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尋找
冬日的云城, 寒風(fēng)刺骨。
西市基地。
為首的男人吹著保溫杯上的茶葉,輕嘬了一口。
而站在他身前的一身血污的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短發(fā)女人坐在下位, 她轉(zhuǎn)動著手里的筆, 心不在焉地看著紙上寫下的內(nèi)容——
喪尸進(jìn)化、成功融入人類基地;養(yǎng)著一個人類孩子……
這樣的句子寫下來都令人發(fā)笑。
但那個男人的表情并不像是說謊。
“曹玉。”主位上的男人突然發(fā)話, 短發(fā)女人恭敬仰頭, “首領(lǐng)。”
“給他安排一個住處, 先把衣服換了吧, 再帶他去吃點東西。”
這話一出,林工臉上的笑容就沒下來過。
他知道這一次他賭對了, 在西市基地有這樣的待遇也不枉他膽戰(zhàn)心驚躲避喪尸的攻擊。
“多謝首領(lǐng)多謝首領(lǐng)!”林工重重鞠著躬, 隨后又看向曹玉。
短發(fā)女人臉上帶著笑, 率先走在他前面:“走吧, 我?guī)闳ナ煜ひ幌隆!?br />
林工連連應(yīng)下,順從地跟在曹玉身后。
林工一身行頭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過身邊跟著曹玉,靠賣消息才進(jìn)入基地的心虛膽怯也發(fā)生了變質(zhì),他的心跳很快, 大著膽子繃緊臉回看過去。
“聽說那個喪尸身邊帶著個孩子?”曹玉又重復(fù)了一遍,身側(cè)的林工才恍然般反應(yīng)了一會兒, 隨即用力點頭, “是個人類孩子, 很……”
他的話突然停滯,眼前出現(xiàn)那張可愛天真的面龐也說不出違心的話來。
“很可愛。”林工握了握拳補充一句,“她是喪尸的孩子。”
女人腳步頓了頓, 眼中興味明顯:“居然因為情感而抑制住了喪尸的本能嗎?有點意思。”
林工不清楚,但是每次路過都能看到姜暮守在姜滿的身邊。
那個孩子總是白白胖胖的, 喪尸給她吃最精細(xì)的飯,給她最好的庇護(hù),他將人類孩子養(yǎng)得很好。
“不過去哪里找到他們,這是個問題。”曹玉走到一棟小公寓前,掏出口袋里的鑰匙丟到了林工的手里。
“305,你的房號。”曹玉似乎沒有上去的打算,“收拾完自己后就去吃頓飯,好好睡一覺,剩下的事情,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喊你的。”
高挑的背影逐漸遠(yuǎn)去,林工握緊了手中的鑰匙上了樓。
西市基地突然派出了最精銳的兩隊人出去。
誰也不知道這次的任務(wù)是什么。
坐在副駕駛上的女人咬著牙簽看向車外,后座上的男生好奇心重,探過頭去問隊長:“齊姐,我們這次到底做的什么任務(wù)啊,需要這么保密?”
女人手掌上的劃痕清晰可見,一道又一道,沒愈合的傷口透出粉色的內(nèi)里,偏偏她像個沒事人一樣,按住男人的腦袋推了回去:“不該問的別問,要做什么我會告訴你的,小白。”
“什么嘛……”被叫做小白的男生到底對隊長的能力發(fā)憷,小聲嘀咕后不再說話。
車開了一天才到達(dá)了目的地。
下了車,幾人解決了附近的喪尸,開始走向目的地。
“醫(yī)院?”小白嘰嘰喳喳地又湊過去問,“齊姐,難道這個醫(yī)院里有特效藥嗎?”
不然這么大老遠(yuǎn)來到這里干什么?
“搜。”鄔蕓齊掏出手里的照片給幾人看了一遍,挑了挑下巴示意幾人跟上,“找這兩個人。”
照片并不高清,周圍環(huán)境并不算明亮,看起來像是某個攝像頭拍下的照片。
雖然拍得不算清楚,但是一旦碰到,根據(jù)外型和大概模樣也能辨別出來。
“哦不對……”鄔蕓齊的指尖落在照片上抱著孩子的男人身上,“這個是喪尸,要小心點。”
“喪尸?”小白將臉湊過去看也沒看出這個人和人類的區(qū)別,心里一陣發(fā)毛,“現(xiàn)在的喪尸已經(jīng)進(jìn)化成這樣了嗎?”
鄔蕓齊顯然不是很想現(xiàn)在回答他的問題:“一人一個方向,今天的任務(wù)就是這里了。”
話音剛落,幾人也開始動身。
鄔蕓齊仰頭看向這棟早已被爬山虎占據(jù)的建筑,抬步往里走去。
等到幾人再次匯合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了。
每個人身上多少都沾上了喪尸的血,見到鄔蕓齊都搖頭。
沒看到人。
“休息一晚上,明天繼續(xù)。”女人一發(fā)話,幾人也不廢話,跑回車?yán)铮终伊藗隱蔽的地方瞇了一覺。
第二天又在附近搜尋了一圈,還是沒看到人。
小白忍不住開口:“齊姐,這跟大海撈針有什么區(qū)別啊。”
另一隊去了另一個方向蹲守,他們都只能靠著林工的消息去蹲人,但顯然這就是一個需要耐力的工作。
“這個任務(wù)至關(guān)重要,事關(guān)我們的未來。”鄔蕓齊沒多少廢話,她接到的任務(wù)就是找到這兩人的蹤跡,如今過去了兩天依舊沒有頭緒,她必須要冷靜下來重新整理思緒找到蛛絲馬跡才行。
喪尸既然出現(xiàn)在醫(yī)院,那肯定是要找有用的東西,不是找藥就是找喪尸的食物——按照林工的說法,那個偽裝人類的喪尸并沒有咬過人。
那他們的住所離這里,或許并不遠(yuǎn)。
但周圍的建筑多得可怕。
如果她是喪尸,剛從人類基地里出去……還帶著一個孩子……
鄔蕓齊抬頭看向了遠(yuǎn)處的山。
樹葉凋零,但依舊什么也看不清。
要賭一把嗎?
鄔蕓齊看向隊員,他們正在等她的發(fā)話。
“齊姐?”
“先蹲守。”鄔蕓齊沉著開口。
另一隊人同樣將視線放在了山上——
那座山只有一條上山的小路,一行人只能放下了車開始登山。
只是沒想到他們走了十分鐘路就沒了。
這座山很陡很峭,還有野獸時不時的攻擊。其中一人還一腳踩空差點墜下以前留下的陷阱里。
還好有人眼疾手快抓了他一把,才沒讓他受傷。
“注意點。”
青年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陷阱下的尖竹子,連忙附和:“我會小心的。”
……
灶臺旁,男人正用鍋鏟攪動著鍋里粘稠的東西。
小孩趴在旁邊眼睛也不眨地盯著,從鍋里透出的甜香讓她止不住的咽口水。
“爸爸好了嗎?”她數(shù)了三次手指頭了,鍋里的東西還沒好。
姜暮用筷子沾了一點放在涼水里冷卻,再拿出來時筷子上的糖已經(jīng)凝固,他才回了一句:“好了。”
姜滿立馬端著自己叉好的小野果遞過去:“冰糖果果~”
姜暮手又快又穩(wěn),將水果往熬好的糖里一裹,擱在盤子里冷卻。
一串又一串,姜滿手癢也要試試,姜暮把孩子抱起來湊到鍋邊讓她卷了兩串,小孩高興得不行。
十分鐘下來,十幾串冰糖果子弄好了。
姜滿拉著爸爸坐在院子里拿著剛做好的“冰糖葫蘆”開始啃起來。
小孩的牙小小的,啃了一顆牙就有些酸了。
姜滿只好歇一歇,然后繼續(xù)啃。
等到她啃完了兩串,臉上都沾染上了糖漿,像個小花貓臉上多了幾道胡須。
姜暮給她擦了擦,聽到了什么動靜一般突然看向了門外。
他瞥了一眼姜滿頭上的枝條,小蓮仿佛意會到了一般分化出另一條枝蔓往外游去。
它在草叢里穿梭著,也不知道游了多久終于看到了來訪者。
那是四個年輕人,而且都是異能者。
它立即跑了回去。
幾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黑了。
他們決定先原地休息。
男人喝水時頭發(fā)被風(fēng)吹拂起來,當(dāng)放下水杯時心一緊,猛地朝右邊望去。
漆黑的樹林里多了一道身影,高挑修長,一身黑衣仿佛同黑夜融為一體。
“戒備!”為首的男人高聲喝道。
幾人也顧不得休息,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還是起身防備地看向周圍。
又是一陣?yán)滹L(fēng)拂過。
青年眨眼的瞬間,一只冰冷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重重甩下了山。
另外三人雖然戒備起來了,異能也不停地往姜暮身上丟去。
男人像是影子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幾人不僅沒傷到姜暮,還以同樣的結(jié)果被丟下了山。
鄔蕓齊蹲守了一天,得到了另一隊全軍覆沒的消息。
他們死在了山腳下,似乎是在受傷的情況下遭到了喪尸群攻擊。
一個都沒活下來。
鄔蕓齊望著那座山,終于按捺不住了。
她看向身旁的小白:“帶無人機了嗎?”
……
一幢高高.聳立的建筑擋住了外面肆虐的冷風(fēng),將小孩牢牢地保護(hù)在城堡里。
城堡里有中式建筑,屋頂是紅瓦的,下雨時能聆聽雨滴滴落在地上時的自然節(jié)拍;窗戶是結(jié)實透亮的,圓圓的一大扇能賞月看景;后院圍著一處溫泉池,在冬天里泡上一泡是最好不過了。
而前院的中央,那棵不知道多年的老樹掛著零星的葉子,粗壯的枝干上套上了麻繩,有個小孩坐在簡單搭成的秋千上快樂地蕩了起來。
直到一個男人從廚房走出來,手里還端著一小碗面。
小孩很乖地停下秋千,小蝴蝶似的小跑過去喊爸爸。
男人不愛說話,突然抬頭看了一眼天,隨后牽著小孩肉乎乎的小手進(jìn)了內(nèi)室。
無人機藏匿在墻壁邊緣,紅光閃爍,記錄著這溫馨的一幕。
在移動的瞬間,一根嫩黃的枝條如匍匐著的蛇揮打上來。
“啪!”
清脆的響聲伴隨著屏幕的炸裂,眼前的景象在瞬間變得模糊不清。
它并未及時飛走,有一股大力纏繞住了機體,越纏越緊,到最后被拖了進(jìn)去,枝條纏繞在無人機上用力往地上砸去。
一架堅固的無人機當(dāng)場被砸的粉碎。
而那枚被固定住的鏡頭也被那東西團(tuán)吧團(tuán)吧帶了出去,丟進(jìn)了不知道哪個角落的水坑里。
“呲啦——”
畫面突然黑了個徹底。
鄔蕓齊低聲開口:“找到了。”
第32章 討伐
今日小雪。
天還沒亮的時候, 難得落了幾個小時的雪粒子,等到姜滿透過大圓窗看出去時,地上、樹上一片白。
小孩天生愛這世界的新鮮事兒。
看到白茫茫一小片, 喜歡賴床的孩子都從床上撐起身, 開始給自己身上套衣服。
冬天本來就冷, 再加上她手腳還沒有到完全聽話的年紀(jì), 忙活了半天才套上一條褲子。
她正在同衣服做爭斗的時候, 門從外打開了, 一道身影走進(jìn)來后快速關(guān)上。
是爸爸。
姜滿頂著炸毛努力揚起腦袋,手被衣服桎梏住動彈不得, 可憐兮兮地向男人求救:“爸爸……”
男人手里提著一個竹編的火籠走了過來。
末世沒有電, 取暖的方式也逐漸返古。
這個火籠還是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來的, 不知道是哪年的老家伙, 看著不新,但用來給孩子取暖剛剛好。
正巧還有一堆放在那的木炭。
老韓也有一個,說著等冬天到了就正好用上,姜暮不知道老韓有沒有用上,反正他學(xué)以致用了。
平日里姜滿一般不會醒這么早, 姜暮踩著點去樓下燒了火,夾了一堆木炭放在里頭, 等到了房間里放在床腳好一會兒, 周圍就熱乎了起來。
而烤熱的衣服也正好給她穿上, 暖呼呼的。
姜暮放下火籠救下被衣服困住的滿滿,又將她塞回了被窩。
床腳的衣服放在火籠旁一點點烤熱,姜暮烤得認(rèn)真, 在被子里從床頭蛄蛹到床腳的“小蟲”探出腦袋,興奮地讓他看外面。
“下雪啦!”
姜滿就是南方人, 不知道是因為年紀(jì)小還是真的沒怎么見過雪,此刻激動地不行。
想起電視里的畫面她伸出手躍躍欲試:“爸爸,我想打雪仗!”
小孩說得豪氣沖天,姜暮瞥了一眼地面上薄薄的雪,這點雪沫子捏都捏不起來。
喪尸很少拒絕孩子的要求,他嗯了一聲算是應(yīng)下,隨后又說:“過來。”
被子里的小孩鉆出來被男人一把抱在了懷里。
姜滿伸手烤了烤火,舒服得窩在爸爸懷里不愿意動彈。
好在姜暮不怕冷,他自己比雪還冷,十分抗凍。
給她穿衣服前,男人已經(jīng)將手湊到火籠旁烤了好一會兒,在穿衣服接觸孩子皮膚的時候也沒有任何不適。
姜暮給她套上毛衣、馬甲、外套、棉褲,厚厚的襪子,最后又給她戴上了一條很有圣誕氣息的紅格子圍巾。
姜滿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小蓮已經(jīng)替她梳順了頭發(fā),順帶著做了一個垂墜兔耳的發(fā)型。
小花點綴在兔耳旁可愛得不行。
姜滿穿著小靴子站在姜暮面前歪了歪頭,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紅暈,男人伸手碰了碰她臉頰搖晃的頭發(fā),稀罕的不行。
他仿佛變回了人類,胸口中了一槍似的,軟綿綿的。
姜滿窩在爸爸的手臂里下了樓。
平時都是她自己下樓,爸爸在身后跟著,這一次爸爸抱著她沒撒手。
姜滿打了個呵欠,很喜歡這樣坐在爸爸懷里。
她被抱著去碰矮樹上的雪,白白凈凈的,但只有薄薄一層。
手一碰,她只來得及看一眼就化了。
姜滿又去碰,這一次她快速縮回手,然后看到了雪花在指腹消失的全過程。
她玩得不亦樂乎,直到手指凍紅了姜暮才制止了她的行為。
姜滿還有些依依不舍,回頭不停地看,姜暮將她抱到灶臺旁烤了烤手,順帶著給她刷牙洗臉,最后擦上薛嬙給的香香。
姜滿又變成了一個香噴噴的崽,她一邊吃著姜暮給她喂的面條,絮叨著今天不能堆雪人了。
那雪太少啦!還沒等她堆成雪人就在她手里全化沒了。
姜暮只說:“再等幾天。”
姜滿對爸爸的話深信不疑,她又高興了,主動張開嘴巴讓爸爸喂面條,一邊含糊著說:“我要堆一個爸爸,堆一個滿滿,還要堆茹茹,薛叔叔……”
小孩暢想著未來又高興得不行,恨不得現(xiàn)在就下大雪,然后堆給爸爸看。
姜暮只說好。
姜滿吃飯很乖,姜暮喂什么她就吃什么,努力張大嘴巴接過食物,鼓著腮幫子咀嚼著,也不把自己身上弄臟。
等吃完一碗面條,姜暮收拾好東西,抱著姜滿走了出去。
他很少帶著姜滿出門,上一次也不過是冬天來了開始做的準(zhǔn)備。
姜滿很喜歡這次冬游。
周圍的樹木小草因為天氣的變化也變得與眾不同。
寬厚的葉片上結(jié)著一層冰,姜滿摘下葉子冰塊模型給爸爸看:“冰葉子!”
姜暮伸手接過,給她存著。
她走了一會兒玩夠了就回到了姜暮的懷抱里,臉被凍得紅撲撲的,姜暮扯動著圍巾遮住了她的下半張臉。
姜滿吃飽喝足,又玩了一陣后精神沒那么好了。
她注意到他們在下山,一直在下,直到她看到了熟悉的城市建筑,路邊沒有人,只有喪尸。
“爸爸,我們?nèi)ツ模俊?br />
姜暮只說玩,然后帶她鉆進(jìn)了一棟大房子——
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并不黑,而且很大,不知道從哪開了一扇窗戶透進(jìn)的光亮讓她看清了周圍的事物。
里面有一個小孩最喜歡的滑滑梯爬架!
有一張大床,還有一堆食物和水。
足夠姜滿吃上一個月的量。
察覺到人類帶來的危機感,姜暮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被人類盯上的龍,明明他已經(jīng)遠(yuǎn)離人類的世界,但總有一些不長眼的東西湊過來試圖奪走他的寶物。
山上不太安全了。
他看了幾天才發(fā)現(xiàn)這一處房子,地下室容量大,還很隱蔽。
他將自己的寶物暫存在老窩以外的地方。
“滿滿,你和小蓮……在這里玩。”男人揉了揉孩子的腦袋,慢吞吞地說出自己的囑咐,“爸爸會來接你。”
姜滿抬頭看向爸爸,手里的玩具都不要了。
“爸爸什么時候來接我呀?”她拽住了男人的手指,很是依依不舍。
“一兩天?”他也不確定。
看著花費幾天時間搬過來的東西,又多囑咐了一句:“可以喊小蓮,來找我。”
從前姜暮也經(jīng)常出去打工,姜滿也不會鬧,只是不喜歡一個人。
她嘟著嘴有些不高興。
“好,那爸爸要早點回來。”
孩子乖得讓人心疼。
姜暮又陪她玩了一會兒滑滑梯,確保了食物和水都足夠才離開。
姜滿趴在滑滑梯上開始數(shù)數(shù),等數(shù)到一千的時候爸爸應(yīng)該就會回來了。
……
外面的雪開始下大。
一行人艱難地踩在雪地里爬山。
鄔蕓齊在聽到另一個隊全軍覆沒后并未輕舉妄動,她還從未碰到這么厲害的喪尸,向基地發(fā)了消息等到又來了一撥人才決定上山。
為了保險起見,曹玉一下子派了三十個異能者來。
以包圍的方式上山找人。
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緣故,山上很安靜。
安靜得只能聽到他們踩雪時的嘎吱聲,像是嚼碎硬糖的聲音。
直到看到了那幢高高的土墻,鄔蕓齊壓下砰砰心跳示意眾人看:“發(fā)現(xiàn)行蹤后不要妄自行動,這喪尸不太一樣,我們只能靠圍攻取勝。”
來做這項任務(wù)的都知道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紛紛點頭沒有反駁。
幾人來到了土墻外,其中一個異能者聽力極好,他低聲說出里面的情況:“有腳步聲。”
那就是在里面了。
不管是那個小孩還是喪尸,抓到一個都算大功一件。
鐵門沒鎖,輕輕一推就開。
小白湊到一旁嘀咕著:“到底還是喪尸,家門都不鎖的。”
鄔蕓齊推門的手一頓,多疑地懷疑有詐。
轉(zhuǎn)頭又想對方就一人一喪尸,他們?nèi)鄠人,人數(shù)上也能取勝。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視線往里一瞥,院子里沒人。
鄔蕓齊進(jìn)去后,剩余的人都走了進(jìn)來。
三十幾人表情凝重,鼻尖嗅到了一股香氣。
是面香。
那人眼尖,越過院子看到了還在生火的爐灶,那鍋里煮著食物,熱氣騰騰的往他們的方向飄。
真香。
姜暮蓋上了木蓋。
他站在爐灶旁逐漸顯現(xiàn)出身影。
白霧散去,男人的臉也暴露在他們面前。
不得不說,眼前的喪尸膚白俊朗,那張臉比他們所看到的照片更帥,穿著羽絨服像個男大站在那似的。
他就孤零零地站在那,即使看到三十多個人出現(xiàn)在院子里也沒有任何表情。
那三十幾人反倒是有些尷尬,面對著如此生活氣息的一幕,產(chǎn)生一種不經(jīng)過允許闖入別人家還被主人發(fā)現(xiàn)后的無所適從。
鄔蕓齊念出他的名字:“姜暮?”
姜暮沒有應(yīng)聲,反問道:“人類?”
這話題更尷尬了。
姜暮放下了手里的鍋鏟,慢吞吞地嘮家常一般:“我給過你們警告了。”
鄔蕓齊想起了另一隊的慘狀呼吸一滯。
但作為基地的一員,作為末世中存活人類中的一員,為了末世早日結(jié)束作出一些犧牲也是應(yīng)該的。
她熟練地劃開手掌,鮮紅血液成股冒出,她握緊手掌時幾滴落在雪地上發(fā)出呲啦聲。
仔細(xì)看那一塊地都被腐蝕了一些。
鄔蕓齊的動作是動手的示意。
三十幾人也顧不得太多,一齊沖了上去。
一面厚實的土墻擋住他們眼前的路,有力量型異能者強行撞破,卻沒看到姜暮的身影。
“人不見了!”
“在上面!”
異能者們看向了外圍的墻面上。
男人高高站在那,俯瞰著眾人時張開嘴發(fā)出了喪尸獨有的咆哮。
鄔蕓齊臉色一白:“不好!”
安靜的樹林里喪尸的咆哮聲此起彼伏,他們仿佛受到了召喚一般朝著山上跑來,那數(shù)量多得足以讓他們感受到了腳下的震動。
姜暮召喚了喪尸群!
第33章 西市基地
山野林間, 白雪皚皚。
伴隨著一聲咆哮,密密麻麻的喪尸踩臟了雪地,從那扇被推開的鐵門外闖入。
從高處眺望, 如同一只只螞蟻圍堵在高墻之外, 嗅著人類的氣息瘋狂地往里鉆。
原先三十多人的優(yōu)勢在喪尸的增加下逐漸不堪一擊。
即使是異能者也對超出想象的喪尸群無能為力。
畢竟……他們的異能, 在消耗戰(zhàn)下也有用完的一刻。
他們剛殺了一波, 又有一波喪尸前仆后繼, 朝他們沖來。
直至手臂酸痛, 這群人依舊不敢放松一刻,而那些喪尸速度不減, 仿佛全世界的喪尸都沖過來了。
這樣不行。
他們遲早要被耗死在這里。
鄔蕓齊仰頭, 喪尸的頭領(lǐng)高高在上地俯瞰著他們?nèi)缤浵伆愕膾暝? 冷漠地等待著他們的死亡。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
他們身處劣勢, 若不采取措施遲早要死在這里。
這個叫做姜暮的喪尸等級高于普通喪尸,發(fā)號施令就能讓讓他們身陷囹圄,動彈不得……若是等他再成長下去,結(jié)果不敢想象。
喪尸和人類天生站在了對立面,無法共存。
鄔蕓齊記得這個喪尸帶著一個孩子, 但她并沒有注意到。
看來是藏起來了。
在等他們上門之前,或許他就做好了準(zhǔn)備, 讓那個孩子遠(yuǎn)離了這場惡戰(zhàn)。
或者并不想讓孩子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她不由得多想著, 原來喪尸也會有情感嗎?
但聽到耳邊喪尸的嚎叫, 那點感嘆又消失不見了。
“這樣不行,得沖出去。”
他們被擠在厚厚的土墻里面,門口被喪尸堵死, 根本沒地方跑。
“墻壁太厚了,我錘不破!”這是力量型異能者頹廢的發(fā)言。
“抓姜暮。”鄔蕓齊的手貼在墻壁上, 眼睛死死盯著墻上站著的男人,他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眼睛時不時看向爐灶里剛煮好的面。
喪尸不需要吃東西,那碗面是煮給孩子吃的。
但他們找不到孩子。
只能先離開這里再說。
外層的異能者對付喪尸的突襲,內(nèi)層的異能者快速商討著該如何對付姜暮。
一條粗壯的藤蔓甩上了高墻,幾乎落在姜暮的腳下。
有人在往上爬。
姜暮冷眼看著,抬腳踩在了剛剛那根藤蔓上,踩上的那一瞬間,正在往上爬的小白叫出了聲。
喲,還是同感系的。
姜暮的確有些不耐煩了。
其實他動手的話會更快,但不知道為什么仿佛有股力量再勸告他不要這么做。
眼前恍惚出現(xiàn)姜滿好奇湊過來的臉龐,心底的躁郁被強行壓下。
纏繞在姜暮腳邊的嫩黃枝條也察覺到了那根粗壯藤蔓的存在。
小蓮的一根分支一直留在姜暮身邊,方便更好聯(lián)系。
它像人一樣叉著腰游過去纏繞在了那根藤蔓上,它沒有對方強壯,卻足夠柔軟,就像是彈性十足的皮筋,一點一點攀附上去,然后——
吸它的命。
那根藤蔓察覺到小蓮的存在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它揮舞著末端的枝條,著急忙慌地開著幾朵大花出來,好幾次甩在了姜暮的褲腿上,白色的花粉撒的到處都是。
它像是被咬住要害的蛇掙扎了半天,最后繃得直直的掉了下去。
粗藤蔓vs小蓮,小蓮勝!
小蓮叉著腰很是高興,爬上姜暮的鞋子都叉著腰。
底下發(fā)出異能者的哀嚎,因為分神看了一眼藤蔓而被喪尸給咬住了手指。
他錯過剁掉手指的機會,絕望地看向身后的異能者。
試圖從他們眼里得到一絲安撫。
沒有——
剛剛還是可以一起共生死的隊友,如今對他避如蛇蝎,甚至看過來的眼神跟看死人沒有區(qū)別。
人類被喪尸咬了只需要五分鐘變異,但異能者可以扛久一點,但也只是多了一點時間。
盡管如此他們依舊忌憚著還未變異的同類,不敢靠近。
被咬的異能者瘋了。
他用自己的異能炸開了墻,有的被濺了一臉血現(xiàn)在也顧不得了,瘋一樣地從炸開的洞口里跑出去,感受著從口中灌入的冷風(fēng)帶來的自由和安心。
鄔蕓齊邊跑邊回頭,看著站在墻上的男人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朝他們抬起了手。
他們親眼看著一面土墻拔地而起,又將他們圍住……
比死更難受的是,給你希望又讓你絕望。
西市基地——
“他們還沒有消息嗎?”短發(fā)女人問,她站在基地門口似乎在等什么。
“沒有。”
“看什么呢,登記。”
基地門口的鐵柵欄外,一行人風(fēng).塵仆仆地站在門口聽里頭的人講話,注意力也被吸走了。
直到被不耐煩的聲音給打斷,一行人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
“洪哥,你先來。”
戴著眼鏡的小哲讓隊長先上,老潘的病好了,他們在外待了一段時間,路上碰到過幾個異能者招募,聽說待遇不錯,決定還是來西市基地試試水。
高大健壯的男人應(yīng)了一聲好,上前寫下了自己的資料。
——尤洪,32歲,二級力量型異能者。
……
云城基地聽說首領(lǐng)死后亂成一團(tuán),具體情況他們也并不是很清楚。
幾人填好了資料被關(guān)進(jìn)了檢驗室,從前沒有的,聽說是因為吸取了另一個新基地、叫什么海島基地的教訓(xùn),居然有喪尸闖入進(jìn)去還待了好多天,后來再有新人加入,都必須驗血。
喪尸再能偽裝,他們的身體也是涼的,血也是黑的。
幾人抽了血,壓著針孔坐排排坐。
豎起耳朵聽八卦。
鐵欄外兩個人低聲交談著:“不是派了五個隊去增援了嗎?一點消息也沒有?”
“你沒看到曹助理臉色那么難看。”
兩人很有默契地對視一眼,嘖嘖出聲。
“你聽說了沒,聽說是在抓喪尸,還有個孩子。”
尤洪四人雷達(dá)一響,耳朵豎的更高了。
只是還沒聽到兩句那說話的兩人就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尤洪四人:……揚起不失尷尬的笑容
或許是怕他們偷聽,居然卡在這里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
尤洪彎下腰跟其他三人的腦袋湊在一起:“我感覺不太對。”
小哲:“西市基地不對勁嗎?”
費晴比他想的深:“洪哥你是說他們口中的喪尸身份不對勁嗎?”
尤洪給了費晴一個贊許的眼神。
他上次碰到姜暮別救的事情并沒有告訴別人,此刻也有些不好從哪開口,只能含糊道:“姜暮他也帶著個孩子……”
老潘也加入討論:“不會這么巧吧……”
還真是這么巧。
待了半天,驗完血的四人終于被放出來。
而這個時候,門口踉踉蹌蹌跑進(jìn)零星幾人,渾身上下都是血,看著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
嘴里喊著什么都死了,曹玉急匆匆走出來時年輕的男生控制不住地哭起來。
“像什么樣子。”曹玉看到只回來這幾個人臉色依舊不變,她抓起腳軟的男生,“鄔蕓齊呢?”
男生又嚎了一嗓子:“死了……隊長死了!”
死在喪尸的車輪戰(zhàn)下,他們在拼死搏斗的時候,那個喪尸氣定神閑地將早就坨掉的面條又放入滾水中熱了一下,然后撈出,加點調(diào)料拌了拌。
那副模樣簡直要氣死人。
鄔蕓齊用盡了自己身上的毒血給他們掙了一條活路。
即便如此,他們也只剩下了三四個人跑回來。
曹玉第一件事就是將人關(guān)起來,將他們身上的血污給沖洗干凈。
順帶檢驗他們的血液情況,確保沒有感染者才讓他們進(jìn)來。
雖說西市基地名聲大,異能者也最多,但也禁不起一下子死三十個。
他們以為這次出門穩(wěn)操勝券,甚至都沒動用熱武器,沒想到就是這樣的結(jié)果。
曹玉去首領(lǐng)那里領(lǐng)了罰,出來的時候臉色蒼白,走在路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她到宿舍的時候尤洪也看見了。
尤洪四人被分到了一間房子里,有三間房,費晴獨自一間,另外兩間其他三個人分也夠了。
比他們在云城基地的要大一些,至少吃飯不會清湯寡水,也沒有克扣他們帶來的東西。
尤洪幾人對西市基地的第一印象還算不錯。
如果尤洪沒注意到三樓那張胡子臉的話——
“他怎么也在這里?!”馬哲一開始聽到三樓的動靜,探頭看了一眼,沒成想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尤洪捂住他的嘴拖到房間里。
老潘體力不怎么樣,但聽力卻是很好的。
尤洪讓他聽一下樓上說什么,老潘站在凳子上,貼在天花板上聽,尤洪按著凳子怕他摔。
男人聽了好一會兒才收回了耳朵。
尤洪著急直接將人扛了下來。
費晴鎖好了門窗也湊了過來。
四個腦袋湊在一起,老潘斟酌了一會兒,說:“其實我沒聽太清……”
其他三人:……那你還假模假樣地聽那么久!
小哲一臉一言難盡:“潘哥……”
“也不是完全沒聽清。”老潘連連擺手,四個腦袋又湊在一起聽老潘嘀咕,“我沒聽全,只聽到什么‘治愈’‘損失三十個異能者’之類的,可能跟這次他們的任務(wù)有關(guān)吧。”
“你說有沒有可能是暮哥?”小哲湊過來嘀咕了一句。
幾人沒有說話。
“那他們抓暮哥干什么?”費晴不解,“他跟西市基地結(jié)仇了?”
尤洪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不吱聲,其他三人都看向他。
男人心虛地轉(zhuǎn)過臉不說話。
有關(guān)于姜滿的事情,他到死也不會說出去的。
尤洪不說,他們也沒細(xì)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時候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
林工也沒想到姜暮這么強悍,現(xiàn)在一想,當(dāng)時沒殺他可能是因為姜暮要趕時間,沒時間將他從人群里拉出來殺了。
要是讓姜暮知道這個秘密是他說出去的……
大冷天,林工冷汗直冒。
損失了三十個異能者的后果就是,他被趕了出去,換成了大通鋪。
大通鋪好,姜暮如果要來找他也得一個個找,這么想著,他睡得更安心。
這個夜晚,剩下的異能者被拉著復(fù)述了一遍又一遍的過程。
曹玉坐在上位,手臂撐著太陽穴在紙上涂涂畫畫。
姜暮很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現(xiàn)在讓他們退縮死不可能的,都死了這么多人了,如果跟林工說的一樣,那這父女倆必須抓回來才行。
“有什么東西咬住我的藤蔓,痛得我花都開了也沒爬上去……”
她掀起眼皮,突然抓住了其中的字眼。
視線落在角落里蔫蔫的其中一個異能者,他頭上裹著紗布,是存活中的異能者里受傷最多的一個。
因為他的藤蔓被什么東西吸附住,硬生生吸了不少生機……還被姜暮踩了幾腳。
“陳白?”清冷女聲在會議室里響起,被喊住名字的男人茫然抬頭。
他站起身:“曹助理。”
“你剛剛說你的藤蔓打到了姜暮……把你的藤蔓放出來。”
陳白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有這樣的要求,但還是將蔫蔫的藤蔓放了出來,上面開放的花朵也是蔫蔫的,感覺下一秒就要謝了。
曹玉走過去彎下腰用指腹揩了一下。
是白色花粉。
曹玉臉上多了點笑:“我記得基地里有嗅覺堪比蜜蜂的異能者,能追蹤千里?”
第34章 人類的未來
一千個數(shù)還沒數(shù)完, 姜滿就困了。
小孩向來在哪里困就在哪里睡,屋外冰天雪地,小蓮著急地在孩子旁邊轉(zhuǎn)悠。
枝條戳了戳孩子的臉頰, 沒有反應(yīng)。
姜滿的臉頰肉擠出一小坨, 睡得天昏地暗。
好在這段時間姜滿時不時給小蓮喝兩口自己手指里的水, 枝條都水.嫩.嫩的, 它支起身體猛吸一口氣像個氣球一樣膨脹了起來。
直至變成蟒蛇粗細(xì)才停下來。
它探索著小孩和滑滑梯之間的縫隙, 太窄的情況下只能將自己壓縮成了片狀, 隨后從姜滿的膝彎一點點擠進(jìn)去,像是一條綢緞一點點把她包裹起來。
小心纏緊, 緩緩抬起, 塞到被窩里, 一氣呵成!
姜滿一點也沒醒, 睡得很熟。
壓在滑滑梯上的臉蛋被解救,換另一半臉蛋被壓著擠出肉肉。
小蓮沒忍住戳了戳,動作很輕,柔軟溫暖的觸感讓它扭得像個麻花,但也記得正經(jīng)事兒, 把被子給姜滿蓋好了,又摸摸小孩的后頸和小手, 都是熱乎的。
放心了。
坐在床邊等主人她爸來接。
姜滿夢里聞到了面香, 帶著點芝麻香, 蝦肉香,饞得她夢里都在吧唧嘴。
她餓醒了,小臉?biāo)眉t撲撲的, 眼睛睜開一條縫對上了爸爸端正坐在床邊,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就從床上撐起身體:“爸爸?”
男人應(yīng)了一聲, 手背碰了碰她的臉蛋,有些燙。
“起來吃飯。”他的話一向很少,姜滿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的確是爸爸回來了,手里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睡醒了就有好吃的,姜滿笑得露出一排小牙。
小孩的情緒變換得快,嘴剛咧開又彎了下去,她委屈一個人待在這里都不知道爸爸到底去干什么了。
這里很陌生,只有滑滑梯和小蓮陪她,他們都不會說話,周圍安靜得讓人害怕。
小孩撲到男人的懷里,開始哼哼唧唧地撒嬌:“我數(shù)啊數(shù),都數(shù)到兩百了,爸爸都沒回來……”
她才不會說把自己數(shù)困了,睡了一覺就看到了爸爸。
小孩子喜歡撒嬌,喜歡窩在大人熱乎乎的懷抱里,喜歡和大人一樣的高度去看這個世界。
姜暮說以后都會帶著她,他們要搬家了。
姜滿一邊吃著爸爸喂過來的面,小腮幫子鼓鼓的,皺著眉不太高興。
她很喜歡山上的家,那里有高高的墻,有結(jié)實的秋千,有大大的床,有圓圓的窗,還有一個超大的廚房。
她可以跟著爸爸去撿樹枝生火,可以跟著爸爸爬到樹上摘那些剩下的果子,有時候還可以和小動物碰面打招呼。
雖然小動物看到她的第一眼頭也不回地逃,但爸爸每次都會把它們帶回來跟自己玩一會兒,聽著動物嘰嘰喳喳的叫聲,姜滿每次都樂得不行。
她抱著小動物去給爸爸看,然后小動物叫得更大了。
那喪尸一身血氣殺氣,會吃鼠/鳥的,簡直不要太可怕好嗎!
姜暮只是看一眼,原本還在掙扎的小動物就老實了。
末世來臨,動物都會看人眼色了。
死還是被小孩玩弄,它們在心里有一桿秤。
——好死不如賴活著。
姜滿也不會折騰他們,只是喜歡抱著他們當(dāng)朋友似的嘰嘰喳喳說著話。
有時候她會拿自己的小梳子給小動物梳毛,像是芭比娃娃一樣給他們打扮,然后給他們喂一點她剩下的飯。
冬天食物少,小動物被強行抓過來時肚子癟癟的,但跟孩子玩一會兒又是肚子鼓鼓的回去。
原本還有些怕姜暮的小動物饞到了甜頭之后,恬著臉皮自己來了。
鉆的鉆,飛的飛,目標(biāo)明確地鉆到姜滿手心里撒嬌要吃的。
姜暮也隨她去。
但是她還沒跟小動物告別,就要去別的地方了。
她嘟著嘴滿臉不高興,連面面也不想吃了。
姜暮的筷子遞了兩次小孩噘著嘴不張開,干脆把碗放在一旁,將孩子舉了起來。
從前的姜滿好不容易找到爸爸,生怕他跑了,現(xiàn)在安全感回來了,小孩又開始發(fā)小脾氣了。
她被舉起來也用繃直的兩條小短腿來表示自己的不高興。
小臉鼓的跟吃了兩個大饅頭似的,圓滾滾。
姜暮詭異地停頓了一會兒,然后將孩子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和地面平行。
姜滿的小腿都沒垂下來,反而繃得直直的,像個小超人似的,小手握成拳頭一起使勁兒。
男人似乎終于體會到逗弄孩子的樂趣,看姜滿的臉都要憋紅了才將人抱在懷里。
姜滿贏得了這場倔強的勝利,被抱下來的時候小聲地吐出一大口氣。
累死孩子了。
姜暮開始跟她講道理:“有壞人。”
姜滿剛剛在‘斗爭’中險勝,心里的生氣被擠走了一大半,因此聽到了大人給了個理由,小孩別別扭扭地回了一句:“好吧。”
她自小和姜暮生活在一起,日子過得并不算好,也比同齡的孩子更懂事。
大人有這么做的理由,她得到了并不是敷衍的解釋,也不會胡攪蠻纏。
姜滿想,她只要和爸爸待在一塊兒那就是高興的。
爸爸就是她的家。
……
廢棄的房屋里走出一人,徑直往山上走去。
是姜暮。
他只是短暫地投喂孩子,然后上山收拾包裹,準(zhǔn)備帶姜滿去往新的地方。
山上的住所已經(jīng)暴露,如果碰到那群人不太好動手。
遠(yuǎn)處,一行人趴在那觀察到喪尸的離開才開始說話:“他居然把孩子藏在這里,這已經(jīng)快接近人類的智商了。”
再留下去不容小覷。
“先派人去山上纏住他。”短發(fā)女人一發(fā)話,其他人也開始行動。
要不是那殘留的花粉,他們也不能找到喪尸換的老窩。
看喪尸那小心的樣子,那個人類的孩子指不定就是他的命脈所在。
“剩下的人,跟我去找孩子。”
姜滿吃飽喝足了開始玩滑滑梯,小蓮也陪著她玩兒,實際上也是看著她怕給摔了。
只是還沒玩多久,頭頂?shù)拈T發(fā)出了響動。
她仰頭看過去,喊了聲爸爸。
沒人回答她。
那扇門透進(jìn)來的光落在姜滿的臉上,那人背著光,姜滿看不清他的臉。
……
姜暮正在糾結(jié)。
他不知道為什么東西越來越多,明明出來的時候也就是一個小山一樣的包裹,現(xiàn)在足足有兩個小山大了。
烤火的小火籠要帶著,冬天冷,姜滿很喜歡。
那木炭也得帶著……
還有剛做的小板凳,模樣很一般,甚至有點丑,但是姜滿很喜歡這個小凳子,也得帶上。
他還沒收拾多久,門外突然來了兩個人。
和之前相比,眼前的兩人甚至都不夠他塞牙縫。
姜暮彎下腰將東西抱起來準(zhǔn)備都帶上。
而門口的兩人被忽略得徹底也來了脾氣,其中一人大喊:“姜暮!”
姜暮掀起眼皮掠了他一眼,像是看路邊的草,又收回了目光。
他急著收拾東西帶孩子離開這里。
這群人跟狗皮膏藥一樣一個一個過來送死。
“你最好是乖乖聽話跟我們走。”那人也來了脾氣,舉起自己手里的顯示器,“看看這是誰?”
彎下腰的男人臉上多了一分殺意。
他簡單掠過,神色卻變了。
那是一段視頻,小孩懵懵地被女人抱在懷里逗弄著,還笑著讓她開口:“和你爸爸說說話。”
男人臉上得意著,還沒來得及說話喉嚨就被扼住了。
他甚至沒看清那個喪尸到底是怎么靠近的,就被掐著脖子舉了起來。
他無法呼吸,臉憋得通紅,伸手朝著同伴求救。
“你別亂動!”另一個人連連后退,他們并不在前一批異能者名單里,當(dāng)正面看到了姜暮的恐怖實力也不由得結(jié)巴起來,“你,你先把他放下來,我?guī)闳ヒ姾⒆樱 ?br />
姜暮冷冷瞥了一眼。
嘎吱一聲,他捏斷了男人的脖子甩在地上。
剩下的男人雙腿發(fā)抖,口齒不清地讓他別動,扭身想跑的時候被姜暮捏住了后頸,雙手雙腳掙扎著,對方的手堅如磐石,死死扣住了他的命脈。
姜暮的每一個字都透著殺意,和平日里的冷淡不同,此刻他看上去更接近喪尸的殘暴血腥,黢黑的雙眼變成血紅:“帶我去。”
姜滿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她被送到了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里,里面只有一張床和一套桌椅,其他的什么都沒有。
曹玉從下屬手里接過零食,笑瞇瞇地給姜滿遞過去:“餓了吧,滿滿先吃一點,一會兒阿姨帶你去吃肉好不好?”
陌生人的東西不能接,姜滿把零食推了回去搖了搖頭。
曹玉心情好,摸了摸她的腦袋走了出去。
“喪尸來了嗎?”她點燃一支煙,瞇著眼看向基地外,那里一陣騷動。
“好像是的。”
身邊的下屬眺望著,基地大門被人撞開,來人一身黑衣,手里拖狗一樣拖著他們隊里的異能者,周圍一片看熱鬧的。
“把他引下去。”曹玉猛吸了一口煙,緩緩?fù)鲁觯樕闲σ鈮翰蛔。案嬖V大家都準(zhǔn)備好了,務(wù)必將姜暮控制住。”
她終于找到掌控大局的自信:“他們可是我們?nèi)祟惖奈磥怼!?br />
這句話聽得眾人都熱血沸騰的。
沒人在意一個喪尸的未來。
喪尸沒有未來,他們自負(fù)地想著,人類才是世界的未來。
姜暮從萬千人類中搜尋到了姜滿的氣息。
她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是柔軟的,是甜香的,他是獨一無二的。
他知道這是人類的陷阱。
他跟著下了樓。
他透過門縫看到坐在床上的孩子,她孤零零的一言不發(fā),雙手?jǐn)囋谝黄穑诰o張。
后頸一麻,姜暮倒在地上的時候他聽到了姜滿喊了一聲爸爸。
他張了張口,無聲地回了一句別怕。
第35章 瘋了(be預(yù)警)
元旦, 新的一年來臨。
大雪封城。
厚厚的雪地足足有半人高,在南方是少有的事。
但這是末世,天氣無常。
有人踩著雪嘎吱嘎吱響, 輸入密碼推開了那扇厚實的大門。
她下了樓走進(jìn)電梯, 又下了兩層。
再次出來時腳下踩的地都不一樣了。
白燈亮起, 能看清周圍的銀白質(zhì)地的堅固墻壁, 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 隱約間能聽到喪尸的嘶吼聲。
曹玉提著盒子, 慢吞吞地走進(jìn)了最尾端的那一間。
很安靜,就像是沒住人。
曹玉抬手按下指紋, 咔的一聲門開了。
里面開著燈, 小孩坐在床邊伸長了脖子看是誰。
見到是陌生的阿姨, 又低下了頭不說話。
“滿滿, 這么早就醒了?”曹玉臉上帶著笑,她很是自來熟地走過去,將手里的飯盒放在床頭柜上,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臉。
柔軟q彈。
心里嘆息一聲,這個時候還能將孩子養(yǎng)的白白胖胖也是一項本事。
更何況那是個喪尸。
想到這里曹玉眼底的笑意加深, 姜滿不回她,她也沒有什么別的反應(yīng), 將飯盒打開, 端出一碗肉粥遞到孩子面前。
舀了一勺吹了吹遞到孩子的嘴邊。
姜滿搖搖頭, 奶聲奶氣的:“滿滿不吃陌生人的東西。”
曹玉又摸了摸孩子的臉,這可愛勁兒她都想養(yǎng)了。
她重新站起身,搬了一張凳子放在姜滿面前坐下, 哄孩子這一套用得極為順手:“滿滿是想爸爸了?”
提起這個,眼前的孩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主動湊了過去, 小手手都抓了上去:“想。”
曹玉將勺子遞過去,臉上帶著點笑:“那滿滿得先乖乖吃飯。”
姜滿張開了嘴巴,嗷嗚一口將吹涼的肉粥吃了下去,嚼嚼嚼,吃完后又張開了嘴巴接下一口,曹玉直夸她乖。
一碗粥下去,姜滿肚子都圓滾滾的,在曹玉面前打了個嗝。
她被伺候著擦干凈了嘴,大眼睛著急地看著曹玉:“找爸爸。”
“不急。”曹玉按下按鈕,不一會兒穿著防護(hù)服的人提著箱子走了下來。
姜滿看著那身衣服有點怕。
曹玉將她抱在懷里揉著小手:“滿滿這個年紀(jì)該打預(yù)防針了,不然會生病的。”
姜滿瑟縮著,可憐巴巴地看著曹玉問:“滿滿很健康,可不可以不打?”
短發(fā)女人笑著說不可以。
姜滿的眼睛被遮住了,手臂一痛,針扎了進(jìn)來。
袖子被拉下來時姜滿鼻子都紅了。
房間里很暖和,但沒有爸爸的安撫,姜滿很委屈。
她不喜歡打針,一點也不喜歡。
嘴里被塞了一顆糖,荔枝味兒的。
姜滿眼里包著淚吃糖。
曹玉又蹲在她面前問:“糖好吃嗎,滿滿?”
姜滿兇巴巴地回了一句不好吃,嘴里吧唧聲更響了。
曹玉笑了。
她揉了揉孩子的頭發(fā),十分有耐心地和姜滿說話,問她跟爸爸一起時吃的什么飯,睡的什么床,又問她是不是去過醫(yī)院。
姜滿被繞的腦子都是懵的,點頭說是。
“那你是不是碰到一個叔叔啊?”曹玉舔了舔唇,望著孩子時眼睛都不眨,似乎怕錯過她臉上的表情,“那個叔叔你應(yīng)該認(rèn)識吧。”
姜滿剛想點頭,突然想起爸爸和她的約定——絕對不可以把自己手指里有水的事情說出來,會被打屁.股的。
姜暮很少打她,但姜滿還是怕了爸爸的大巴掌。
她瑟縮著搖頭:“不認(rèn)識。”
曹玉感覺不對,但想著孩子剛剛說話都很老實,一點也沒撒謊的樣子,按道理她這一套下來后面也反應(yīng)不過來。
只當(dāng)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曹玉對被治愈的那個男人很感興趣。
奈何林工并不知道那人的姓名,連樣貌也只記得是個高大強壯的男人。
這樣的人在末世里不說很多,但也不少。
不好找。
本來想從孩子嘴里得到些什么,但碰了一鼻子的灰的曹玉去了另一間房。
房里沒燈。
男人被鎖在中央,就連脖子上也拴了一根特質(zhì)的鐵鏈。
這是專門抑制異能的東西,眼前的喪尸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喪尸,此刻,正仰頭望著來人。
有人給曹玉搬了一張椅子,女人坐在姜暮面前翹起了腿,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茶。
“我知道你能聽懂人話。”她和姜暮對視著,腳尖勾了勾,“早點交代,我也能早點讓你看到孩子不是?還是說那個孩子對你而言,只是個儲備糧?”
她在試圖激怒眼前的男人。
姜暮依舊不說話,并未上當(dāng)。
對待孩子的耐心似乎用完了,曹玉壓下眉眼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上發(fā)出噠噠響。
“我這個人其實很好說話的,如果你盡早說出你是怎么治愈那個男人,或許我還能放你和孩子走。不過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她湊近一些,眼前的男人眼里迸發(fā)出殺意,伴隨著鐵鏈發(fā)出的清脆聲響,他突然逼近朝女人的脖子咬去。
身后的人眼疾手快拉了曹玉一把,但還是被男人硬生生咬住一縷頭發(fā),女人捂住頭皮蹲下身發(fā)出痛嚎。
房間里亂糟糟的,幾個人聽到動靜沖進(jìn)去,最后簇?fù)碇穗x開。
最后落下一句話:“把他和實驗三號關(guān)在一起!”
姜暮失去了單人房,迎來了第一個室友。
他被拴在一角,而室友被關(guān)在籠子里推了進(jìn)來。
那也是個喪尸,一身肌肉,雙眼通紅地朝他咆哮。
和普通喪尸不一樣。
姜暮更像個人,他坐在地上,手臂靠在支起的一條腿上,對于同類的挑釁無動于衷。
籠子被送了進(jìn)來,上面安了定時裝備,一到時間叮的一聲鐵籠就打開了。
那喪尸匍匐在地上,像是一只豹子。
一雙紅眼如同獵豹一樣打量著姜暮,似乎在判斷眼前的“人”能力是否在他之上,在尋找他的弱點。
姜暮任由其打量,抬眼對視的那一剎,紅眼喪尸感覺到了壓迫,呲著牙退后一步。
姜暮朝他勾了勾手。
仿若逗狗。
紅眼喪尸受到挑釁后失去了理智,張開尖牙朝著姜暮撲了過去。
坐在地上的男人躲都沒躲,他抬手準(zhǔn)確地掐住了紅眼喪尸的脖子利索地一扭,不過幾秒,實驗三號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機。
他嗅著空氣里,聞到了姜滿的味道。
她離自己不遠(yuǎn)。
還有一點血腥味,也是姜滿的。
姜暮有些暴躁,身上的鐵鏈被扯動卻沒有任何弄壞的痕跡,他抓過眼前的尸體,眼神陰沉沉的。
手扎進(jìn)對方的腦袋,挖出了一顆晶石塞入自己口中。
……
西市基地迎來了客人。
是海島基地的人。
他們開了幾輛車,敲響了西市基地的門。
說是送一些改良的糧食過來。
西市基地自然歡迎,兩位首領(lǐng)相見時臉上都掛著笑,和煦地握了手交談。
幾輛車隨便檢查了一下就開了進(jìn)來。
除了賈偉、薛察和十幾個異能者,還有基地的醫(yī)生薛嬙,都來了。
西市基地的首領(lǐng)大手一揮,搞了幾桌子好菜招待。
至少表面上賓客盡歡。
吃完飯又安排人住下,賈偉也不推辭,一行人就住在尤洪旁邊的一幢三層小別墅里,說是多玩幾天。
薛察還什么都不知道,裹著大棉襖就在西市基地里逛。
他留長了一點頭發(fā),一雙多情桃花眼帶上笑,說話又大大方方的,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主意。
尤洪昨天看到姜暮就傻了,果然基地里要抓的人就是姜暮父女倆。
他焦急如焚,只跟其他三人說姜暮被抓起來了,但具體什么原因他其實也不知道。
西市基地不同云城基地,這里設(shè)施完全,異能者眾多,甚至還有安置在地下的實驗室,他根本進(jìn)不去。
急得他連喝了三大碗碴子粥。
薛察看他喝得香也來了一碗,特意坐在尤洪前面聊起來:“兄弟,你看著真面善。”
尤洪心里有事,敷衍地嗯了一聲。
薛察也沒被嚇退,喝了一大口碴子粥,隱約聽到旁邊桌嘀咕。
提起什么喪尸和小孩,兩人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眉頭也越皺越緊。
薛察聽得心里發(fā)慌,聽半天沒聽到名字,眼睛在尤洪身上瞟了一下,試探地問了一句:“大哥,你聽過姜暮這個名字嗎?”
尤洪:……熟的不能再熟了!
但他不敢透底,含糊地問了一句:“什么?”
薛察揮揮手,連忙打岔:“沒什么。”
薛察著急回去,路過那幾輛車時看到薛嬙從車?yán)飫傁聛怼?br />
“姐,你干什么呢?”
薛嬙愣了一下,看清來人笑了一下:“拿點東西。”
說完并沒有回別墅的打算,而是去了另一個方向。
薛察本來都要走進(jìn)大門了,看到薛嬙離開的方向又有些擔(dān)心她的安全,干脆跟了過去。
建筑遮擋住了他的身影,他看到了薛嬙在跟一個短發(fā)女人交涉。
兩人不像是和平交談,臉上的表情都有些耐人尋味。
“我為什么要信你。”曹玉手握治愈喪尸病毒的未來,而眼前的女人居然在跟她討價還價。
薛嬙比以往都要冷靜。
在送走姜暮父女的那個夜晚,聽著喪尸嘶吼,她就后悔了。
她應(yīng)該動手的。
至少要再給自己留下更多可研究的血,但她因為害怕沒抓住機會。
所以在得到消息后,她又來了。
她提出用糧食改良的方法來交換那兩人的血。
但作為主動要求交換的那一個,她受制于人,曹玉想重重敲她一筆。
也不是不行,但不能讓對方得到得太容易。
一番交涉下來,曹玉拿了好處,同意讓她去取血。
姜暮的血其實她并不感興趣,只是如果目標(biāo)太明確,西市基地為了能研究出喪尸病毒血清注定會對那個孩子下手。
至少……
眼前出現(xiàn)那張孩子的面龐讓麻木的心有了片刻的松動。
她不是個好人,薛嬙知道。
約定好第二天上午九點,薛嬙心不在焉地走回別墅。
薛察喊她都沒聽見。
直到她被拉住了胳膊,青年湊近:“姐,你發(fā)什么呆?”
薛嬙反應(yīng)過來,扯出一抹笑說沒事。
怎么可能沒事,她臉上的表情就心事重重。
但薛嬙不說,薛察也問不出。
被關(guān)在房間里的姜滿也沒閑著。
那個姐姐騙她。
她根本沒見到爸爸。
她放出小蓮,嫩黃的枝條如蛇一般游走在去墻壁上尋找著縫隙,不負(fù)眾望地找到了小小的通風(fēng)口。
小蓮鉆了出去。
姜滿給它打氣:“小蓮去找爸爸,要跟他說我很想他,要來接滿滿哦!”
不會說話的小蓮回了一個√。
小蓮游啊游,終于找到了姜暮的所在地。
它探出枝條晃了晃,房間里的男人吞下晶石后體內(nèi)的能量到處亂撞,他靠著墻,一雙眼血紅。
吞吃晶石能夠快速提高力量,但身體也思想也容易被影響。
姜暮一般對此嗤之以鼻。
但現(xiàn)在情況不一樣了。
他被關(guān)了起來,他的孩子也被關(guān)了起來,在另一個地方不知道受什么罪。
他很生氣。
一條藤蔓在他面前扭動著,試圖傳達(dá)姜滿對爸爸的思念。
姜暮沒看懂,他伸手拽住了小蓮,氣息不穩(wěn)地問:“滿滿呢?”
小蓮指了指屋外的方向。
看來沒什么太大的事。
他加快消化身體里的晶石,手里的鐵鏈也開始有了裂紋。
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
林工被人從被窩里拽出來。
他以為是姜暮出來了,拼命掙扎著求饒,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是我的錯,是我透露出去的……只要饒我一命……”
他的話斷斷續(xù)續(xù),但尤洪聽懂了。
這個叫林工的人看到了滿滿救他,所以西市基地才會派人去抓。
他掐著男人的脖子拖到了隱蔽處,將自己的臉湊過去給他看:“原來是你。”
害了他不夠,還害了姜暮父女倆。
當(dāng)初果然不應(yīng)該救他的。
尤洪無比后悔。
他救過很多人也殺過人,但沒有哪次像現(xiàn)在這樣,想要殺人的欲.望達(dá)到巔峰。
殺了他太過便宜,應(yīng)該交給姜暮處置。
尤洪硬生生拔下了他的舌頭,既然這條舌頭不聽話,那就不要了。
怕他跑,尤洪還斷了他的手腳丟進(jìn)了大通鋪里。
既然這么想活,那就再活幾天吧。
翌日,開始下雨。
細(xì)雨綿綿,像細(xì)針扎進(jìn)人的皮膚里,刺痛中寒冷無比。
姜滿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了熟悉的臉龐,女人站在她床邊喊了聲滿滿。
“醫(yī)生姐姐?”孩子沒睡醒,還有些懵。
曹玉摸了摸她的臉,說了句對不起。
姜滿剛想問為什么要說這個,手臂一痛,針管扎進(jìn)了皮膚。
鮮紅的血注入瓶子里,姜滿蜷縮著閉上了眼不敢看。
薛嬙興奮地心跳加快,上次的劑量不夠,這一次她多抽了一些,按照劑量來孩子不會有事的。
等到收回針管的時候,姜滿也沒有睜開眼。
薛嬙給她喂了點水,姜滿抿了抿嘴抱住了被子扭過頭不看她。
“阿姨非常感謝滿滿……”她自顧自貼在孩子耳邊道謝,“阿姨也有個孩子,叫做君君,你和她會玩得來的。”
姜滿眼前一片模糊,她聽不清薛嬙的話,只感覺身后的門又給關(guān)上了。
她好想爸爸。
姜暮過于危險沒能抽到血,曹玉說等專人給她抽了送過去。薛嬙答應(yīng)了。她的腳步下意識加快,她甚至離開這里的時候都不愿意和曹玉再多寒暄,徑直往車?yán)镒摺?br />
薛察就在車上等她。
他很早就發(fā)現(xiàn)姐姐的不對勁。
更換密碼的實驗室,對姜滿的關(guān)注,還有這一次和西市基地的秘密交談……
他在車?yán)锫牭搅藙屿o,那里放著一個大箱子,是姐姐的行李箱。
他不知道里面放著什么,但聽到車子后備箱被拉開的動靜下意識鉆到副駕駛上,壓下身體聽著身后的動靜。
有人走了進(jìn)來,關(guān)上了后備箱。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是拉開行李箱的聲音。
那動靜更明顯了。
仔細(xì)聽像是喪尸的嘶鳴。
女人帶著哭腔喊了一聲君君。
薛察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
“不要怕,我的君君。”女人對著行李箱里被鎖住的喪尸孩子安慰了一番,隨后從口袋里掏出那一管血,借著車?yán)锘椟S的燈光通過這段時間做的簡易離心裝置開始提取血清。
五分鐘的時間很短也很漫長。
薛嬙的心跳很快,手卻很穩(wěn)。
她將血清抽.出打入了孩子的體內(nèi)。
行李箱里的孩子開始痛苦掙扎著,她力氣變大,試圖掙脫身上的繩索逃跑。
薛嬙都有些壓不住了。
她流著淚按住孩子的肩膀:“君君忍一忍,就快好了……”
但孩子掙扎的力氣太大了,前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她慌張?zhí)ь^對上了弟弟的臉龐。
平日里能說會道的薛醫(yī)生只重復(fù)著一句話:“小察,幫幫我。”
薛察低頭望著行李箱的孩子,君君應(yīng)該是白白嫩.嫩的,像姜滿,很活潑,嘴很甜,而不是渾身青白,瞳孔血紅,表情扭曲地發(fā)出嘶吼。
他從來不知道姐姐將孩子帶在身邊,他以為君君會在那個夜晚被姐姐送去了天堂。
但她沒有。
她下不了手。
她帶著孩子輾轉(zhuǎn),最后建立了海島基地,讓賈偉當(dāng)明面上的首領(lǐng)。
而她專心研究血清。
而這一次,她碰到了姜滿,那個孩子的血很不一樣。
她第一支血清量不多,給君君用完后只讓她的皮膚顏色褪去了一些青色,但至少是有用的。
而這一次,她算好了用量,應(yīng)該可以讓君君變回來。
薛察沉默地蹲下身按住了孩子的雙腿,薛嬙哭著感謝他,薛察只問她:“血哪里來的?”
薛嬙說是滿滿。
薛察心也沉了下去。
果然,姜暮和姜滿被抓到這里來了。
行李箱中的孩子掙扎得太過厲害,纏繞住嘴的膠帶也給咬開了。
她發(fā)出的聲音剛開了頭,女人就已經(jīng)用手捂住了。
要是在基地里發(fā)出喪尸的叫聲,那她必死無疑。
喪尸疼痛中聞到肉香,尖牙咬破女人的掌心,鮮血流入口中,頓時貪婪地大口吮吸起來。
薛察想要制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
薛嬙忍住手掌的疼痛,臉上揚起笑跟薛察托孤:“小察,以后要辛苦你一下了。”
薛察雙眼通紅,罵了一句傻子。
孩子慢慢停止了掙扎,她的雙眼變成了黑色,嘴邊的手掌撤離。
女人喊了聲君君。
孩子沒有回答。
薛嬙摸著孩子的手,好像恢復(fù)了一點暖意。
她泣不成聲,笑著摸著孩子的臉:“君君,媽媽真的很想你。”
她踉蹌著站起身,從車?yán)锩鞒隽艘话褬尅?br />
薛察搶了過去。
女人倒在地上開始抽搐,到最后依舊在求著自己的弟弟:“照顧……君君……”
薛察哭著將女人綁住,最后又堵住了她的嘴避免發(fā)出聲音。
那個孩子似乎并不記得他。
喊她的時候,依舊發(fā)出的是喪尸的低吼。
薛察的淚又落了下來。
他看向變成喪尸的女人,徹底沒了牽掛。
男人擦干凈眼淚下了車。
外面卻十分吵鬧。
西市基地有人在跑,薛察拉住一個人問:“發(fā)生什么事了?”
那人也是一臉急色:“實驗室發(fā)生暴亂,喪尸都跑出來了!”
薛察才知道西市基地下還藏著喪尸。
他跟著人群往下走。
還碰到了吃飯時碰到的那個男人。
尤洪趁亂來找姜暮,救人出去。
只是周圍人太亂,還有喪尸竄出來,他一時失去了方向。
……
姜暮扯開鐵鏈走出去的時候,指揮著實驗室里的喪尸出來了。
他很生氣,無法發(fā)泄。
實驗室的守衛(wèi)并不抗打,至少對吃下那枚晶石后的姜暮來說輕而易舉地就將人撂下。
他緊跟著小蓮的步伐來到了尾端的那間房間。
門被暴力砸開,里面很安靜。
開著燈。
床上鼓起一團(tuán)。
姜暮看到了孩子的臉,和往常紅潤的氣色不一樣,她今天看起來很不好。
臉色蒼白,睜開眼喊他爸爸的時候聲音也很小。
姜暮剛揚起的笑就落下了。
他幾乎是沖了過去,摸了摸姜滿的臉。
有些冰,還在出汗。
他不知所措,喊著滿滿,小孩靠在爸爸的懷里隱約間看到了黑臉叔叔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想,她應(yīng)該還在做夢。
她蹭了蹭爸爸的手,說冷。
男人動過粗魯?shù)貙⒛谴脖蛔泳o緊裹住他的孩子。
小貓一樣的孩子安靜得過分,她其實有點看不清了,還很困。
但爸爸好像很緊張,她只能用力掀開眼皮,又握住了爸爸的手指。
她聲音也跟小貓一樣,很弱:“要爸爸唱歌哄我睡覺……”
之前姜暮也唱過,但是唱了一句就變調(diào),他就沒再唱了。
懷里的孩子好像沒那么熱乎了。
男人張開了嘴,他的臉部肌肉很僵硬,喉嚨也像是被人堵住,很難受。
他的聲音像吞了一口沙子,很啞,還變了調(diào)。
“小小的一片云啊慢慢的走過來……
請你們歇歇腳……”①
他沒有停歇,小孩的手慢慢松開他的手指,他慌張地將孩子的手握緊在掌心,低頭去看她。
三歲的孩子閉上了眼睛,好像睡著了。
喪尸沒有聽到熟悉的心跳,沒有聽到屬于孩子的呼吸。
喪尸的歌聲停頓了片刻,一滴血淚從眼眶里滾了下來,滴在孩子的額頭上,最后又流入潔白的被子上。
一片紅。
喪尸的孩子死了。
喪尸抱著孩子的尸體走了出去,臉上掛著血淚,哼著變調(diào)的歌殺了一個又一個人。
短發(fā)女人殺了,被割了舌頭的林工是最后一個死的。
他在地上爬,血跡也爬了一路。
他發(fā)不出聲音,被拖了回去吊在了基地的門口放血。
喪尸在腳下咆哮,林工身心受盡了折磨,死的時候眼睛睜得老大。
姜滿被黑臉叔叔牽著手跟了過去,她喊爸爸,姜暮仿佛感應(yīng)到了什么回頭。
他什么也沒看到。
“爸爸看不到我。”姜滿被黑臉叔叔抱在懷里,蒙住了眼睛沒有看到人類的死亡,被捂住了耳朵沒有聽到人類的哀嚎。
黑臉叔叔嘆了口氣:“他還是毀了這個世界。”
姜滿看著黑臉叔叔,反駁道:“我爸爸很好。”
黑臉叔叔摸了摸她的腦袋:“他任務(wù)失敗了,不過情有可原。我再給他一次機會,滿滿還想跟著爸爸嗎?”
“當(dāng)然要。”
孩子打了個哈欠,她剛剛感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再睜眼就看到黑臉叔叔了。
她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男人松開了孩子的手,姜滿跟著回到了山上,看到了爸爸挖了一個好大的坑把她放了進(jìn)去。
姜滿也湊過去看,樹林里的小兔子小鳥也圍過來看。
它們站在坑邊,將自己手里的小果子丟了進(jìn)去。
小果子堆在孩子的手邊,姜滿蹦蹦跳跳地跟小動物說著謝謝。
她看著爸爸把她的小玩具也一起放了進(jìn)去,她的衣服,她的牙刷,還有她的畫。
小小的坑里埋著一個孩子和她的東西,還有一個蜷縮著身體的爸爸。
姜滿被爸爸抱在懷里,睡得很香。
她醒過來的時候,又被黑臉叔叔打包送走了。
他說:“一定要讓你爸爸當(dāng)個好人啊。”
背著行囊的姜滿帶著叔叔的囑咐走在街上,看到了各式各樣的機器人。
真好玩兒。
她還沒找到爸爸,肚子就餓了。
黑臉叔叔給了她一些錢,當(dāng)做路費。
姜滿聞到了面包的香氣,一路聞過去終于看到了一家面包店。
她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自己口袋里的數(shù)額比一個面包標(biāo)的數(shù)額要小點。
少了個0。
姜滿咽了咽口水,就著香味抱著自己的保溫杯嘬了嘬,然后打了個嗝。
走路的時候,都能聽到肚子搖晃時發(fā)出的水聲。
天越來越黑了。
她這一次除了多個包包,還多了點別的東西。
一條藤蔓從背包里探出來,蹭了蹭她的臉頰。
小蓮也跟過來了。
她剛想走,小蓮卻扯了扯她的包,示意她往后看。
小孩扭過頭就聞到了面包的香氣。
穿著圍裙的男人正把沒賣出去的面包倒入垃圾桶。
那垃圾桶也是機器人,張開嘴接住了。
姜滿肚子餓得咕咕叫,等人走了,連忙沖過去拍了拍機器人的肚子:“你好,可以分我一個面包嗎?”
機器人藍(lán)色的雙眼眨了眨,然后打開了自己的嘴。
小孩說了聲謝謝,踮起腳尖往垃圾桶嘴里伸手進(jìn)去,里面很干凈,都沒味道。
她的手碰到了一塊面包,很快就抓了出來。
是個很大的面包,足夠滿滿吃一天了。
她高興地跟垃圾桶道謝。
垃圾桶臉上多了一道紅暈,跟她說不用謝,邁著步子離開了。
姜滿第一口給了小蓮,是它發(fā)現(xiàn)了面包。
小蓮卷吧卷吧吃了下去,滿滿抱著面包高興地啃,小腿晃呀晃。
一陣爆破從不遠(yuǎn)處傳來,很快傳來人的尖叫。
姜滿站在階梯上往那眺望,一群人四散奔逃,她隱約看到了一只超大的螃蟹鉗。
小蓮拽著她往建筑內(nèi)跑,滿滿跑了兩步那群人就沖過來了。
她太小了也太矮了,差點被那群大人踩到。
一條濕滑的東西纏繞住了孩子的腰,將她高高抬起避免踩踏,姜滿升到半空往下一瞧,正巧對上男人冷淡的臉龐。
她粲然一笑:“爸爸!”
第36章 窮養(yǎng)爹
偏遠(yuǎn)星球上——
實驗室發(fā)生暴亂。
一堆暗藏在地下實驗室的實驗體被折磨了數(shù)月, 終于見到了天。
鱷魚頭咬住路過的行人,伴隨著慘叫,血跡噴灑在地面上, 清潔機器人亮著紅燈走過來清理, 又被蛇尾纏住, 蛇牙狠狠對著機器人咬下去時磕了牙, 呸呸兩口將清潔機器人吐的老遠(yuǎn)。
這一帶的治安本就不好, 路面不平, 路人跑著跑著腳下一個踉蹌就被吞入了腹中。
走在前端的男人面容冷淡,身上還穿著實驗室簡單的套頭手術(shù)衣, 露出修長白皙的手臂, 他沒有穿鞋, 就這么光著腳踩在地面上, 留下濕漉漉的腳印。
他覺得自己是憤怒的。
實驗體是人類和動物的結(jié)合,他外表是最正常的一個。
黢黑的雙眼平視掃過眼前四散逃跑的人們,他不像其他實驗體一樣饑餓到四處吃人,一想到肉塊在嘴里咀嚼的口感,他有些反胃。
但他的嗅覺卻遠(yuǎn)比人類更為敏銳。
從混雜的氣息里, 他嗅到了一股甜香。
那味道很陌生卻也很熟悉,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往右側(cè)望去, 那里有個孩子, 踉蹌著步伐, 手里還抓著一條長面包邁著小短腿跟著人群跑。
她的側(cè)臉肥嘟嘟的,鼓起了一個半圓。
心臟像是被羽毛掃過,很癢, 癢到了喉嚨,酸澀不堪。
蝎子尾巴高高揚起, 亮起的毒針尖反著光朝最嫩的孩子扎去。
電光火石間,蝎尾被一股更大的力道拍飛,那是一條章魚的觸手,粗壯且更有力量。
上面的吸盤透著肉質(zhì)特有的光,卻也更為危險。
一旦被纏繞上,不消片刻就會被吞入腹中。
蝎子實驗體瑟縮著尾巴尖,老實地找其他獵物去了。
而失去人類記憶的男人得到了一個人類小孩,那樣天真可愛的臉龐被風(fēng)輕柔地拂過,出現(xiàn)在他眼前時并不令他吃驚。
他仿佛看過很多遍,那樣熟悉卻說不出名字。
小孩即使懸掛在半空也不見任何害怕之色,反而在看到男人時臉上揚起驚喜的笑容。
那是男人自清醒以來見過的第一個笑。
像是喝了一杯蜜茶,甘甜的暖意從舌尖流入喉嚨,最后滑過腸胃,讓整個人都變得暖洋洋的。
他怔怔地望著孩子,聽到她很大聲地喊了一聲爸爸。
一滴淚從男人眼尾滑落,滴落在地上徹底消失不見。
……
等到治安巡警來這一片時,周圍留下的只有人類殘骸。
那群實驗體早已經(jīng)逃走了。
小型飛行器穿梭在昏黃路燈下街巷里,時而傳來槍聲和嘶吼聲,大部分的實驗體因智商更偏向于動物基因而鬧出很大動靜被抓捕歸案。
因為實驗也是私下里進(jìn)行的,突然的故障導(dǎo)致關(guān)住實驗體的鐵籠都自動攤開,地下室的兩個研究員還沒來得及跑就沒了命。
而實驗室的主人也擔(dān)心自己私下做人體實驗要上軍事法庭,根本不敢回來。
姜暮卷著孩子跑了,他行事低調(diào)都沒人來追。
他聰明一些,聽到街巷里的槍聲扭頭帶著孩子去了澡堂。
在這樣的偏遠(yuǎn)星球里,還留存著遷徙前幾百年前的習(xí)慣。
例如這個大澡堂,推開門后有兩排衣柜用來存東西的,存完東西刷完卡就可以進(jìn)去泡澡了。
存東西要錢,不多,5個星際幣。
姜滿扭頭看向爸爸,男人一臉無辜地看著她,身上還套著簡單到一眼看到底的手術(shù)服。
看起來沒有藏錢的地方。
爸爸又變成了窮光蛋,好在滿滿有錢。
姜滿撓了撓頭,她今天走了很多路出了汗,是應(yīng)該洗個澡。
她從小包包里掏出了兩個幣塞進(jìn)投幣入口,紅光一閃。
一道大嗓門從頭頂傳來:“歡迎來到蓬萊大澡堂!”
姜滿嚇了一跳。
澡堂很大,周圍沒看到其他人。
左側(cè)的柜子突然彈出兩個,姜滿看了一會兒覺得那是給他們放東西的。
和幼兒園的小柜子很像。
她像個大人一樣拉著爸爸的手走到柜子前,示意把東西放在里面。
姜滿摘下自己的包包,又問小蓮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泡,小蓮纏在她手腕上沒有勁柜子里。
姜滿又看向爸爸。
男人解開手術(shù)服的帶子,露出緊實的胸膛。
還沒往下脫,柜子里彈出一個拳頭套打在姜暮的臉上,滴滴滴地發(fā)出警告:“禁止在公共區(qū)域袒露身體!”
男人又把手術(shù)服給拉上去了。
關(guān)上柜門,父女倆一人進(jìn)了一扇門洗了個澡。
這里的沐浴露是免費的,姜滿很喜歡。
上個地方什么東西都沒有,有錢都買不到,還有會咬人的叔叔阿姨,她不喜歡。
好在她又跟爸爸來到了新的地方。
姜滿泡在池子里臉蛋紅撲撲的,像個鮮嫩可口的小蘋果。
真舒服啊。
小蓮像條蛇在水里飄,時不時開出一朵花來,看起來它也很高興。
隔壁的姜暮不高興。
他的章魚觸手都泡紅了,水有點燙。
他依舊不喜歡水,但還是將自己洗了干凈。
出來的時候柜子里多了一套睡袍,這個澡堂除了可以洗澡,還可以睡覺。
姜暮終于不用穿動作一大就會露出敏.感部位的手術(shù)服,盡管他現(xiàn)在的智商暫時沒有這方面的廉恥心。
姜暮坐在長椅上等,小孩泡得昏昏欲睡,最后還是小蓮將人拽出來的。
姜滿打著哈欠穿著小睡袍走出來,還沒看到爸爸就被一條觸手纏繞住身體拎到了男人的身邊。
她被男人抱在懷里,按照指示找到了睡覺的地方。
內(nèi)室里很多個睡眠艙,姜滿看著新奇,伸手碰了碰。
姜暮的手握上去的時候,身體附帶的記憶讓他很是熟練地扯開了其中一個,眼前的記憶碎片中閃過——他穿著筆挺的軍裝從飛艇上跳下,戰(zhàn)火紛飛,耳邊響著熱武器射擊的聲響,他回過頭時胸口一痛,眼前陷入了黑暗。
他茫然地愣在那,被姜滿拍了拍臉蛋:“爸爸?”
姜暮移動視線,落在懷中孩子的身上。
他其實并沒有眼前這個孩子的記憶,但他很喜歡跟她待在一起,那顆暴躁的心似乎跟她待在一起時格外平靜。
好像還有什么事情再等著他去做,但他什么也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算了。
他抱著孩子鉆進(jìn)了睡眠艙里,睡一覺再說吧。
男人閉上了眼。
翌日,天泛著晴。
姜暮穿著睡袍牽著孩子站在人來人往的街巷里。
他這身裝扮和不俗的容貌在這偏遠(yuǎn)星球里吸引了不少目光,還有的將視線放在那個孩子身上,小蓮今天應(yīng)景給她扎了兩個朝天辮,花朵點綴著,格外特別。
也格外可愛。
她把昨天沒吃完的面包拿了出來,分了一大半給了爸爸。
一大一小就坐在街巷路邊的長椅上啃面包,動作一致,吃一口脖子抻二里地。
一晚上過去,這個面包干巴得不行。
姜滿看了看自己剩下的錢,努力用口水潤化嘴里的面包,她可是家里唯一有錢的人了,不能亂花。
她的小水杯已經(jīng)沒水了,手指里的水不夠她咽下這噎挺的面包。
男人給她輕輕拍了拍,看她還是難受,拉著孩子起身走近了對面的一家餐館。
姜滿捂緊了自己的口袋,她的錢不多了!
那是一家快餐店,食品種類不算豐富,便宜大碗,很適合偏遠(yuǎn)星球居民的消費力度。
但看起來沒什么客人。
春日的早餐還有些涼快。
男人身材很好,一米八的身高將身上的睡袍也穿得很有型,像個模特,頂著一張帥臉站在了老板面前。
餐館老板是個年輕的女人,看到有顧客笑臉相迎:“客人,請問要吃點什么?”
姜暮低頭看了一眼嘴里鼓鼓囊囊的孩子,他頓了頓:“請問有免費的水喝嗎?”
老板臉上的笑容僵了僵,一時間欲言又止。
白嫖就白嫖,說得這么客氣倒是不好意思拒絕了。
姜滿拽著爸爸的手往外拖,聲音小的都快聽不見了:“爸爸,我沒關(guān)系的。”
老板才看到男人手里還牽著一個孩子。
她探過身去看,對上姜滿害羞的臉龐,姜滿很有禮貌地說了一句姐姐好。
這一句話把老板喊得開心了,機器人送了一碗蛋花湯給父女倆。
這里很像滿滿從前住過的家。
但是周圍機器人遍地走,又不太一樣。
姜滿抱著自己的小碗喝著湯,還把自己的面包放湯里泡了泡,吃起來終于不噎挺了。
父女倆吃飯吃得香,倒是給老板多招了幾個客人吃飯。
吃飽喝足,姜暮把碗還給了老板,道了謝。
姜滿也奶聲奶氣地跟老板說了謝謝。
老板看著男人身上的睡袍有些一言難盡,一看就窮,養(yǎng)孩子都養(yǎng)不起。
想起剛剛被他們吸引過來的顧客,又看著可愛的孩子流落街頭于心不忍,想到店里即將報廢的機器人昂貴的維修費,她揮了揮手決定試試:“我店里招工,包吃包住,一個月一千星際幣,你要不要來?”
第37章 打工啦
身為窮到只剩下一身睡袍還帶著一個孩子的成年男性來講, 飯館老板投遞過來的橄欖枝不亞于雪中送炭。
他垂下眼瞼,目光落在身側(cè)的小孩身上。
她咧開嘴,高興地露出一排小白牙。
男人繃緊的面龐有瞬間的怔松。
孩子似乎很喜歡人類提出的要求。
棱骨分明的面頰被清晨日光增添溫煦的光, 男人張了張口:“好。”
還以為又要去澡堂留宿的姜滿終于有了一個可以長時間休息的地方。
女老板叫鄔靜, 得到姜暮的回復(fù)后很快制作了電子版的合同:“你的芯片給我看下。”
姜暮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身體一動不動。
姜滿歪著腦袋一臉茫然。
鄔靜:……好家伙還是個黑戶。
“你不會是犯了什么事逃到這里的吧?”鄔靜狐疑地上下掃視了姜暮一圈, 又將目光落在孩子身上, “你不是被拐的吧?!”
聯(lián)邦出生的孩子少得可憐, 可以說是稀有。鄔靜能提出這么好的條件也不過是看在姜滿這個孩子的份上。
雖說人類活到兩百歲不成問題,但是身體素質(zhì)的提升意外導(dǎo)致生育能力的下降, 百年前每年還有幾千個嬰兒降生, 今年連一百個新生兒都沒有。
這還是在高科技干預(yù)下的結(jié)果。
鄔靜很郁悶, 她沒忍住摸了摸孩子的小臉, 柔嫩軟滑,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珠望著自己時心都要化了。
“姐姐,芯片是什么呀?”
她的聲音軟糯糯的,鄔靜跟喝了一碗甜湯似的聲音都下意識放輕了。
“就是代表身份的東西,我們一般都放在了手腕上, 可以識別每個人的身份。”
姜滿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好像真摸到了什么硬硬的東西, 一按下去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綠光。
她伸出手去:“姐姐, 是這個嗎?”
鄔靜低頭一瞧, 還真有。
姜滿這次不是黑戶了,黑臉叔叔似乎為了讓她更安全給她辦理了身份芯片。
女人掃了一遍,很快就彈出了有關(guān)于姜滿的信息。
【姓名:姜滿】
【年齡:3歲】
【性別:女】
【出生地:M29星球】
M29星球是主星, 比他們這種廢棄星球要好上不止多少倍。
一個主星的幼崽出現(xiàn)在偏遠(yuǎn)星球,還跟著一個穿睡袍光腳的黑戶男人, 鄔靜難免有些想多。
“你的身份芯片呢?”鄔靜很難不懷疑。
“他是我爸爸,滿滿的爸爸!”姜滿拉住姜暮的手指晃了晃,突然想起什么從衣領(lǐng)里翻出自己的小項鏈,露出里面的合照給她瞧,“姐姐,你看。”
是男人和小孩的合照。
照片里孩子看起來年紀(jì)比現(xiàn)在還小,笑得很開心。
鄔靜暫時打消了疑慮,畢竟這個孩子主動解釋了一遍兩人的關(guān)系,不像是假的。
姜滿握住男人的手遞到鄔靜面前:“姐姐掃一掃~”
鄔靜拉著臉掃了一遍,什么也沒有。
手背上存有芯片的位置有一道傷口還未痊愈,鄔靜嘖了一聲:“摳掉了。”
不知道是他犯事了自己摳的還是被人強行摳走的,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事。
姜滿聽懂了,抱著爸爸的手背看了一會兒不敢碰結(jié)痂的地方,湊過去給他吹了吹:“爸爸,還疼嗎?”
姜暮握了握拳頭,他低頭望著孩子頭頂上的發(fā)旋,低聲說了一句不疼。
他的話一如既往的少。
姜滿樂呵呵的,又湊過去輕輕地親了一口。
從前她受傷的時候爸爸就是這么做的,親完之后姜滿都感覺她一點也不疼了!
鄔靜臉拉得更長了,她扭過頭恨得牙癢癢。
和幼崽親密互動什么的……
她!才!一!點!也!不!羨!慕!
忿忿地將合同遞過去,姜暮接過去掃了一眼,落款確實姜滿的名字。
鄔靜假笑:“誰讓你是黑戶呢,工作還是你來,工資我會給她的。”
姜暮嗯了一聲,并沒有反駁。
鄔靜的心情好了一點,這家店是祖?zhèn)飨聛淼模f實話她做老板沒什么天賦,或者食物也平平無奇,所以客源一直不多。
能夠維持到現(xiàn)在還沒倒閉也算是老天保佑了。
“食材都在后廚,有專門的機器制作……你跟我來。”鄔靜看著不善言辭的男人終究不太放心,她招呼著人進(jìn)了后廚,給他展示了食物的制作過程,只要定時將食材倒入機器中,選擇需求量就會按時提供食物。
“到時候你只需要將食物擺在外面就行了,很簡單……至于工作時間,早上八點開攤到中午一點,店里的衛(wèi)生也有專門的機器人打掃……”
鄔靜對自己家的小店并未抱有多大的希望,勉勉強強能維持不倒閉就行,反正她有自己的事業(yè)要做,倒也不缺錢,只是不想讓父輩的心血過早停止在她的手里。
正巧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她得出趟遠(yuǎn)門……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
她上手了一遍后讓姜暮也試了一下,男人雖然話少,看上去也不在狀態(tài),但是動作卻很利落,他的腰背挺得筆直,后頸修長,從身后看頗有軍人爽利的風(fēng)姿。
姜暮整齊擺放好新鮮出爐的食物給她看,鄔靜皺了下眉頭又松開了。
不得不說,這個人做事還不錯。
稍稍放了一半的心下來。
她倒也不怕這人偷東西,畢竟店里也有報警器和錄像,他想帶走這里的東西也不容易。
鄔靜帶他們上樓,上面有一間房,不大,但其他東西該有的都有,浴室、陽臺……算得上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里的空間足夠他們兩個住了。
姜滿很喜歡這里的裝潢,木質(zhì)家具雖然不是新的,但用田園風(fēng)的桌布蓋著,上面還擺放著可愛的木頭玩.偶,窗戶外照入的日光鋪滿毛茸茸的地毯上,風(fēng)鈴在搖晃,叮叮作響。
“你們可以使用這里的東西,但是希望不要有任何大幅度的改動,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亂來的話可不止扣工資這么簡單了。”
姜滿用力點頭:“姐姐,我們會注意的。”
小孩子比一個大男人會講話,鄔靜斜了一眼姜暮,又揚起笑容揉了揉孩子的發(fā)頂:“那我們就這么約定好了。”
姜滿眼睛彎彎,跟姐姐拉了勾勾。
為了自家店鋪的形象,鄔靜從柜子里找出了一套男人的衣服,很中年的套裝,襯衫加黑色長褲,一看就是中老年人的衣服。
雖然不是新的,但料子不錯。
“這是我爸的,你先穿著吧。”鄔靜又翻出了一套塞到他手里,“這就不收你錢了,看在滿滿的份上。”
基本的交流他還是知道的,姜暮道了聲謝去浴室換下了睡袍,穿上了這套中老年套裝。
春季不算冷,但也沒有很熱。
他將扣子扣到了最上層,像個老古板一樣走了出來。
鄔靜趁著他不在,抱著孩子好一頓揉搓,等到人出來了才假模假樣地起身做別的事。
她輕咳了一聲,抬頭時看到男人的模樣時有些呆愣。
姜暮模樣好她是知道的,但沒想到眼前這個人能把一身中老年套裝穿成禁欲系精英來,她爸沒這么高大但有點胖,特意挑選的大碼,沒想到男人卻給撐起來了。
寬胸窄腰,雙腿筆挺修長,仰頭時明顯的喉結(jié),以及那張俊朗面龐上瞥來的冷淡視線……
再看身側(cè)可愛精致的孩子。
原本對男人黑戶身份及冷淡態(tài)度的不滿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顏控有時候是容易雙標(biāo),至少雙眼得到了解放不是?
鄔靜心情很好地準(zhǔn)備中午的餐盒,她雖說生意不好,但也有固定的客源在這里訂餐。
將老顧客的單子標(biāo)記好給姜暮,她著手投入食材,姜暮端出去的時候姜滿也伸出手幫忙。
那小手肉乎乎的,手背還有幾個窩窩。
鄔靜才不忍心讓這么小的孩子干活,但對上孩子期待的目光又說不出拒絕的話,干脆給她戴上了早些年她給娃娃縫制的木耳邊小圍裙,感覺又少了點什么,干脆又加上了一對貓耳朵發(fā)箍。
姜滿歪下腦袋,那貓耳朵跟著一扭,跟真的沒什么區(qū)別。
鄔靜被萌得直捂心臟。
她把孩子抱在軟綿綿的小椅子上,非常心機地對著店門口的位置,只要有人路過就能看到。
于是——
今日的鄔氏餐館迎來了百分百的回頭率。
不為別的。
站在柜臺前的冷淡帥哥和可愛貓咪幼崽的搭配簡直不要太養(yǎng)眼!
吃飯去哪不是吃,帥哥加小孩的搭配還是頭一回。
再加上價格便宜,不少人都沒忍住下單了。
和低沉嗓音的帥哥來了一場短暫性聊天,進(jìn)入餐館內(nèi)部,還能和可愛的小孩來個對視,偶爾碰到小孩抬頭,還能聽到孩子特有禮貌的奶音。
出去的顧客沒一個不滿意的,一個個紅光滿面的,還以為吃了什么大補丸。
還有的錄下了姜滿歪腦袋時貓耳朵搖晃的畫面,發(fā)到星網(wǎng)上直呼萌死人,不到兩個小時,這條視頻居然小爆了。
不少人留言:【這個孩子我怎么從未見過?】
【聯(lián)邦不是說要給我們發(fā)孩子嗎?我覺得這個正好。】
【寶寶喜歡什么顏色的麻袋,阿姨來啦桀桀桀……】
視頻里偶爾掃過站在柜臺前備餐的男人背影,不用看正臉就知道是帥的。
顧客還是第一次發(fā)視頻有這么多的點擊量,他特意挑了幾條回:【我問了,是父女倆,在這里打工。】【地址啊?這里是M51星球,離你們主星遠(yuǎn)得很,視頻看看得了……】
而這個視頻擴(kuò)散得很廣,聯(lián)邦軍部人員也刷到了這條視頻。
男人吃著飯呢,分享給同伴看:“你看這個小孩,真可愛。”
另一個男人眼睛眨也不眨看完,視頻掃過戴著圍裙的男人背影時停頓了半秒,蹙著眉又看了一遍,“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背影很像姜上將?”
第38章 廚藝了得
軍事基地食堂——
高個挺拔的身影端著餐盤穿梭, 即使大多數(shù)是寸頭,一眼望去,也是清秀小伙, 秀色可餐。
原本還熱鬧的一桌士兵聽到“姜上將”這個稱呼都詭異地沉默了下去。
幾人放慢了吃飯的速度, 神色各異。
坐在尾端的青年眉毛濃密, 眼窩深刻, 抬眼時濃睫壓住了雙眼望過來時如野獸般的兇性, 他重重站起身, 語氣里滿含警告:“姜上將已經(jīng)為國捐軀,他這樣的英雄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代替的。”
青年端起餐盤就往外走, 剩下的人也不敢上前, 只是對著剛剛說話那人使了個眼色:“你小子不知道喻延是姜上將的迷弟?這下將人得罪慘了。”
“我也沒說什么嘛……”馬原嘟囔著, 又掃過手機視頻里那個男人的背影, 不服氣地自言自語,“就是很像啊。”
其他人聽了并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在兩個月前,姜上將在攻打蟲族的路上遭到埋伏,派出去的一支軍隊,除了中將受了重傷逃出外, 其余人全部犧牲。
這條消息由聯(lián)邦官方親自發(fā)出的消息絕不可能有假。
因此,馬原說的話在他們耳邊簡直是無稽之談。
幾人口中的人此刻卻是剛下班。
身上的圍裙來不及脫, 擺出去的食物所剩無幾, 基本上全部賣了出去, 他解開袖扣挽起袖子收拾餐盤,姜滿也從凳子上下來想幫忙。
姜暮給了她一把沒用過的勺子,讓她放洗碗池。
小孩乖乖應(yīng)著, 兩只手緊緊抓著勺子跟在男人身后,肩膀處的小飛袖跟著一甩一甩, 像只跟在媽媽身后的小鴨子。
鄔靜打開了自己的賬戶,眼睛越睜越大。
第一天下來,鄔靜第一次看到這么高的營業(yè)額,甚至比她一周的還要多!
鄔靜高興地直接包了個紅包給父女倆。
她放了一大半心,臉上含著笑和父女倆打了聲招呼:“明天我有事就不來了,店里的事情你也清楚流程,我就交給你了,一個月后再見。”
那灑脫勁兒說走就走,姜滿被爸爸抱起來,小手一松,將勺子放進(jìn)了洗碗池中。
這里的生活基本上機械化,姜滿戳破從洗碗池飄起來的泡泡,又被姜暮捉住手洗了一遍才被放下來。
爸爸還是那個愛干凈的爸爸,姜滿摸了摸癟下去的肚肚,又仰頭看向男人。
招待了一上午,到現(xiàn)在他一口水沒喝一口飯那沒吃,但他臉上不見疲累,反而彎下腰從柜子里翻出了一個老式鐵鍋。
他一絲不茍地刷洗干凈,盛出熱氣騰騰的飯放在一旁。
像是要大干一場的前奏。
“想吃什么?”男人低下頭,同上班時冷淡的視線不同,他壓下了眼尾,瞳孔里倒映著孩子柔軟可愛的臉龐,顯得尤為柔和。
姜滿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么眼前突然閃過昨天纏繞在身上的章魚腳,想起從前吃過的q彈口感,突然饞得不行。她大聲說:“章魚小丸子!”
姜暮難得沉默了下去。
店里并沒有章魚。
男人蹙起的眉頭仿佛正在攀爬一座高山,一眼看不到盡頭。
對于孩子的需求,不管是作為章魚還是人類的思想他可以無條件的接受,畢竟他的肢體可以再生。
只是……
作為實驗體的自己,他的身體如果作為食物給人類吃下去的話,是否會有副作用?
一條章魚觸手已經(jīng)探出來,像是知道自己命運一般濕噠噠地落在了菜板上。
他低頭繼續(xù)跟孩子商量:“暫時做不了章魚丸子,但是可以做章魚炒飯。”
姜滿頭頂上的貓耳朵因為她的思考而開始轉(zhuǎn)動,時不時彈一下,姜暮看了一會兒,手指已經(jīng)捏上去了。
姜滿感覺頭頂癢癢的,她躲開姜暮的手,伸手安撫了頭頂?shù)呢埗浜笤俅胃淖兞酥饕猓骸安灰哉卖~了,我要吃火腿炒飯。”
那條觸手又悄無聲息地鉆了回去。
男人沒什么情緒變化,從成堆的食材里翻出一條上好的火腿,切下一部分切成小塊備用。他在廚房的造詣似乎融合了現(xiàn)代和末世的廚藝,動作熟練地?zé)徨佅掠停椿鹜攘#尤氚酌罪堥_始翻炒。
男人緊實的手臂線條在顛鍋時展現(xiàn)得淋漓極致,火光照在清晰的下頜線上,他站姿筆直,在路人眼中,他炒飯的姿態(tài)動作十分賞心悅目。
炒飯一出鍋,香味撲鼻。
吸引了路過的行人。
“炒什么這么香?”有人探頭。
姜暮端著粒粒金黃的炒飯走了出來,手里還牽著一個同款圍裙的孩子。
行人吸了吸鼻子,又稀罕地看了兩眼軟乎乎的孩子,唾液分泌:“老板,給我也來一份。”
姜暮擱下炒飯,抱著孩子坐在小椅子上,這個時候他才聽見般冷淡回了一句:“賣完了。”
他搬了一張小凳子坐下,差不多的高度也適合給孩子喂飯。
顧客也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的灰。
現(xiàn)在才中午一點,即使缺少食材在星網(wǎng)上購買后最慢也能半個小時內(nèi)送過來,明顯是老板不想做他的生意。
顧客也是有脾氣的。
姜暮舀了一勺炒飯吹了吹,感覺差不多才遞到孩子的嘴邊。
姜滿乖乖張大嘴巴吃下一勺,大眼睛看著一臉慍怒的陌生叔叔,含糊不清地問:“叔叔,我們的飯賣完啦!這個是爸爸給我炒的,沒有第二份。”
火腿咸香中透著鮮味,米飯軟硬適中,和火腿粒拌在一起,混著雞蛋的香氣好吃到姜滿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姜暮遞過來的勺子。
吃之前就餓了,吃了第一口后肚子里的饞蟲徹底叫了起來。
男人剛準(zhǔn)備說點什么就被孩子的話打斷,她目光真誠,小腮幫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松鼠很乖地吃飯。
內(nèi)心的火被孩子濕潤的眼眸撲滅,他張開的嘴還是吐出了一句話:“她吃飯真乖。”
姜暮難得露出了一點好臉色,朝著男人微笑頷首。
被點燃芯子的爆竹被孩子無意間給踩滅,徹底沒了聲息。
姜滿吃了小半碗,將男人遞過來的勺子又推了回去,她嘴巴潤潤的,一張一合:“爸爸也吃。”
剛剛門口的男人也沒走,似乎看著父女倆喂飯有趣,聽到孩子的話窩心死了。
半是羨慕半是嫉妒地盯著姜暮:“你女兒真孝順。”
姜暮的腰似乎挺得更直了。
他簡單地嗯了一聲以作回應(yīng),當(dāng)著孩子的面象征性地吃了一口,又開始喂她。
“爸爸還不餓。”他給姜滿擦了擦沾在嘴角的飯粒,十分有耐心地又喂了下去,擔(dān)心孩子不知饑飽,伸手摸了摸她挺起的小肚皮才停止。
姜滿打了個飽嗝,翻出自己的小杯子喝了起來。
姜暮當(dāng)著他們的面直接將剩下的飯幾口扒到嘴里,站起身時心情不錯地問了門口男人一句:“你想吃什么?”
男人吃到了同款炒飯,只是姜暮沒有給孩子做飯那么有耐心,但味道確實不錯。
他走之前記下了店里的聯(lián)系方式,對著姜暮說:“以后就在你們這訂飯了。”
姜暮回頭把門一鎖,拎著孩子上了樓。
作為章魚,它們一生中只有一次繁衍的機會,而保護(hù)唯一的孩子似乎刻在了他的基因里;而作為人類,他壓抑著不知從何而來的憤怒和絕望,即使沒有記憶,但……
姜暮將孩子抱緊了一些。
他一點也不想讓孩子消失在自己的視野里。
那是他的孩子。
好孩子吃飽喝足后睡了一覺,起來時姜暮已經(jīng)收拾好了一樓,她坐起身打了個噴嚏。
姜暮心底一緊,下意識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沒什么異常,又摸了摸孩子的小手小腳,都是暖呼呼的。
春季雖然沒冬天寒冷,但是一旦沒注意就容易生病。
他不想要孩子生病。
從口袋里掏出鄔靜給他們的紅包,里面的錢不算多,姜暮也打算帶她出去一趟。
一個黑戶帶著一個孩子走在街巷里。
鄔靜給了他兩套衣服穿,但他發(fā)現(xiàn)姜滿沒有。
她的小包里只帶著一瓶水一塊吃剩下的面包還有她的洗漱用品,喔不對……還有一點點錢。
簡單得可怕。
男人冷淡的外表里卻有一顆憤怒的心。
他在心里腹誹著為什么只給一個孩子帶這點東西就讓她一個人出門?姜暮沒有以前的記憶,他的世界里跑進(jìn)來一個孩子,在他的世界里涂涂畫畫,莫名讓他感到親近。
她稱呼自己為爸爸,那他也生出私心。
當(dāng)一個人類孩子的爸爸。
在挑選了幾個店鋪后,姜暮終于看中了兩套衣服,因為他的錢只夠買兩套。
沒有孩子不喜歡新衣服,她在鏡子前轉(zhuǎn)圈:“爸爸,滿滿好看嗎?”
男人點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回去的時候,小孩牽著男人的手指頭蹦蹦跳跳,巨大的顯示屏上播放著實驗體逃脫的新聞——
“近日來,M51星球住民遭不知名實驗體攻擊,已造成8人傷亡,至今大部分實驗體已被捕捉歸案,但依舊有實驗體在逃,請各位住民注意防范,經(jīng)研究表明,該實驗體懼怕強光……”
第39章 過往
聯(lián)邦專用醫(yī)療室——
醫(yī)療艙從內(nèi)打開, 一身病服的男人從里緩緩坐了起來。
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醫(yī)療室的男人倚靠的座椅上,他雙腿交叉,筆挺的長褲下鑲嵌著一圈暗色金文, 褲腿下露出一截瘦長腳踝, “喲, 我們的郁中將醒了。”
被提到名字的男人低垂著眉眼, 面容蒼白, 顯然是大病初愈。
棕色的瞳孔倒映著坐在椅子上的年輕貴族, 吊兒郎當(dāng)?shù)哪有币曋K剖潜荒且活^耀眼的金發(fā)刺到,郁朔避開了視線, 扶著桌邊找了個位置緩緩坐下。
腳步踉蹌, 病服也遮不住那條機械化的小腿。
郁朔喝了一口水下去, 才感覺喉嚨干渴的狀態(tài)好了一些。
“凌少將紆尊降貴, 我這里沒什么好茶招待。”他長了一副溫和的面孔,即使說出這樣的話反而像是打趣一般,令人生不出惡意。
郁朔或許是經(jīng)常笑的緣故,臉上多出兩道不太明顯的法令紋,但看到的人反而心生親近。
金發(fā)青年惡劣地笑著給他鼓掌。
“也難怪我們姜上將會栽在你手里, 聽說你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嘖嘖嘖……”凌栩意有所指地說了這么一句, 忽略郁朔抬頭時看過來的陰冷視線, 陡然起身往外走, 仿佛他來這一遭不過是偶然。
“既然做了,就做的絕一點。”凌栩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他站在門口, 整個人沐浴在日光下皮膚白的發(fā)光,如天使一般的面孔側(cè)過來, 說出的話惡魔都得嘆為觀止,“姜暮的尸體還沒找到,你就不能睡太熟,郁中將。”
“我親眼看著他——”男人想為自己爭論什么,凌栩的手指放在嘴唇上噓了一聲,如同警告般令郁朔的話戛然而止。
“姜暮,那可是從貧民窟靠著一身功勛爬到上將位置的男人。他精神力S+,身體素質(zhì)你也有目共睹,否則你以為他憑什么在聯(lián)邦第一軍校拿下首席位置的?又是如何在群眾中擁有這么高的人氣?”
凌栩仿佛一眼也不想看到對方,冷冷撤回視線。
說完這一堆話,金發(fā)青年邁動腳步往外走:“你的傷該好了,中將。”
直至門外的腳步聲再也聽不見,面色蒼白的男人面色陰翳,忿忿捶打在自己傷口上。
刺骨的疼痛感傳遍全身,令他清醒了不少。
“郁中將,你好。”門口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男人臉色一變,抬頭的瞬間,游移的雙眸又變得親切起來。
“你好,請問你是?”郁朔試圖認(rèn)出眼前敲門的人,身著墨綠色軍服,寸頭,面容較常人更為立挺深邃,對視的瞬間有種說不出的野性。
他的肩膀處落著少尉的軍銜。
“郁中將,我是聯(lián)邦四區(qū)少尉喻延,今天過來是作為代表探望您。”
不愧是年輕人,聲音都中氣十足,像是一頭還未馴服的狼。
“快坐。”郁朔面上含笑招呼他坐下,喻延將手里的花放在桌上,選了個比較近的位置坐下。
那雙眼也像狼。
灰藍(lán)色的眼眸注視過來,仿佛在巡視下口的地方。
郁朔扯出一抹笑,日光下的笑容溫煦又無奈:“我其實好得差不多了,讓你們費心還送花過來。”
“應(yīng)該的。”喻延的話并不如剛剛那位貴族拐彎抹角,一句話里透出幾層含義來,他直白地可怕,“我這次過來還有一件事,不知道郁中將是否能回答我。”
郁朔抿了抿唇,視線在那束花上停留了片刻,仿佛才聽見一般笑著問他:“什么?”
“姜上將。”喻延湊近了一些,嗓音里仿佛裹挾著野外凌冽的寒風(fēng),“姜上將是死在蟲族手里嗎?”
這個問題讓郁朔臉上的笑意都僵在原地。
原本還在回想自己是否對下屬有過提攜,又或者因為他的人格魅力,這才來了一張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拜訪自己。
沒想到……
他再次聽到了那個名字——
姜上將。
臉上的笑意淡去,郁朔移開視線看向窗外,垂在雙膝上的手掌不知何時握成了拳。
“我沒看清楚……”男人仿佛沉浸在回憶里,連聲音都縹緲著,“我們中了埋伏,他被人從后襲擊,等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人已經(jīng)倒下了……”
郁朔蹙著眉頭閉上眼,顯露痛苦之色。
他張開的嘴又閉上,目露疲態(tài):“抱歉,我現(xiàn)在不太想回憶這件事。”
喻延垂下眼瞼,長睫將他的視線全部掩蓋。
他起身,即使早已將這段話看了千百遍也并沒有再問下去:“可以了,謝謝郁中將告訴我這些。”
郁朔苦笑著搖頭:“我也沒做什么。”
兩人就此結(jié)束了話題。
而等到人離開,郁朔卻收到了任務(wù)下達(dá)的消息。
【去M51星,處理逃出的實驗體。】
他剛放下通訊,另一頭的喻延也看到了聯(lián)邦下發(fā)的新任務(wù)。
M51星,那個星球……離姜暮犧牲的位置不算遠(yuǎn)。
被人惦記的星球依舊照常轉(zhuǎn)動。
姜暮打工的小店似乎因為父女倆的組合以及他的手藝變得火爆起來。
最開始是那個男人吃了一碗姜暮做的炒飯,第二天便下了個訂單,機器人送過去后又多了十幾個常駐顧客。
如果說剛開始一大批人是奔著姜暮和姜滿去的,第二批就是奔著姜暮的炒飯去的。
有時候剛下樓打開店門,前臺彈出來的電子單像飛雪一般在姜暮眼前劃過。
即使是章魚人,也看得眼花繚亂。
為此,姜暮和老板打了一通電話。
男人不善言辭,姜滿主動攬下了這個活兒。
鄔靜剛干完活兒,接到電話的那一刻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另一頭就傳來了小孩活力滿滿的奶音。
“老板姐姐!我是滿滿!”
鄔靜一下子來了精神,眼前仿佛有個小孩晃著朝天辮在她眼前甜甜的笑,她下意識放柔了聲音,“是滿滿呀,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姜滿回頭看了爸爸一眼,店外門還沒開,男人八只觸手同時出現(xiàn),一條觸手在裝飯,一條在切火腿丁,一條在洗鍋,還有一條在翻看電子單……
還好有觸手,不然真忙不過來。
姜滿抱著店里的通訊設(shè)備嘰嘰喳喳說起來:“老板姐姐,外面好多客人訂了爸爸炒的飯飯,他要忙不過來啦!”
“啊?”鄔靜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家店雇了人在做生意。
難怪之前通訊器一直在響,她嫌煩給關(guān)了,現(xiàn)在才想起來那是收益到賬的聲音。
又是一陣翻找,鄔靜打開了這段時間飯館的收入。
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
一天的營業(yè)額劃了半天都沒劃到底!
從來沒見過這陣仗的鄔靜都愣了好一會兒,說實話她這家店的食材都比較普通,價格也沒什么優(yōu)勢,畢竟在M51星的住民富裕的人不多,和她差不多的飯館也有不少。
只能說中規(guī)中矩,全靠上一輩積攢下來的老顧客維持。
但沒想到這么掙錢啊!
這段時間的營業(yè)額估計大多數(shù)都是奔著所謂的炒飯去的,說得鄔靜都有些饞了。
她清了清嗓子:“如果單子太多我設(shè)置一下每日份額,價格之前訂的多少呢?”
姜滿又噌噌噌跑過去問爸爸,男人已經(jīng)在顛鍋了,冷淡的面孔以及緊實的剩菜在廚房里沾染上的煙火氣令人移不開眼,即使如此,他還能分出一條觸手卷住孩子離鐵鍋遠(yuǎn)一些。
“她說什么?”
姜滿當(dāng)好一個傳話筒:“姐姐問炒飯賣多少錢。”
“15星際幣。”姜暮說完,熟練地將孩子放在通訊器旁邊讓她傳話,姜滿叭叭了一會兒,抱著腰上的觸手輕輕拍了拍,男人又將她卷到身邊,炒飯已經(jīng)出爐,熱氣騰騰地散發(fā)著香氣。
“姐姐說漲價到30星際幣,每日份額也定好了,就50份,然后錢錢……”姜滿伸出三根手指給爸爸看,“分三分之一給爸爸和滿滿!”
姜暮唔了一聲,眉頭放松開來。
除了固定的工資外,炒飯還能入賬。
觸手在打包炒飯,他一身油煙味沒有抱孩子,但觸手還是卷著她沒放下來。
姜暮走到通訊器旁接起了電話。
“喂。”冷淡的聲音傳遞到了另一頭。
和剛剛的聲音相比,鄔靜的又恢復(fù)了平常的聲線:“有事?”
“50份不夠,不必限額。”男人的腦子里在計算著物價,微薄的工資并不滿意,他需要更快一點,至少他得有錢去租一個大點的房子,讓他的孩子可以擁有屬于她自己的房間,擁有裝滿衣裙的柜子,擁有背著書包去上學(xué)的童年。
現(xiàn)在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
鄔靜這個建議也是基于姜滿說他們忙不過來的話之上,順帶著提高價格,搞點饑餓營銷。
但姜暮拒絕了。
她挑挑眉頗為意外:“你能忙得過來?”
姜暮嗯了一聲,又變回了話少的狀態(tài)。
“看你自己。”沒人不愛錢,如果能掙點何樂而不為。
一通話掛斷,姜滿湊過去給爸爸擦了擦汗。
觸手蹭了蹭孩子柔軟的臉頰,逗得她咯咯笑。
姜暮炒完幾十盒就開了門。
機器人等了大半天了,還有不少顧客聞名而來。
“怎么才開門啊?”有人嘟嘟囔囔的,東張西望地連忙占了個位子。
“來一份炒飯!”客人開始點餐,“聽說你們這炒飯獨一份,我得來嘗嘗……只有火腿炒飯嗎?”
姜暮把孩子的衣領(lǐng)整理好,滿滿戴著貓耳朵就小跑過去了。
“還有肉肉炒飯,海鮮炒飯……”姜滿將以前爸爸做過的種類都說了出來,她剛剛用彩筆畫了一張菜單,上面都是炒飯的圖片,又跑回去拿給客人看。
紙片上畫著一坨又一坨的肉,和一點點米飯。
海鮮炒飯是一條長長的觸手,和一點點米飯。
客人被孩子逗笑,又忍不住想捏她的臉。
姜滿被觸手快速往后拉了一把,客人捏了個空。
姜滿歪著腦袋,一臉天真地看著顧客:“哥哥,你要吃什么呀?”
顧客:……剛剛是突然移速了嗎?
尷尬地收回手,顧客點了餐后姜暮開始炒飯,姜滿又抱著自己做的卡片蹦蹦跳跳地拿給其他客人看。
一中午下來,姜暮愣是又炒了五十份才歇下來。
最后一份是給滿滿吃的,豐富的食材一股腦都加了進(jìn)去,他還切了一點自己的觸手放了進(jìn)去。
小孩的畫他看了,姜暮覺得她想吃章魚很久了。
一頓炒飯下來,香得姜滿流口水。
她眼巴巴地望著鐵鍋,又被姜暮給拉遠(yuǎn)了一些。
氣味散出去,姜暮換下圍裙,抱著孩子正準(zhǔn)備給她喂飯,拉下一般的大門外突然又進(jìn)來一人。
他逆著光讓人看不清楚臉。
男人徑直走進(jìn)來坐下,目光直直看向姜暮懷里的孩子:“來一份炒飯。”
第40章 主星來訪
烏云遮日。
來人大馬金刀坐在餐桌旁, 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孩子。
門被半拉下來,昏暗的空間里因陌生人的踏入顯得逼仄。
咕咚一聲,姜滿好像聽到咽口水的聲音。
她眼睛睜得大大的, 想要努力看清那個人的臉龐。
店里的燈是自動感應(yīng), 嘀的一聲, 屋里突然變得亮堂了起來。
小孩嘴里的飯還沒吞咽下去, 就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身體沒蹦起來就被男人壓住了。
寬大的手掌遮住了小孩的雙眼。
觸手對著一嘴尖牙的客人高高舉起, 姜暮的氣息很穩(wěn):“滾。”
“你藏了一個很香的小東西。”那人一頭灰發(fā), 滿嘴的尖牙,卻沒有因為姜暮的動作有所退縮, 他的眼睛直勾勾看著姜暮懷里的孩子, 陶醉地嗅著她的氣味, “我也不要多, 你給我一只胳膊就行。”
灰發(fā)男人的話音剛落,身后就被不知道何時出現(xiàn)的觸手纏繞住脖頸,猛地甩出了店鋪。
姜滿似乎不太害怕這種場面,小嘴快速咀嚼著將飯咽了下去。
觸手纏繞住小小的勺子又給孩子喂了一口。
姜滿靠在爸爸懷里安心地咀嚼著海鮮炒飯,只覺得那章魚觸手格外有嚼勁兒, 抱著腮幫嚼了好久才咽下去。
只是喂了幾口后她就被爸爸送到了二樓,觸手將人往沙發(fā)上一放, 打開電視, 帶著門被鎖上了。
姜滿抱著飯飯還想貼在門邊聽下面的動靜, 電視的彩色畫面也及時顯現(xiàn)。
“我是佩奇,這是我的弟弟喬治……”
姜滿的注意力被拽回,小跑到電視前跟著念了起來:“佩奇喬治……”
動畫片對小孩的吸引力百分百。
將孩子安置好的瞬間, 那人又沖了進(jìn)來。
姜暮拉開了門,他記得這扇門要幾千星際幣。
現(xiàn)在是大白天, 已經(jīng)有人看了過來。
他將觸手縮了回去,拽住那人的領(lǐng)口拖了進(jìn)去,隨即快速關(guān)上了門。
趁著沒人看到,那幾條觸手瘋狂長出纏繞在男人的身體,死死吸緊。
灰發(fā)男人的嘴巴張大,如同鯊魚一般張開鋸齒般的尖牙朝著姜暮咬去。
觸手快速拽出鐵鍋朝著姜暮丟去——
他的雙手和觸手搭配十分融洽,在即將別咬住脖子的瞬間,姜暮的手接過平底鍋。
“砰——”
男人的臉和平底鍋來了一個親密的接觸,他眼神迷離,嘴里的尖牙也被拍飛了好幾顆。
身體慣性般的往后退,又被觸手拉回接受另一側(cè)臉的平底鍋攻擊。
一下,兩下,三下……
二樓的姜滿學(xué)著動畫片里佩奇和喬治踩泥坑,在樓上也跟著節(jié)奏跳起來。
等到她跳累了,觸手?jǐn)Q開了門,將孩子又卷了下去。
店里似乎有點亂,比如平底鍋被放在地上,姜滿彎下腰撿到兩顆尖尖的牙,像小刀一樣鋒利。
姜暮在彎腰收拾,桌上放了一排的尖牙,白白凈凈的,一看就是很愛護(hù)牙齒的。
發(fā)現(xiàn)姜滿喜歡,男人找來繩子串成一串,掛在墻上當(dāng)風(fēng)鈴?fù)鎯骸?br />
門外有人敲了敲,姜暮拉開門,是經(jīng)常來店里吃飯的顧客。
“剛剛我聽到動靜,沒事吧?”來人一臉擔(dān)憂,探頭看到小孩乖乖玩奇怪的風(fēng)鈴又松了口氣。
“沒事。”姜暮難得話多了一點,“那人想吃霸王餐。”
本來這個星球就不富裕,店里的食物并不貴,那還來吃霸王餐的話——
那很壞了。
姜暮點頭,對,很壞,想白吃他孩子的一條胳膊。
腦漿都給他打出來。
看到人沒事,那人就走了。
臨走時還叮囑他:“最近不安穩(wěn),好幾個店都碰到實驗體了,受傷都算輕的,還有的命都沒了。”
姜暮此刻像是很聽話的年輕人,看起來格外踏實。
“我會注意的。”
說完又給孩子喂飽飯,扶起被砸倒的桌子。將一切都收拾妥當(dāng)了,他開始計算著今天的入賬。
自從打工后,姜暮除了帶滿滿的樂趣外,就是數(shù)錢。
店里的收入基本是電子入賬,還有一些也會用紙幣和硬幣,每賣出一份炒飯,姜暮都自己記下來,他要算分成。
店里炒飯的漲價并沒有損失多少顧客,反而因為名聲打出去了,再加上價格的提高而吸引了更多的人想要來嘗試。
機器做的飯食味道也不錯,但經(jīng)過鐵鍋翻炒、姜暮掌握的精密火候下炒出來的食物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香味。
因此,店里的炒飯生意格外好。
引得周圍的飯館都有些眼紅。
姜暮完全不在意,他算著今天掙下來的分紅,眼神都沒那么冷了。
姜滿在床上玩小蓮,邊玩邊打瞌睡,來到這里后她養(yǎng)成了午睡的習(xí)慣。
姜暮給她脫了外面的衣服,小孩自己又把厚襪子給拽掉了,露出小白腳丫。
小孩似乎不太喜歡腳被束縛住。
姜暮給她塞被窩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哄她入睡。
這首歌似乎刻在了他的腦海里,幾乎看到孩子要睡覺就哼唱了起來。
只是每次唱的時候,胸口發(fā)悶。
看到孩子閉上的雙眼,姜暮心里莫名的恐慌。
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姜滿的臉頰,是熱的,他能清晰地聽到孩子平穩(wěn)的呼吸聲,聽到她的心臟在跳動,那顆心又落回了實處。
床不大,男人蜷縮在孩子的身旁靜靜地注視著她,還沒他手掌大的小臉肉嘟嘟的,她的睫毛很長,很翹,鼻頭圓潤,小嘴嘟囔著,偶爾發(fā)出囈語。
真好。
他翻過身望向天花板,突然感覺到了困意。
小孩似乎感受到了暖意,突然翻身鉆到了他的懷里。
他抱著小小的一團(tuán)閉上眼。
這一覺格外安穩(wěn)。
……
一艘軍用飛艇停留在M51星球的隱秘角落。
一雙黑靴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面色蒼白的男人握拳抵在嘴邊咳嗽了一聲,腳步有些踉蹌。
掃視了一圈周圍,這里是個比較落后的星球,周圍的建筑甚至比不過主星百年前的模樣。
寸頭青年跟在身后,腰上別著一把彎刀。
早就聽聞主星會來人處理實驗體,M51星球第三區(qū)的負(fù)責(zé)人昨天就開始等了,連早飯都沒吃就讓人把陣仗搞出來。
來的人可是主星的中將,他們這還是第一次來這么大的人物,一個個衣服穿得最好的,勢必要讓自己的精神面貌做得最好。
為首的負(fù)責(zé)人云雋一頭利落短發(fā),身形比普通女性要高大些,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她率先迎了過去說了一通好話,一邊說一邊將人往大廳里迎:“郁中將一路辛苦了……”
郁朔笑得溫和:“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
兩人一番話下來,身后的喻延眉頭已經(jīng)皺起來了。
他身后還有一隊人,整齊站在大廳門口。
“本來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抓了十幾個實驗體了……”云雋停頓了片刻,思考著該怎么說才能最大限度減少自己監(jiān)管不嚴(yán)的責(zé)任,畢竟在城里出現(xiàn)人體實驗這種事實在過于驚.悚,到底影響了她的威信,她掃過坐在下位的喻延,斟酌著再次開口,“出警后,地下實驗室里的研究員已經(jīng)死亡多時,在短時間里已經(jīng)將周圍的實驗體抓住了,剩下的……我們也找到了實驗室的主人,從他的口中,我們也沒有得到所有的實驗體數(shù)量……”
那老登做實驗也就算了,還隨心所欲將動物的基因摻雜在人類身體中,死亡的數(shù)量他們也從地下實驗室的冷庫了解到,但剩下的實驗體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這就有點難辦。
總不能等著住民受傷報警再去抓。
本來星球的入住率也不高,再這么下去她負(fù)責(zé)的區(qū)域都快變成無人區(qū)了。
所以前幾天給主星發(fā)了求助信,沒想到還真來人了。
其中一位還是中將。
看來主星對她們也很關(guān)注嘛。
云雋突然安心了。
郁朔摩挲著手里的茶杯,本想問點什么,余光瞥到身后的喻延,側(cè)過臉去笑瞇瞇地吩咐他去干活:“喻少尉,不如你先去做下附近住民的工作吧。”
喻延的話很少,應(yīng)了一聲起身往外走。
郁朔望著青年的背影,莫名想到了那個同樣話少的人。
心里莫名不爽。
但臉上的表情依舊沒變。
他的笑容極具迷惑性,云雋湊近看都心快了幾拍。
“我想看看實驗體,不知道方不方便?”
云雋倒也不意外,起身就將人迎了下去。
下了三層,進(jìn)了監(jiān)牢。
郁朔壓下加快的心跳快速往監(jiān)獄里的實驗體臉上看去,一側(cè)頭就對上一條長長的鱷魚嘴,還對著他打了個嗝。
郁朔:……突然就維持不了臉上的笑容了。
喻延帶了幾個人開始對周圍的住民問話。
這樣的工作其實很枯燥乏味,碰到不配合的還容易發(fā)生爭吵。
不過喻延臉臭,人又長得高大,被問話的幾個人有一個醉醺醺的,被人喊住的時候還想罵人,一回頭對上一雙野性十足的雙眸,酒一下就醒了。
回答的時候也老老實實的,雙手規(guī)矩地放在身前,低著頭一句話也不多說。
喻延自然看出郁朔是不想讓他聽到什么話,所以也什么沒問,攬了活兒出來透氣。
要不是姜上將犧牲的位置離這里不遠(yuǎn),他才不會主動攬下這個任務(wù)。
一路問下來,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一開始被抓的實驗體沒什么智商,逢人就咬,躲都不躲。
剩下沒抓到的都聰明地藏起來了。
這么問下去不是個頭。
飛艇上沒吃什么東西,又走了一路,喻延干脆帶人去吃飯。
偏遠(yuǎn)星球的食物他們都不怎么抱有期待,但也知道沒顧客的店肯定不好吃。
看到不遠(yuǎn)處有一家飯館門口排著人,喻延就帶人過去了。
反正出任務(wù)有餐補,幾人跟在后頭也往里頭望。
今天的人有點多。
姜暮在廚房顛鍋,香氣撲鼻。
門口是個小孩站在高凳子上發(fā)號碼牌。
“姐姐這是你的……”
小孩今天換了花苞頭,黃裙子嫩生生的,惹來不少顧客揉搓。
喻延有些意外。
畢竟主星的小孩少,基本上都被聯(lián)邦重點保護(hù)著,有護(hù)送上學(xué)的專門通道,甚至還有不少免費政策,相當(dāng)于聯(lián)邦給養(yǎng)孩子了。
他基本上沒這么近距離見過小孩,特別是肉嘟嘟的小孩。
排在前面的顧客剛戳了小孩的臉蛋,輪到喻延時他的臉繃得更緊了,手指動了動沒說話。
小孩臉頰圓潤,白嫩.嫩的,一看就軟。
他有些手癢。
“哥哥,你要吃什么?”小孩的聲音很清脆,小手朝他遞了過來。
喻延遲疑了一瞬,帶有厚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
姜滿瞪著圓滾滾的眼睛看著他,小手一掙,將手掌心握著的號碼牌放在他的掌心。
喻延:……是他誤會了。
身后的士兵臉上憋著笑,喻延吭了一聲。
“要吃炒飯嗎?我爸爸炒的很好吃哦。”小孩開始給他推薦,小手在圖片上點了點,“超級無敵好吃。”
喻延嗯了一聲,眼睛跟著小孩的手指動:“來五份。”
姜滿笑得眼睛都彎起來:“好,我跟爸爸說。”
前面已經(jīng)空出一桌來了,喻延幾人身著軍裝進(jìn)去時又有兩個顧客快速扒飯,趁著他們還沒坐下就出去了。
最近本來因為實驗體這件事搞得城里動蕩不安,又來了幾個身上帶著殺氣的軍人,出于趨吉避兇的心理,抓緊吃了飯就跑。
恨不得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才好。
門口的顧客也在那五人進(jìn)來后沒了動靜。
姜滿從椅子上爬下來,抱著機器打出來的電子單小跑去了廚房。
廚房是個單獨隔出來的小間,門口只用一道藍(lán)色的簾子遮擋,喻延坐下時能看到里面的人一雙腿。
他聽力好,廚房里小孩在跟男人撒嬌。
“是那個視頻里的孩子吧?”其中一個士兵突然和同伴嘀咕起來,然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復(fù)。
“果然很可愛啊!”
兩人的話雖然壓低了,但并沒有故意避著喻延的打算。
“什么視頻?”寸頭青年突然出聲,隨后看到了之前在食堂發(fā)生爭論的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