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真是的,鋪這么多玻璃片,是想晃瞎誰的眼睛……”走進大廳,萊婭銳評總部大樓の建筑風格,“得虧這是這么多年第一次走正門,不然眼睛豈不是早瞎了。”
筱原奈己:……
筱原奈己:“小聲一點。”
萊婭:“我說的可是日語…我學這么多*語到底是為了什么?就是為了今天。”
“受夠這個只說一種語言的icpo了!!所有人都只說英語是吧!!憑什么不說法語!!我***”
聽到某些臟話的筱原奈己:……
算了,你開心就好。
她們轉入副樓的通道,筱原奈己知道自己管不住她——從學生時代再到后來逐漸減少的每一次見面——后面也沒有什么再聽的機會了,索性放她在身邊繼續吧啦吧啦。
萊婭放松的時候從來肆無忌憚,“上面的人又在卡你的審核啊?他們是不是不想放人?可惡,就逮著你這根羊毛使勁薅唄,今天不批明天又要丟搜查任務給你,該死的領導。算了,ara,看我動用強權把你撈出來……”
路過的某個亞裔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筱原奈己已經習慣這種嘈雜的感覺,接受良好地回了一句:“不要這么直白。”
“可我們在這邊呆了將近兩個月了。”萊婭憤憤不平,“就卡著你的——擺明了說‘我們想讓你留下來’的意思嗎?可是你肯定要回日本……”
在“回日本”三個字上,她少見的噎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再這么拖下去,那個誰不著急嗎?就你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踏進這棟樓起,找我打聽你的已經有十幾個人了——可惡的男人,一群好色之徒,就算我謊稱你已經結婚了他們都不信!”
旁敲側擊的有,直接詢問的有,甚至連準備a到筱原奈己本人面前的——都有。要不是她習慣冷著臉,周身的氣質又實在疏遠又迫人,只怕萊婭攔都攔不住。
她這些日子還算清閑,萊婭的功不可沒,筱原奈己默了一下:“…辛苦你了。”
“那個誰”——萊婭·索維諾女士對諸伏景光先生的尊稱。
諸伏景光在法國呆了兩年多,和萊婭的關系因為筱原而變得熟稔,只是萊婭單方面因為過去的事有些不爽他。
不過是無傷大雅的那種。
萊婭:“這次終檔案的測試數據錄進去后,審核批下來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吧……虧他們卡這么久。”
她是主動陪筱原奈己來測所謂的“終檔案數據”的。
黑衣組織的事告一段落,槻島川一也在日本被秘密執行,正常的流程走完,唯獨筱原奈己申請調去日本——這件事遲遲沒有落下。
上面隱晦地暗示她,希望這名優秀的搜查官能留在離本部最近的地方——就像最初臥底進黑衣組織的那幾年那樣——甚至在話里話外許諾了不小的……
“畢竟你十二年前掛在那的綜合成績都沒人超過呢。”萊婭說,“身體素質那欄除外……性別差距補不上。好不容易逮著個天才,還終于完成了上一項搜查任務,可不得給你安排下一項嘛。”
“不過據說上面的人也很郁悶,雖然國籍不在這邊,但你的第一故鄉應該是法國才對……”
對此,筱原奈己笑了笑,沒有回應。
岸本蒼把她帶到這片國土時,她堪堪記事。離開這片國土時,已經過了十幾年的光景。她少年時期最重要的成長的確是在這里完成的,可她未來的人生不準備留在此地。
說完,萊婭嘆了口氣,“這次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了……”
索維諾小姐——在筱原奈己的搜查任務完成后,她的接線員的任務自然也完成了。萊婭準備離開icpo,回到她叛逆時逃離的家族。
離開歐洲、去往日本后,近五年間,筱原奈己和萊婭的真正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許多少年時期的記憶和感情擁有世界上最長的保質期,可時間帶來的磨損也一直存在——她們的關系沒有疏遠,只是沒有那么親密了。
對于這點,索維諾很早就意識到了。在筱原奈己進入那個組織后,她們間逐漸隔起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她嘗試追趕過,卻不得不承認,筱原和她終于不是一路人。
不過現在這樣,就很好。
——
測完數據,萊婭滿意地揚了揚那份報告單,仿佛上面的一堆數字是她打出來的,“你的槍法,秒殺所有人——”
筱原奈己若有所思:“原來真的有想來搭訕的人啊。”
她印象里的訓練場——不管是哪里的——從來都是沉默又低壓的,帶著冷兵器的刀光和熱武的迫人感,而非今天這種過分輕松的氛圍。
萊婭:“我在你身邊,你卻在意別的生物!”
筱原奈己:“…只是有些新奇。”
萊婭:“你可能太久沒回來,忘了這里人的畫風。只要你手指上沒戴戒指,他們就不會相信你已經有男朋友了這件事,只會覺得自己不夠努力,沒有打動你。”
筱原奈己:“……”
萊婭:“當然就算帶了戒指也……”
萊婭本想揭露一些她身邊的婚外現象,但轉念一想,似乎沒有說的必要——于是住嘴了。
而由于右手上的傷和過去工作的必要,筱原奈己慣于戴手套——再戴戒指,實在礙事。
這個習慣是記憶不全時,在組織養成的。但不得不說雪樹酒的確是高效的代名詞,她做的事沒有無用的——輕薄的手套對此時的筱原奈己來說依舊很有用。
但是……她自然而然地想到諸伏景光那雙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又覺得他戴戒指一定很好看。
筱原奈己抿了抿唇,鑒于男朋友的手過于好看,她現在突然覺得很有必要買一雙對戒,然后再給他戴上。
在情感方面比好友敏銳不知多少倍的萊婭同學眨眨眼:“怎么不說話?難道在想戒指的事?”
筱原奈己心不在焉地應了。
萊婭一轉攻勢,突然亢奮地嘰嘰喳喳:“那我們待會兒去挑唄,回日本給那個誰一個驚喜——讓他為自己為什么沒有比女朋友先想到買戒指而感到愧疚!這樣以后你就可以更好的拿捏他了!!!讓他伺候你!!!讓他當奴隸!!!”
筱原奈己:……
她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燒。
現在的她果然不同以前一般了解萊婭了。筱原奈己想。至少剛才這番話里面的邏輯點,她是一個沒有get到。
“他剛來這邊的時候,icpo還想過挖日本公安的墻角呢,說法語學的這么快,想來有入職需求吧——結果一查那家伙是怎么入境的,心就滅了一半,再一看還和fbi有關系呢,就徹底死心了。”談及諸伏景光,萊婭·索維諾少見的嘖嘖稱奇而不是滿嘴內涵,“那家伙拿起狙擊槍完全就是另一個人……雖然他平時看著也不是什么善茬就對了。”
好歹和諸伏景光本人相處過一段時間,萊婭早就斷然這家伙雖然看起來溫和有禮,但實際的危險度max,一度擔心筱原奈己和他在一起會吃虧。
——當初雪樹酒和“蘇格蘭”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是第一個舉大旗反對的人,鑒于身為組織成員的蘇格蘭實在過于危險和難測。
雖然蘇格蘭看著好相處……但看著永遠只是看著。
而后面,即使一把掀開蘇格蘭的皮,發現底下是個板上釘釘的好人,某些早有的印象也從此遺留下來,怎么甩都甩不掉。
筱原奈己并不知道自己失聯的那兩年間,這邊發生了什么,諸伏景光又給少時的好友留下了怎樣根深蒂固的印象,只是在聽到萊婭說他“看起來也不是好人”時挑了挑眉,持中立態度。
諸伏景光“看起來”是怎么樣的——這件事是要分情況討論的。
……不過諸伏景光鎖骨上那道貫穿了半個肩膀的刀痕,也是前幾年在這邊受的。
icpo當然不可能放著人才不用,雖然諸伏景光沒有明說,但筱原奈己早就決定辦完自己的事,就把男朋友這些年在這邊參與過的事件檔案全部翻出來看一遍。
至于為什么不去問他本人……
嗯,筱原奈己承認,她和諸伏景光在某些方面上是很像的——比如筱原奈己對自身在組織里的過往緘默不言,另一個人必然也不想她知曉在分離時期,他可能遭受過的危機和險境。
既然是已經過去的事,就沒必要再提起,徒增周圍人的心驚和擔憂了……大概都是這么想的吧。
雖說直接問也能得到答案……但她偏向自己去查。這無關自我的掌握欲,僅僅是溫和的知曉而已。
組織滅亡后,許許多多有關雪樹酒的檔案也隨著散出,黑暗的、痛苦的、壓抑的、冷血的……諸伏景光知道了多少,他從來沒說。
筱原奈己也從來沒提,就像諸伏景光也清楚她這一趟來會把他過往在icpo的經歷全部過一遍、但止口不言一般。
對彼此無聲的默許,默許對方探查自己的過去,正是他們之間無言的默契。
萊婭:“反正下午沒事,干脆真的去把戒指買了吧,你的眼光一向很好,肯定比那個誰好。就他那個胡子……等等,他怎么在這里?”
萊婭驚愕的尾音讓筱原奈己腳步一頓,如有所感地往某個方向看去。
她原先在翻手上的資料單,一抬頭便看見剛才話里的主角施施然站在不遠處,眼神在觸及她的那瞬間流露出一絲笑意。
萊婭:“糟糕,我剛剛會不會太大聲了,他不會聽到了吧,那你還怎么偷偷買……不對,我說的是日語……不對!這小子也是日本人!所以他現在不應該在日本嗎!”
對啊,不應該在日本嗎。
筱原奈己停在原地,拿出手機確認了一番——記錄停在十幾個小時前,兩人分別以“有工作”的原因結束聊天。
這會時間,諸伏景光已經走近了。他神色如常地和索維諾打了聲招呼,然后把注意力落在筱原奈己身上。
筱原奈己:“你怎么來了?”
諸伏景光:“手上的事處理完,再加上好久沒見到你……就來了。”
筱原奈己嗯了一聲,低頭把手機放回口袋:“剛好想你了。”
諸伏景光笑了笑。
萊婭:……
索維諾小姐自覺礙事:“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沒辦法,她目前還沒掌握一門可以在諸伏景光面前說他壞話還不被他聽懂的語言。
……可惡!!
————
icpo的附樓——筱原奈己發現諸伏景光比她還熟悉這里,想來先前來過幾次——又想到對方一個無證非己的人員出現在國際刑警的據點,竟然比大多數自己人還要從容。
好像他才是icpo自己的人,而邊上的是初來乍到的別國搜查官——
她有些好奇:“你之前拿過臨時的人員證嗎?”
諸伏景光:“算是吧…等一下。”
筱原奈己按照他的話停下來,眼里的問號還沒來得及打出,就看到他手里出現了一串眼熟的紅耳墜。
知曉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于是她稍微撩起頭發,側了一下頭,順著男朋友的意思,好讓他幫她把耳墜掛上。
諸伏景光垂下眼,動作很輕,“幾年沒戴了,會不習慣嗎?”
筱原奈己眨眨眼,右耳處好像有些微妙的失重感,又感覺到諸伏景光的手指在戴完耳墜后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耳垂,這才離開。
她把撩起一側的長發放下,認真評估了一下才回道:“可能需要花點時間才能重新習慣……對了,你和我去一個地方。”
筱原奈己,一款說要做什么就要做什么行動力max型人,拉著他的手就走。
——買戒指!給他套上!
而不遠處扒墻角的萊婭扒拉了一下不死心的搭訕人,“死心吧你們。”
看到兩人已然走遠的背影,她轉而又忒了一聲,罵罵咧咧道:“好心機一男的,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給人戴耳墜,這里面什么意思?宣示主權罷了!!也就在ara眼里是個白餡的——愛情的蒙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