨氣與互聯網鎖定的。知識多而繁雜，設計復雜，結構精妙。周翔覺得自己這一覺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在學海里遨游。

    花屏升和花解語的狩怨術需要從小修煉。對人的體魄、心性都有很多要求。所以即使周翔加入了狩怨師協會，也會因為年齡的問題只能作為外眼，最多練一些保護陽氣的功法自保。而李魏的方法就不同了，他就像是一個博覽群書的天才，把一應方法融會貫通。

    所有先天不足的部分都有法陣和編程思路解決，生生將互聯網開辟成了一塊新的法陣地圖。唯一的缺點，或者說危險的部分，就是他要以身飼怨獸。因為沒有從小鍛煉，所以身體基礎不行，為了更好的控制怨氣和怨獸，他用自己的怨氣和生氣飼養怨獸，找到合適的寄養條件再把他們用互聯網取來的怨氣和生氣催熟，像是瓜熟落地一般將怨獸從自己身上摘下來放到需要的位置。

    他本人就像是一方種植怨獸的田地，源源不斷堆的種植，源源不斷的結果。因為以身為田，所以對于怨氣的控制就要非常精準。就像是給土地施肥澆水一樣，水肥太多或者太少，對于怨獸或者是他本身而言都是非常危險的。

    這簡直就是在用生命走鋼絲。

    花解語看周翔不回答，她看著周翔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不是能不能學會，而是不能學，不要學。”周翔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問道：“為什么不能學，這可能是解決所有問題的辦法。”

    花解語說：“我會想辦法。我是最強狩怨師，這種事不用你一個外眼來解決。”周翔猛然站起來，他還抓著花解語的手，這一用力直接把花解語從凳子上拽了起來。

    花解語顯然沒有預料到他這樣情緒激動，冷不丁被拽起來有些重心不穩。周翔借著一扶她的力量，直接把人拉到了自己懷里。

    他垂下頭，一只手抓著花解語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收緊了她的肩膀。花解語一時腦袋宕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抬頭看著他。周翔盯著她漸漸變紅的臉，聲音變得像黑夜一樣溫柔而又蠱惑：

    “為什么不讓我學？嗯？”

    花解語一本正經的回答，但氣息有些亂：“這不是你的責任，這是我的……”她話沒說完雙唇就被周翔吻住。花解語先是被吻懵了，條件反射般的反抗，周翔當然不能讓她反抗成功，在他不容掙脫（使出吃奶的勁壓制）的懷抱里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周翔吻了很久，終于離開了她的唇，似乎很是不舍的又輕輕碰了碰，然后輕輕抬起她的下巴，啞著嗓子問道：“為什么不讓我學？”

    “這是我的……”花解語沒說完又被周翔吻住，放開她，又問：“誰的？”

    “我……”她剛說了一個字，看到周翔又欲下啄的嘴，趕緊把自己的兩片紅唇迅速的抿了起來。周翔笑了笑，在她抿的緊緊的嘴巴上輕輕碰了下，柔聲說：“沒有你的，只有我們的……”

    “砰砰……”寂靜的老黑山區，兩顆心的跳動是這夜色中唯一的聲音。

    刺耳的鈴聲響起，怨獸從銀鈴中跳出來。兩人摟抱的中間忽然鉆出一顆頭。這家伙毫不客氣的說道：“干嘛？陰氣重的你倆需要靠這么近取暖嗎？！”

    沒錯，老黑山和陰陽氣場又動了。

    第100章

    怨獸跳出來，說明這邊陰氣又重了，前兩天花解語和周翔都忙著找陰陽氣場的方向，這怨獸沒怎么管，它就自己到處飄好了。今天周翔可不想讓它到處飄了，一次兩次三四次，每次漸入佳境的時候它都跳出來，簡直精準的令人發指！

    周翔心情不好一把抓住要跑遠的怨獸，說道：“你先別跑！”他只是正常的一抓，沒想到怨獸驚叫起來，花解語的表情都變了。周翔下意識的松開手，他的手上黑氣滾滾，幾乎五個指頭都分不出來了。

    花解語一把抓住他的手，一瞬間手里就多了一雙筷子，她一手掐訣，一手飛快的用筷子在周翔身上虛點，然后筷子迅速夾住了他的中指。花解語大喝一聲：“出！”筷子用力一扯，然而只有一絲絲的黑氣被花解語扯了出來，在空氣中迅速消散。

    周翔還愣著，花解語再次掐訣，這一次明顯比剛剛用力，她再次夾住周翔的中指，用力一扯——依然扯不動，花解語馬上改了策略，另一只手再次掐訣，從筷子的端頭，一波一波紅色的光線在周翔身上掠過，與溢出的黑色霧氣碰撞，閃耀出黑紅相間的火花。

    幾個交擊過后，花解語筷子一緊，念道：“定！”手上的黑氣緩緩回落，周翔的手慢慢顯出了原色。

    這一切發生的非常之快，快到周翔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看到花解語噓出一口氣，周翔才反應過來——他剛才抓到了怨獸？

    怨獸沒有實體，他們不但沒有實體，而且還能因地制宜的變幻周圍的環境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也是周翔第一次遇到怨獸就差點被打個半死的原因。無論你功夫再強，入手的永遠是滑不溜丟的毛發，或者無法抓握的虛空。

    而怨獸攻擊人卻是隨心所欲的，想抓就抓，想打就打，想拖就拖。花解語身上的這只怨獸雖然跟周翔算是比較熟，可以說話可以談判，能看見，能聊天，但是他從來沒有真正意義的觸摸過，更別說抓住它了。

    怨獸的驚駭并不比周翔和花解語小，它整個獸都不好了，用那雙雪白一片的眼睛望向周翔，問道：“你……什么時候能馭氣了？”

    “馭氣？”周翔并不明白。花解語冷冷的看了一眼怨獸，鈴鐺一響，把她收了進去。周翔看向花解語，問道：“馭氣是什么？”

    花解語不說話一只手指抵在他的額頭，另一只手掐訣，紅色的光波再次滌蕩在周翔全身。直到檢查一圈，確定他沒問題之后才說：“馭氣，就是駕馭怨氣的一種手段。這一手，我只是聽說過。我不會。”

    “連你都不會？！”周翔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自己已經趕超花解語了嗎？花解語也在看他的手，說道：“馭氣馭的是怨氣，本身要怨氣充盈。而我從小練的是如何分解消磨怨氣。我能抓住怨獸要靠我的陽氣與靈器結合。我有怨氣，但不能充盈也不能駕馭。”

    也是，從見到花解語開始，她抓怨獸，要么用筷子，要么用手帕，從來沒見她徒手抓過。周翔看著花解語的表情，以為她又受到了來自學霸的打擊，趕緊安慰她說：“我這可能是巧合。下一次可能就抓不到了……”

    花解語搖搖頭，說：“我們不用在討論了。”周翔愣了下，繼續解釋：“解語你聽我說，你真的是最強的……你不用……”花解語打斷他說道：“不用再討論你學不學了。”

    “嗯？”

    “李魏，李總，比我預想的還要強大。你剛才看到的那些，根本就不是讓你學習的，他是直接融進了你的身體里。你不用再學他是怎么馭氣的，你已經會了。”

    “我……”周翔再次看看自己的手：“會了？”

    花解語點點頭，伸手把他的劉海梳理了兩下，然后說道：“我現在知道，你的靈眼是誰種的了。”

    周翔眼睛轉了兩下，問道：“李魏？”

    花解語點點頭，繼續解釋：“如果你們之前沒有做過血脈相通的儀式，他的這些怨氣絕對不能這么契合的被你運用……同樣的道理，以他的能力做一個靈眼也不過就是順手的事。只是畢竟是他做的靈眼，不是你自己修出來的。所以你要么能看到另一個與你血脈相通的我的內觀世界，要么就能看到他的內觀……”

    “……”周翔處在巨大的信息漩渦中，腦袋一時間有點運動遲緩。血脈相通……花解語給他種血咒他是知道的。可是李魏什么時候……

    長行村100號！周翔腦袋里瞬間炸開。那個地方之前就是趙雪和李自強的地方，李魏也是在那里學習操控怨獸。然而他們租下它做工作室的時候，周翔只當是一個便宜的民居。他只是去看了一眼房子，至于見房東簽租約都是李魏自己去辦的……

    還有，創業的那段日子，兩個人多少次在那個房子里通宵達旦。他在那過夜的日子不計其數，而且多少次，他醒來之后，李魏早就收拾整齊整裝待發……那么在他睡覺的時候，又處在100號的場域里……李魏當時跟趙雪他們是怎樣扯上關系的？用頭發對吧？而他完全不設防的睡在長行村，別說頭發了，他睡死了，李魏跟他做什么儀式都是有可能的。

    周翔一時呆住了，半天沒有說話。花解語突然靠了過來，頭靠在他的胸口，雙手抱住了他的腰。如果是幾分鐘之前，周翔可能還為花解語這樣軟溫送懷的舉動而感到竊喜。而現在他一點心情都沒有了。

    花解語靠在他懷里，輕聲說道：“無論怎樣，做自己。”周翔緩緩低下頭，花解語正抬起眼睛看著他。她的手臂收緊，仰頭看著他，輕聲說：“我懷疑我師傅故意讓方白湖帶我進石室的時候，那種崩壞信仰，被人利用的恨，一直冷到腳底……可是，我還好好的。我還是我，雖然我身上多了只怨獸，雖然我現在也可能是怨獸的一員，可是，我還是我不是嗎？”

    她輕輕撫摸周翔的后背，說：“你也還是你，周翔。無論李魏對你做了什么，你還是你，你沒有變成他，也沒有變成他的工具。你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你想去探尋真相，對嗎？”

    那種從頭冰凍到腳底的寒冷就這樣從胸口慢慢的化開。周翔收緊了手臂，將花解語擠壓的離自己更近。花解語，這名字取的一點沒錯，她就是一朵解語花，讓人依賴的解語花。

    周翔低下頭，看著還擔憂的看著自己的花解語，他一手覆蓋了她的眼睛，雙唇也一起落下。親吻間隙，他輕聲說：“你說的對，我還是我。”

    親吻持續了很久，直到花解語有些喘不過氣來，周翔才離開了她的嘴唇。他忍不住，又捧起她的臉輕輕的親了一下。已至夜半，陰氣更勝，除了兩個人的擁抱，四周徹骨寒冷。

    耳朵里鈴聲響了一下，緊接著又是一聲。再響一聲，又來一聲。周翔輕輕笑了下，終于不再緊箍著花解語，對她說：“這么重的陰氣，那位可能呆不住。”

    花解語當然知道體內怨獸早就折騰著要出來，但是沒辦法，氣氛正好不想讓它出來搞破壞，現在被周翔說出來了，她有點臉紅。鈴聲一響，怨獸跳了出來。

    一出來，它就警惕的離周翔遠遠的。周翔挑挑眉，說：“我們說好的，坦誠相待。剛才我不知道能抓到你。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的。”怨獸半信半疑，還是離他遠遠的。說出來的話卻驚死個人：“你們兩個不就喜歡親口器嗎？你們繼續，我去鍛煉下身體。親完叫我。”

    ……

    周翔一張老臉紅到怨獸飄走了，才敢偷偷的看一眼花解語，看到她也沒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自覺地就笑了起來。他牽起她的一只手，說：“那我們……”人也往前湊。

    花解語“騰”的一下站起來，周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慌忙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花解語看了一眼被他抓牢的手，看了看外面說：“走吧，再去看看陰陽氣場為什么會轉換。”

    干正事干正事。既然已經被花解語安慰了自己被好朋友下手的小心靈，就沒有理由不干正事。周翔收拾了還把注意力放在花解語嘴上的心情，跟花解語朝外走去。只是他抓著花解語的手卻沒有放開，反而捏的更緊了。

    出了門，花解語還是跟以前一樣兩條橫縱紅線延申出去，探查陰陽氣場的走位。周翔不會這個，只是環繞四周凝視著遠處的老黑山以及石海荒原。沒有人工光源的干擾，山區里的星星璀璨的奪目。

    周翔看著漫天的繁星，感覺宇宙的浩瀚，他們所在的地球不過是這浩瀚宇宙中不起眼的一顆星，人以地球為家，而地球卻繞著太陽轉個不停。他覺得自己似乎要想起什么念頭，但是卻捉不到。花解語已經探查完畢，對周翔說：“還是老樣子，陰氣朝西彌漫……我們今天……”

    “解語！”周翔忽然知道自己要抓住的念頭是什么了。他激動的兩只手都抓牢了花解語，問道：“地球是怎么自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