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突變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車子發出的聲響就吸引了一批緊跟在車后的喪尸,在開槍打死幾批后也算是暫時拉開了距離。
再加上路途遙遠,車速加快的同時也讓一些喪尸放棄了追趕。
果然不管什么品種都有偷懶的存在。
在小孩掉下去的瞬間,堅持追來又或者是正巧在這附近的喪尸惡狗撲食般突然沖上前來想要享用美食。
“砰砰砰——!”
幾槍解決了最近的幾個喪尸,薛察提槍開門:“停車!”
看著老大要下車,司機踩著急剎也掏出了槍打退附近靠近的喪尸。
頭頂的異獸還在試圖捕捉看中的食物,林工臉都被抓出幾道血痕,皮開肉綻,耳邊又傳來幾聲槍響,被打中要害的巨鷹發出尖銳鳴叫,最后也不得不放棄他。
黃茹掉下車時車沒來得及停,額頭給磕破了一條口子,正往下滴血。
她剛從地上爬起來,一只瘦弱的喪尸不知何時躲過的槍子朝著她沖了過來,黃茹被嚇得六神無主,站在那一動不敢動。
眼看著就要撲上來,耳邊突然響起兩道槍聲,薛察繞了過來又補了一槍。
那喪尸直挺挺地倒在她鞋邊,小孩被嚇得叫出了聲。
在皮卡停下的瞬間,老黃就使喚著并不強壯的身體翻了出去,只是他沒做過這樣的事顯得尤為笨拙,翻下去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卻也顧不得腳疼,在混亂中抓住了黃茹的手,將人緊緊抱住。
“沒事了沒事了……”
薛察手中的槍管還冒著煙,看父女兩人站在那忘記動彈一般,面沉如水地喊道:“上車!”
老黃才清醒過來一樣自說自話:“對,要上車……”
姜暮往后掃了一眼,周圍的喪尸沒再靠近,倒是給他們爭取了不少時間。
“把手給我!”車上的人彎下腰朝他們伸出了手。
老黃年紀不小了,他彎下腰去托舉著孩子的手臂試圖將人帶上去,車上的人也準備接——
電光火石間,黃茹感覺腳下被什么東西抓住,低頭看去,卻是一雙干枯青色的手。
黃茹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她絕望地望著老黃憨厚滄桑的面龐,腳下一緊,身體猛地被往下扯去。
喪尸的血盆大口咬住了女孩的腳踝,細瘦的小腿處瞬間鮮血淋漓。
懷里的孩子突然消失令老黃產生一瞬間的茫然,懷里的溫度還未消散,耳邊已然傳來了女兒的叫喊。
“爸爸——!”
腳下的孩子滿臉淚水,雙手抓著他的褲腳努力往外爬,而在車下還有一只不知道什么爬過來的喪尸兇狠地咬住了她的腿不放。
恐懼、絕望襲上心頭,他大腦一片空白,想也不想抓住了黃茹的手往上拖,卻根本動搖不了喪尸啃噬的力氣。
耳邊傳來女兒的尖叫,她應該是在被拉扯之間痛得喊出了聲。
他看著一點點長大的孩子……
此刻哭的撕心裂肺,而他連將她救回來的力氣都沒有。
老黃鼻頭紅了,想放手又咬緊了牙。
眼前的景象被水霧掩蓋,他嘴唇哆嗦著,彎下腰看到了那只喪尸的臉。
因為孩子和喪尸待在車底不好開槍,有人去拿刀。
只會埋頭待在實驗室里的普通男人連雞都沒殺過,他胡亂擦了一把臉,低聲安慰著:“茹茹別怕……”
說著,赤手空拳地捏住了喪尸的臉用力將手指戳進了他的眼睛里。
喪尸的痛感并不強,但是在失去視力的片刻他有片刻的放松。老黃的手臂止不住地發顫,他并沒有就此罷手。
操控精密儀器的雙手用盡力氣掰開了喪尸的牙,鮮血染滿了掌心,沿著手臂流入衣袖中。
男人紅著眼將自己的孩子從喪尸口中救了出來。
薛察沉默地把槍放在他手邊。
眾人靜謐,緊密的槍聲將一位父親的憤怒發泄出來,姜滿被吵醒,揉著眼睛去看周圍:“怎么了爸爸?”
姜暮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在那個曾經并不被他放在眼里的男人身上。
老黃沒什么本事,甚至將孩子也養得瘦弱不堪,卻在此刻讓姜暮同頻感受到了對方的憤怒和悲鳴。
黃茹被老黃抱在懷里,望著孩子腿上的傷口想碰又沒碰,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孩子身上,抬手給孩子擦了臉上的淚:“爸爸對不起你。”
黃茹眼睛都哭紅了,吸著鼻子回抱住爸爸:“茹茹不痛了,爸爸。”
經歷過末世的人都知道,被喪尸咬了之后這個人徹底沒救了,她會被感染成喪尸,站在了他們的對面陣營。
但現在誰也沒說話。
老黃摘下眼鏡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望著薛察扯出一抹笑:“謝謝你愿意送我到這里,不過你們還能給我一把槍嗎,兩發子彈就行。”
他的意思薛察懂了,男人半晌沒動。
姜滿從爸爸身上坐起來,隱約看到了黃茹的爸爸坐在地上,開始探頭探腦:“咦?茹茹呢?”
這一次依舊沒人跟她說話。
她大聲呼喚著自己的朋友:“茹茹!你在哪呢?”
黃茹從爸爸懷里探出了小腦袋,盡管眼里還包著淚但依舊笑著向姜滿揮手示意:“滿滿!我在這呢!”
“你怎么跑下去玩了呀?”姜滿睡飽了,試圖從爸爸懷里跳下去找朋友玩。
姜暮扣住她的腰沒讓她下去。
“爸爸?”姜滿試了好幾次沒能成功,仰頭看著姜暮試圖找出原因來,“茹茹還在等我呢,爸爸我要下去。”
姜暮依舊沒放手。
薛察從開車的隊員那拿了一把槍放在了老黃的手邊,里面滿滿的子彈。
老黃道了謝,聽到姜滿一直要下去的鬧騰回頭喊了一聲滿滿。
姜滿果然停住了動作,朝著老黃看去。
“叔叔要帶著茹茹去別的地方了,以后不能在一起玩了。”男人深深吐出一口氣,低頭同女兒說話,“茹茹,和滿滿再見。”
成年人口中的的永別披著童話般的假象。
黃茹不知道爸爸帶著自己要去哪,但還是很聽話地朝著姜滿揮手:“滿滿,以后我們再一起玩!”
和朋友的分別讓小孩也變得多愁善感,姜滿癟了癟嘴,要哭不哭地問:“什么時候?”
她重復了一遍:“什么時候再一起玩?”
黃茹求助得看向爸爸,老黃笑著流淚:“或許還要很久,但是滿滿會記得茹茹嗎?”
“會的!”滿滿握拳給出了自己的承諾。
“我也會記得滿滿的。”她笑著朝著姜滿揮手,臉上的笑容僵住,身體控制不住地抽搐了起來。
茹茹是個愛漂亮的小姑娘,作為父親,老黃將她死死抱在懷里遮掩著孩子變異的模樣。
皮卡的引擎聲漸遠,在滿滿的揮手中,他握緊了手里的槍。
男人滿臉都是淚,耳邊孩子的聲音已經變成了嘶吼,他將槍口對準了孩子的腦袋時已經泣不成聲:“茹茹不怕,爸爸會一直陪著你的。”
車輛開了沒多久,身后傳來兩道槍聲的回響。
薛察咬碎了嘴里的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此刻,被鷹抓了臉的林工窩在車后一動不動。臉上的疼痛一陣又一陣,抬頭時對上的一道略顯冷漠的視線。
林工又低下頭去,強忍著痛意在車上搖搖晃晃,只要到了海島就好了。
他這么安慰著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
“到了。”
有人出聲,皮卡剎車停在了一片高墻外,姜滿抬頭看見有人站在高墻上拿槍對準他們。
“爸爸你看。”姜滿指著那人給姜暮看,新環境帶來的新鮮感讓她暫時從和朋友分離的難過中脫離了出來。
姜暮瞇著眼打量了周圍,他們正處于海島邊緣,高墻內他隱約瞥見了船的桅桿尖。
薛察下了車敲擊著墻壁:“第三小隊搜尋物資回來了,還帶了幾個幸存者。”
同里面的人又嘀咕了一會兒,高墻外才顯現出一道剛好能容納皮卡通過的大門,薛察重新上車,一行人開著車進了所謂的海島基地。
兩排扛著槍的人守在一旁,薛察率先下了車,頭也不回地吩咐其他人:“所有人下車接受檢查。”
姜暮抱著姜滿下了車。
薛察脫下外套讓人檢查了一番,看著姜暮抱著孩子站在那不動沒忍住將人拽過來:“過來這里。”
看到是個小孩,頭上還扎著小花苞頭愣了一下。隨即向后揮手:“找阿涼過來。”
那人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一個高挑女人走過來:“怎么?有什么好東西給我?”
男人指了指姜暮懷里的孩子:“你來。”
被叫阿涼的女人也是驚訝了一下,這么小的孩子少見,更別說這么肉嘟嘟的孩子。
“來姐姐這里。”她朝著姜暮伸出手去。
黑發男人瞥了她一眼,不給。
薛察拍著姜暮的肩膀:“兄弟,她是要檢查小孩有沒有傷口,動作快點還能趕上晚飯。”
姜滿好奇地盯著薛察,見他終于摘下了臉上的面巾哇了一聲,又問道:“晚飯吃什么?”
薛察逗弄她:“你爸爸如果動作快點,可能還吃得上面條。”
滿滿好久沒吃面條了,她主動地朝著阿涼伸出手要抱,回頭叮囑爸爸:“吃面條。”
聽著童言童語的阿涼笑出聲,這一次伸手時姜暮松開了手。
阿涼捏著小孩軟軟的胳膊有些愛不釋手,姜暮抱走孩子時冷眼瞥了一眼女人。
“走了走了,吃飯。”薛察招呼著眾人往里走。
林工渾身是傷,眼看著一群人要走也想跟過去時被人攔住了。
“我沒事!”他漲紅著脖子試圖越過去,跟隨大部隊。
“你一身的傷說沒事?”男人冷酷地將人往禁閉室一推,“在里面待上一晚上再說吧。”
海島基地這么多人,雖說喪尸病毒感染后五分鐘內就會變異,但這人身上這么多新傷,他可不敢輕易讓他進去。
關門前,那人給塞了一塊面包進去:“吃吧。”
林工壓下眼底的陰郁接了過去。
等到薛察帶他們繞出去后,眼前出現的是停靠在海邊的巨船。
原來這就是海島基地。
“雖然在海上,海底已經用了防護欄,我們還有特質的聲波阻攔異獸的靠近,所以啊……”薛察帶著他們上了船,“安心住著吧。”
這里也就剩下姜暮父女兩人,姜暮不回,姜滿聽不懂,拍著肚子問面條在哪里。
薛察一時失笑:“餓不著你。”
帶著他們下到輪船的負二層,視野里都是固定的餐桌,周圍彌漫著食物的香氣。
薛察帶著父女倆來到一個窗口前,拿出口袋里的東西遞過去:“老韓,來三碗面。”
窗口內穿著白色廚師服的男人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回來,吃屁。”
這樣的場景仿佛回到了末世之前。
姜滿笑起來,跟著學:“吃屁!”
薛察:“……老韓,有孩子呢!”
姜暮冷冷看著廚師,窗口里的男人終于發現了姜滿的存在。
眼睛一睜湊過來仔細打量:“還真是個孩子。”
他也不說別的,轉頭就炒了一大碗面端出來,上面還煎了個香噴噴的蛋:“這是給孩子的,你不準吃。”
薛察打馬哈哈:“我又不跟小孩搶東西。”
姜暮也不說話,端著碗抱著姜滿獨自坐在角落里,給姜滿遞了筷子讓她吃。
姜滿還不太會用,夾了半天也沒夾起來。
她扭頭瞪著大眼睛望著姜暮,眼里的渴望都要流出來了。
姜暮:……他是喪尸他會用筷子嗎
修長的手指捏住了兩根筷子,往面條里一插再夾起,唯一一根面條從筷子里溜走了。
姜滿也不說話,就皺著小眉頭看著爸爸。
爸爸好像變笨了,筷子都不會用。
這個時候薛察端著面自來熟地坐在兩人對面:“怎么不吃?”
姜暮看著對面的人靈活地使用筷子夾起面條往嘴里塞,他看了兩遍再次夾起,這一次終于成功了。
姜滿嘬著面條腮幫一鼓一鼓的。
薛察很想去戳,然后在姜暮寒冰般的眼神下掐滅了想法。
“薛醫生,今天吃點什么?”剛剛還對著薛察愛理不理的老韓臉上掛著笑,看向窗口外一身白大褂的女人。
瓜子臉,鼻尖上生著一顆紅痣,長發隨意地扎在腦后,一眼看過去是很溫和的人。
“和昨天一樣。”薛嬙笑了笑,突然聽到身后傳來小孩的笑聲。
一回頭,肉嘟嘟的孩子正嚼著面條,開心地搖頭晃腦。
女人彎唇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