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月老師的第一節(jié)課是格斗課,而這恰恰是夏油杰最不擔(dān)心的一門課程。
畢竟,他的青梅竹馬從小體術(shù)就十分出色,盡管他不明白為什么。
然而,其他人卻持有不同看法。
現(xiàn)在離她上課還有十五分鐘。
在一片質(zhì)疑和擔(dān)憂的嘈雜聲中,海月遙面無波瀾地踢起一粒石子,身形一扭,借勢將石子踢出,其速之快,猶如子彈。
它掠過噓聲最響的五條悟身旁,最終深深嵌入操場邊的一棵樹內(nèi)。
伴隨著樹木轟然倒下的聲音,她以一貫的冷淡語調(diào)說道:“沒問題。”
“啊!完蛋了!”
五條悟猛地深吸一口氣,夸張地高呼,手指直指那棵轟然倒塌的樹。
“那可是夜蛾校長的愛樹!”他強(qiáng)調(diào)道。
原本就呆呆的小海月老師瞬間僵住了。
“夜蛾校長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五條悟繼續(xù)添油加醋,“這下可怎么辦……”
“杰,是真的嗎?”她轉(zhuǎn)向自己長大后的幼馴染,眼中滿是求助。
黑心的夏油杰瞥了眼一旁擠眉弄眼的五條悟,再看向滿含期待的小海月。
“嗯,是真的……”他沉重地點頭,假裝痛心疾首。
人渣們。家入硝子冷眼看著兩個同期。
小海月稍作猶豫,便啪嗒啪嗒地跑向那棵倒下的樹,蹲下身子,竟一把將樹抱起,穩(wěn)穩(wěn)地靠在斷口處。
隨后,她一手扶住樹干,防止其倒下,另一手則忙碌地纏繞著寬膠帶,如同永不停止的旋轉(zhuǎn)木馬,一圈又一圈,直至接縫處被厚厚的膠帶緊緊包裹。
完成這一切后,她小心翼翼松開手,樹雖搖搖欲墜,卻奇跡般地維持了原狀。
小海月長舒一口氣,仿佛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wù),抬手擦拭著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不,這樣完全不行吧!眾人心想。
就像驗證眾人的想法,一陣風(fēng)吹過,樹又不甘地倒下,像是被牧師拉到1血又被小怪一棒槌擦破血皮的戰(zhàn)士。
海月遙呆滯地望著那棵樹,如同闖禍后手足無措的孩子,不,她確實就是那樣。
正當(dāng)夏油杰打算安撫她時,海月遙突然從某處取出眼藥水,滴入眼中,多余的液體順著眼角滑落。
哭泣版·小海月(偽)完成!
“校長室怎么走?”她踢了一腳一旁看熱鬧的五條悟,語氣淡然。
他戲謔道:“喲,打算裝可憐求情?”
“上了年紀(jì)的人類會比較心疼幼崽。”海月遙掛著虛假的淚珠,面無表情地狡辯,“我這么可愛,夜蛾校長一定會原諒我的。”
這究竟是自大還是自知之明呢?
五條悟決定打消她的囂張氣焰。
“夜蛾校長可不吃這套,他是個心眼小又吝嗇的大叔。”他這么說著,又岔開腿蹲在她跟前,嬉皮笑臉地弄亂了夏油杰為她細(xì)心打理的發(fā)辮,“如果你求我,我就替你求情,順道幫你賠償,怎么樣?”
他手中把玩著一張黑卡,在她眼前快速晃動,手指靈活得令人眼花繚亂。
結(jié)果出乎他的意料,小海月幾乎沒有片刻猶豫:“求你了,大叔。”
“大叔?!”五條悟摘下眼罩,一臉難以置信,“你看看我這張臉,叫我大叔?!”
小海月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的白毛,最終小心翼翼地試探說了一句:“……爺爺?”
超級加輩!
在白毛教師要生吃小孩前,她跑到夏油杰身前,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們是不是得賠償損失?”她問。
“恐怕是這樣。”黑心狐貍微笑著點頭確認(rèn)
這一點他倒是沒騙她。學(xué)生時代闖下的禍,多由學(xué)校承擔(dān)修復(fù)費用,但成為教師后,則需全額自付賠償。
“這樣啊……”海月遙低語,隨后陷入短暫的沉默。她依依不舍地取下自己的項鏈,將上面的藍(lán)寶石戒指放入夏油杰掌心。
“先把它當(dāng)了吧……這枚戒指有特殊功能,應(yīng)該能換到不少錢……我們先還債……”
“雖、雖然……這是奶奶的遺物……”她未敢抬頭,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地。
“等、等我掙到錢,一定會把它贖回來的……”
她的聲音在末尾微微顫抖,似乎帶著哽咽。由于低頭,她的神情難以辨清,但雙手緊攥衣擺,不安地糾結(jié)成結(jié)。
完了,玩笑開大了……
譴責(zé)的目光如針刺般落在兩名不良男教師身上。
從小到大就沒見海月遙哭過幾次的夏油杰更是慌忙地蹲下身。
小遙以前是這個性格嗎?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但眼前緊迫的是安撫哭泣的孩子。
“我們不需要賣掉戒指。”他溫柔地為小海月重新戴上項鏈,將她緊緊抱入懷中,輕拍她的背,安慰小朋友。
“可、可是……”她聲音中帶著顫抖。
“對不起,小遙……我之前騙了你。”
感受到孩子緊緊抱住自己的脖子,依偎在肩頭,夏油杰心中的愧疚更甚。
“其實并沒有破產(chǎn),不需要典當(dāng),你也不用去上課。這幾天,小遙只需盡情玩,想要什么都可以。”
“杰騙了我,杰騙了我……”海月遙仿佛未聽見他的解釋,反復(fù)呢喃。
“對不起……”夏油杰感覺到衣領(lǐng)被淚水浸濕,心疼不已。
按常理,此時應(yīng)有旁人上前安慰孩子,或至少對夏油杰有所責(zé)備,但現(xiàn)場卻一片靜默。
因為……
在怪劉海看不見的背部,小海月正面無表情地用眼藥水在他的衣領(lǐng)上制造人工“眼淚”。
至于剛剛落到地上的淚水?
那自然也是先前滴的眼藥水。她的演技可沒有那么好,只能低頭眨眼,讓它緩緩滑落。
“明明我那么努力,明明不喜歡和杰以外的人說話……”她繼續(xù)用毫無起伏的語氣念臺詞。
無人戳穿海月遙的把戲,尤其是家入硝子,她悄然走到夏油杰身后,開始錄像。
“騙人的是小狗……”
“真的很抱歉,小遙……”這是不明真相的夏油杰。
“杰是小狗。”
“好吧,好吧,我是小狗。”他無奈應(yīng)承。
“……那小狗是不是該‘汪’兩聲呢?”
這……夏油杰頓時語塞。
“算了。”
海月遙掙開他的懷抱,就在夏油杰誤以為她生氣,準(zhǔn)備說些什么的時候,她看著他,倒退著走,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之前藏在袖中的錄音筆。
輕輕一按,錄音筆中傳出夏油杰的聲音:“我是小狗。”
“錄到這個就足夠了。”她滿意地說。
完全被耍了。
還是被他那年僅八歲的青梅給耍了。
這一刻,夏油杰腦海里閃過那些被他壓箱底的記憶:
小學(xué)當(dāng)番時,她假裝不懂日語,讓自己成了她的“點讀機(jī)”,一字一句地為她介紹;
探險廢棄大樓時,她刻意用陰森的語調(diào)講鬼故事,來嚇自己;
因為找不到他,就故意去廣播站,假裝他的媽媽,滿廣場回蕩著“夏油杰小朋友”……
糟糕,小時候被她耍的記憶像是潮水般涌上來,數(shù)不勝數(shù)。
確實,無助地哭絕對不是她的作風(fēng)。
夏油杰凝視著海月遙那惡魔般的笑容。
對味了。
“是杰和白毛大叔先騙我的。”她邊說邊將錄音筆隨意揣入兜里,“所以,我這么做沒錯。”
白毛大叔·五條悟:???
而且,杰也太好騙了,果然上了年紀(jì)的人類更容易心疼幼崽。海月遙心想。明明小時候的杰還會猶豫,難道說,是越長大越單純了?
注視著夏油杰那復(fù)雜的神色,她內(nèi)心涌動著愉悅的情緒,甚至萌生了想要進(jìn)一步“煽風(fēng)點火”的念頭。
“仔細(xì)一看就明白了,這些樹下的泥土不一樣,新土與陳土的差異顯而易見。”海月遙說著,托著下頜,“此外,一路過來,教學(xué)樓、操場,處處留有修補的痕跡。”
這很好理解,畢竟這里是以培養(yǎng)咒術(shù)師為目的的高專。
校長的愛樹?不如說是學(xué)校的消耗品。
“至于杰最開始說的破產(chǎn),自然也是無稽之談。”她摩挲著自己的項鏈,“如果真的到了那樣的困境,我的戒指里不應(yīng)該有這么多無用的收藏品。”
“而且我也不會因為錢就來當(dāng)教師。”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小遙,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嗎?”夏油杰遲疑地反問道。
“是。”她看著他神色變幻,心情愉悅地承認(rèn),“我故意的。”
故意裝作相信了他那套說辭。
那么,他們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了嗎?剛剛還義憤填膺地注視著兩位“不良教師”的眾人心中暗自思量。
話說,這真的是八歲嗎?
感覺過于聰明,也過于惡劣了。
“還有……”她突然想起什么,“杰說結(jié)婚的事,也是騙我的吧?”
眾人:不!這一點是真的!
小海月眉頭緊鎖,困惑地說:“我不明白,杰為什么要撒這種顯而易見的謊……”
“怎么想,也不可能對一起長大的朋友產(chǎn)生那種念頭吧?”她搓了搓手臂,“真是,想想都讓人……呃,不適?”
“太變態(tài)了。”她補充道。
別說了!夏油老師看起來快碎了!
你們可是學(xué)校里公認(rèn)的純愛夫妻楷模啊!
隨著她的每一句話,夏油杰的背影似乎又彎了幾分。
最慘的一點,莫過于被小時候的老婆斬釘截鐵說兩人絕對不會在一起,甚至表示惡心。
夏油杰,28歲,不安詳?shù)厝ナ懒恕?br />
海月遙也察覺到了夏油杰的低落,她仔細(xì)端詳他的表情,隨后跑到他面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杰,你怎么了?”
“沒事哦。”他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目光落在那雙清澈的藍(lán)色眼眸上。
“……”
她沉默不語,注視著夏油杰,仿佛要從那雙紫色雙眼中看出世界真理。
“蹲下。”海月遙簡短地命令道。
夏油杰不明所以,但仍順從地蹲下。
“手。”她再次發(fā)出指令。
夏油杰:……
剛剛還說他是小狗,難道現(xiàn)在真要把他當(dāng)作狗來馴服嗎?
盡管如此,他還是伸出了手。
海月遙張開手掌,一枚與他款式相同的戒指瞬間出現(xiàn)在她的掌心。
“我剛剛是騙你的。”
她借著光線仔細(xì)端詳著戒指。
“我剛有記憶,就看見了這枚戒指。根據(jù)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不可能有人在我未察覺的情況下將它戴在我手上。”
本來是準(zhǔn)備直接給夏油杰的,誰知道他一開口就準(zhǔn)備騙她。
“另外,我在辦公室的學(xué)生名單上確實看到了姓海月的學(xué)生。”她語氣平和地補充道。
她推測,那六個孩子大概也是被收養(yǎng)的,但這一點沒必要強(qiáng)調(diào)。
“結(jié)婚是真的,孩子也是真的。”她平靜地說出最終結(jié)論。
“但我現(xiàn)在只有八歲。”海月遙睜著眼開始裝嫩。“說實話,對于喜歡或愛之類的情感,我也不太懂。”
她將戒指輕輕放在夏油杰的掌心。
“所以,等一切恢復(fù)原狀后,你再替她戴上它吧。這次,可別再弄丟了。”
夏油杰敏銳地捕捉到小海月對原本自己的代詞——“她”。
她像是安慰小時候的他一樣,又塞了把糖在他的手心,透明的輻射糖紙在陽光下閃著璀璨的光。
小海月隨后捧起他的臉,眼神中滿是認(rèn)真:“如果她和我的性格差不多的話,那你的小遙一定是非常喜歡你,才會和你結(jié)婚的。”
“所以杰不需要因為我剛剛的話傷心。”小海月問道,“你明白了嗎?”
“嗯,我明白……”夏油杰的眼眸彎成了月牙,溫柔的笑意如云似霧,暈染成郁紫色,“我再明白不過了……謝謝,小小遙。”
既然她否認(rèn)了“小遙”這個身份,夏油杰也換了稱呼。
本來還在錄像的家入硝子在想要不要掐掉這一段,說實話,她已經(jīng)忍了這對十多年了,但有時候還是覺得牙酸。
海月遙沒想太多,矜持地點頭,隨后走到家入硝子面前:“請問,校長室該怎么走?”
“樹的事你不用賠,記在夏油賬上就好。”家入硝子收起手機(jī),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要是這課不想上,就推給五條吧。”
誰讓這兩個人渣騙小孩,一個被揍,一個上課吧。她毫無慈悲之心,忽略了背景中五條悟大呼“不公平”的聲音。
“不,不是這件事。”小海月面色凝重,從口袋中取出錄音筆,輕輕一按。
錄音中,先是五條悟幸災(zāi)樂禍的聲音:“夜蛾校長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這下可怎么辦……”
緊接著是小海月的聲音:“杰,是真的嗎?”
夏油杰的回答清晰可聞:“嗯,是真的。”
夜蛾校長小心眼與否,海月遙不知道。
但她的確小心眼。
家入硝子非常欣賞她這一點,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另外兩個同期,并告知了校長室的位置。
“如果還不清楚,我現(xiàn)在就能領(lǐng)你去。”顯然硝子也是芝麻餡的。
小海月?lián)u了搖頭,婉拒了這個提議。
“我會繼續(xù)上課的。”她平靜地說道。
家入硝子挑眉:“夏油之前已經(jīng)承認(rèn)他是騙你了。”
“不管是不是變小,這都是我的責(zé)任。”海月遙說著理由,同時徑直走向那棵倒下的樹。
“我不會因為錢來當(dāng)教師。那未來的我,應(yīng)該是在他們身上發(fā)現(xiàn)了某種價值或潛力,才會選擇教他們。”
說話間,如同之前那樣,她輕而易舉地將樹干扶正。
但這次,海月遙并沒有纏繞膠帶。
她手心泛起波紋,一股太陽般的能量注入樹中。在眾人的注視下,樹木嚴(yán)絲合縫地恢復(fù)了原狀,而剩余的能量也并未浪費。
盡管已至暮夏,那棵早已翠綠的櫻花樹竟再次綻放。清風(fēng)徐來,花瓣紛飛,宛如一場獨屬于她的櫻花雨。
櫻花的粉色柔和了她精致的眉眼,唯有那雙清澈的藍(lán)眸依舊明亮可見。
歲月靜好。
然而,一陣突兀的鈴聲驟然響起,將這份夢幻拉回現(xiàn)實。
“時間剛好。”
在櫻花雨中,女孩輕聲自語,隨后緩緩走向?qū)W生們。
“好了,大家,是授課時間。”
夏油老師以前一定暗戀海月老師。
或許是櫻花的緣故,學(xué)生們迷迷糊糊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