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綁架
宴會上——
推著餐車走過去的瘸子并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身影徑直通過后廚小門, 那里停著一輛半舊的面包車,聽到餐車滾動的動靜后,副駕駛下來了一人。
剛走進時一股濃厚的煙味撲面而來。
“貨呢?”叼著煙的男人頂著一頭亂發質問道。
葉曜雖然好賭, 但還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
餐車上的手抓得很緊, 一時間沒有松開。后門掩著, 隱約還是能聽到廚房的說話聲。
車窗搖了下來, 司機催促道:“搞快點。”
叼著煙的男人沒等到葉曜的回話, 彎下腰掀開了白布, 里面果然窩著兩個昏過去的孩子。
男人笑了,對著司機打了個手勢。
回頭拉開后座的車門, 男人指揮著葉曜:“把孩子抱上去, 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葉曜眼神躲閃, 他這種人從小沒吃過什么苦, 順風順水也沒什么做大事的膽量,唯一愛點賭,老爺子也管不了,知道他膽子小干不出什么壞事,干脆任由他去混。
沒成想, 他給妹妹的孩子下了藥賣給別人。
方才豁出去的膽量此刻又被心虛和所剩不多的情感拉了回來,他死死拉住餐車, 低聲說道:“要不再給我兩天時間, 我肯定能湊錢還——”
話還沒說完, 一把刀橫在了他的脖頸上。
男人的煙抽了一半,落在腳邊被皮鞋碾了碾,最后一絲火光消失殆盡。
“葉少真會開玩笑。”
燈光昏暗, 司機望過來的冰冷目光讓葉曜背后都滲出了汗。
他沒再猶豫,在生命面前, 他那些所謂的情感和尊嚴根本不值得一提。
廢棄倉庫——
姜暮醒來的時候周圍陌生的環境讓他瞬間警惕了起來。
水泥墻,堅固的鐵門,周圍空無一物,唯有頭頂高處的小窗投入一絲曦光。
他動了動壓酸的腿,側頭看見了窩在他旁邊熟睡的孩子身上。
她穿著昨天的小裙子,縮著腿躺在地上睡得很香。
姜暮踉蹌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一陣,并沒有看到任何傷口才松了口氣。
到這個時候年紀尚小的姜暮止不住的懊悔。
如果他察覺到那人的異樣第一時間喊人的話,或許姜滿不會跟著他被送到陌生的地方。
他彎下腰抱起姜滿,小孩很能睡,即使到這種情況下被移動都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
姜暮突然想到她吃的那些牛排,當時她好像吃了不少。而他只吃了一塊。
或許是藥的作用。
姜暮抿緊唇,拂開她額前的碎發,借著一點光亮擦掉了她臉上不知道在哪碰到的灰塵。
脫下身上的小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
仰頭望去,那扇門應該是被鎖住了。
隱約從門縫里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身上的電子設備都被搜刮走了,斷絕了他們和外界聯系的可能。
姜暮不斷回想著當日的情形,他沒有發出任何讓綁架犯發覺他們清醒的動靜,這也留給他一定思考的時間。
姜暮沒有聽到任何交通工具行駛的動靜,沒有捕捉到任何城市應有的聲響,他們所處的地方很偏。
窗戶外亮了,抬頭望去可以看到一枝探出來的枝丫。
很粗壯,看得出是一棵高大的樹。
鳥鳴聲清脆,嘰嘰喳喳。
周圍安靜下來,隱約間他聽到了門外傳來的說話聲。
“接了電話嗎?”
“一個億,明天交貨……”
姜暮再次確定他們兩個被綁架了,當晚的瘸子戴上口罩似乎不愿意讓人看清他的面龐,此刻再次想起那人的眉宇間似乎有些眼熟。
他只見過葉曜一面,那人個子高高的,將情緒都表現在臉上,是個傻子。
姜暮很難不懷疑送食物的那人是葉曜,但他現在沒有再思考這些沒用的東西,屋外的人聽起來至少有三個,聲線渾厚,是他們兩個孩子無法對抗的存在。
他再次看向窗戶——
或許是因為窗戶達到了成年人都無法企及的高度,所以并沒有安任何玻璃,甚至可以簡陋到說那只是一個洞。
他身上還沒有多少勁,懷里的姜滿蹭著他的手臂又往他的懷里縮了縮。
雖然是夏季,但偏僻的倉庫空曠到有些冷清。
還是有點涼的。
姜暮剛試著起身,一陣腳步聲重重落下,直直朝他們的方向走來。
他垂下眼,開鎖的聲響很清脆,即使是面對兩個小孩子,他們并未放松警惕。
門被推開的時候,男人高大的身影被光線投射在腳邊,姜暮抬眼,看清了來人。
是個陌生的男人,嘴邊叼著煙,正瞇著眼打量著清醒過來后依舊保持沉穩的姜暮。
不愧是葉家的種,年紀輕輕夠膽量。
當然葉曜是個例外。
“小子,你醒了。”
他丟下煙頭,灰藍煙霧在日光下散開,姜暮捂住了姜滿的口鼻,瞇著眼回看。
“要怪就怪你那個舅舅好賭,把你倆輸給了我們。想吃點啥?”
話雖然這么問,男人似乎只是隨口一問,隨手就將口袋里的饅頭丟了過去。
所幸用塑料袋包著,饅頭彈了兩下滾到了姜暮的腳邊。
姜暮伸手拿了起來,一.夜未能進食的嗓子有些沙啞:“我要干凈的水。”
茅岳眉毛一挑,倒是沒想到小小年紀對上他也絲毫不怯,甚至還主動提了要求。
“等著。”男人扭頭。
沒有男人身影的遮擋,姜暮終于看清了外面的情況。
同樣空曠的場地,是個大型倉庫,角落里還對著被灰塵掩蓋的蛇皮袋,不知道里面裝了什么,鼓鼓囊囊的,旁邊還放著幾個大塑料桶。
而中央放著一張木桌,幾把椅子,桌上放著一些吃食。
總共四個人,還有一個躺在破皮的爛沙發上喝酒,面色紅潤,正不知道跟誰打電話,話里滿是喜意。
茅岳從包裝袋里拿了一瓶水,又踢了旁邊那人一腳:“別啥話也說出去,到時候要死你一個人死。”
沙發上的男人訕訕掛了電話,賠著笑說不敢。
姜暮的視線在倉庫的大鐵門上掃了掃,外面停著一輛面包車,他們兩個人要躲過這四個男人跑出去難免有些天方夜譚。
男人丟了一瓶水進來,又把門給鎖了,臨走前還警告了一番:“不要搞什么小動作,否則我不介意在你們身上留下點缺陷。”
姜暮全然不懼,他死都死過一回了,但手掌卻緊緊抱住了姜滿。
姜滿年紀小,完全沒經歷過這樣的場景,姜暮有些擔心她醒過來會害怕。
越怕什么越來什么,姜暮拿起地上的水瓶時,懷里的人動了一下。
低頭一瞧,姜滿揉著眼睛在他懷里伸了個懶腰,她打著呵欠,從姜暮腿上坐起來時頭發都蓬起來了。
姜暮很不合時宜地想下次或許可以隨身帶把小梳子。
姜滿喊了聲爸爸,茫然地睜大眼睛開始發呆。
姜暮見怪不怪,這是沒睡醒。
或許是這些天擔心姜滿被她爸爸帶走,這一次他對姜滿口中的“爸爸”二字尤為敏.感。
抬手拍了拍她的裙子,姜暮將小外套鋪在地上讓她坐。
姜滿這才發現周圍不太對。
她扭頭看向爸爸,天馬行空地問道:“我們出來旅游了嗎?”
姜暮怕她害怕,眼里帶著笑騙她:“我們在玩躲貓貓游戲,滿滿要跟在我身邊,等過兩天爺爺抓不到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姜滿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游戲,難免懷疑地摸了摸頭發上的小蓮。
經過這么多的世界,小蓮喝著姜滿手指里的水智力也飛速飆升。
它探出枝條繞在姜滿的手指上,分出的枝條已經爬上了墻壁往窗外游去。
姜滿認真地望著爸爸,總覺得他這句話就像上個世界里爸爸祝她生日快樂時的帶來的違和感。
她拉住了姜暮的手:“我們拉過勾勾的,不可以騙滿滿。”
少年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呼吸一滯,對上姜滿的面龐再也說不出哄騙的話。
“對不起。”姜暮垂下眼不敢看她,仿佛在記憶里小孩哭的撕心裂肺說他是騙子,胸口莫名的鼓脹悶痛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后緩緩吐出真相,“我們被綁架了,滿滿。”
姜滿沒有驚慌失措,她拍了拍爸爸的肩膀,她可是見過世面的小孩子!
饅頭兩個人分了,水也都喝了,飽腹感讓姜暮岌岌可危的理智再次回歸。
“那我們在這里等爺爺來接我們嗎?”姜滿小聲問他。
姜暮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如果能用錢擺平的話,保守起見他希望是他們不反抗的結果。
但是他也過早品嘗過了人性的可怕。
他見過了那個男人的臉。
男人并沒有阻止的意思,甚至開著門任由他打量。
要么是不怕,要么……
他們并不想讓他們活。
他沒姜滿說這樣可怕的話,只說我會保護滿滿的。
自從有過被關在地下室差點死掉的經歷后,他身上都會配上一把刀。
那些人沒摸多仔細,只帶走了他們的電子產品。
“如果能跑最好。”姜暮低聲同她說著,“當然,如果危險性太大,最好還是等救援。”
姜滿懂了,姜滿丟出了小蓮,一根細細的枝條在姜暮面前顫顫巍巍地開出一朵花。
姜暮:??
“靠你了,小蓮!”
那枝條猶如被注入了膨大劑猛地變成麻繩粗細,連花朵都長出了尖刺,猛地爬上了墻壁勾住了窗戶邊緣。
姜暮:???等等!你先等一下!
第62章 閉環
日光灑下, 姜暮眼睜睜看著一根麻繩粗細的藤蔓繞在姜滿的腰間,小孩直接被拉了上去。
姜滿朝他揮手。
姜暮閉上眼再次睜開,姜滿朝他亮出一排小白牙。
不是做夢。
他心中盡管驚濤駭浪臉上也不顯, 愣了一會兒后后知后覺地揮手示意姜滿下來。
他們只有兩條腿, 而對方有車, 只要短時間內發現他們不在, 在這完全陌生的地方他們被追上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姜滿聽話地讓小蓮放她下來了。
面對科幻世界里的奇怪植物, 姜暮的注意力難得不太集中, 等到姜滿的腳落地,他快步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又上下檢查了一番她沒有什么傷口, 也不過松了口氣。
植物顯然并不害怕他, 甚至趴在姜滿的肩頭朝他探了探。
枝蔓剛探出一點, 又僵在原地。
植物比人類更為敏銳,眼前的少年雖然和散發著主人父親相同的氣息,但緊繃的身體和防備審視的視線很明顯表現出對它的不待見。
姜滿還不知道一人一植物之間無聲的硝煙,興沖沖地將小蓮從肩上抱下來遞給姜暮看:“它叫小蓮,它很乖的!”
姜暮微笑:“小蓮?”
小蓮枝蔓都纏繞得打結了, 一點也不想面對眼前的少年。
“我起的名字,小蓮也沒有反對。”姜滿戳了戳小蓮, 黑臉叔叔說不能讓外人看到小蓮, 但爸爸勉強可以, 此刻的姜滿像極了讓孩子在親戚面前表演的父母,“小蓮,給哥哥展示一下你的本領!”
小蓮瞥了瞥一臉假笑的姜暮, 回頭又對上了姜滿滿臉的鼓勵,顫顫巍巍的……
“啵啵啵——”
開了幾朵小花。
“小蓮真棒!”
姜滿的夸贊讓小蓮搖了搖枝蔓, 隨即快速地縮回了姜滿的手腕上,當一個弱小漂亮的小手鏈。
房間里的聲音還是引起了外面的關注。
腳步聲猝然接近,姜暮拉著姜滿坐在地上,倚靠著墻角看著那扇門被人推開。
“小鬼,安靜點!”
門口的壯漢嘴邊一圈油漬,虎眼一瞪警告到。
姜滿嗅了嗅,聞到了炒面的香氣。
她挨著爸爸瞪著大眼睛看著男人不說話,但這樣子看起來很老實。
或許是帶過孩子,男人并沒有就此離開,又盯著兩個孩子看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掏了掏,又丟了一包紙進去。
“要拉屎就喊一聲,別拉在這里。”
不提還好,一提,姜滿有點感覺了。
她的聲音細細的,不大,湊到姜暮耳邊小聲說:“我想上廁所。”
男人自然也聽到了,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小鬼,你帶著她跟我去外面。”他說完這一句姜暮就拉著姜滿站起來了,剛出了門口,坐在外面的幾個男人就看了過來。
“小鬼要上廁所。”男人解釋了一句,幾個男人又收回了視線。
只有喝水的男人叮囑了一句:“要是他們不聽話想跑,就剁了他們的腳。”
這聲音不小,自然是說給姜暮和姜滿聽的。
姜滿感覺自己的手被握緊,抬頭去看,姜暮把她半攬著捂住了她的耳朵。
男人也沒什么耐心,從腰間掏出刀砍在樹干上,環顧四周命令著:“就在這里解決,快點!”
姜暮點頭,拉著姜滿繞到另一棵樹后讓她解決。
男人怕有味兒沒走近。
等到姜滿說好了,兩個孩子又老實地跟著走了進去,完全沒有任何逃跑的跡象。
聽話的模樣讓他們獲得了稍微豐富一些的午飯和晚飯。
兩個孩子吃飽喝足,姜暮讓姜滿先倚靠在自己身上睡一會兒。
白天出去上廁所的幾趟讓他大概環視了周圍的地形。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建在不知名樹林里的一座被廢棄的工廠,四周眺望隱約能看到山腳下的房屋,都是自建的二三層小樓,基本都是小路,但應該至少有一條大路。
如果他們跑下山求救,順利的話碰到村民,但也不知道這群綁架他們的人是否和村民認識。
姜暮決定他一個人先出去打探情況,即使被發現那群人也只會對他一個人下手。
出去自然需要姜滿口中的小蓮幫忙,他剛開口,姜滿就搖搖頭:“小蓮已經出去打探啦,它找到了一條最近的路,我們可以晚上一起跑。”
還有一條去報信了,但是距離很遠,遲遲沒有回來。
這么說著,又小聲夸了一句小蓮真棒,菟絲子害羞似的纏繞在姜滿的手臂上,啵啵啵地冒出一朵又一朵的小花。
這株植物雖然奇怪,但帶來的好處讓姜暮也吃了一驚。
他的視線落在一無所知的姜滿臉上,小孩天真又驕傲,完全不將這株科學之外的植物當做怪物,她將小蓮當做小狗小貓,完全沒有覺得不對勁。
那突然被丟到福利院的姜滿呢……
她的身份,或許會比自己知道的更無法掌控。
那她口中的爸爸會來接她這句話,或許是真的。
他莫名地發慌,哪怕是為了做好夜晚逃跑而準備休息的身體根本無法放松下來,少年神經緊繃,緩緩地將睡著的姜滿抱在了懷里。
夜晚來臨——
月光透過小窗灑在漆黑的室內,伴隨著男人如雷的鼾聲,有人悄無聲息地推開門往里一瞧。
兩個孩子抱在一起睡得很熟。
男人又打量了唯一的出口,哪怕是他一個成年人也無法夠到的高度,他又丈量著兩個孩子的高度,哪怕是疊在一起也無法觸碰。
心中的多疑逐漸消失,那扇很厚重的門從外闔上,又被牢牢鎖上。
關門的那一刻,姜暮睜開了眼。
他完全沒睡,聽著外面的動靜好一會兒才輕輕推醒了姜滿,小孩還有些懵的時候小蓮已經給她綁好了頭發。
它極配合地化成粗壯的枝蔓纏繞在姜滿的身上,一頭勾住小窗將她一點點往上拉,她個頭小,穿過那個洞時輕而易舉。
還沒落下腳,姜暮也到達了洞口。
他慶幸自己這段時日身材清減了不少,穿過時并不費力。
兩個孩子靜悄悄地踩在了草地上,有不少被遺棄的廢磚塊散落在那,姜暮不急不緩地拉住了姜滿的手,沉穩地帶她繞開了那一片可能會發出動靜的磚塊地。
姜滿的心撲通撲通的,明明是危機四伏地逃跑之路,卻因為姜暮的存在讓她宛如踏青,臉上毫無害怕之色。
姜暮一低頭對上姜滿的笑臉,緊繃的身體也跟著緩緩放松。
建筑坐落在接近山頂的地方,兩人跟著小蓮走的時候幾乎都是下坡。
他們沒有走大道,一旦那群人察覺,必然會有人開車來尋找,那他們很容易被發現,而且小蓮帶他們走的這一條難走的小路是最快的捷徑。
只要山上的人沒發現他們……
姜暮往山腳下看去,幾幢房子還亮著燈,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打著鼾的男人臉上猛地一痛,下意識往臉上打了一巴掌。
瞇著眼瞧去,巴掌上的死蚊子爆漿般炸開,染上一團紅。
“嘖。”他揮了揮手胡亂擦在褲子上,被吵醒又來了尿意,干脆起身走了出去解放。
回來時看了一眼被鎖上的門,想到白天兩個小鬼上廁所的次數不少,到底不想第二天在屋里聞到尿騷屎臭,拿了鑰匙就去開門。
窸窸窣窣的聲響讓沙發上的男人抬頭瞥了一眼,又閉上了眼睡覺。
門被推開,男人抓著頭發不耐煩地喊了一聲:“起來上廁所了。”
沒有人應聲。
他還以為小孩睡得死又喊了一聲,這一次依舊無人應答。
這一次他睜開了眼看向兩個小孩臨時的窩。
空曠的室內沒有一個小孩的身影。
男人的怒吼充斥在整個工廠里——
“他們跑了!!”
姜暮喘著氣看向山腳,他們已經走了快半個小時了,眼看著快到大馬路上了。
他低頭去看姜滿,小孩也氣喘吁吁的,額頭上滿是汗。
想說歇一會兒的話又咽了下去,掌心擦過她的額頭:“再堅持一下,我們快到了。”
姜滿拍著胸.脯說自己還可以走,腳心俏咪咪地蠕動著,這一路下來的各種尖石頭不少,鞋底薄,難免有些腳痛。
而且……
黑臉叔叔說還有五分鐘就要來接她走了。
至少要把爸爸送到安全的地方才比較放心。
姜暮給她喝了口水,又拉著她走。
姜滿忍不住跟他念叨:“哥哥你太瘦了,回去一定要多吃點肉——”
只是話還沒說完,身后隱約聽到汽車引擎的轟鳴。
姜暮拉著姜滿蹲下身,銳利黑眸往后望去。
是他們追上來了。
男人的說話聲越來越近,他們四個人兵分三路,一個開車,三個走小路尋找。
成年人的速度遠超他們的速度,其中一個已經快靠近他們藏匿的地方了。
姜滿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蓮不能幫他們打退壞人,這是不被這個世界允許的。姜滿只能期待對方不會發現他們。
“我看到你們了,趁我還沒發火自己出來!”沙啞的嗓音在周圍炸開,姜滿差點發出聲音。
這明顯是炸他們。
但是男人直覺似乎很準,腳步離他們僅僅兩米遠,而且是逐漸靠近。
這樣下去不行。
姜暮對著她比了個手勢,示意她留在這里別動,他去吸引男人的注意,等男人走了她立刻下山。
姜滿還沒拉住他,少年已經弓著腰像只鹿跑了出去。
男人臉上的怒火被驚喜代替,他停止前進跟著姜暮的動靜沖了過去。
“再跑我要動真格了!”
姜暮全然不懼,依舊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
夜風吻走他臉上的熱意,背脊在發顫,姜暮從未跑得如此快過。
身后有什么危險的東西逼近,姜暮背脊一涼,小腿被什么東西打中直接跪倒在地,原本就是個斜坡,整個人直接滾了下去,想伸手去抓也只抓到一些鋒利的草葉,根本無法停止身體的墜.落。
“去幫爸爸!”
姜滿將小蓮丟出去,枝蔓比蛇更快的速度爬下山,好在即將撞上尖石上時拉住了他。
姜滿的聲音暴露了,幾個男人瞬間又朝著她看去。
倒計時20秒——
姜滿指著遠處的男人大罵:“大壞蛋,來抓我啊!”一說完扭頭就跑。
“反正他被我打中了,待會兒再去抓他。”
男人收回槍,看著自己都有些畏懼的斜坡,臉上的狠意一閃而過。
倒計時10秒——
她跑得不快,眼看著男人離她越來越近,又做了個鬼臉。
走在最后的男人怒火中燒:“抓住她!”
他待會兒要她好看!
吊著打還是切手指給葉家寄過去呢,他得好好折磨一番這個小兔崽子!
姜暮昏昏沉沉,小腿處的痛感逐漸強烈,他隱約聽到了姜滿的聲音,抬頭看去自己的身體在顛簸中已經被送到了大馬路上。
他嘶了一聲,捂著腦袋四處觀看:“小滿……呢?”
小蓮不語,在察覺到分。身就在附近時猛地加快速度,姜暮死死扣住纏繞在身上的枝蔓,聲音加重:“我說——小滿呢!”
不遠處的車燈亮的可怕,他閉上眼時感覺身體一輕,在地上輕輕滾動了兩圈,最后停在了那輛緊急剎車的豪車旁。
“是小少爺!”
管家的聲音穿透耳膜,姜暮感覺周圍很吵,身體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驚惶讓他在被人扶起時恐懼到了極點。
“姜滿……她還在山上!你們快去找!”他放開手踉踉蹌蹌地往山上走,嗓音沙啞得過分,“我自己去!她還在那等著我……”
“對了,還有小蓮……”
他四處張望,卻完全沒看到枝蔓的身影。
不少保鏢下了車,后面還跟著兩輛警車,說是收到了報案。
有人將一張紙塞到了警局和葉家,是用蠟筆生澀地寫出工廠的名字。
警笛聲響了一晚。
姜暮的小腿一直在流血,葉老爺子讓人送他去醫院他也不去,最后只能簡單處理一下,隨后不顧其他人勸阻一瘸一拐地爬到姜滿呆著的地方找了好久,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天逐漸亮了起來。
但四個男人被抓捕歸案的時候,姜滿還是沒有找到。
少年呆愣地站在樹林里,聽著四個男人說那個孩子突然不見了,他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剛開始沒人信他們的話,一個孩子怎么會無緣無故的消失?除非是他們下了手怕擔責。
警察在樹林里搜尋了三天三夜,也沒找到任何有關于姜滿的蹤跡。
被強行帶到醫院處理完傷口的姜暮也在搜尋隊里,他年紀小,還帶著傷口,固執地三天三夜沒睡,呼喊著姜滿的名字,任何一條小縫隙也沒放過。
但就是沒有。
如果他們在短時間作案并且處理了尸體,那他們怎么也會找到蛛絲馬跡才對。
但就是沒有。
仿佛就跟四個綁架犯說的一樣,那個孩子就是突然不見了。
這是個不好的消息,或許她身處某個地方無法回來;同樣也是個好消息,至少她有活著的希望。
少年就像是一棵小樹,逐漸冒出新的枝丫,樹干在生長,年輪在增長,從前瘦弱的少年抽條了一般猛地長高,面容俊秀,面無表情地站在熟悉的山前踏出了今年的第50回。
他閉著眼站在山頂上感受著春風,品嘗著第50次絕望。
姜滿好像真的離開了。
十年前姜滿送給他的鑰匙最后打開了她房間里的柜子,仿佛預兆到了分別,里面擺放著的是他每一年的生日禮物,還有一封封手寫信。
耳畔隱約有機械聲傳來——
【捕捉到人類強烈的愿望,目標確定,請問宿主是否愿意和我來一場交易?】
姜暮睜開眼。
一抹笑意從臉上漾開。
【我愿意。】
葉氏繼承人選擇放棄家業的消息散開,又是一波動蕩。
姜暮義無反顧地穿入一個又一個世界,當他回歸現實,鮮血淋漓的雙手在清水中洗凈,恢復白凈秀氣的模樣。
【10個世界任務已完成,宿主愿望將在十分鐘后達成!】
【感謝宿主這段時間辛苦付出和配合,為了世界穩定將對宿主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記憶封存,請宿主嚴格遵守世界規則。
祝您接下來的生活一路坦途,幸福安康!】
白光閃過,記憶里穿到其他世界做任務的畫面在一點點倒退,任務里的廝殺、超出科學的藤蔓、樹林里的逃跑、小孩的笑臉……
黑發青年再次睜眼,已然到了一條陌生的小巷。
大雪紛飛,這是南方難得的一場大雪。
垃圾桶旁發出細微的哭聲,像是小貓在哼叫。
準備離開的腳步一頓,姜暮雙手插兜,雖有迷茫但還是慢慢走了過去。
不是小貓,小籃子里放著一個小孩,肥嘟嘟的臉蛋被凍紅,她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靠近,哭聲也更大了。
姜暮不喜歡小孩。
他的臉很冷,身體卻蹲了下去擋住吹在小孩身上的風雪。
小孩不哭了,濕潤著眼睛望著他。
姜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觸碰到了小孩冰冷的臉頰。
她應該是凍了很久,太冰了。
還沒來得及縮手,食指就被冰冷的東西抓住了。
是嬰兒的手指。
冰天雪地里,嬰兒朝著嚇冷臉青年露出一個無齒的笑容。
一滴淚落在雪上,很燙。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茫然。
最后,姜暮把孩子抱回了家。
盡管不知道為什么,他一個單身大好青年為什么要突然收留一個孩子,在辦手續上就廢了不少的勁兒,好在最后最后辦成了。
他動用關系查到了孩子的父母——
她的母親是一名緝毒警察,而這個孩子也是被收養的。
就在前幾日因身份暴露而犧牲,為了不暴露孩子將她臨時交給了他人,沒想到最后差點凍死在垃圾桶旁。
姜暮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姜滿。
她的一生應該圓圓滿滿,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