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新世界
越景年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好像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宿主，是我，你沒聽錯！”系統的聲音再次清晰地響了起來。
“系統！你……你不是被關閉了嗎？”
系統冷哼一聲：“男主又把我啟動了。”
越景年的眼神微微抬起， 詫異地看著陸弦。
陸弦竟然啟動了系統……
為什么？一直以來， 他不是一心想要拆掉系統嗎？
“怎么這樣看著我？”陸弦淡淡一笑，“你是聽到系統的聲音了嗎？”
越景年一怔：“你啟動了系統？”
“嗯。”
“為什么？”越景年臉色一白， 激動地說，“你知不知道， 一旦系統啟動，我可能會離開。”
陸弦垂下眼眸，低聲道：“我知道。”
越景年喃喃著：“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陸弦嘆了口氣，將人緊緊抱在懷里：“我也知道。”
越景年的頭埋在陸弦的脖頸間， 悶聲悶氣地說道：“那你為什么還要啟動系統？”
“我沒有辦法……”陸弦閉了閉眼，聲音嘶啞，“我找不到其他辦法了。你一直不醒來，身體越來越虛弱， 隨時都可能會死。”
陸弦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 只要是他想，就沒什么做不到的。他可以制造出捕捉器， 可以拆掉系統，可以把這個人留下來。
但是到現在， 陸弦才明白， 其實他什么都改變不了。他阻止不了顧女士的死亡，也阻止不了越景年一次又一次的離開。
過去幾個月的幸福， 不過是一場美夢。
越景年看著陸弦痛苦的樣子，他的心口也像壓著一塊巨石，喘不上氣來。他手指發白地拽著陸弦， 聲音有些哽咽：“也許，還有其他方法……”
“沒時間了，再拖下去你會徹底被抹殺。”陸弦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你不是一直想要獲得100的好感度嗎？這次，你終于可以攻略成功了。”
越景年的嘴唇輕顫：“好感度不是一直卡在90了嗎？”
“笨蛋。”陸弦輕輕拍了拍越景年的頭，聲音異常的溫柔，“既然我可以制造捕捉器，當然也可以讓系統識別不到真正的好感度變化。”
越景年張了張嘴，喃喃道：“這樣啊……”
這個答案，其實他早就猜到了。
【好感度重置中……】
【男主陸弦對宿主好感度＋7，當前100。】
【恭喜宿主攻略成功，1分鐘后將離開這個世界】
越景年的腦海里突然響起了三條系統提示音。
他攻略成功了……
這個成功來得太突然了，但是越景年卻感覺不到一絲攻略成功的喜悅。相反他很難受，難受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別傷心了。”陸弦輕柔的吻落在越景年的臉頰上，“只要你還活著，是不是在一起，沒那么重要。”
聽到陸弦的話，越景年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真的沒那么重要嗎？如果不重要，這個人為什么要等他那么多年，為什么費盡心機地要留下他。
“系統，脫離世界后，我還能再回來嗎？”
系統無情地回答道：“不能。”
“那我能再多呆一段時間嗎？”越景年進行著最后的掙扎，“三天，我只要三天就好了。”
系統沒有說話。
“兩天？”越景年的聲音帶著哭腔，“一天也行。我只是想和陸弦好好告別。”
系統嘆了口氣：“宿主，沒時間了。再不走，你的意識就要消散了。”
系統話音剛落，越景年的腦海只傳來機械的電子音——
【世界脫離倒計時——】
“10……”
“9……”
“8……”
隨著倒計時的響起，越景年怔住了，他腦海里涌現出大量過去的回憶。
他終于想起了一切，他知道自己是誰，為什么會要來攻略陸弦。
越景年的眼框還紅紅的，但是臉上的悲傷已經凝固，沒有茫然與困惑，只有滿眼的不舍和期待。
“5……”
“4……”
“3……”
越景年朝著陸弦綻放出一抹笑容：“我等你。”
“2……”
“1……”
倒計時結束，越景年的身體化作數據流徹底地消失了。
陸弦下意識伸手，想要抓住越景年，但是卻什么也抓不住。
“怎……怎么回事？景年呢？他下線了嗎？還是又睡著了？”徐川目瞪口呆地看著臺上的那一幕。
賀輕舟突然緊緊地握住徐川的手，眼眶也是紅紅的。
婚禮結束了，其中一個新郎消失了。
徐川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賀輕舟。賀輕舟朝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兩人和那群游戲角色，默默地看著禮儀臺上。
陸弦的身體仿佛僵住了，一直保持著伸手的姿勢。他的時間好像在越景年離開的那一瞬間，也凝固了。
“輕……輕舟，怎么辦？”徐川小聲說著，這樣的場面就算是大大咧咧如他，也感覺到了一絲悲傷。
“先等等……”
話音剛落，兩個人都收到了游戲的提示：您被強制踢出副本。
隨即，整個婚禮現場的來賓都消失了，天地間只剩下了陸弦一個人。
陸弦仿佛被抽光了所有力氣，毫無形象地跌坐在禮儀臺邊上。他低著頭，脊背彎成了一道弧線，雙臂無力地垂在身側，眼底只剩下空洞與迷茫。
“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永久同心。”女子柔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陸弦緩緩地抬起來，看到了穿著淺綠色的連衣裙的年輕女士。
“媽……媽媽……”陸弦的嘴唇輕輕顫抖，無聲地喊道。
這位年輕的女士是陸弦仿照年輕時候的顧女士制作的，里面只裝配了簡單的AI模型。陸弦想邀請他的媽媽來參加婚禮。
顯然，這位“顧女士”根本不知道眼前發生了什么事情，她只是按照既定的邏輯進行著新婚祝賀。
說完祝福語，“顧女士”坐在第一排的觀禮席上，溫柔地看著陸弦。
陸弦看著她的目光，忍不住將臉埋進攤開的掌心里，眼淚不可抑制地沿著指尖縫隙滑落。
金黃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陸弦卻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潮水中，冰冷得讓人要窒息。
留不住……
一個都留不住……
這一天，陸弦在婚禮現場坐了許久，直接設備監測他的身體狀態已經達到臨界值，將他踢出游戲。
陸弦昏睡了好幾天。
等他清醒過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冷凍公司將越景年的身體冷凍起來。
“陸先生，越先生死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種情況下冷凍，以現在技術，很難復活。”技術員忐忑地提醒道。
陸弦只是麻木地看著躺在床上的越景年，臉上沒什么表情，仿佛沒有聽到這位冷凍公司的技術員的說話。
助理拉了拉技術員，示意他閉嘴。他們盡量放輕動作，將越景年裝上了設備，推走了。
當越景年的身影徹底消失后，陸弦眼神空洞，踉蹌地往房間外走去。
“陸……陸先生……”助理連忙過去，想將人攙扶住。
“不用。”陸弦聲音低沉沙啞，“我自己走走。”
“好的，陸先生。”
夏天即將結束，原本燥熱的天氣已經有了一絲秋的涼意。
行人神色各異，匆匆而過。
陸弦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眼神無光地隨意掃過街邊的商鋪，沒做任何停留。
突然，他的目光被一家游戲機廳吸引了。店門口放著一副海報，正在宣傳《飛向星辰2》。
陸弦看著海報上月亮與星辰樣式的戒指，愣住了。
——“這是我的求婚戒指，你也別掉了。”
陸弦緩緩地抬起手，無名指上帶著的戒指是越景年打通《飛向星辰1》拿到的。
他手上的戒指沒有丟，但是送戒指的人卻不在了。
當初，越景年第一次把這枚戒指送給他的時候，還是偷偷放在他辦公桌上的。當時越景年還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寫了一張紙條：
——“如果你想去月球，也帶上我一起。”
他沒有去月球，那個人卻不知道去了哪里。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陸弦的心臟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用力地拉拽，痛得他快要無法呼吸了。
這一次，他該怎么才能等到他。
——“我等你。”
等我？在哪里等？
陸弦茫然地看向天空，感覺蔚藍的天空好像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漆黑的縫隙，那個縫隙越來越大，像要撕開這個世界。
原來熱鬧的街頭，匆忙的行人仿佛被按了暫停鍵。
世界開始以他為中心，開始坍塌。
探索者G-412星艦，這是一艘正在漫長星際航行的飛船。
靜謐的船艙內，一個年輕男子正坐在舷窗旁。他的面容清瘦，眉眼間帶著沉靜與疏離。男子皮膚蒼白，頭發有些凌亂，看起來很久沒有打理過了。
舷窗之外，是深邃的宇宙。那里漆黑一片，偶爾能夠看到點少量的星星。沒有晝夜更替，都是一層不變的。
這樣的景色，男子已經獨自一個人看了很多年了，現在卻愈加厭煩了。
“您的營養餐已經準備完畢。”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男子也就是越景年聽到這個聲音，臉色一變。隨即他又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氣：“Echo，不要模仿陸弦的聲音。”
“Echo收到。”人形機器人立刻切換成了溫柔的女聲，“請到餐區用餐。”
“味道怎么樣？”
“食物的營養配比符合人體需求。關于味道，Echo無法進行主觀評價”
越景年又嘆了口氣，站起來走向用餐區。
原本可以容納數百人的餐區，只有他一個人。餐桌上正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營養湯。
越景年看著熟悉的餐食皺著眉頭喝了起來。這種營養湯成分很多，可以滿足人體的各種營養需求。至于味道，越景年已經吃了那么多年，早就麻木了。
“Echo，他還能醒過嗎？”越景年真實的聲音清冽干凈，和他在攻略時的聲音有略微不同。
Echo說道：“攻略結束已過7天。當前蘇醒概率降至3.3%。”
越景年的眼神變得黯淡，他拿著勺子輕輕攪拌著營養湯，失落地說：“我知道了……”
【緊急通知，休眠艙異動，請速至休眠室。】
【緊急通知，休眠艙異動，請速至休眠室。】
星艦的廣播開始播報緊急通知。
越景年的目光猛地一亮，將勺子扔在碗里，朝著休眠室狂奔。
休眠室灰色大門向兩側緩緩拉開，里面光線陰暗，數千個休眠艙體整齊地排列在里面。每個艙體都緊緊封閉著，艙壁上的指示燈發出微弱的紅光。
越景年徑直穿過這一排排熟悉的休眠艙，走到最里面那一個休眠艙。整個休眠室中，只有這個休眠艙的指示燈是綠色的。而它的控制面板上，正顯示中艙內人的狀況。
休眠者身份：陸弦（編號：01503）
休眠時間：已休眠 18年7個月
喚醒倒計時：00：00：45
心率：72 bpm（上升中）
呼吸頻率：10 次/分鐘（上升中）
……
越景年看著那一條紅色的倒計時，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控制面板，心中也跟著默數。
喚醒倒計時：00：00：00
當倒計時結束時，休眠艙的艙門發出輕微的機械聲響，緩緩向兩側滑開。
艙內的男人穿著一件特制的白色休眠服，安靜地躺著。他的雙手交叉放在腹部，眼瞼依舊緊閉，呼吸平穩，似乎還未完全從休眠狀態中蘇醒過來。
越景年僵在原地，目光直直地定在他臉上。
真實的陸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瘦一些。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緊抿著，即便在沉睡中，仿佛也帶* 著一絲疲憊。
突然，陸弦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眸帶著一絲茫然，眼底卻沒有什么溫度，異常冷漠。
越景年看到這樣的眼神，心下一沉，不安地喊道：“陸……陸弦？你怎么樣了？你還記得我嗎？”
陸弦的目光落在越景年臉上，當視線聚焦的時候，試探地喊道：“越景年？”
越景年聽到這句話，鼻子一酸，哽咽著說道：“是我。”
“真的是你……”陸弦的聲音很輕，卻很溫柔。
他用力地抬起手，想要拉住越景年。但是他剛剛醒來，身體機能還未恢復，動作有些僵硬。
越景年連忙彎下腰，伸手握住陸弦冰冷的手。陸弦顫抖的手，用力緊緊地回握著，感受著眼前這人溫熱的氣息。
“你還活著。”
越景年扯了扯嘴角，擠出一抹笑容：“是啊，我還活著，活得好好的。”
“活著就好。”陸弦的聲音低沉沙啞，“你突然走了，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你。”
越景年聞言，緊緊地抱住陸弦：“我沒有走。我一直在這里等你。”
陸弦這才發現自己身處的位置，這里是休眠艙……
真實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兩段不同的記憶在他腦海里碰撞著。陸弦頭疼地松開了越景年，用力揉著太陽穴。
過了許久，陸弦的眼神變得清明，理智慢慢回籠。他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不可置信地看向越景年：“這里是星艦上？”
“是。”越景年點了點頭。
陸弦喃喃地問道：“我還在星艦上。但是，你為什么也會在這里？”
越景年說道：“什么叫‘也’？我可是和你一起上的星艦，一直在這里啊。”
“一起上的星艦？”陸弦有點茫然，“我們之前認識嗎？”
在陸弦真實的記憶中，他好像不曾見過越景年。
陸弦微微一笑，說道：“我們之前見過的，但是你不記得了。這艘星艦上有數千人，你又怎么可能記得每個人。”
“那系統是怎么回事？攻略又是怎么回事？”陸弦掙扎著坐了起來，拽住越景年的手腕，問道，“你為什么會來攻略我？那四次攻略，是你進入了我的意識層？”
越景年眼神一黯，嘴角勉強扯出一絲笑容：“當然是因為我太無聊了啊。”
不止是無聊，還很深入骨髓的寂寞。
星歷212年，探索者G-412星艦行駛地第十年。所有船員都進入了休眠狀態，只有智能機器人維持著日常運轉。
有一天，一群突如其來的隕石群劇烈地撞擊星艦的外殼。星艦休眠艙區域遭受重創，生命維持系統出現故障。
越景年在即將窒息的時候，醒了過來。
他掙扎著從休眠艙中爬出來，看到了令人害怕的場景。這個有著幾千個休眠艙的區域，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警告聲。那些艙壁上的指示燈都變成了橙色。
緊急警報：窒息
喚醒優先級：無法喚醒
越景年操作著控制面板的喚醒按鈕，想要將艙內的人救出來。但是面板上面卻一直提示“故障，無法喚醒”。
后來越景年才知道，這是因為隕石撞擊導致休眠艙的喚醒系統受損。撞擊產生的能量沖擊破壞了部分電路，同時引發了休眠艙內部的微小裂縫，導致生命維持系統無法正常工作。
而越景年之所以能夠獲救，純粹是個意外。因為隕石撞擊導致他的休眠艙被砸了一個大洞。
越景年又嘗試著用力敲打這些休眠艙，卻沒有任何用處。
短短幾分鐘，休眠艙內的人在沉睡中失去了生命。幾千個休眠艙，原本是承載希望與未來的容器，如今卻瞬間化作了冰冷的棺材，
越景年絕望地一個個查看，期望能夠找到活著的人。但是所有面板上的狀態都顯示，這些人失去了生命體征。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陸弦的休眠艙上，艙壁上微弱的綠色指示燈讓他心頭一顫——還有活人！
越景年立刻呼叫了星艦的主腦Echo尋求幫助。然而，時間已經晚了一步，陸弦陷入了深度昏迷，生命體征極其微弱，僅能維持基本的生理功能。
Echo無法喚醒陸弦。他一直保持著昏迷的狀態，困在休眠倉內。
而其他的那些休眠艙損毀嚴重，Echo指派機器人修理好隕石破壞的星艦表層后，卻沒有辦法修復這些休眠艙。
越景年無法重新進入休眠狀態。
從那之后，他就像個游魂一樣，游蕩在星艦上。
而這一年的越景年才十二歲。
他慢慢長大，從一個十二歲的少年長成了一個二十歲的青年。他獨自一個人度過了這漫長的八年。
幸虧星艦上的娛樂設施很多，越景年玩了娛樂室的很多游戲，又看了很多的電影。他還跟著又Echo學習了很多的物理航空知識。
但是，他實在太無聊了。
只有一個人的世界，就算有再多好玩的東西，也沒有意思。沒有人可以分享，沒有人可以交流。
雖然Echo可以和他聊天，但是AI畢竟是AI，它無法模擬人類感情，也替代不了真實的人類。
慢慢的，越景年的心理狀態出現了問題。原本就有情感缺失癥的他，更加沉默寡言。
越景年不止一次地眺望舷窗之外漆黑的宇宙。
“Echo，我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星艦抵達目的地，還需要四百多年，我根本看不到。”
“我感覺我未來的日子就是在不斷循環，日復一日，直到生命的終結。”
“活著……毫無意義啊。”
Echo帶著他去了休眠艙，去看陸弦。
“活著的意義從來不是終點，而在于過程。你在這里，也不是孤獨的。或許你可以嘗試著和他說話，喚醒他。”
越景年看著休眠艙里睡著的陸弦，好像終于找到了一個希望。
如果陸弦醒來，那么他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
從那之后，越景年幾乎每天都會去休眠區看望陸弦。他會和陸弦說話，會聊游戲，聊電影，甚至聊學習的內容。雖然陸弦從來不會回應他，但是越景年卻覺得很有意思。
其實，真正的陸弦并不認識他，但是在越景年心底已經將這個人劃作獨一無二的存在。
“陸弦，今天我十八歲生日。我許的愿望是你早點醒來。”
“陸弦，今天我十九歲生日。我許的愿望是你早點醒來。”
“陸弦，今天我二十歲生日。我一定要把你喚醒。”
“……”
二十歲生日之后，越景年通過Echo的幫助，利用了星艦的腦機接入設備，進入了陸弦的意識深處。
正式啟動前，Echo和越景年交代了許多事情。
“越景年，你要將陸弦喚醒，必須得激發他最激烈的情緒。你可以試試讓他愛上你。”
越景年懵懂地問道：“愛上我？愛情是最激烈的情緒嗎？”
“根據過去對人類情緒的監測監測，激烈的情緒有很多種，比如愛、仇恨、憤怒、恐懼等。這些情緒都能在大腦中引發強烈的化學反應，從而喚醒沉睡的人。其中，愛情是一種非常獨特的存在，它幾乎融合了所有激烈的情緒。人類會因為愛情，產生愛意，也會因為愛情，變得仇恨、憤怒、恐懼。”
越景年一愣：“愛情這么可怕嗎？”
Echo平靜地說：“應該不可怕，反而很美好。否則人類為什么會花那么多的精力，來描繪愛情。”
雖然Echo這么說，但是實際上越景年并沒有聽明白。
“那我只要讓陸弦愛上我，就能讓他醒來？”
Echo說道：“根據演算，確實如此。”
越景年皺起眉頭：“但是我怎么讓他愛上我？”
越景年對人的情緒感知能力很差。他一點也沒把握能夠讓一個陌生人愛上他。
“腦機接入設備里自帶的AI會輔助你，和你一起進入陸弦意識深處。它會引導你，讓你去追求陸弦。”
越景年應了一聲：“那開始吧。”
Echo最后警告道：“一旦你進入陸弦的意識世界，你會失去所有的記憶。在那里，你要相信輔助AI的話，跟隨它的引導。”
越景年怔了怔：“我還會失憶？那我萬一不聽輔助AI的話怎么辦？要不然，我失憶后，你讓輔助AI告訴我真相就好了。”
“不行，一旦說了之后，陸弦的意識會將你們驅逐出他的世界，從而導致失敗。”
“好吧。”
“最后一句警告，你的機會有限，一旦輔助AI讓你離開，必須立刻離開，否則你會被永遠困在他的意識深處，直到徹底消失。”
“好。”
就這樣，越景年進入了陸弦的意識世界。
在這里，越景年是攻略者，輔助AI則是系統。系統帶著越景年，進入了陸弦十六歲的記憶里，進行攻略。
而之后的每次攻略的世界，都是由第一次攻略的記憶衍生出來的新的世界。它們和陸弦真實的過去有著很大的差別。
陸弦太聰明了，第二次攻略的時候就識破了他攻略者的身份。
“原來是這樣……”陸弦輕輕地放開了越景年的手腕，眉頭微擰，“難怪我總有一種違和感，好像自己陷在夢境里一樣。”
越景年笑了笑：“從某種角度來說，它確實是一場夢。”
陸弦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越景年聽著陸弦這么客氣的道歉，眼神一暗：“不用謝，反正我很無聊。”
陸弦大概只是把那一切攻略當成了一場夢吧。現在夢醒了，他們之間也不過只是陌生人而已。
陸弦沒有察覺到越景年失落的眼神，他剛醒來，又一下子接受了這么多信息，記憶亂糟糟的。陸弦感覺自己仿佛經歷了兩世輪回一樣，頭昏昏沉沉的，身體又很難受。
“陸弦先生，您剛剛蘇醒，需要前往醫療艙進行身體檢查和恢復治療。請盡快前往，以確保身體機能恢復正常。”Echo見兩人敘完舊，終于插上話了。
陸弦應道：“好，麻煩了。”
越景年收起眼底的情緒，和Echo一起將將陸弦搬運道了該設備上。他們穿過密密麻麻的休眠艙，朝著外面走去。
陸弦看著這些亮著橙色指示燈的休眠艙，垂下了眼眸。
醫療艙的醫用機器人對陸弦進行了全身檢查，又進行了一系列的生理恢復和心理調適治療。
越景年安靜地坐在外面，看著透明的醫療艙內的陸弦。
他一直在期盼著陸弦醒來，但是此刻卻有些近鄉情怯，不敢進去。
陸弦徹底治療完出來后，看到坐在外面的越景年一臉忐忑的樣子。他朝著越景年露出溫柔的笑容：“怎么坐這里，不進來陪我？”
越景年一愣，抬頭看向陸弦，眼神閃爍著光芒：“陪你？”
“嗯。”陸弦將人緊緊抱入懷中，“我醒來之后，腦袋昏昏的，身體又沒力氣。你卻躲得遠遠的，真過分。”
越景年張了張嘴，小聲地說：“我……我以為你會把攻略當成一場夢。”
“就算是夢，你也得負責，不能始亂終棄。”陸弦溫柔地看著越景年，“畢竟我們都宣誓過要攜手共度一生，直到永遠”
“嗯！”
越景年帶著陸弦去了用餐區。兩個人一起喝了營養湯。原本感覺沒什么味道的東西，越景年也品嘗出了甜味。
他們又一起回了睡眠艙。
“我的房間是X-001，你要不要睡X-002，隔壁那間？”越景年試探地問道。
陸弦挑了挑眉：“不能睡一間嗎？”
越景年猶豫地說：“也……可以吧。但是我的房間是單人床，擠不下。”
“Echo有權限可以幫兩位開通雙人房。”Echo的聲音透過廣播，實時響了起來。
“……”
睡眠艙的雙人房整潔明亮，里面的空間比單人房大了一倍。不僅有床，還有書桌，甚至有一個簡單的衛生間。
原本這些雙人房事為星艦上的情侶準備的，現在卻只有他們用的上了。
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一起，身體貼合著，灼熱的氣息席卷全身。
房間外面是一層不變的星辰與宇宙。
等到兩人終于宣泄完思念之后，才靜靜地躺了下來。
越景年把玩著陸弦修長的手指：“陸弦，我有好多話要問你。”
“我也是。”陸弦頓了頓，說道，“你先問吧。”
越景年笑著說：“以你的回憶為藍本，構建的世界里，為什么能夠看到煙火味那么重的人類世界。我以為你的意識深處應該是《星沉》這樣的末日。”
陸弦嘆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了……”
陸弦出生的年份遠遠早于星歷元年。
他的過去如同越景年知道的一樣，慢慢長到了十六歲。
孤獨，不合群。
陸弦太聰明了，他能輕易看出所有人的意圖。就算有人偶爾想和他交流，碰壁幾次就熄了心思。
現實世界里，并沒有越景年這樣鍥而不舍的人出現。所以，陸弦從來都是獨來獨往。
等到陸弦三十二歲那一年，他突然覺得日復一日，一層不變的生活，太沒有意思了。
恰好當時有冷凍技術的出現，陸弦想，也許幾百年后，這個世界會更有趣一些。
陸弦選擇了冷凍。
但是，等他兩百年后醒來，世界并沒有變得有趣，反而是一片末日景象。
地球發生了如同《星沉》一樣的災難，生靈涂炭，寸草不生。
人類都躲在了地底下，等著星艦的制造完成，準備逃離地球。
陸弦曾經是一名杰出物理學家，成功通過了篩選，獲得了星艦登機名額。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越景年笑著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們可是差了兩百歲。”
陸弦輕吻了越景年的額頭：“這樣還能相遇，真好。”
“對了，你的意識世界里，那些人是真實存在過的嗎？比如像徐川和賀輕舟？”越景年問道。
“存在過……他們是我的大學同學。只是意識世界里，變成了你的同學。”陸弦說道。
“那他們后來怎么樣了？”
“不知道，應該死了吧。”陸弦淡淡地說道，“但是我進入冷凍前，兩個人結婚了。”
“這樣啊……”
陸弦將人又抱緊了一些：“不要光聊我，你呢？到現在為止，我除了你的名字，還是一無所知。”
越景年輕笑道：“我的事情，其實很簡單，沒有那么長的時間線。”
越景年出生在星歷198年，世界末日的第三年。
當時世界在混亂中，慢慢建立了新的規則。
由于資源有限，人類開始了優生政策。所有新生兒需要通過倫理委員會的審核，如果是殘次品，那么將會被集中撫養。
所謂的集中撫養，只是給他們一些最基礎的物資，不至于餓死而已。
越景年出生的時候，就被診斷為情感缺失。在這個殘酷的時代，任何一點瑕疵，都會被判斷不合格。
越景年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他的生活中只有一群和他相似的小孩。
他原本以為自己長大后，會被丟出去自生自滅，不是曝尸荒野，就是在角落餓死。
然而，還沒有等來長大。人類的撤離計劃啟動了。
大批的資源被投入到星艦的建設中，越來越多的人餓死了。
“那你后來怎么登陸星艦的？”陸弦聽著越景年的描述，心情也跟著很沉重。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這個人過得太艱難了。
越景年眨了眨眼，笑著說：“是你啊。你帶我上了星艦。”
陸弦愣了下：“我？”
“嗯，因為你的身份，可以攜帶一名家屬。我不知道為什么你看著臟兮兮的我，把這個名額給我了。”
陸弦嘆了口氣，他想起來了。
當時，當時有許多人想要跟他買這個名額，陸弦只覺得煩躁。恰好，他看到路邊有一群人在欺負一個小孩，那個小孩瘦瘦小小，全身臟兮兮的，看不清長相。但是那種倔強孤獨的眼神讓陸弦想起了年少的自己。
陸弦一時興起，將這人帶上了星艦。對于他來說，這不過是一件隨手的事情。
“如果沒有你，我估計早就死了。”
“幸好……”
兩個人躺著聊了好久，才睡去。
在星艦上的生活，沒有晝夜之分。只是作為人類，還保留著24小時的計時法。
陸弦和越景年整日膩在一起，玩游戲，看書，看電影，每周還會保持著運動。
“陸弦，我覺得異界序曲的大BOSS詛咒很靈驗。”越景年調侃道，“他詛咒我們未來永遠相伴，就算膩了也無法分開。”
“我不會膩的。”這是他跨越了數百年才找到的愛人。
“我也不會。”兩個人相視一笑。
三年后，陸弦和越景年合力修復了休眠艙。
兩個人相繼進入了休眠艙。
四百年多年后，探索者G-412星艦抵達新地球。
這是所有星艦中最后一艘到達的，人們為休眠艙上所有去世的人類建造了一個公墓。
越景年和陸弦祭奠了亡者之后，牽著手離開了公墓。
這個星球的環境和曾經的地球非常相似，空氣潮濕，有湖泊海洋，還有大片的茂密的植被。
越景年看著兩邊不知名的植物，好奇地問陸弦：“這些是什么樹？”
“我也不知道。”陸弦笑道，“恐怕我們有好多新的東西，需要學習。”
這里的重力比地球小很多。越景年輕輕一跳，就蹦得很高。“如果在地球上，我應該可以獲得跳高冠軍。”
陸弦看著越景年孩子氣的動作，眼底也盛滿了笑意。
引導員將兩人帶到了信息登記處，需要登記信息。
據說第一艘到達這里的星艦比他們早了五十年，新世界的人類已經繁衍了兩代。
但是，重建世界仍然人手不足。
越景年刷刷地填了下來，并在特長方面寫：打游戲。至于陸弦，則填了“物理”。
等兩人填完后，引導員溫柔地問道：“請問兩位是什么關系？我們這邊需要分配宿舍。”
“伴侶。”
“伴侶。”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道。
引導員愣了下：“好的，那給你們分配到一間宿舍，可以嗎？”
“可以，謝謝。”
這個世界的創建已經初具規模，甚至能勉強看出21世紀人類城市的影子。
城市非常嶄新，功能區也規劃得很完善。這是智腦根據星球的氣候特征設計的。
街上人很少，也沒有商店。整個城市目前還是統一管理，統一分配的。
兩個人根據引導員的指引，到了宿舍。宿舍很小，只有一張床與一個小衛生間。
兩個人卻很滿足。
第二天，他們的工作分配下來了。新世界的工作是包分配的。
陸弦去了大學的物理系任教，而越景年則去了幼兒所當老師。
“我，老師？”越景年不可置信地問道。
引導員笑著點了點頭：“您雖然情感缺失，但是情緒穩定，特別適合照顧小朋友。而且您擅長游戲，可以帶小朋友們一起玩游戲。”
“謝謝……”
新世界的小孩子，基本都是通過從地球上帶來的受精卵繁育出來的。
越景年第一天去幼兒所，看著滿教室里穿著干凈整潔的孩子，眨著漆黑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越景年的心沒來由的變得柔軟。
這些孩子和他當年的集中撫養完全不一樣。當年那群孩子，每個人眼神麻木，只是單純地活著。而這些孩子，卻是希望。
但是，很快越景年想收回自己的話了。
什么希望，簡直是磨難。
為什么這些小孩子這么多問題，為什么有這么多的情緒。
晚上，越景年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宿舍。陸弦已經下班，并給他帶了一份晚餐。
兩個人吃完晚餐后，陸弦笑著問道：“想不想打盤游戲，放松一下？”
越景年眼睛一亮：“你有游戲機？”
陸弦掏出游戲機放在餐桌上。這是他預支工資兌換的。兩個人圍著小屏幕一起玩著幾個世紀前的游戲。
臨睡前，越景年在陸弦脖子上蹭了蹭，小聲說道：“陸弦，我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我也是。”
后來，日子一天天過去，新人類越來越多。
越景年終于換了一個工作，開始了游戲研發。起初，很多人都不看好他的這份工作，覺得他在不務正業。
但是后來，越景年將《星沉》復刻制作了出來。這個游戲讓人重新回顧了那個殘酷的過去。
那些還活著的舊人類玩了這款游戲后，都陷入了沉默。
很久之后，這個游戲也成了新世界孩童必玩的游戲之一。游戲從來不止是玩物喪志的東西，它也可以承載歷史。
越景年下班回到家后，陸弦早已在等他了。
“陸弦，有一款新出的雙人游戲，一起玩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