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踩著毛團子腦袋的小草其實也沒有多大，不過是人的一根手指長，和小毛團子“半斤八兩”。

    比起受傷的小毛團子，她看樣子小日子過得春風得意，在這糟糕的環境里，成長得水靈靈，最頂端的葉子像花苞似的圍起來，根莖兩旁有兩根小藤蔓上點綴著銀綠色葉片，在光線下熠熠生輝，時而閃爍著淡藍色。

    她模仿人類的動作叉著小腰，下面是晶瑩剔透的幾根根須，不會很密集，反而很可愛，像是垂落的流蘇，底部淡紅，一根踩在毛團子腦袋上，態度十分囂張，“你怎么不動？你把我扎根的土弄臟了。”

    無垠草正在曬太陽，誰知道突然聽到一棵樹報信，說有東西把她平日里扎根睡覺補充水分的那塊土地搶了，還很過分地用鮮血灌滿了他的味道。

    此處是在妖界和修真界邊緣處形成的小秘境，當初無垠草自誕生就和其他木靈不一樣，她很有自己的想法，還給此處的崖底取名為無垠崖。

    其他木靈怨念頗深，和她講道理：“這個名字不好聽，讀起來就像是無銀牙。”

    無垠草怒了，“那我豈不是無銀草？”

    她把崖底下所有植物都蛐蛐了個遍，其他木靈根土里跑不了，只能任由她墨跡，最終妥協，由著她去。

    時間久了，誰都不敢惹這個小祖宗，作為長輩，他們還會哄她。

    以至于，順風順水的小祖宗聽說有人霸占她底盤，雄赳赳氣昂昂來找那家伙算賬，還以為是什么硬茬，結果就是一個小不點。

    同樣是小不點的無垠草比比劃劃，一“腳”下去發現腳感軟綿，和硬邦邦的土質完全不一樣。

    只不過那暖暖的溫度正在流逝。

    她最頂端的小葉子像是小腦袋一樣歪了歪，問一旁的歪脖子樹：“大壯，它怎么了，不是要去搶我地盤嗎？”

    歪脖子樹：“他快要死了。”

    他們都是木靈力中誕生的靈植，無垠草知道有些靈植會枯萎，靈力會回歸土壤，再也不會出現。

    她炸葉子：“那怎么行，他把我的土弄臟了還沒收拾。”

    無垠草氣咻咻，再次踩了小毛球的腦袋兩腳，軟綿綿的觸感讓她上癮，她突然道：“他若是枯萎了，還這么好踩嗎？”

    歪脖子樹：“……會發爛發臭，剩下干巴巴的骨頭架子，就和地上那些枯木枝一樣。”

    “那不行。”無垠草急得一條小藤蔓摩挲著葉片，忽而她像是想到什么，蹦跶道歪脖子旁，嘿咻嘿咻爬上去，薅下來一片大葉子，風風火火跑走。

    歪脖子樹：“……”

    墨玄錚圍觀了小草打劫歪脖子樹的全過程，他瞅一眼曾經的自己，想著，那時候他或許真的要死了。

    他沒有遇見這棵草的記憶，難不成是那棵草就這樣跑了？

    這個想法剛出來，遠處又掀起一小簇濃煙，漂亮的小草兩根藤蔓捧著承裝水的葉子，邁著須須奔跑回來。

    就這樣，當著墨玄錚的面兒，把她那踩在土地上狂奔過的根須，在水里泡了泡，灌入他原形嘴里。

    愛干凈的妖：“？？？”

    無垠草藤蔓撬開毛團子的三瓣嘴，另一條藤蔓拖著葉子，遞到他嘴邊，粗魯倒進去，還不忘嘀嘀咕咕：“快喝，喝了就不會死，死不了就起來干活！”

    無垠草本能地覺得自己和其他木靈不同，如果吃了她的葉子，很大幾率能起死回生。

    她舍不得為了陌生東西扯葉子給他吃，就想到了用水泡一泡的方法，接下來能不能活，全看他的造化。

    事實證明，小東西造化不小，在喝了她的泡根水后，胸膛劇烈起伏，有了生息。

    她用“腳”踩踩，熱乎的，很滿意。

    小毛球覺得自己在死之前出現了幻覺，不然為什么一睜開眼睛，有一棵會動、會跳、會說話的草在眼前踹他？

    他恍恍惚惚爬起來，“啾啾？”

    無垠草：“秋什么秋？快挪個地，你的血都流到土里了，我怎么睡覺？”

    “噢噢！”死而復生，毛團子做的第一件事，麻溜地起來刨土，兩只爪子齊上陣，身后豆大的尾巴翹起，瘋狂用力。

    墨玄錚眼睜睜看著“自己”愚蠢的被那棵草指揮，把沾染上血跡的土挖走，又去旁邊把干凈的土用爪子扒拉回來，爪子推回來的不多，被小草嫌棄，他委屈巴巴用自己的身體去滾，被小草用小葉子推了一下，“你好臟，算了。”

    她瞥一眼他身上又開始冒血的傷口，良心終于過意不去，帶他去河邊清理。

    崖底有有一條河，平時她經常來這里趴在石頭上曬太陽，曬干了就給自己補補水，如此反復。

    泡過無垠草的水終究和直接吃無垠草葉子不一樣，毛團子雖然活過來，身上的傷口卻沒有痊愈，只是勉強止住血。

    她站在他身后，他把身上的粘著灰塵的血液洗干凈，身上的毛濕漉漉沉甸甸的，忍不住甩了甩。

    小草怒了，“喂！你別不識好歹？”

    毛團子一愣，回頭發現會說話的那棵草葉子上沾著水，叉著腰“蹬”他，“我好心好意帶你來洗澡，你竟然甩我水？”

    毛團子意識到自己闖禍了，瞬間耷拉下耳朵坐好，小聲啾啾。

    起初無垠草還以為他在說秋秋什么的，叫得次數多了，她才發現這是一種生物的語言，聽不懂，完全聽不懂。

    她沒出過無垠崖，突如其來闖進來的家伙，對她來說很是很新奇的東西，于是火氣不知不覺消散，湊過去嘀嘀咕咕，“你再叫一聲？”

    “啾啾？”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啾啾~”

    “聽不懂啦，你好笨，我聽不懂你就教我啊，比如你要說草，你就指指我，你說水，就指指河，這樣我不就學會了嗎？”

    毛團子動了，他嘴邊的兩撇小胡子輕顫，抱著肚子，對她“啾”了一聲。

    餓。

    無垠草歪頭，“那里疼？”

    毛團子：“……啾啾啾。”不是，是餓。

    怕她不懂，他伸著爪子往自己嘴邊劃拉，做出吃東西的動作，又拍了拍肚子。

    無垠草陷入沉思，忽而頓悟，整顆草湊上去，貼在他肚子上，“嗯，好了，原來你讓我爬你身上曬太陽，算你識相。”

    毛團子：“？？？”

    墨玄錚：“……”

    兩只小東西看不見墨玄錚，他就站在他們身邊，雙臂環胸，看著他們雞同鴨講，看著曾經的自己肚子咕咕叫，傻傻地啃了一口小草，被小草一藤蔓抽得滾了老遠。

    墨玄錚看著“自己”又憨憨地滾回來，委屈巴巴地叫著餓，要去找吃的，不和她玩了。

    那草是怎么回應的？

    她說：你掉到我的家，就是我的了，哪里也不許去。

    直到幼崽餓昏過去，小笨草慌亂地去問大壯，到底怎么回事。

    歪脖子樹把自己的一棵樹枝砍下來，遞給小草，很靠譜道：“他們外來的生物就是嬌氣，聽說他們會定時吃食物，沒吃的會餓死，哪像我們，吸收天地木屬性靈力就能活，諾，給他吧，餓了啃樹枝，就餓不死了。”

    小草很信任歪脖子樹，墨玄錚眼睜睜看著她二話不說就卷著樹枝往餓昏的“自己”嘴里戳。

    他閉了閉眼，干脆轉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

    任由他們去折騰，反正他后來還活著，那就是說沒死在這草手里。

    墨玄錚知曉，應該是他神魂本來就有傷，所以才丟失了部分記憶，焰獄紅蓮在幫他修復，等這段記憶走完，他就能醒來了。

    也不知啾啾會不會擔心。

    他有些煩躁，板著臉惱恨“年少的自己”不爭氣。

    一連數日過去，不爭氣的小東西尚且不知被未來的“自己”虎視眈眈，他在妖界遇見的妖對他無不列外非打即罵，第一次碰見像無垠草這般“溫柔”的，不免樂不思蜀。

    整日里和小弟一樣，跟在那株草屁股后上躥下跳，哪怕被罵了，也羞羞答答湊上去和她玩。

    不過無垠草把自己當老大，也不會虧待小弟，她終于意識到小弟脆弱需要吃東西過后，她整日里想辦法投喂他，水里的魚，歪脖樹的樹枝，還薅了草。

    她沒有一點傷及同類的自覺，通通喂他嘴里。

    他不挑食，給什么吃什么，哪怕是破樹枝子劃嗓子，也飲著河邊水吃進去。

    別說，這秘境里的東西雖然破爛，但短時間內把毛團子的傷養好了，毛發更加蓬松，貼起來更舒服。

    每天夜里，小草都把自己的根須插入土中，上半身貼他肚皮上休息。

    然而新鮮勁兒過后，也就疲憊了，無垠草開始打聽他以前的生活，“外面是不是很熱鬧，很多像你一樣的……靈獸？”

    “沒有……”

    一段時間下來，一草一獸已經能正常交流，無垠草疑惑：“為什么呀，難道不應該都像你這樣，很懂事，很老實，還很好睡嗎？”

    她的葉子貼著他毛絨絨的肚皮，舒坦地抖了抖。

    毛團子肚子有些癢癢，忍不住縮了一下，小聲啾啾，“他們很壞，我身上的傷就是他們弄的，他們拔我毛，咬我肉，聽聞人類最陰險狡詐，就把我丟出妖界，想讓我被人類帶走折磨，幸虧我來到這里，沒去人界。”

    無垠草一聽，頓時怒了，“他們怎么敢，等我出去了，誰敢欺負你，我就抽死他。”

    小獸聞言，忍不住耳朵尖泛紅，卷著耳朵蹭蹭她炸毛的小葉子，“沒關系，都過去了，他們都很壞，不像我現在只想跟在你身邊，馱著你曬太陽，陪你聊天，和你……睡覺。”

    小草氣咻咻，“沒出息，哼。”

    她一頭栽進他的肚皮，惡狠狠拍他腦袋，作出批評：“總不能天天叫你喂，大壯說人類文人一肚子墨水，你那么黑像是掉墨水里了就姓墨吧，性子太軟，大壯還說好漢就要鐵骨錚錚，我就叫你墨玄錚吧，以后遇見那些欺負你的，也給我站起來，揍回去。”

    小草有個壞毛病，就是愛取名，不過比起“無銀牙”，墨玄錚的名字簡直不要太好。

    她又嘀嘀咕咕：“你有名字了，我也要有一個……叫什么呢？”

    一定要威武霸氣。

    她忽而大聲道：“秋……”

    未來世界的墨玄錚眼皮子一跳，就聽那棵草給自己取了個非常威風凜凜的名字。

    “秋大王！”

    小毛團子連連認同：“啾啾！”好聽！

    墨玄錚：“……”

    第52章

    墨玄錚心情復雜，原來當初自己的名字是小草取的，難怪含糊的記憶中會覺得有人給他取名字。

    小草和小毛球相處一個月，生活多姿多彩。

    可是無垠草從誕生以來，一直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又因為某些限制，單靠自己爬不出去。

    而且就算出去，她身份特殊，很可能回不來。

    小毛球從此有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將來一定要強大起來，強大到沒人能從他手里奪走小草，再帶小草出去肆意欣賞風景。

    這是兩小只心照不宣的約定。

    很快平靜的生活就被打破，在小草曬太陽小毛球自己去覓食的時候，有人破開結界從懸崖上飛下來。

    他躲到草叢里，看見他們渾身散發著古怪的力量，他們身上沒有妖氣，應該是傳說中的人族。

    其中一個人捂著受傷的胳膊：“嘶，妖族那些畜生下手真狠。”

    “就是因為那些畜生實力強橫，才要趁早鏟除，不然早晚是我們修真界的禍害，我的丹藥吃完了，想不到此處崖底別有洞天，趁著那些妖族沒追過來，咱們分頭找找這里有沒有草藥用來療傷。”

    “好，我去東邊。”

    小毛團子瞳孔一縮，東邊是無垠草曬太陽的地方，在妖族的認知里，人族無往不利自私狡詐，獵殺妖族無數。小草的泡須水都能讓他起死回生，如果被這些人發現小草……小毛球想都不敢想，趕緊邁著腿悄悄跟過去。

    等他們徹底分開，他眸子閃過一抹血色，后退一跳，如同疾箭竄上去，尖銳的小牙破開男子的護體，狠狠扯爛那人脖子，那人眼睛瞪得賊大，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么轟然倒地。

    他血液濺出，碰了毛團子一身，他抖了抖，有些惆悵，回去要怎么和秋大王解釋他臟了。

    對方肯定叉著腰罵他，然后用小藤蔓圈住他的肚子，丟進水里狠狠涮。

    不對，她肯定怕弄上血……

    “致師弟？”

    一聲驚呼在小毛球耳邊炸開，他前爪緊繃，對來人哈著氣。

    一直跟在毛團子身邊的墨玄錚瞳孔終于有了情緒，他銳利的視線打量來人。

    他們是方才和“死者”分開的修士，只不過人群中又多了一位白衣人，男子人如玉雕，樣貌溫潤，唇角不經意噙著笑意，看起來十分溫和，他眸子落在小獸身上，微微一笑：“殺了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決定了一只小獸的命運。

    小獸對他哈氣，意識到自己打不過，便向另一個方向竄走。

    他雖然小，但是跑得賊快，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那些人對致師兄的死耿耿于懷，一路上窮追不舍。

    不過小毛團子并不后悔，他原本的計劃就是偷偷把分開的人逐個擊破。

    如果不殺他們，他們就會去傷害無垠草。

    只不過他沒想到又出現了一個很厲害的人類。

    他咬著牙，一路亂竄，努力引誘他們遠離東邊的河邊。

    墨玄錚原本打算站在原地盯著新出現的白衣男子，卻感知到牽引，他離開不了小獸太遠，只能順著他的力道過去，余光瞥見男子向東方而去，心下泛起陣陣涼意。

    他追上曾經的自己后，小毛球血染了全身，血液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他每一次出擊都用獸類最基本的攻擊方式，咬住對方的脖子，誓死也要扯下來一塊肉。

    他畢竟太小，換做其他幼崽早就被修士一腳踩死了，可毛團子就是在逆境中成長的，現在的他雖然比以后稚嫩很多，但也鉚足了狠勁。

    加上那些人對他的輕視，他突襲了兩個人，剩下兩個慢慢消耗拖著，閃躲之間，他忽而似有所感看向東方。

    那里，她的氣息不見了。

    “啾啾！”

    那兩名修士原本驚魂未定，見他分心，一腳把他踹出老遠。

    小小的毛團子黑色毛發被血色染紅，又狼狽地在地上滾了一圈，滾入干枯的樹木中，他哼唧一聲，艱難地爬起來。

    “啾啾……”秋……

    他要回去保護她。

    說好的要變強大，說好的要帶她出去看外面的世界。

    不能死……

    他的血從身.下蔓延，滲濕土壤、以及干枯的木根。

    “應該是死了。”

    “小心一些，這崖底的小畜生邪門得很。”

    兄弟五人就剩下倆人，那人恨得牙癢癢，“該死的畜生，死了也要鞭尸為師兄弟們報仇。”

    他握著刀，就要砍下去。

    刀刃上冰冷的光芒折射在小獸身軀上，就在穿過他身軀之際，變故突發，有什么破土而出，緊緊地纏繞在他們腿上再一拽。

    地上生出灰綠色木刺，在他們倒下那一剎那，從背后穿透了他們的胸腔。

    跟過來的墨玄錚正好看見，小獸身上，一道刺眼的綠色光芒轉身即逝，他在啾啾身上見過，那是木靈。

    在這種光芒的照耀下，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正在一點點消失。

    他珍惜最后的時間，看著曾經的自己就剩下一口氣，艱難地爬出草叢，再一點一點向東方爬去。

    地上滑出一道長長的紅痕。

    再次睜開眼睛，他回到了現實世界，那段記憶以及情感爭先恐后地灌入他的識海。

    記憶中度過一個月，現實中的墨玄錚浸泡在忘川海中，把焰獄紅蓮護著懷里，單手抵住額頭，頭痛欲裂。

    曾經的他被妖族丟入修真界，誤入秘境，和一棵草相處一個月，承諾要帶她出去。

    后來，他爬了很久，爬到那條熟悉的小河，早已沒了她的身影，整整在懸崖底下等了一年，最終決定出去尋找她。

    不對。

    為什么記憶對不上，他后來為什么會神魂受傷忘記過去，又為什么沒去找她，而是回到妖族繼續被欺負，而后遇見啾啾。

    他像是被撕成了兩個人，一個是他，另一個也是他，經歷不同，記憶不同……

    “絨絨？”

    一道熟悉的聲音，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隔著世界，把他從困境中拽出來。

    陶秋竹等了又等，一直在岸邊關切墨玄錚的動向，看他緩慢地靠近焰獄紅蓮，把它摘下來，又看他回來的路上停滯不前。

    她站在原地如同熱鍋的螞蟻心急如焚，就在她忍不住靠近忘川海，他終于動了，一點點靠近岸邊，神色恍惚，好似丟了魂。

    她伸手，一把把他拖出來。

    他的蘊含著焰獄紅蓮的余力，肌膚相碰，陶秋竹腦海中忽然回憶起一陣屬于無垠草的一陣往事。

    她嘶了一聲，原著這棵傻草。

    她看見一副畫面，一棵草躺著河邊的石頭上不知等著什么人，直到一個長相斯斯文文的男子出現，“你竟然有靈識？是在等什么人嗎？”

    原主不問世事，十分好騙，點了點葉子表示在等人。

    男子又說：“正巧，剛才我看見他走出懸崖，不如我帶你去找他？”

    無垠草震驚：“我能出去？你要帶我出去？找小弟？”

    陶秋竹看見這頗有感慨，和原著不一樣啊，軟包子無垠草竟然有小弟。

    小草情緒激動，一頓晃蕩，男子保持微笑，“是的，跟我走，你想要的都會實現。”

    然后，大壯勸都勸不住，傻兮兮的小草就跟著人家屁股后走人了。

    陶秋竹回憶起這段記憶露出無垠草同款震驚臉。

    不是，誰家大傻春，這也太好騙了吧？

    她單手扯著墨玄錚的衣領薅上岸，見他還是魂不守舍的，瘋狂晃他，“醒醒，我告訴你一件事兒？”

    啾啾有話吩咐，神游天外的墨玄錚瞬間嚴肅臉，“什么事？”

    “將來遇見陌生人給你糖吃，你絕對不能吃，如果遇見陌生人要帶你走，你絕對不能和別人走！”陶秋竹同樣一臉嚴肅教育，生怕這個剛幻化人形不懂事的妖跟別人走。

    他若是丟了，她找不到毛絨絨上哪哭去。

    墨玄錚沉默，“你覺不覺得，你說的事件比較熟悉？”

    陶秋竹歪頭：“有嗎？”

    她吸了一口氣，哎呀，陌生人竟是她自己。

    墨絨絨好像就是這樣被她拐來的。

    陶秋竹頓時心虛起來，松開他的衣領，還不忘幫他拍拍領口的褶子，越拍越亂。

    墨玄錚喉結滾動了一下，起身把衣服上的水汽用火靈烘干，才觀察焰獄紅蓮。

    焰獄紅蓮離開忘川海后如同霜打的茄子，逐漸開始枯萎，他沉吟半晌，試探性地伸手，牽引靈力。

    綠色的光點浮現在他身邊，瞬間吸引陶秋竹的注意力，“你不是屬火的嗎？為什么能調動木靈？”

    “我也不知道，只是試試……”

    其實墨玄錚并非是屬火，只不過在妖族被欺負恰巧覺醒了火屬性，現在記憶回歸，他才記起來早在無垠崖底自己就覺醒了木靈。

    正常來說，只有人類才能動用元素之力，他能動用火靈力已經被妖族忌憚，現在竟然能使用另一種靈力。

    陶秋竹稀奇地眨了眨眼睛，盯著他看，“其他妖不行，你可以，應該是自身血脈的問題，你不會品種是五行獸吧？”

    他低頭，繼續給焰獄紅蓮輸入靈力，效果竹竿見影，焰獄紅蓮吸收靈力，第一件事就是顫巍巍向陶秋竹的方向張開花瓣。

    討好似地吐出一滴透明的珠子給她。

    墨玄錚臉色一黑。

    臭蓮花說：你好香啊，這個給你。

    第53章

    陶秋竹抬手接過那枚漂亮的透明小珠子，看向焰獄紅蓮，“這個是什么？”

    焰獄紅蓮扭捏，帶著點小羞澀，“是煉獄之眼啦。”

    “竟然是煉獄之眼。”天機閣少司命需要的那個煉獄之眼。

    陶秋竹眼底閃過一抹驚喜，“太好了，三師兄說天機閣有一本萬圖鑒，或許萬圖鑒上面能尋找到你的種族，這樣就可以知道你為什么能覺醒兩種靈力了。”

    她控制不住地喜悅，這可是絨絨一直以來最在乎的事情呀，如果能讓絨絨知道他是什么族，他肯定很開心，說不定敞開肚皮給她摸摸。

    就算不敞開肚皮隨便摸，對方心情好，逮住她摸其他獸獸也不會生氣的吧？

    結果陶秋竹一抬頭，發現少年的表情并不樂觀，反而垮著一張酷哥臉，渾身上下森然，似散發著比忘川海還重的怨氣。

    陶秋竹在心里緩緩打了個問號，怎么的，一眨眼工夫變身厲鬼了？

    厲鬼正狠狠按住想往陶秋竹身上撲的臭蓮花，小蓮花不甘示弱，撲騰著葉子告狀。

    墨玄錚覺醒木靈后差不多能感應到一些植物的小心思，原來他不止要防靈獸，還要防著身邊的花花草草。

    在這之前，啾啾身邊已經有個小藤精了。

    墨玄錚忽而指尖一頓，放開了對焰獄紅蓮的鉗制，小蓮花咻地一聲飄向陶秋竹，然而還沒等靠近她，一根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血紅色藤蔓，把它抽了回去。

    焰獄紅蓮猝不及防被抽得在半空中滾了一圈。

    小藤蔓雄赳赳站在陶秋竹面前，宣誓主權，焰獄紅蓮也不甘示弱。

    一時之間，一蓮一藤在半空中開始互撕，藤蔓拔蓮花的花瓣，蓮花灼藤蔓上面的小紅刺。

    陶秋竹面露詫異，“不是，它從哪冒出來的？”

    墨玄錚已經收斂了怨夫氣場，悄然靠近陶秋竹，不動聲色補刀，“這不是幻血藤嗎？你快看看你的種子還在不在？”

    有生命的東西無法放著空間戒指里，所以陶秋竹都是把幻血藤的小種子揣著衣服口袋里的，她在低頭翻找，果然小種子不見了。

    “它一晃長大了？”陶秋竹很震撼。

    早就見識過幻血藤的墨玄錚幽幽道：“平時你怎么哄它都不長，如今一見焰獄紅蓮就長大了，還真是巧了。”

    陶秋竹好像嗅到一種茶類的清香，但她沒多想，而是惆悵道：“它是不喜歡我啊？可為什么突然和焰獄紅蓮打架？”

    墨玄錚：“一山不容二虎，一塊土地植物之間互搶木靈不是很正常嗎？不像我，不需要搶木靈，以后還能幫你調動木靈養它們。”

    今日的少年不知怎的，說話的語氣都不像以前那般冷硬，就差把“體貼”二字寫在俊臉上。

    陶秋竹一聽，是這個理兒。

    她也不喜歡有人搶自己地盤。

    哎？

    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兒。

    陶秋竹后知后覺，扭頭，“你離我這么近做什么？”

    以前陶秋竹恨不得時刻把小毛團子抱懷里，自從他變成人形后，待遇驟減。

    如今竟然連靠得近也被嫌棄，他垂下眸子，抿起唇角，“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不該罵草，也不是所有的草都壞，我就遇見過一棵草，雖然脾氣差了點，但相處下來……其實還是不錯的，說出去你可不許笑話我，其實我以前和一棵草關系很好，后來找不到她了。”

    “不過我和她之間只有親情，沒有其他感情。”

    他如果不說，陶秋竹早就把之前的矛盾忘了。

    可是如今，少年低眉順眼，睫毛垂落，滿臉落寞，難免讓陶秋竹心軟。

    她遲疑，“或許你以后會找到那棵草的，要不，我肩膀給你靠一下？”

    話音剛落，肩膀一沉，少年比她高了一個腦袋，還特意彎下身子把腦袋壓在她肩膀上，順滑的墨發觸及她的臉頰，像是毛絨絨一樣，勾得她心尖癢癢。

    她沒忍住，摸摸他的腦袋。

    【哎呀，錯怪他了，絨絨能和草做朋友，怎么可能罵我呢。】

    墨玄錚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罵過她，心頭古怪的念頭一閃而逝，鼻尖充斥著她淡淡的清香，他耳根微微泛紅，把剩下的那那句說出口。

    忘川海前，兩植物在打架，一對兒男女相互依靠，少年微小的聲音在陶秋竹耳畔響起，“我和小草是親情，但和你是愛情。”

    在話音落下的一剎那，正在爭斗的兩植物停下攻勢，齊刷刷“看”過來。

    當看見陶秋竹身邊貼著的墨玄錚后，它們統一暗罵：不要臉！

    竟然趁著他們決斗接近無垠草。

    同類之間都是有感應的，它們都知道陶秋竹的身份。

    況且只要和無垠草相處，沒有靈植會不喜歡她吧？

    幻血藤不生根發芽，不是因為討厭陶秋竹，它只是和小孩子一樣希望自己永遠長不大，能得到家長更多疼愛，給它更多時間的陪伴。

    而焰獄紅蓮，起初在忘川海中被那些鬼怪吵鬧，根本沒注意無垠草的氣息，直到墨玄錚觸碰它，它才發現墨玄錚身上有無垠草的味道。

    于是，它幫他治療暗傷，以便獲得更多關于無垠草的信息。

    結果那只妖不道德，它治他的神魂，他竟然背刺它。

    兩株為了無垠草拼得你死我活的靈植，此時一個在心里罵墨玄錚卑鄙，一個在心里罵墨玄錚無恥，又礙于對方投來警告的森寒視線不敢湊上去。

    它們只能站在遠處抖著葉子希望陶秋竹拒絕他。

    陶秋竹此時完全愣著，意識海中的小草從根系向上慢慢染成紅色，蜷縮成一團，她白皙的面頰同樣泛紅，上一秒還憐愛地拍他腦袋的手一推。

    “什么愛情，聽不懂。”

    震驚，她把他當親人，當弟弟，他竟然要讓她當老婆。

    墨玄錚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他心里難過，但這次卻沒有退讓，“我知道你把我當親人，也知道你只喜歡靈獸幼崽，不喜歡我，但我很早之前，就對你……有了道侶的心思。”

    “聽說靈獸和人類之間契約就不能簽訂道侶契，我難過了很久，后來想開了，哪怕沒有道侶契也無妨，只要你不拋下我，就算無名無分我也甘之如飴。”

    “鴻蒙秘境中，我不敢向你坦白，幻境里知道和你有婚約，哪怕是假的道侶結契我都很珍惜……幻境碎了，我的夢一起跟著碎了。”所以，他再次小心翼翼藏起尾巴。

    “回宗門得知我們簽錯契約，成為道侶，我別提有多開心……”

    墨玄錚站直了身體，手輕輕攥住她的衣袖，他不敢用力，怕他人生中的彩云，觸碰一下就散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陶秋竹的臉色，黑眸的眼底下逐漸轉為暗紅。

    如果，她拒絕了會怎樣。

    他們不會再回到從前的相處方式。

    她會不會覺得他竟然對她有那種想法很齷齪。

    她會不會……讓他離開，永不相見。

    一想到這種可能，墨玄錚臉上的紅色褪去，唇角發白，如同等待法官評判的犯人，心跳如雷，額頭沁出冷汗。

    如果她不要他。

    多么歹毒的設想。

    他不敢想，思想更是劃分為兩個極端。

    一個懦弱，一個偏執。

    懦弱的白絨絨：“你話本白讀了，喜歡不是占有，而是要讓她幸福。”

    偏執的黑絨絨：“話本里還說，喜歡就死也不能放手，把她帶走，找到別人尋不到的地方藏起來，搭建一個金屋子，讓她只屬于你，只要日子久了早晚會生情。”

    白絨絨驚悚：“你有病，你變態，你不要臉！”

    黑絨絨不屑：“假清高，別告訴我你沒想過，你不想抱著她、親近她、用力親吻她嗎？然后……”

    墨玄錚及時掐滅這個黑暗的想法，黑絨絨在消失前還不忘嘲諷：“滅口也沒用，你就是這樣想的。”

    他如夢中驚醒，后退了兩步和陶秋竹保持距離，臉色難看得要命，他別過臉，暗紅色已經蔓延了整個眼底，瞳仁冰冷地豎了起來。

    “你……哭了？”

    墨玄錚目光閃躲的夠快，但陶秋竹好像看見他眼角紅了。

    她湊近想要看更清楚一些，結果他視她如洪水猛獸，又慌忙地后退，差點要退回忘川海，陶秋竹眼疾手快拉他回來。

    “有你這么表白的嗎？”陶秋竹本來復雜的心情，在看見少年強勢表白后的慫樣，竟哭笑不得，“我還沒說什么呢，你是不是又在補腦些亂七八糟的？”

    “剛說完喜歡，就要搞虐戀呢？”

    墨玄錚一愣，任由她拉著，好似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得到主人的垂憐主動跟著她回家，他干巴巴道：“那……那你是同意了？”

    他心尖在打鼓，一時沒控制住，毛絨絨的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爭先恐后冒出來，像是逗草棒，瞬間引起了陶秋竹的注意力。

    她眼眸眨動，盯著他的尾巴看，“當我男朋友，給摸嗎？隨便摸，怎么摸都行的那種？”

    墨玄錚：“？？？”

    他俊臉瞬間爆紅，“啾啾……你。”他才剛表白，這……速度有點快吧。

    第54章

    假如有一個百變男朋友會是怎樣的體驗？

    男朋友原形可以隨便吸，吸飽了還能讓他變成半人半妖嘗嘗新鮮感。

    半人半妖的模樣尾巴更大更蓬松，耳朵更Q彈，還動不動就臉紅。

    可是，對方長得像她哥，又是她養大的小崽崽。

    這若是能啃下去，那絕對是變態。

    變態本人陶秋竹深深吸一口去，看見局促不安的少年，語含糾結，“如果答應你，是不是可以隨便摸。”

    這個問題對于毛絨控來說十分重要。

    墨玄錚低頭應了一聲，“你摸。”

    他耳根子滾燙，整只妖如石頭般僵硬在原地手足無措。

    墨玄錚指尖輕顫，按在腰帶上，余光瞥見不遠處還在觀望的兩株植物，以及忘川海中成千上萬數之不盡的鬼怪，他意識瞬間清醒。

    “啾啾，這里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了？”陶秋竹十分不解，尾巴都露出來了，為什么不給摸？

    她說著，就要上手淺挼兩下解解饞，誰知少年按住她的手腕，期期艾艾，“真的不行，它們還看著呢？”

    陶秋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果然兩植物正在虎視眈眈，但……

    她手腕掙扎，“看就看嘛。”看她摸毛絨絨怎么了？

    墨玄錚震驚臉，不是，那么多物種混亂的生物在旁邊看著，她就要摸他的……

    這和他所料想的表白結果不一樣啊。

    啾啾怎么比他還迫不及待？

    可沒有外人的情況下她怎樣都行，有外人看著，他說什么也不能聽她的。

    按住那雙蠢蠢欲動的皓腕，男人板著臉，公事公辦道：“現在不行，四師兄還在水深火熱，等出了秘境結束，你想怎么來都行。”

    陶秋竹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憶起那位便宜師兄，“對啊，四師兄他們還被魘鬼纏著人。魘鬼的本體應該躲在忘川海……”

    她開始發愁，忽而靈機一動，對焰獄紅蓮招招手。

    小蓮花屁顛屁顛飄過來，還不忘得意地占領最高位置，“居高臨下”墨玄錚與幻血藤。

    大有一副“皇上獨寵我一人”的小“蓮”得志感。

    墨玄錚剛表露完心跡，勉為其難不和這些花花草草計較，端著正宮架勢站到陶秋竹身邊，十分賢惠。

    陶秋竹：“你常年生活在忘川海，可能尋得魘鬼的蹤跡？”

    焰獄紅蓮雖然不會說人話，和陶秋竹他們交流沒有障礙。

    “魘鬼以制造夢魘而活，攻擊力很弱比不得其他鬼，所以不會在忘川海，甚至還會躲著其他靈體，你可以回到魘鬼出沒的地方，它肯定在那里，煉獄之眼能幫你們找到它。”

    可是系統為什么告訴她魘鬼在忘川海？

    陶秋竹眼底閃過一抹驚疑。

    系統：“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覺得鬼怪都應該在忘川海而已。”

    系統不對勁兒。

    系統還在狡辯：“怎么不對勁兒，我對勁兒得很。”

    陶秋竹確信，系統就是想坑她，指不定系統的寶貝主角現在背著其他人搞幺蛾子呢。

    沒記錯的話主角就在人群里。

    她自然地牽上墨玄錚的手，原路返回，墨玄錚安靜地跟在她身后，視線不斷飄向二人肌膚相貼的手，心情雀躍。

    他們走一半發現跟過來的只有幻血藤，焰獄紅蓮靜靜地飄在忘川海岸邊。

    它有些不舍：“我不能跟你們離開。”

    焰獄紅蓮只屬于忘川海，它如果離開這片天地，忘川海里的東西將不受控制涌出海域。

    焰獄紅蓮知道陶秋竹他們此次來想要什么，它抖了抖，又掰下來一塊小花瓣，遞給陶秋竹，“這個送給你，你可以摸摸我嗎？”

    焰獄紅蓮的花瓣應該也能入藥，陶秋竹總不能喪心病狂地用有意識的整朵蓮花去給墨玄錚煉藥。

    她最后伸手摸了摸它，手底下的觸感溫熱，暖烘烘的，像是在烤火，不過沒有被灼傷。

    焰獄紅蓮很滿足，臨走前在他們頭上飄蕩一圈，快速砸了一下幻血藤，緊接著跑得飛快，一頭扎進忘川海里。

    氣得幻血藤腫了一圈，又入不了忘川海，只能委屈地一頭扎進陶秋竹懷里，剛觸碰到香香的草草，就被可惡的妖薅在手里。

    墨玄錚：“你已經不是小種子了，身上有刺，會扎到啾啾，還是跟著我吧。”

    幻血藤：“……”心塞！

    ——

    二人順著來時的方向返回，不知走了多久，終于找到還沉溺于夢境里的眾人。

    墨玄錚怕被人看見，收好了自己的尾巴和耳朵。

    人群中莫小狐清醒了過來。

    墨玄錚清醒時滿腦子都是向陶秋竹認錯，以至于忽略了其他人，也沒看見莫小狐，如今看見莫小狐，又想起對方把自己變回原形被陶秋竹抓到的場景。

    若果不是啾啾人好，他很可能被這死狐貍精坑得不得所愛無家可歸。

    莫小狐身上同樣有妖隱石，所以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氣氛劍拔弩張起來，空氣里都是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另一個當事人一臉茫然，“你怎么了？”

    墨玄錚火大，裝什么小白妖，當初可是囂張得很。

    莫小狐警惕地后退，又求助陶秋竹：“他怎么了？如果我做錯了可以改，可是我真的沒得罪他。”

    墨玄錚殺氣騰騰的氣場一頓，忽而捂住頭，向陶秋竹倒過去。

    陶秋竹嚇了一跳，扶著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墨玄錚搖了搖頭，抿著唇，“可能是在忘川海里受的傷，牽連了隱疾，沒事的，現在他們不清醒，就算隱疾復發，也看不見我的原形。”

    他瞥一眼不知所措的莫小狐，幽幽嘆氣：“頂多是繼續當半人半妖。”

    莫小狐驚訝：“你也是妖？”

    墨玄錚心里的小獸磨爪子，暗罵：這狐貍精裝得還挺像！

    他們之間的恩怨陶秋竹聽墨玄錚說過，更何況在出鴻蒙秘境時她見識過莫小狐的反常，眼下見他什么都不記得，不由得開始深思。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狐妖寄生在莫小狐身上。

    畢竟莫小狐是傳說中的主角，身邊總得有金手指，只不過金手指不是老爺爺，是一只狐妖也很正常。

    這種設定小說里有很多，對方很有可能在主角受到危險的時候才出來救人。

    她不想接近主角，對莫小狐點了點頭，扶著墨玄錚到一旁人少的地方，拿出毯子放著地上，讓他坐好休息，沒再理會莫小狐，悄悄拿出焰獄紅蓮給她的煉獄之眼。

    煉獄之眼可窺探萬物，看人生百態，在拿出的一剎那，珠子的顏色開始有了變化，里面像是被注入了黑色氣體，渾濁不堪，陶秋竹眼前所見到的也變了。

    半空中有一個巨大的黑色骷髏頭，頭下全是粘稠的、蜘蛛網狀的東西，黑線如傀儡戲的操控者掌控全局，捆綁著眾人。

    一想到自己曾經也被這種東西捆過，陶秋竹一陣惡寒，直接催動木靈力抽斷了黑色絲線。

    正如焰獄紅蓮所言，魘鬼只能主宰夢境，現實中就是個花架子，慫得看見其他鬼都繞路走。

    它見事情敗露想逃走，沒兩下就被陶秋竹打散了，在這一瞬間，眾人夢中驚醒，彼此一臉茫然：“怎么了？”

    “這是哪里？秘境嗎？我們站在這里干什么？”

    “我剛才好像進入幻境了，這應該是秘境對我的考驗，考驗成功才能進來，還是快點走吧，少司命還等著咱們拿到煉獄之眼交差呢。”

    煉獄之眼一出，成功點燃眾人的斗氣，警惕地互看一眼，向不同方向離開。

    等眾人都走了，就剩下陶秋竹、墨玄錚，以及鐵南和莫小狐四個人。

    鐵南撓著頭，“六師妹，他們是誰？和你認識？”

    墨玄錚第一次以人形的姿態出現鐵南面前，他身上還有妖隱石，很容易讓別人忽略他原本的樣貌，看起來普普通通的。

    他湊到陶秋竹身邊，等介紹。

    陶秋竹：“四師兄，說來也巧了，這位是我在上一個秘境認識的朋友，沒想到在這里也能遇見，上個秘境他還救過我呢。”

    鐵南頓時熱絡地搓手，“啊原來是恩公小兄弟，多謝你對六師妹的照顧，初次見面沒什么送的，就送個錘子吧。”

    他熟練地掏出狼牙棒款錘子，遞給墨玄錚。

    墨玄錚：“……”

    “謝謝四師兄。”

    墨玄錚面不改色接過，鐵南咧嘴一笑：“哎別客氣。”

    這邊其樂融融，另外一個反而像是被忽視了，莫小狐垂下頭，靜靜地注視這邊。

    陶秋竹忽而感覺到一股子寒意，她直覺敏銳，一抬頭就對上了莫小狐落寞的視線。

    壞了，把主角孤立了，將來若是主角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得把她抄家了啊。

    她扶額，又對著四師兄介紹：“這位也是有一面之緣的……朋友。”

    鐵南掏了掏，掏出來一把劍，遞給莫小狐：“沒有錘子了，這把劍也消耗我不少心血，你先拿著，等哪天我給你再鍛煉一把錘子。”

    莫小狐第一次受到禮物，有些受寵若驚，“不……不用。”

    “拿著吧。”四師兄很熱情把劍塞莫小狐懷里。

    見他們相處的其樂融融，并有一個錘子之約，陶秋竹很欣慰，然而后背還是涼颼颼的。

    她摸摸自己的胳膊，想問墨玄錚冷不冷，結果一回頭，就看見少年垮著臉，化身“小厲鬼”，語氣古怪：“早知你們是朋友，我就不和他打架了，他只是想啾啾知道我的身份，下手重了一些而已，是我不該隱瞞身份，反倒是讓你為難了。”

    “……”

    第55章

    趁著四師兄和主角聊得火熱，陶秋竹趕緊安撫不知為什么怪里怪氣的墨絨絨。

    “你別多想，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為什么站在我這邊，是因為……”少年臉色緩和，慢吞吞道：“我們是道侶嗎？”

    陶秋竹瞇起眼睛，上下打量他。

    墨絨絨臭著一張臉，一本正經，不像是有小心機的樣子。

    但是陶秋竹知道，他不是那種老實巴交的妖，就和他原形一樣，表面上可可愛愛沒有腦袋，實際上腦子里裝得全是花心思。

    壞東西！

    陶秋竹不想如他的愿，“什么道侶不道侶的，你是我養的，我還能站在別人那邊？”

    沒有得到確定關系，墨玄錚失落地耷拉下眼皮，“哦，那我們現在是什么關系？”

    系統忍不住：“你就答應他吧，你看看他滿腦子都是確認關系，再不給個名分他都要黑化了。”

    陶秋竹：沒事，他又不是主角黑什么化，哄哄就好了。

    墨絨絨很好哄的，而且陶秋竹很喜歡逗弄他，先把人惹炸毛，再哄著順毛。

    比如現在，墨絨絨繃著臉，敢委屈不敢言，她偷偷笑了，然后就對上他看過來的黑眸。

    墨玄錚無奈：“啾啾。”

    哎呀，被抓包了。

    陶秋竹摸摸鼻子，“我沒笑你，你不是已經和我有道侶契了嗎？至于其他進展，順其自然吧。”

    無論是遇見墨絨絨之前，還是遇見墨絨絨之后，陶秋竹都沒有找男朋友的打算。

    可是……他有大尾巴耶。

    陶秋竹不得不承認自己很膚淺，她覺得自己對毛絨絨的喜愛已到大變態的程度，甚至變成了一種執念，如果他讓她肆意摸，男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還是要走一步看一步，萬一這只剛變成人的妖有什么雛鳥情結，誤以為他們之間是愛情呢。

    時間會證明一切，他們都等得起。

    將來如果他還堅持喜歡她，那就……湊合湊合過唄。

    ——

    幻海秘境只有忘川海機緣多，可忘川海對于普通修士來說極其兇險，他們連那片彼岸花都沒走到就被其他鬼纏住。

    一個魘鬼就讓眾修士吃了虧，更何況是其他靈體，那些修士所過之處雞飛狗跳。

    相對來說，陶秋竹和墨玄錚之前前往忘川海順利得像開了掛。

    眼下陶秋竹他們更兇殘的都見過，在秘境里沒有什么阻礙，莫小狐因為四師兄熱情，沒有和他們分開，他表現得十分靦腆自卑，一路上沉默寡言，身上完全沒有狐冶的影子。

    陶秋竹和墨玄錚時刻提防他使小動作。

    四師兄沒白來，有些鬼剛死不久還會有生前記憶。

    那只鬼是個鑄造師，被莫小狐手里的劍吸引，得知是四師兄鑄造的，他把畢生所學傳承給了四師兄，并告訴他哪里有煉器最好的玄真鐵，等出秘境后就可以去尋找了。

    陶秋竹不得不感嘆：還得是主角。

    墨玄錚早就把錘子收到空間里了，然而莫小狐卻因為沒有空間戒指，把劍拿在手里被那位鑄造師發現，并得到傳承。

    可不就是主角走到哪都有光環嗎？

    幻海秘境沒有太陽，他們在這里分不清多少日，旁人都有辟谷，唯有莫小狐實力不濟，四師兄把辟谷丹給他，勉強度日。

    嚷嚷著要找煉獄之眼的修士們從最開始的斗志昂揚，到最后蔫頭巴腦，還被忘川海的落網之鬼逮住侵蝕了神魂，淪為忘川海的一員。

    秘境開啟的最后一天，天空上出現了幾個和外界相連的黑洞，洞口傳來強烈的吸引力，把還存活著的人傳送回去。

    就在傳送之時，一向乖巧的莫小狐忽而唇角勾出一抹詭異的笑，眼底閃過一抹白光，迅速攻向陶秋竹。

    四師兄一時沒察覺，等察覺的時他已經先一步進入傳送黑洞了，只來得及喊一句：“六師妹！！！”

    陶秋竹早有防備，一把掏出曾經四師兄給自己的錘子，給了他一悶錘。

    莫小狐雙手去抵擋，與錘子相撞傳來一陣毛骨悚然的骨裂聲，墨玄錚緊跟其后，一腳把莫小狐踹開。

    莫小狐在半空中翻滾，眨眼間進了一個黑洞。

    陶秋竹頭大，“墨玄錚果然小心眼，咱們也沒惹他，竟然記恨到現在。”

    墨玄錚猝不及防被點名，眼底閃過一抹委屈，隨即他安慰自己，沒事的，挨罵的不是他，是另一個同名同姓的“墨玄錚”

    雖然不知道啾啾為什么總叫莫小狐“墨玄錚”，但墨玄錚在心里記賬，將來一定要讓那位“墨玄錚”改名字，免得啾啾連自己一塊罵。

    黑洞逐漸變小，每一個黑洞傳送的地點可能有所不同，他們二人決定選四師兄的傳送黑洞。

    等出去，就偷偷把煉獄之眼給少司命作為交換條件。

    可，當他們剛觸及到那個黑洞，隔壁黑洞突然竄出幾條尾巴卷向陶秋竹，墨玄錚就在陶秋竹身邊，趕緊抱住她，二人眨眼間被卷入那個黑洞，所有黑洞也在這一瞬間縮小關閉。

    ——

    秘境里的時間流逝過了很久，修真界不過一日，少司命一直凌空站在原位當作傳送陣的陣眼。

    他雙目被遮擋，看不出其他情緒，仿佛是一尊玉石雕刻的神像。身后的銀色圓盤若隱若現，一個個修士被傳送出去。

    相較之下，望月臺上的白衣男子更平易近人一些，他語氣溫和，半開玩笑，“少司命這秘境傳輸還不夠穩吧。”

    傳送出來的人，竟只是進入秘境的一小半，其他人要么死了，要么被傳送到其他地方。

    少司命語氣很穩定，“慕道友所言極是，吾能力有限，能幫的只有這些，剩下的就靠他們造化了。”

    慕言辭依舊面帶笑容，只不過笑意不達眼底，所有傳送陣傳送結束，依舊沒有等到他想要的人，他握緊了腰間的那枚玉佩，仿佛還能感受到上面殘留的香氣。

    她會在哪呢……

    ——

    此時此刻，被掛念的陶秋竹只覺得一陣強烈的失重感，從上往下墜去，衣衫劃過空氣，留下撲簌簌的風聲，她被少年結實的臂膀環在懷里，鼻尖是屬于他的清冽氣息，背后是他堅硬火熱的胸膛。

    他平日看起來清瘦，只有接觸才能發現他如豹子一樣，每一處肌肉都有強烈的爆發力和安全感。

    卷著他們的大尾巴應該是對方留下的妖力，把他們拽到此處就消失了。

    二人剛一落地，還不等觀察四周的景象，天空一道閃電貫穿整個猩紅色天幕，墨玄錚幾乎是本能反應，眼疾手快推開陶秋竹，腳尖一點退出數丈遠。

    青紫色的雷龍緊追其后，一道接一道，劈頭蓋臉砸下來。

    陶秋竹懵逼在原地，“怎么回事兒，他晉級了？”

    在她眼里少年躲避雷擊的身影和原形毛絨絨一般無二，上躥下跳的讓人心疼。

    系統最近出現得很頻繁，有求必應，它在一旁解釋：“他動了忘川海，擾亂世間因果，秘境是古時代流傳下來的，天道不能貿然破壞，等你們出來，上面才有機會降下雷罰。”

    陶秋竹心疼地罵罵咧咧：“你還怪懂天道的，天道小心眼，明明是焰獄紅蓮親自送的花瓣，怎么還能怨到絨絨身上。”

    系統：“……上面能聽到，你最好別說了。”

    陶秋竹閉麥了，著急地想上去幫忙，系統卻說沒關系，劈幾下死不了。

    可是會疼啊。

    墨玄錚速度極快，天雷劈了幾下沒劈到，密集的烏云微微散去不少，他松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結果天雷聲東擊西，在他停下來后，好幾道雷罰一起降落，把他逃竄的方向統統堵死。

    其中一道狠狠劈在他背后。

    “噗通——”

    半空中的少年眨眼就變成一個墨色燒焦了的小團子，天雷這才滿意地鳴鼓收兵。

    小團子咻的一聲，冒著黑煙掉下來。

    意料中的摔地上的疼痛并沒有傳來，他掉入一個溫軟的懷抱，渾身火燒火燎的疼痛眨眼間被治愈，唯有那燒焦了的毛發沒辦法復原。

    毛團子仰頭，恍恍惚惚不在狀態。

    他被劈回原形，沒有性命之憂，身上烏漆嘛黑，毛毛打著卷，耷拉著飛機耳，三瓣嘴吐出一口濁氣。

    可把陶秋竹心疼壞了，她小心翼翼用清潔術給他弄干凈，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了沒事了，天雷壞，不是你的問題，這些毛毛養一段時間就能養順滑。”

    墨玄錚三魂七魄終于歸位，鼻腔里都是燒焦味，聞言不敢置信低下腦袋，他平日里最精心呵護的毛毛，竟然都劈成了黑卷，一縷一縷地很是難看。

    他瞳孔放大，用肉墊自己摸摸肚皮。

    麻麻賴賴，毫無手感可言。

    他的毛！焦了！

    他剛表白完心上人，就在心上人懷里，丑成這樣。

    毛團子哽咽一聲，生無可戀地團成一團，久違地自閉起來。

    陶秋竹揉揉他的腦袋，繼續安慰：“回去讓助藥師給你研制霸王洗毛水，保準把你養得溜光水滑，比孔藍還靚麗。”

    毛團子繼續自閉。

    陶秋竹急得原地跺腳，“哎呀，我又不會嫌棄你呀，你個大男人羞什么羞。”

    不嫌棄？

    毛團子露出貓貓頭，尾巴捂住下半張臉，仰頭用黑黝黝的眼睛看她。

    陶秋竹滿臉確信，“我是那種膚淺的人嗎？怎么會因為你被雷劈就嫌棄你呢？”

    【頂多就是毛毛不好摸了，等養好了再摸。】

    墨玄錚：“……”

    對方撤回一個貓貓頭，大尾巴蓋住腦袋自閉，聞到尾巴上的燒焦味，自己都嫌棄地甩了甩毛。

    陶秋竹拿他沒辦法，把他揣懷里，打量四周，是一片詭異的密林，天空沒有太陽，而是一個被烏云遮住一般的猩紅色血月。

    地上是被劈出好幾個大坑，可見天雷想殺玄錚的決心。

    陶秋竹從坑里跳出來，微微蹙眉，“此處的力量怎么如此古怪？”

    她懷里，埋頭的墨玄錚又把腦袋伸出來，當看見景象后，他耳朵豎起，警覺道：“這里是妖界。”

    秘境的傳送點，因為莫小狐的搗亂，竟然把他們傳送到妖界。

    一個和修真界不同，丑陋都暴露在明面上，墨玄錚噩夢開始的地方。

    第56章

    妖界。

    墨玄錚有意識以來生存的地方。

    他曾經以為，整個世界都是妖界這樣的，后來才知道，他們是被驅趕到此處，夾縫中生存的失敗者。

    這里沒有陽光，也沒有白天夜里之分，只有一彎血月掛在天空之上，給妖族提供一絲光明。

    墨玄錚不記得自己從何而來，他誕生時在妖族邊界處，旁的妖族都有傳承之力，他不一樣，他大腦一片空白，干干凈凈只剩下本能。

    餓了本能地去尋找食物，發現其他妖族本能地會獸語上前交流，想與他們親近。

    妖界弱肉強食，沒有村落，只有一個個掠奪占領的城池，他來到一個叫慕環城的城池，城中各妖種類混雜，他們對突然出現的小崽子沒有絲毫交流的欲望，他太小了，還不夠塞牙縫的，就算一腳踩死，也沒有爆血的虐殺感，干脆就當做是飛入城里的蚊蟲，無視之。

    唯有跟墨玄錚差不多大的幼崽，總是喜歡找他麻煩，用石頭砸他，用他練習妖術，把他當作獵物練習捕食能力。

    幼崽們尖銳的牙狠狠撕開他的毛，嵌入皮肉，很長一段時間，墨玄錚瀕臨死亡狀態，又憑借血脈硬生生撐過去，第二天再被其他幼崽反復凌虐，剛好的傷疤被一層層撕開，如此反復。

    他幼年時期學會的第一樣東西，就是疼痛。

    第二樣學會的就是——反擊。

    在一次次挨打中，他找到幼崽們的破綻，開始和他們撕咬，幼崽們被他啃傷，狼狽逃跑。

    年幼的小毛球雖然比他們重傷十倍，但很有成就感，他覺得自己成長了。

    然而很快反抗的教訓來了，那些小妖的父母見他們傷痕累累集體怒了，紛紛帶著自家的崽子們教訓墨玄錚。

    他九死一生逃出慕環城，狼狽地找下一個落腳點。

    緊接著他發現，妖界那么大竟然沒有一處是他的歸屬。

    因為他沒有父母、沒有種族、被所有妖歧視。

    他就這樣流浪多年，直到后來修煉成人形，血脈更加純粹，把曾經欺負過他的妖統統報復一遍。

    墨玄錚很公平，對方咬了他幾口，掉了幾根毛統統記得，不多不少同樣還回去，唯一遺憾的就是當初找父母圍毆他的那些妖多勢眾，他就只有一個，找不到人幫他圍毆回去。

    后來，他一個人圍毆了好幾個……——

    從知道是妖界后，墨玄錚一直沉默。

    陶秋竹帶著墨玄錚走了很久，問了附近的植物問路，得知這里是迷霧林，從這里出去就是慕環城了。

    想要出妖界，需要路過慕環城，前往妖族北方邊境。

    她的通靈玉閃爍，是四師兄，他被莫小狐襲擊的事情嚇到了，嗓門極大，“六師妹還活著嗎？活著的話快給師兄吱一聲啊。”

    陶秋竹把通靈玉遞到墨玄錚眼前，指揮道：“來，給四師兄吱一聲。”

    墨玄錚：“……”

    他用大尾巴遮住下半張臉，所以聲音悶悶的，“吱~”

    說吱一聲就是吱一聲，不能再多了。

    吱完了繼續大尾巴蓋臉，躲起來自閉。

    他不大想啾啾見自己的樣子。

    陶秋竹不知道他別扭的小心思，一手拿著通靈玉，碎碎念，“沒事兒四師兄，我現在很安全，莫小狐啊？莫小狐在進妖界后就消失了，我會防著點。”

    四師兄嗓門持續加大，“什么妖界？你在妖界嗎？妖界可不得了，掉哪不好怎么這么倒霉掉妖族了？我這就找人去妖界救你，你可挺住啊，妖族沒一個好東西，看見妖族躲遠點。”

    陶秋竹抱著墨玄錚的手圈回來捂住他的一只耳朵，一個手捂不住，用靈力拖住通靈玉飄在耳側，兩只手一起把他捂在懷里。

    “絨絨別聽，是惡評！妖族至少還有你這個是好東西。”

    墨玄錚：“……”

    發表惡評的四師兄急匆匆掛斷了通靈玉，搖人去了。

    陶秋竹怕他沖動來到妖界，趕緊給他發了一道消息，讓他別擔心，她會想辦法自己出妖界，千萬別進來。

    收好通靈玉，前腳剛一踏出密林，就聽到了一個陰陽怪氣，比惡評更尖酸刻薄的話。

    “好啊，你這只沒種的畜生，躲了這么久竟然還敢回來。”

    陶秋竹步伐一頓，下意識掃一眼身后，沒有人，然后看向自己懷里，墨絨絨支棱起了耳朵。

    來者一襲黑衣，聽聲音是個少年，可當看見對方的臉后，陶秋竹不得不在心里倒吸了一口。

    他的臉看不出原本的皮膚，密密麻麻的疤痕，鬢角處覆蓋著黑色鱗片，一雙空洞玻璃狀的金色眼球取代了眼白部分，黑色的豎瞳讓人毛骨悚然，一張嘴唇烏黑發青，狀態很不健康。

    【好有個性的一張臉。】

    【不對，不能以貌取人。】

    【我有罪，他只是長得不像人了億點點，這里是妖界，碰見不像人的不適很正常嗎？】

    【不是所有妖都像絨絨這么好看。】

    墨玄錚耳朵里傳出一句句心聲，讓他忍不住挪開尾巴。

    沒錯，他就是燒焦了，也比眼前這只滿臉坑坑洼洼的妖族好看。

    他挺直了腰板，從陶秋竹懷里探出腦袋，“□□妖？你是在說我嗎？”

    對面的妖臉色一黑，“你不記得我了？你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怎么，現在傍上女妖，以為自己能找回場子嗎？”

    墨玄錚自認為自己很記仇，得罪過他的都沒落下好下場，但眼前這個男妖他是真不認識。

    不過……

    他說自己傍上女妖。

    他抖了抖爪子，沉穩開口：“嗯，傍上了。”

    墨玄錚那些話本不是白看的，其中就有一個話本叫《道士哥哥愛上我》

    一樣是人妖戀。

    一只叫小兔妖妖力不濟，被一個人類獵戶抓走，眼見妖被殺了吃肉時，一個溫柔道士英雄救美。

    道士一眼就看出小兔是妖，但沒有沾染過血腥，他于心不忍放了小兔子，之后小兔妖纏上他說要以身相許。

    久而久之二人產生感情，道士對小兔妖細心呵護，卻對其他沾染血腥的妖重劍出擊。

    那些妖對妖族叛徒小兔子十分不友好，大罵：“你別以為自己傍上一個道士就無法無天了，他就是饞你身子，你看他能喜歡你倒幾時。”

    雖然墨玄錚不是小兔妖，陶秋竹不是道士哥哥，但是現在所發生的事情和話本里一模一樣。

    有人質問他傍上啾啾。

    不就是在說，他和啾啾有感情已經傍在一起了嗎？

    很好，墨玄錚很滿意，微微得意地小表情，氣得男妖差點吐血，他認定了墨玄錚傍上了一旁的女妖回來撐場面的。

    陶秋竹的氣息被妖隱石掩藏，他沒察覺到對方特殊，對陶秋竹說：“這只妖心狠手辣，當初扒光了我的牙齒，我的臉就是他造成的，雖然我們妖族以狠辣為優點，但你真的放心他留在你身邊，隨時給你造成危險嗎？”

    和人族善良是一種美德不同，在妖族，心狠手辣是夸贊。

    一樣的詞，人族不喜歡這個詞匯，妖族罵人族卑鄙無恥是為了痛擊人族，他們不會罵自己同族卑鄙無恥，那是對妖的夸贊。

    但是沒有妖會喜歡有一個比自己還狠辣的下屬。

    男妖想挑撥離間，讓陶秋竹放棄墨玄錚這個危險物種。

    不得不說，他這誤打誤撞，確實踩到了墨玄錚的痛腳，他當場炸毛，“你胡說，我不認識你，你長得這么丑怎么能和我有關系。”

    天殺的竟然，竟然污蔑他在啾啾心里的形象。

    墨玄錚趕緊和陶秋竹一通解釋：“你別聽他的，我才沒有那么惡毒。”

    男妖：“……”此妖好不要臉，竟然在這種時候還夸贊自己惡毒。

    陶秋竹按住要和男妖拼命的毛團子，“你之前在妖族生存過？”

    墨玄錚身軀一僵，放下爪子，焉頭巴腦點頭，“是，但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壞事做盡，還妄想陷害我，不像我從不主動惹是生非。”

    他說著還不忘狠狠挖男妖一眼，男妖見他急了，不由得繼續冷笑：“敢做不敢當，你敢說十三年前不是你拔光了我的鱗片和牙，還抽了我的筋，害得我被同族嘲笑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找你報仇，你倒是會躲，一躲就是十三年，怎么現在有女妖給你撐腰，敢回來受死了？”

    十三年前、鱗片、抽筋……

    墨玄錚記性不差，尤其是記仇，聞言腦子里自動閃過當時的場景。

    他按著一條蛟蛇，任由蛟蛇掙扎，尖銳的爪尖劃過他的鱗片，一片一片撓下來……

    嘶，好像是他做的事兒。

    墨玄錚再次看男妖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

    “你是那一條黑蛟蛇？”

    一條幻化成蛟的蛇，還想幻化成龍。

    黑蛟殺氣騰騰，“你可算是記起來了，那邊的女妖，勸你識相點趕緊離開，這里是我和他的私妖恩怨，傷及你，可別回去找族中長輩告狀。”

    陶秋竹觀望一會，并沒有貿然信男妖對絨絨產生不滿。

    她握住他發涼的小爪子，揉揉他的肉墊。

    她不懂妖族的規則，不會按照人族的要求來約束墨絨絨，只是簡單的表達疑惑，“為什么拔他的鱗片？”

    墨玄錚在回憶起那段往事后，渾身緊繃的肌肉在她的揉捏下平復下來，爪尖隱隱從肉墊里伸出來，又怕傷到陶秋竹的手，克制著彎了彎毛絨絨的爪墊，回握她的手指。

    “他薅了我三千四百五十六根毛！”

    陶秋竹眼眸瞬間瞪大，“奪少？”

    【你說奪少？那么多根毛？三千多根？】

    雖然不知道為何墨絨絨記得那么清楚，但這簡直要了毛絨控的老命。

    毛團子耷拉著耳朵，“一共三千四百五十六根毛，還咬了我七口。”

    蛇有兩根尖銳的牙齒，也就是說十四個牙印子。

    陶秋竹倒吸了一口氣，頓時掏出了四師兄給自己的狼牙棒錘，殺氣騰騰，怒瞪黑蛟。

    黑蛟：“？”他后來拔了我鱗片的事你是一字不提，就殺過來了？

    第57章

    三千四百五十六根毛毛，對于一只毛絨絨來說，不是全身的毛量，只會禿一部分。

    可對毛絨控來說，別說三千根毛毛，就是掉一撮毛，那都是天大的事兒。

    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拔毛不可忍。

    眼前的黑蛟雖說變成了人，但實力看起來也不過是人族的金丹，陶秋竹試探過后，十分優雅地抄起錘子輪了上去。

    黑蛟在妖界活了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有女妖用這么“彪悍”的武器，更沒想到女妖說動手就動手，眨眼間就錘到了面前。

    他心里一驚，想要閃躲。

    地里倏然竄出一道藤條，綁住了他的腿，結結實實挨了一錘子。

    那錘子剛硬，還帶著狼牙狀態的鐵刺，竟然破開了他的防御，差點鑲入他臉里。

    他疼得慘叫，捂著血淋淋的臉，用力掙脫了腳下的束縛，化為一個兩米多高的蛟，它身上有陳年創傷，鱗片參差不齊，張著大嘴，面露猙獰：“既然你非要找死，我就成全你們這對狗男女！”

    陶秋竹徹底被這只黑蛟丑到了，她雞皮疙瘩集體起立。

    “不是，為什么你打架用人形，他打架就用原形？”

    好丑一蛟，辣眼睛！

    墨玄錚淡定回答：“他急了。”

    陶秋竹覺得很棘手，這只蛟簡直就是大清第一殺手，她甚至無法和那條蛟對視三秒。

    她用木枝給毛團子搭了個類似于鳥窩的小獸窩，放著一邊，“你在這看著，等會別蹦一身血。”

    墨玄錚疑惑啾啾為什么要和丑蛟對視三秒，他總不能只讓她幫自己解決問題。

    所以在他們兩個人對峙的時候，他總是動用火靈力跟著干擾，他驚訝的發現，被雷劈后，自己好像進階了。

    除了渾身燒焦的毛，并沒有什么不適，他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又給黑蛟丟了一簇火苗。

    噼里啪啦的燒焦味順眼蔓延在空氣中，他打了個噴嚏，看著啾啾趁對方被燒，按著那條蛟狂揍的囂張姿態，不由覺得眼熟。

    好像這暴躁囂張的打法在哪見過——

    剛進入御獸宗的時候，王嵐就給陶秋竹科普，遇見會化形的妖族躲遠點，就算是宗主都不敢亂來。

    結果剛一上手，陶秋竹就無師自通把丑蛟拿捏死死的，氣得對方和蚯蚓一樣瘋狂翻滾。

    蛟族防御最高的鱗片早在十三年前被剝，后來長出來的鱗片沒有以前的好，還有的地方根本就不長了，因此他的防御力是蛟蛇中最差的，當年他受傷整個蛟族震怒，找遍幕環城，都沒找到那小獸的蹤影。

    其他妖的底盤他們不能大張旗鼓找，不然會引起妖王的怒火，只能在幕環城等著罪魁禍首。

    今日，黑蛟剛幻化成人形，想混出去找墨玄錚，結果仇人就在他眼前，他身上的蛟鱗并不牢靠，被兩個妖合伙暴揍，余光瞥見那個在破窩里揣手觀戰的小崽子，他氣得牙癢癢，再這樣耗下去，死的只會是他，他干脆一翻身，騰空而起。

    陶秋竹不會飛，愣了愣：“他要騰云駕霧？”

    傳聞蛇化蛟已經有了龍的幾分能力，不會是想引來暴雨淹了她吧？

    “不是！”陶秋竹耳邊傳來熟悉的好聽聲音，少年強硬有力的小臂環住她的腰，腳尖一點，帶著她飛了上去，眨眼間追上蛟龍。

    “他是要回去找救兵。”

    陶秋竹被他抱在懷里，后背抵住少年結實有力的胸膛，對方灼熱的溫度差點把她點燃，她渾身別扭，僵硬的不敢亂動，干巴巴道：“那個……？我還以為妖族都是不死不休呢，打不過就搬救兵？”

    墨玄錚習以為常，十分淡定地用木靈圈住黑蛟的蛟軀，再用火圍繞一圈，嘴上對陶秋竹解釋：“他不僅會搬救兵，還會告訴他爹，告訴他娘，告訴他爺爺，有人欺負他。”

    陶秋竹：“……”

    起初她還不信，直到渾身是火的蛟蛇劇烈翻涌，歇斯底里威脅：“放開我，不然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我爺爺都要化龍了，你敢殺我，就是……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黑蛟從半空中墜落，轟然倒地，濺起一陣灰塵，臨死之前，他還長著大嘴，露出森然的獠牙，不瞑目的樣子。

    墨玄錚道：“必須殺了他，蛟族奸詐，讓他活著回去憑借我們現在的實力沒辦法對抗整個蛟族，還是要盡快離開妖界。”

    陶秋竹點頭，然后輕咳一聲，“內個……能不能松開我了？”

    墨玄錚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竟然還放著她腰上，他刷地撤回手，若無其事移開目光。盤算著接下來的路程。

    想要離開妖界，必須路過幕環城，通過慕環城的傳送陣，傳送到偏遠的重羽城，方可出妖界。

    他當初就是在重羽城……喝下的化妖水。

    “你怎么了？”少年一言不發松開手，看起來反倒是生氣了，陶秋竹嘀嘀咕咕，把他的手又拉過來放在自己腰上，很大方道：“給你抱給你抱，多大點事兒啊又不是沒抱過。”

    【何止抱過，一個被窩睡都睡過。】

    沒有了剛才粘稠的氣氛，陶秋竹這棵草又從土里鉆出來，拋棄羞意放飛自我。

    墨絨絨強勢她就慫，墨絨絨害羞她就支棱起來想欺負他。

    聽到她心聲后，墨玄錚脖子上的皮膚肉眼可見地紅了。

    陶秋竹眨了眨眼睛，“不是吧，抱一下你就熟了？”

    墨玄錚當然不是因為她說的那句話熟的，而是因為她的心聲熟的。

    他整只妖熱騰騰，暈乎乎掙脫她的手，“我去處理黑蛟的尸體。”

    同手同腳把黑蛟身軀燒毀，再三確定毀尸滅跡完畢，他心里遺憾，如果不是怕被對方族人找到，這身蛟皮雖然丑，但也能賣一些價錢。

    二人收拾收拾，前往慕環城，墨玄錚被雷劈又變成人后實力大漲到了元嬰初期，可以飛，陶秋竹飛不了，就厚臉皮地鉆進他懷里蹭順風車。

    墨玄錚剛開始抱著人手都不知放哪了，又被她調侃得面紅耳赤才罷休，板著臉不理人。

    陶秋竹手肘懟了懟不理人的墨某人：“除了方才那只蛇，還有其他妖欺負你嗎？”

    墨玄錚猶豫了一會，就在陶秋竹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他開口：“有，但是后來我都報復回去了。”

    “像黑蛟那樣咬你，拔你毛毛？”

    “嗯……”

    陶秋竹心疼壞了，“我剛撿你的時候你那么小……”

    墨玄錚頓時臭著臉，“不能說小。”

    “哦，那么輕，一手就能捏死，后來你是怎么報仇的？”

    “我本來沒那么小，報仇之后被灌入化妖水，變回幼年時期，被你撿到。”

    妖族愛抱團，陶秋竹能想到，無父無母，種族莫名的墨玄錚在妖族會是什么下場，怪不得第一次見面，小崽子和刺猬一樣防備她。

    沒遇見她之前，一定受了很多苦。

    她拍拍墨玄錚的手，“你放心，以后我會好好待你的。”

    墨玄錚在半空中一個踉蹌差點栽下來，前一秒還說好好待他的陶某人，后一秒兇他，“穩一點，你別摔到我。”

    很霸道，也很熟悉。

    為了防止陶秋竹繼續蛐蛐他，接下來的路程墨玄錚飛得很穩，帶著她來到慕環城，并沒有立即進去，而是在附近找了個無人的角落落地。

    手悄然離開那纖細的腰肢，墨玄錚掌心空嘮嘮的，心里也跟著難受，眼底暗淡一瞬，再次抬眼，掩藏了所有情緒，“想進城要變個模樣，妖隱石給我一下。”

    “哦！”陶秋竹把妖隱石給他，看著他拿在手里搗鼓一陣，還給她，“可以了。”

    剛一拿到手，陶秋竹耳朵發癢，她沒忍住摸了摸，入手的是一把毛絨絨，以及一股電流從耳朵敏感地蔓延到四肢百骸，她腿一軟差點栽倒，被墨玄錚扶住。

    她靈俏的臉蛋滿是震驚，“你對我做了什么？”

    墨玄錚眼睛里閃過一抹異樣。

    陶秋竹在他眼里是原本的樣子，姣如秋月，明眸善睞，震驚的時候眼尾因為瞪大而翹起，頭頂上新加入的白絨絨耳朵也跟著受到驚嚇，炸成了蒲公英。

    見少年沉默不語，目光晦暗，陶秋竹捂著耳朵慌了，“你說句話啊。”

    那兩只耳朵有自己的想法，Q地一下彈出她的掌心，白色毛毛隨風顫抖。

    陶秋竹喜歡毛絨絨，rua了很多毛絨絨，這還是頭一次摸自己，那種微妙感讓她慌得一批，捏了一把少年的手臂，發現對方胳膊的肌肉比鐵都硬，捏不動，根本捏不動。

    反而是墨玄錚的一雙耳朵被她捏了出來。

    墨玄錚喉嚨干澀，努力壓著心里的某種沖動，輕聲說：“妖族喜歡露原形，哪怕變成人也都會保留一些特征。”

    陶秋竹領悟，原來是這樣。

    “你不喜歡嗎？”墨玄錚頭頂的耳朵耷拉下來，抖了抖，似有些失落，“這雙耳朵是我按照自己的樣子捏造的，”

    只是換了個顏色。

    “不是，我就是有些不適應。”陶秋竹搖了搖頭，怕他多想，“等我適應過來就好了。”

    白絨絨的耳朵隨著她搖頭，在腦袋上晃了晃。

    墨玄錚瞳仁放大，終于有些克制不住，“我幫你適應吧。”

    陶秋竹沒明白這玩意為什么能幫忙適應，就見墨絨絨伸出惡魔之爪，薅住了她的耳朵。

    比她自己摸還強烈的觸感，酥.麻得她一個踉蹌，栽到他懷里。

    她掌心抵住少年的胸膛，憤怒出聲：“墨絨絨！！！”

    然而喊出來的聲音中氣不足，柔軟得不像話，沒有一點殺傷力。

    第58章

    墨玄錚挨揍了。

    被陶秋竹一路揪著耳朵揍進慕環城。

    陶秋竹頂著一對兒耳朵，漂亮的小臉蛋臭臭的，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樣子。

    守城的妖衛看見墨玄錚挺大的一男妖被揍得不敢吭聲，不由得默默放行。

    他們妖族不會以貌取人，就算陶秋竹長得好看，瞅著純良無害，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他們城主那妖媚的女妖，實力能吊打半城的妖。

    陶秋竹第一次來妖界，剛一進城就被一大堆豪放的毛絨絨吸引。

    血月的照耀下，男男女女們頂著他們的原形特征，到處招搖，她在心里猜測，身邊路過的妖耳朵圓滾滾，和四師兄的大白熊耳朵差不多，應該是熊妖。

    前面那屁股后垂感很強烈的尾巴，腦門上有一只角，應該是傳說中的獨角妖？

    還有還有，還有撲騰翅膀的……

    不等陶秋竹看完，眼前一黑，火熱的掌心籠罩在她眼皮上，耳邊是少年不悅的聲音，“盯著別人的特征看太冒昧了。”

    陶秋竹：“……”

    她氣還沒消，怒極反笑，“你摸我的耳朵怎么不說冒昧？”

    想到這她手癢癢，又想打絨了。

    小登西原形的時候怎么作妖都可愛，幻化成人就不行，雖然對方有個大帥比臉，但毛絨控不買賬，她只想要毛絨絨，不慣著人形，她拍開墨玄錚的手，輕哼一聲，“就看！”

    墨玄錚臭著臉，把自己的尾巴塞過去，“別的妖再看也不是你的，你摸這個。”這個是你的。

    “嘶~”陶秋竹臉色瞬間烏云轉晴，抱著他的大尾巴摸摸，蓬松的毛毛從指縫穿過，讓她心情好了不少，給他順毛，忽而想到對方摸她耳朵給自己帶來的影響，手指頓住，仰頭問他，“不對，我這么摸你，你沒有感覺嗎？”

    墨玄錚：“……”

    他板著臉正經道：“不要當街說這種話，你只是不適用才會那么大反應，我當妖這么多年，已經習慣了。”

    “是嗎？”陶秋竹狐疑地低頭，將信將疑抱著他的大尾巴蹭蹭自己的下巴，一邊還用小眼神瞄他，見少年面不改色，依舊繃著臉沒什么奇怪反應，她放心了，可以開心吸毛絨絨，抱著他的大尾巴貼在臉上，做出了早就想做的動作。

    蹭蹭。

    他的尾巴被雷劈焦，甚至有些毛毛打著卷，但不妨礙毛毛濃密，看起來毛絨更多更厚重，清潔術過后已經沒有了燒焦味，反而有著獨屬于少年清冽的氣息，干凈好聞軟乎乎。

    墨玄錚身軀僵硬，她的皮膚細嫩，呼吸噴灑在尾巴上，透過毛傳遞到皮膚，再從尾椎蔓延，他的尾巴根都跟著燒了起來。

    回頭瞥見又多出來的兩條，他深呼一口氣，硬生生壓制下去，尾巴抖了抖示意陶秋竹松開。

    陶秋竹嫌棄，“好小氣。”

    墨玄錚：“……別的妖都在看著呢。”

    “你說他們？他們都親起來了啊，我們這算什么。”

    陶秋竹順手一指，墨玄錚抬眸看去，只見一個男妖抱著一個看不見容貌的女妖，按在石墻上親。

    不只有他們這對兒，妖群中還有三三兩兩個的妖動作曖昧，姿態繚繞。

    離開妖界一段時間，墨玄錚差點忘記妖族的習性，和動物沒兩樣，他黑著臉罵，“齷齪！骯臟！”

    他話音不大，奈何人家親密的二妖耳朵好使，瞬間齊刷刷看過來，女妖環住男妖的脖子，嬌笑：“你這小妖好端端怎么夸我們啊。”

    男妖嘿嘿一笑，夸獎回去，“你也齷齪，你也骯臟，像我們這種妖，哪有不臟的，不過小兄弟看起來年齡不大，贊美得有點俗氣，下次記得說我們衣冠禽獸，這個詞我愛聽。”

    墨玄錚：“……”

    陶秋竹：“……”不是，誰家衣冠禽獸這么用的？

    她紅著臉拉著要和人家拼命的墨玄錚跑路，打聽傳送陣。

    墨玄錚說：“不用打聽，我知道。”

    “你以前來過？”

    “嗯……來過兩次。”

    第一次被人灰溜溜趕走，第二次是回來報仇，這是第三次，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別的妖有家人陪伴，他也有。

    墨玄錚如是想著，心里釋然，正要帶著陶秋竹去找傳送陣，突然半空上風云突變，渾厚的聲音傳遞在慕環城的每個角落。

    “城主大人后日大婚，即日起慕環城只進不出，待城主大婚后方可通行，這三日來到城中的妖衣食住行妖晶全免，望諸位玩得順心。”

    妖晶是妖族的貨幣。

    城中街道上的眾妖仰頭，感慨道：“哎呀，城主又要大婚了，就喜歡城主大婚，每次城主成婚我都不用花費妖晶，還可以大吃大喝。”

    “城主真是一個好妖，距離她上次大婚才過幾天，不到半個月吧，這竟然又有新歡……”

    “可不嘛，還要給新歡一個名分，哪像我們這么糙。”

    陶秋竹聽得唇角一抽，城主三天兩頭結個婚真的沒問題嗎？

    然而，聽眾妖的言論，已經習以為常，還很祝福城主。

    陶秋竹大為震撼，“看來這兩天出不了城，傳送陣應該已經被封，只能等著了。”

    墨玄錚沒意見。

    陶秋竹像是想到什么比比劃劃：“那我們去找以前欺負過你的妖，把他們醬紫再那樣。”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晶晶亮，月色都不及她半分美好。

    至少在墨玄錚眼中是這樣的，他沒忍住又去想摸她的耳朵，瞬間被她兇巴巴瞪回來。

    怕挨揍，墨玄錚只好作罷。

    “城主大婚，應該不允許私斗。”

    如果當年，他趕上城主大婚或許就不會那般被毆打，可惜沒有如果，多年前，好像這位城主還沒來到慕環城。

    陶秋竹摸了摸下巴：“好吧，對了，你要不要去找一下你的朋友，那棵草？”

    墨玄錚回憶起小草的張牙舞爪的樣子，十多年過去，小草應該已經不再了吧。

    他深呼一口氣，“她不在妖界。”

    雖然那棵草經常欺負他，但……至少救過他的命，如果還活著，他可以“勉為其難”救救囂張至極的無垠草，算是是還了過去的因果。

    然后，橋歸橋，路歸路。

    “她被一個人類帶走了，等回到人界，我就去找她，不論是活著，還是已經……我都會讓帶走他的那個人付出代價。”

    陶秋竹感慨這段關系的復雜，他的朋友小草竟然是被人族帶走的，在《正邪》這本原著里，原主是無垠草，得天獨厚才修煉出靈識可以幻化成人。

    其他植物雖然有木靈修煉，卻無法和其他種族交流。

    她對于那個素未謀面的小草很好奇，墨絨絨很少有朋友，多一個小草，絨絨會更開心一些——

    慕環城一時半會出不去，好在城主通知所有客棧可以免費住，產生的費用后期會由城主府承擔。

    正是因為這一點，陶秋竹他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住處，就剩下一間房了，陶秋竹本來還想避嫌，余光瞥見門口又進來一個妖，她趕緊道：“可以，就那間。”

    拽著墨玄錚就跑，生怕慢一步房間被妖搶走。

    走時還能聽到開店的妖對別人說：“不好意思，您來晚了，再去別處看看吧。”

    陶秋竹松口氣，推門而入再啪地關上門。

    這間房子不大，看樣子是一個人住的，床很窄，房間內只有一個床頭桌，外加墻壁上一個牛腦袋，類似于現代的標本，牛頭霸氣側漏，眼珠子瞪溜圓，陶秋竹看著不大舒坦，從空間戒指里拿出一件衣服掛在上面，遮住牛頭的視線。

    折騰一天，從秘境出來就沒消停過，陶秋竹精神松懈，就忍不住渾身犯懶，伸了個懶腰掏出一雙自帶的被子，一轉身發現屋里還杵著一個大高個子。

    陶秋竹紅唇微撇，“你怎么還不變回去？”

    又一次慘遭嫌棄，墨玄錚已經習慣了，接過她的被子，低聲道：“我幫你鋪。”

    正巧陶秋竹懶得動，免費的苦力不要白不要。

    墨玄錚很是賢惠，把床上原本的被子疊好丟到角落里，再把新被子鋪上去，邊邊角角的褶皺都有撫平，準備好后，他站在一旁，還是沒有打算變回毛絨絨的樣子。

    陶秋竹微微挑眉，“睡一張床不太好吧？這床不大，會很擁擠。”

    墨玄錚倔強，“我不占地方，就搭個邊兒。”

    陶秋竹反對，“那也不行，睡著多不舒坦，還是變回去吧。”

    “……”

    他們明明是道侶，而且表明心跡過的，竟然還比不得原形，墨玄錚面無表情，垂下的眸子里卻閃過一抹委屈，悶不吭聲縮小，變成毛團子，在床下蜷縮成一團。

    陶秋竹這才湊過去，要抱他。

    結果他屁股挪了挪，躲開了，不給抱。

    “又生氣了？可是你一個大男人，床又小，確實會很擠啊。”

    毛絨絨不給抱，毛絨控開始哄人了。

    導致毛團子更生氣，之前一直說他小，這回怎么說他大了？他人形的時候對他退避三舍，他毛團子的時候就湊上來軟磨硬泡，溫聲輕哄。

    他是那種很好哄的毛絨嗎？

    答案是……

    在陶秋竹聲稱“以后床大點，就不讓你變回去睡”的情況下，毛團子支棱起耳朵，矜持地把有點小卷毛的黑山竹爪子優雅地抬起，肉墊搭在她手上。

    他想，這不是好哄，他這是為了他們的將來。

    等回去御獸宗他就把床拆了，換個大的，能睡下好幾個人的那種。

    看啾啾還怎么敷衍他。

    第59章

    墨玄錚做了一晚上噩夢，夢里他又吃了那棵草。

    他把自己的那塊妖隱石拿出來。

    那三瓣葉子是按照陶秋竹的腦補雕刻而成，也不知她有沒有見過無垠草。

    收好妖隱石，外面一片喧嘩，都在議論城主大婚之事。

    在妖界，只要實力過于強悍，血脈精純，就可以稱王稱霸。

    這位城主是前年來的，妖力強橫，實力了得，僅憑一招，就把前任城主殺了。

    其他妖前來挑釁都落得個尸骨分離的下場。

    從她上位以來討厭城里有妖爭斗，最熱衷于挑選美男，更換美男的頻率也很快，從剛開始的幾個月大婚一次，到后來的一個月，再到現在的半個月。

    聽聞只要美男顏值高的，都可以被她納入城主府。

    墨玄錚移目，瞧見和其他妖湊到一起八卦的陶秋竹，面無表情上前，薅住她命運的后脖頸，把人薅出來。

    一陣冷風吹過，陶秋竹縮了縮脖子，回頭看著放冷氣的少年，訕訕道：“你別生氣，我這不是在打探情報嗎？”

    墨玄錚：“在打探什么？”

    陶秋竹脫口而出：“打探到最近流落到慕環城的美男子是被綁走的，城主后院佳麗三千，此乃我輩楷模。”

    誰不想左擁右……

    嗯？

    有殺氣！

    陶秋竹輕咳一聲，“當然了，如果誰家小相公有你這樣的，上能變人，下能變獸，中間還能半人半妖，性格溫順聽話懂事，也就沒必要再盯著其他家的美男了對吧。”

    墨玄錚：“……”

    “我也不是一點正事都沒干，比如剛才我聽雕姐姐說，妖與人族結界處靈力和妖力混亂，傳言下一個秘境正好出現在妖界。”她一邊說，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個破布，掀開后是一個白嫩嫩、圓滾滾、熱騰騰的包子，和往日投喂小毛球一樣，抬手就懟到墨玄錚唇邊，“雕姐姐給的，你嘗嘗。”

    陶秋竹沒有吃飯的欲望，平時只要補補水就好，她很享受投喂毛絨絨的快感，往日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喂給墨玄錚。

    雖然墨玄錚現在是人形，但她想喂，下意識就做出了這種舉動。

    少年唇形好看，薄薄的又不會干癟，很精致，也很性感，很好親的類型，可他卻并沒像以往那樣啟唇，黑眸幽幽地盯著她，翻涌的情緒很復雜。

    陶秋竹被他這種眼神瞧得面色隱隱發燙，觸電般收回手。

    “你不吃就算了，干嘛這副表情。”怪滲人的。

    半晌，少年嘆口氣，攥著她的手腕來到角落，表情復雜，“啾啾，這里是妖界。”

    陶秋竹莫名其妙，“我知道啊。”

    墨玄錚瞥一眼她手里的包子，“在妖界，有些妖會遺留獸類本能互相吞噬，你手里那個有一股鼠妖味。”

    陶秋竹：“！！！”

    她受到驚嚇，手里的包子脫手掉下去，被墨玄錚接到，他淡定地把白嫩嫩的包子用布裹住，小聲提醒，“別被那只雕妖發現。”

    陶秋竹驚魂未定，再次看在場的毛絨絨妖族們，表情完全變了。

    有城主在上面鎮壓他們不會肆無忌憚大開殺戒，維持這表面上的和平，但并不意味著他們無害。

    當初墨玄錚被欺負，可沒有妖心善幫忙制止那些悲劇，都紛紛落井下石，看著他垂死掙扎。

    他們現在可以互相八卦聊天，城主大婚過后就可以把對方剁成一段一段的吞之入腹。

    對面的雕妖像是察覺到什么，對她微微一笑，“貓妹妹怎么了？我特意為你抓的鼠妖呀，你怎么不吃啊？”

    陶秋竹的耳朵形狀和墨玄錚差不多，墨玄錚的原形像虎又像貓，這雙類似的耳朵放著她腦袋上讓其他妖以為她是貓妖。

    陶秋竹：“……”

    在對方虎視眈眈地注視下，陶秋竹偷偷放出換血藤，扎了對方一下。

    幻血藤可隨意編織幻境，在雕妖的視角里就是陶秋竹吃下了那個鼠妖肉包的包子。

    雕姐姐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城主成婚不好生事，等明日過后，我去給你抓兩只活的，何必偽裝成包子，肉質都不新鮮了，就應該生吃，一口下去肉質勁道，血在嘴里爆出，真的很美味。”

    她如癡如醉，說是要給陶秋竹抓鼠妖，眼睛卻凝視陶秋竹，如看自己的獵物。

    陶秋竹咻地一下竄到墨玄錚身后，推著他，“走走走，咱們出去給你買點生毛水，聽說妖族有賣的。”

    二人出了客棧，陶秋竹松口氣，心有余悸，“妖族真可怕，還是你靠譜，你沒吃過什么奇怪的東西吧？”

    很靠譜的墨玄錚思考，“我以前沒能力跟他們搶吃的。”

    他以前不是獵人，而是其他妖族眼里的獵物，只不過對方嫌棄他瘦，吃了沒幾塊肉，才活到后期。

    陶秋竹聞言松口氣，“那就好那就好，還是…”你好……

    不等她把兩個字說完，墨玄錚話鋒一轉，“所以以前我餓了，都是吃草的。”

    吃不到肉肉，但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草，遍地是，找一塊干凈的草叢，他站著啃，躺著啃，趴著啃……

    陶秋竹倒吸了一口氣。

    墨玄錚疑惑，“怎么了？”

    陶秋竹葉子疼，捧著亂跳的小心臟，不讓自己露出驚悚的表情，有氣無力道：“扶我一把，我們去買生毛水。”

    有的妖愛美，所以妖界有賣生毛水，或者護毛液，出門就能瞧見這種小攤子，她這次十分警惕，挑選的時候特意打開瓶子送到墨玄錚面前，讓他聞聞，確定沒有什么特殊材料才讓他交錢。

    妖族不收靈石，除了妖晶，妖獸的妖核也可以，墨玄錚上次還剩一些妖核，正好派上用場。

    怕被其他妖盯上，買完生毛水他們就回到客棧房間里躲著。

    等明日妖王成婚。

    剛一進屋，陶秋竹就蠢蠢欲動，“上次被劈了不少毛，來來來你自己一只妖上藥不方便，我幫你。”

    她盡量克制著搓手手那種猥瑣的動作，眼睛晶晶亮，圍著墨玄錚頭頂的耳朵打轉。

    墨玄錚臉色發燙，修長的指尖戳住她額頭讓她離遠一些，“我自己可以，除非你給我摸摸耳朵。”

    上次那一摸挨揍后，墨玄錚一直沒機會摸陶秋竹的耳朵，一想到從妖族出去就沒辦法摸，他心里總是控制不住惦記著。

    這世界上他沒有同族，她頂著和自己一樣的耳朵讓他心跳不已。

    明明其他妖也有耳朵，他卻只對她的耳朵情有獨鐘，想摸。

    墨玄錚知道自己的這一身毛對她有多大誘惑，所以提出交換。

    “這……”陶秋竹遲疑，腦子里兩棵草打架。

    藍草草如海草那般瘋狂搖晃，小藤蔓瘋狂抽打綠草草，“你摸他、你摸他、你摸他啊~~~”

    綠色的草草藤蔓抱頭，“不行不行，要被摸的。”

    藍草草扭動：“他只要摸你的耳朵而已，你卻要摸遍他全身啊，劃算的！”

    綠草草：“……嘶哈嘶哈！”

    陶秋竹艱難地作出決定，“好，不過我要先給你上生毛水。”

    墨玄錚眼底閃過一抹晦暗，喉結滾動一下，輕聲道：“好。”

    然后他整只妖往床上一癱，“你來吧。”

    陶秋竹驚覺不對勁：“嗯？你不變回原形？”

    墨玄錚修長的指尖輕輕劃過衣服上的布料，落在襟口出，脖子處的肌膚泛紅，一路蔓延到耳后，唯有他表情如常，滿臉正經，“效果一樣，人形能更好地被肌膚吸收，你放心，就算涂了生毛水，人形也不會受到影響，只會影響原形。”

    也就是說，陶秋竹要去摸他的皮膚，摸遍全身……

    她：“……”

    世界上有一種草，名為無垠，性格善變，善變的無垠草麻木著臉用被子把人形少年蓋住，并翻臉不認人，“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妖了，是時候自己涂生毛水了。”

    “……”

    成熟的妖氣得當天晚上自己滾成一團打地鋪睡覺，繼續做噩夢，第二天都沒哄好。

    這次陶秋竹好說歹說，也沒碰到墨玄錚一根毛毛。

    氣鼓鼓地冷戰到妖族城主成婚當日。

    妖族城主成婚多次，這次婚禮辦得依舊非常隆重，華麗的彩鳳鳥拉著輦車在半空中飛過，紅色的蛟紗隨風飄蕩在后面，坐在輦車中的二人若隱若現。

    陶秋竹躲在人群里向上望，想看看楷模。

    她很快就看見一個紅衣女子，姿態妖嬈，鳳眼銳利，神色慵懶地單手撐著腦袋，眉宇間又有一絲毫無違和的英氣，使她看起來有一種不羈的魅力。

    傳言這個城主是一只蒼鷹，如今一看，確實是鷹一般的女人。

    然而，當陶秋竹看見她身邊的人，瞳孔倏然放大，不敢置信地拽著墨玄錚的手臂，“你快看，是莫小狐。”

    墨玄錚默默把她拉到身后，沒有言語，表示給點面子，他還在生氣。

    無論如何陶秋竹都不會想到，傳聞中成婚的另一個主角，竟然是莫小狐。

    大喜當日，莫小狐身上還被紅綢子困成了蠶蛹，只露出個腦袋，有氣無力地耷拉著。

    對方和狗一樣，在陶秋竹拽住墨玄錚手臂的一瞬間，瞬間嗅到了陶秋竹的氣息，眼睛如同雷達，鎖定了人群中的二人。

    陶秋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拽著墨玄錚就想跑，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上方的臭狐貍勾了勾唇角，“我已經有心上人了，你和我沒有好結果。”

    大婚當日，被捆綁的新郎官，指出了自己有心上人。

    城主瞬間瞇起了眼睛，向下看去。

    底下的眾妖齊刷刷讓路，陶秋竹裝模作樣跟著人群撤退，退了兩步發現她和墨玄錚周遭已經處于無妖地帶，一回頭，眾妖化作原形集體后退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彩鳳停滯在半空，城主把玩著頭發，意味深長，“心上人是她？”

    狐貍精眉眼憂愁，“我是不會說的。”

    陶秋竹恨不得抽死這只死狐貍，裝什么裝，如果不是他，她和墨絨絨怎么會掉到妖界，現在還想挖坑陷害她。

    她氣急，抱著墨玄錚的手臂超大聲喊回去，“呸你個不要臉的男狐貍，我可是有家室的妖，你沒看見我身邊這位嗎？他才是我家妖夫。”

    這是墨玄錚表白后，陶秋竹第一次承認他們的關系，幸福來的太突然，墨玄錚手臂僵硬如鐵，一動不敢動。

    看見二人的互動，城主表情微妙，食指點著自己下巴，居高臨下，“本城主怎么就不信呢，你們兩個看起來不像是妖侶。”

    城主是鷹，但長得很妖艷，說話間自帶一種風情，可陶秋竹卻聽出了她話里蘊含著的危險氣息。

    城主相中的是莫小狐，莫小狐這么一搞，好像她在和城主搶人似的，陶秋竹背脊生出冷汗，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突然踮起腳尖，雙手抱住墨玄錚的肩膀，紅唇湊到他的俊臉上，響亮地就是一口。

    回頭對城主道：“怎么會不像妖侶，我們倆天下第一好。”

    墨玄錚眼眸微微睜大，手下意識扶住她的腰，以防她站不穩。

    柔軟的觸感，猶如蜻蜓點水般，從他臉頰離開。

    他大尾巴的毛毛在身后炸成開花狀，隨著加速的心跳瘋狂搖晃。

    儼然忘了自己之前在生氣。

    第60章

    妖族向來豪放，當街做那檔子事的妖亦有很多。

    但從沒有妖在強者面前如此放蕩不羈的。

    在妖族血脈代表一切，城主能打敗前任城主，就證明血脈不簡單，慕環城中所有妖族都能感受到來自于她的壓迫感。

    故而，他們都變回原形。

    然后眾妖發現，竟然有妖能抵擋得住城主威壓挑釁般打情罵俏。

    嘶~

    厲害！

    昨日客棧中惦記吃貓妖的雕妖姐姐抱著膀子心驚膽戰，暗自慶幸昨日怕捅婁子沒對貓妖動手，瞧著這只貓妖不懼城主血脈的樣子，肯定實力強大，她如果動手今日就看不見血月了。

    細思極恐，雕妖打了個寒蟬，低頭不敢多看一眼那邊親密貼在一起的兩個妖。

    陶秋竹一擊即離，不大敢看少年的臉，也沒看見他別后瘋狂搖晃的尾巴，仰頭對著城主道：“我和郎君只是路過此城前往重羽城，正巧遇見城主大喜之日，未曾想竟生這等變故實屬無奈，只希望城主明察，我與您的那位沒有半點瓜葛，”

    城主目光微瞇，與陶秋竹對視，她見此貓妖雖然長得普通，但膽量過人，不怕她的血脈，想來背后必有來頭。

    再看對方的妖侶，模樣和她后院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同，對方雖然俊俏，但讓她生不起褻玩之心，她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短短幾秒思索，城主微微一笑：“也不是多大事，方才以為姑娘和這只狐妖認識，原打算送給姑娘賣個妖情，既然不認識……”

    陶秋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偷瞄還在不懷好意的莫小狐，突然腦子一抽，張嘴道：“那城主還是送給我吧。”

    城主：“？？？”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的陶秋竹：“……”

    背后傳來涼颼颼的視線，她扭頭，便見墨玄錚面無表情，黑眸幽幽夾雜著幾分哀怨，似乎在說：你剛親完我就想著別的妖？

    陶秋竹恨不得捏著自己的脖子喊冤枉，讓你嘴欠，什么時候欠不好，非要這個時候欠。

    她剛才頭腦一熱只是想報仇而已，現在想來報什么仇，人家是主角，你還能逆天改命抽死他嗎？

    更別說，沒準城主是在試探。

    要死啦要死啦。

    陶秋竹很絕望，掐著墨玄錚手臂的指尖微微用力，老臉都丟盡了。

    事實上，城主確實在試探，結果看這只小貓妖竟然狂言后，她被狠狠震驚到。

    先不說對方有沒有背景，就說這膽量，就很符合她結交的喜好。

    她思索片刻，很大方地拍拍手。

    彩鳳鳥從空中飛落停在陶秋竹面前，城主的侍從把五花大綁的莫小狐拽出來，丟到陶秋竹腳邊，“姑娘，綁著他的是千年蛛絲，他自身無法打開，只能借助外力，城主大人的意思是，此妖您可以放心處置。”

    說給就給了？

    成婚的夫君說送人就送人，還有什么比這更離譜的？

    墨玄錚臉色黑沉，“城主還是考慮清楚。”

    “很清楚。”城主一雙凌冽的鳳眸閃過一抹輕蔑，“不過是一只男妖，你想要就送你，本城主府上有多是，你若想要，大可進去挑。”

    你人還怪好得嘞。

    城主也不是白給人的，她突然表情冷冽起來，“既然要去重羽城，不如幫我辦點事，我不能離開慕環城太久，近日重羽城有秘境的傳聞，導致一些人族奸細混進來了。”

    陶秋竹試探：“您讓我殺了他們？”

    城主舔了舔唇角，“不是，主要是想嘗嘗人族男子的滋味。”

    “……”陶秋竹感慨，不愧是楷模，厲害厲害。

    但她拒絕，把莫小狐丟回去，“還是算了吧。”

    城主揮手，莫小狐又被丟到陶秋竹身邊，她嫌棄道：“送出去的哪有拿回來的道理，你不愿意就算了，那就幫我找一根綠色鳥毛吧，是一個很漂亮，很華麗的鳥毛……”

    ——

    一場鬧劇結束，離開前多了一只狐貍精，狐貍精被墨玄錚薅住特意和陶秋竹拉開距離。

    莫小狐又像變了個人，向陶秋竹求救，“對不起，我不知道發生什么，一睜開眼睛就被綁到女妖城主的府上，我是半妖，從沒進過妖界，被她嚇昏了過去。再然后就遇見了你們，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陶秋竹和墨玄錚互看一眼，莫小狐表情不像是騙人。

    吃一塹長一智，陶秋竹并沒放松警惕，繼續審問：“還有什么隱藏的，一起說，我不喜歡拐彎抹角。”

    莫小狐活這么大不容易，最怕的就是死，他努力回憶，清秀的臉色煞白，“我……從那個鴻蒙秘境出來，確實發生很多古怪之事，我在秘境離遇見一個妖，他說能幫我翻身，代價就是借用我的身體。”

    “是那只九尾狐。”

    可不應該啊，莫小狐是主角，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

    很早之前，在鴻蒙秘境破碎莫小狐露出古怪笑容時，陶秋竹就發現不對勁兒，可是她一直以為九尾狐是作為金手指的存在。

    金手指成為了覬覦主角的利刃就不對勁兒了。

    陶秋竹面露古怪，“你叫什么？”

    莫小狐瞪大眼睛，語氣憂傷，“你竟然連我名字都不知道……”

    “老實說話。”墨玄錚照著他后腦勺給了一巴掌，嚴肅地警告，“讓你回答問題，沒讓你說些有的沒的。”

    竟然問有道侶的姑娘這種問題，還用這種別人是負心漢的語氣，墨玄錚很不爽，當面罵，“不檢點。”

    莫小狐慌了，如同蟬蛹似的蛄蛹，想要掙脫千年蛛絲的舒服，和陶秋竹解釋，“我沒有不檢點，我只是……難過，你是第一個不打我、不罵我、對我好的人，所以我真的對你沒有惡意。”

    陶秋竹唇角一抽，“不打不罵就是對你好了？”

    她更加懷疑起來，《正邪》里的男主就算是在人生低谷時期，也是一個小狼崽，逮誰咬誰渾身用不完的狠勁兒。

    怎么會輕松上一只狐貍的當，被狐貍控制？

    怎么會被一個慕環城城主拿捏？

    要知道原著里可是沒有感情線的，男主那個孤寡大妖屁股后面只有一堆毛絨絨妖族幫他做事。

    如果連城主都解決不了，將來何以服眾？

    陶秋竹抬手推了推不存在的偵探眼鏡，神色莫測，“你到底是誰？叫什么名字？是不是墨玄錚？”

    莫小狐更懵了，他顫顫巍巍，“誰是墨玄錚，我就叫莫小狐啊。”

    墨玄錚這個名字他聽都沒聽過。

    陶秋竹差點兩眼一黑，在心里面瘋狂敲系統，關鍵時刻，系統好似空氣，全程裝死。

    做虧心事了。

    陶秋竹冷笑，莫小狐繼續蛄蛹，努力抱緊自己，墨玄錚表情凝重。

    三個非人類各有各的想法，瘋狂思考。

    莫小狐思考：她把我當成誰的替身了？

    陶秋竹思考：莫小狐不是主角，那主角死哪去了？

    墨玄錚思考：啾啾所防范的那個和他同名同姓的不是莫小狐，那會是誰呢？

    他背脊生出一股寒意，會不會是自己？

    不，不會的，他在之前沒和啾啾見過，怎會讓啾啾記恨得退避三舍。

    墨玄錚心里的不安越來越重，僵硬地轉移話題，“我們要去重羽城，他怎么辦？干脆殺了吧？”

    莫小狐身軀一抖。

    陶秋竹沉吟，“畢竟是從城主手里換過來的，值一根翎羽錢呢。”

    莫小狐感激，還不等他說什么，就聽身后的男妖惡魔低語，“狐貍皮不好，可以挖了妖丹，也能賣個小價錢。”

    莫小狐欲哭無淚，“我真的錯了，兩位大妖，饒了小的吧，今后我可以給你們當牛做馬償還之前的過錯還不成嗎？”

    墨玄錚一針見血，“然后讓你繼續暗殺我們？”

    莫小狐哽住。

    他眼珠子一轉，“你們殺了我也沒用，那只九尾狐神魂不會死，完全可以找下一個宿主，與其我死了他掩藏在暗處，不如讓他一直困在我身體里，反正我現在也被你們捆綁著，掀不出風浪。”

    他說得有理有據，眼中含著細碎的光，陶秋竹忽而記起四象谷中的辛大娘。

    她說：一個妖在我們這能如何？還是個半大的少年，從小就被遺棄，走到我們這也是挨打的份兒，我也不敢明著幫啊，只能偷偷放村門口點吃的，讓他自己拿走，如果我的兒子還活著，也有這么大了。

    陶秋竹揉揉眉心，“走吧，等回到修真界，想辦法解決他身上的九尾狐。”

    莫小狐壞嗎？

    很難評價，他從未被教導過，一切全憑本能，或許產生過歪心思，可沒有釀成大錯。

    他體內的那只九尾狐，陶秋竹不會放過，但就如莫小狐所說，現在九尾在明處，如果殺了莫小狐，讓九尾狐神魂逃到其他人身上，就很難查找了。

    審問完畢，陶秋竹跟著墨玄錚前往慕環城傳送陣。

    站在傳送陣前，墨玄錚突然開口：“你是不是因為同情，才喜歡上我的？”

    他看得出來，啾啾雖然平時沒心沒肺不靠譜，但心腸還是很軟的，不然當初不會撿到他帶走，更不會像現在這樣放過莫小狐。

    墨玄錚覺得，啾啾就是心軟。

    他能感知陶秋竹對他的男女之情很淡，他表白，她沒有拒絕，是不是也是心軟怕他傷心難過？

    他一天的情緒忽上忽下，前一秒被陽光照拂，后一秒就重新跌入深淵。

    墨玄錚摸了摸被她親吻過的臉頰，心里涌起一陣失落，“其實……你不必這樣。”

    傳送陣是一個金黃色的光柱，陶秋竹一腳踏入傳送陣，莫名其妙地回頭，“你為什么這樣想？怎會是同情。”

    “不是嗎？”墨玄錚眼眸亮起，抖了抖手里拽著的莫小狐。

    聽見了嗎？我和你不一樣。

    她只是同情才不殺你，對我卻是真心的。

    接下來，陶秋竹回答得膚淺，然后消失在傳送陣中。

    “明明是因為我喜歡的你那身毛絨絨呀。”

    少年手臂一僵，嘚瑟的唇角揚了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一低頭，對上莫小狐蠢蠢欲動的目光：你除了一身毛絨絨你還有什么？

    那一瞬間，墨玄錚十分肯定，這只死狐貍想要用身上的破毛色.誘啾啾，撬他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