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清晨,到處都浸著濕氣,河邊霧氣散去,河邊卻有不少的熙然和驚呼聲,那驚呼聲夾雜著驚喜,也有幼崽們歡快的笑鬧。
昨夜天現(xiàn)異象,圍繞著紜水城的河流掀起驚濤駭浪,河水翻滾,潮起潮落,仿佛險些就要淹了紜水城的全部生息,這般大的聲勢,城中住民幾乎是到快天亮的時候才淺淺的安睡了一會。
不過沒睡一會,外面就傳來喧鬧的吆喝。
河水漲潮,潮起潮落,是根本避免不了的天災(zāi),饒是靈力高強的楔者在這個時候能保上一條命已是幸運,但不知是不是福禍相依,這般驚心動魄的聲勢,竟然卷了不少河里的海貨到了岸上。
那些海貨落在淺灘處,或者是陷落在河邊的草叢中,有魚蝦蚌殼,各大肥美,還有平時費力難抓的,只在深海里生存的各種海貨,都是被昨夜的巨浪一卷卷到了岸邊。
頓時,住民們一下把昨夜的驚心動魄拋之腦后了,紛紛拿出家里的藤編筐去河邊撿海貨。
把海貨曬干,今年的冬天食物就足夠了,不會挨餓不說還能吃的很好,如果留有余的,可以拿去和附近的部落交換一些東西。
無論哪個部落,要生存繁衍子息固然重要,但最根本的生存是食物。
紜水城其實比起周圍毗鄰的部落王城已經(jīng)是很富足的部落了,起碼是不會有人在食物匱乏的冬天餓死,王庭的王族們也十分的和善,會在冬季給予城中住民一些填飽肚子的食物。
不過總沒有嫌食物多的部落,所以盡管經(jīng)過一夜的狂風(fēng)驟雨,早早的河邊就聚集了不少的人在河邊撿能吃的食物,可他們也只在河上旁的位置撿,河下有王庭侍衛(wèi)駐足,他們并不靠近,而且老遠(yuǎn)都能聞到血腥味。
郁郁蔥蔥的葦蕩中侍衛(wèi)長疾步走到了白拈大人的跟前報告情況。
斛找到了,不過已經(jīng)死了,尸體在水中泡了半夜,模樣看著有些不太成樣子,不單是他,聽從他命令的楔者也都沒有活口,城中住民們系在河邊的竹葉舟經(jīng)過昨晚的狂風(fēng)暴雨也全部損壞,盡管全部損壞了,但侍衛(wèi)們已經(jīng)用了最快的速度檢查過,該在的船一艘都沒少。
昨夜并沒有人從紜水城離開。
河邊血污遍地,刺鼻的血腥味久久不散,白拈久不出聲,風(fēng)呼嘯著在他耳邊吹過,所有發(fā)生過的氣息已經(jīng)隨著時間歸于寂寥,除了那些尸體什么都沒留下。
白拈不出聲,侍衛(wèi)長更是不敢有動作,好一會白拈指著一處讓身后的主事推他過去。
輪椅的車輪子滾過河邊的土地留下生生的凹痕,最終在目的地停下。
那是一片染血的葦蕩,不少葦蕩被壓的七零八落,綠色的長桿葉上沾滿了血污,坐在輪椅上的白拈彎腰撥開一片葉桿,黏膩的濕潤的土里陷著幾片紅色晶瑩的鱗片和一個金色的指環(huán)。
白拈另一只藏在袖下的手兀的攥緊,他手指微微顫抖著拔出其間的鱗片和那枚指環(huán)緊緊的握在掌心。
他閉上眼后重新睜開,神情恢復(fù)以往,只不過周身的冷意讓人不寒而栗,“封城。”
兩個字讓所有人驚住了,封城?城中的不少常者因為靈力低位,經(jīng)常每天都要渡河去毗鄰的霜雪之地去獵一些異獸,這乍的封城對于城中之人無異于十分欠妥當(dāng)。
然而侍衛(wèi)卻是不敢違令。
“紜煒什么時候能清醒?”白拈這話是問身后的主事。
主事的忙回道:“兮悎長老正在救治,煒公子傷的嚴(yán)重,一時半會恐怕清醒不了。”
他們找到煒公子的時候人只剩下半條命,何時能清醒得看兮悎長老治療的程度。
“清醒不了也得給我清醒,告訴兮悎,要是紜煒今天還醒不了,讓他永遠(yuǎn)都別醒了。”
主事誠惶誠恐的答是。
距離王庭中心極遠(yuǎn)距離的奴房中,一切都過的十分安逸,距離最遠(yuǎn),得到的消息也都是最遲的,王庭之中正因為封城而沸沸揚揚,但這邊卻還不知封城的情況。
恩克正在房內(nèi)咔咔咔的切一顆從城中換來的白欖,南方部落因為氣候關(guān)系,白欖長得比北方的大多了,拳頭大的白欖切片后微酸的氣味冒了出來盈滿了滿間屋子。
紜閬在族中是沒本事的楔者,每年白翎王子附近的宮殿別的人爭的頭破血流,但紜閬的本事,每年都是最差的一個,住的自然離白翎宮殿的位置最遠(yuǎn),隔著一堵墻出去就到了城外。
是以,這邊奴仆們出殿很容易,恩克切完白欖之后,擼起袖子走到一旁的木桶面前,木桶里面偶爾響起幾聲水流滑動的聲響,里面是他今早隨人流和城中住民一起去河邊撿的河蝦蚌類。
有些蚌類可是極其得到不多見,魚也十分的肥美,他還撿到了一條十分大的東斑魚,可謂是收獲頗豐。
為了這一桶的海貨,恩克還特意花一個金幣置辦了一個大水缸,吃不完的海貨可以放在水缸里養(yǎng)著慢慢吃。
就在恩克從木桶中撈出一個蚌殼要處理,屋門一下被推開了,恩克看著回來的印,“回來了,剛好燒飯。”恩克一刀把閉緊的蚌類分殼一分為二。
“紜水城怕是不太平,最好別往外跑。”昨夜的異象委實怪異,天現(xiàn)莫名異象,河水漲潮,這紜水城怕是要有大事發(fā)生,亦或者是有什么不干不凈的東西出現(xiàn)了。
恩克如是想著,刀刃幾下之后,瑩白的蚌肉已經(jīng)切整齊擱在了一邊,他余光掃到回來的印胳肢窩下夾著個用獸皮包著的東西,沒包緊的部分露出一條微微掙扎扭動的魚尾巴。
還是個紅尾巴尖,絳紅色的……難不成是紜水城特有的海貨。
“你也去河邊撿海貨了?”
恩克朝印走去,細(xì)細(xì)的打量被獸皮裹緊的“海貨”,剛好他只處理了蚌類,加一條魚燉湯正好,于是他道:“個頭挺大的,正好我要燉一鍋白欖海貨,來,給我,我一起燉了。”
印挪開身子,咯吱窩下的獸皮微微濕潤透著暖,而且獸皮里的扭動更劇烈了,他手指摸了一下露出獸皮的那一點紅尾巴尖,那尾巴尖立馬受驚似的微微蜷縮了起來。
他聲音像是碾過沙粒般暗啞,透著幾分笑意,“這不是拿來吃的,是拿來養(yǎng)的。”
說著徑直走到了水缸面前,才抖開獸皮,里面的紅色小鮫人魚尾一甩,迫不及待的撲騰一聲躍入了水缸中,“嘩啦”一聲,水花四濺,缸面泛起陣陣漣漪。
“……鮫鮫人?!”
恩克足足愣了好幾秒,隨后一步竄到了缸邊,腳步晃晃悠悠,陶土的水缸有半人高,這是他拿來養(yǎng)海貨的,剛剛才灌了水,他一臉震驚的盯著不散的漣漪。
印盯著水缸不吭聲,小鮫人入水就沉了水底,他曲起手指在缸邊敲了三下,缸里沒一點的動靜。
“怎么回事。”恩克的神情變幻莫測,臉上是罕見的肅然。
魚尾人身,翼狀尖耳……他要是沒老眼昏花,這躍入水缸的是條鮫人,而且……最讓恩克汗毛倒豎的是,雖然只是剛剛僅僅的一瞥,可這鮫人的模樣和王庭里那位如珠如寶的小王子白翎長的一模一樣,眼珠下那顆朱砂痣都沒挪一點位置。
“你哪弄來的?”恩克連番問道,聲音帶著質(zhì)問,用一雙犯上的視線看著印,以這人的瘋勁什么事都干的出來。
他心里突突直跳,鮫族應(yīng)是早就滅族了,如今只剩下神話一般的傳說在部落中流傳。
剛剛的這條鮫人的身量并不大,約莫只有十一二歲的年紀(jì),比起快分化成年的白翎王子小上了許多,可除卻鮫人的特性,這人確實和白翎王子長得毫無差別,加上昨夜的異象,恩克心里的不安愈發(fā)擴大。
印看著漣漪消失的水面歸于平緩,水面上倒映出的是自己的樣子,他半掀眼簾看恩克,“把刀放下,你嚇到他了。”
恩克:“?”
他愣了下,看向自己手中一直拿著的刀子,這刀剛剛剖過蚌類,道刃上還帶著魚腥味。
恩克默默的把刀放下了。
沉在水里的小鮫人戒備的抱著自己的紅尾巴,把自己隱藏在水底最深的地方,他的尾巴尖受了傷,薄紗似的尾巴在水中滲出絲絲縷縷的血來,小鮫人抱著自己的紅尾巴吹了吹。
想到尾巴尖剛剛還被人族摸了,小鮫人更是吹的用力了幾分,腮幫子鼓鼓的,在水中一連吐出好幾個泡泡來。
然后他一雙琉璃般剔透的紅眼睛盯著缸邊的兩個人族,揉了揉眼睛才沒落下淚來。
不能哭,人族都是貪婪的,他們都是鮫族的敵人,他不能給人族泣下珠子,尋個機會他要殺了這兩個人族。
不過缸邊一點動靜都沒有,慢慢的那兩個水缸邊的人族離開了,也沒有再回來,小鮫人就這樣抱著自己的尾巴戒備到了深夜。
屋內(nèi)烏黑不見五指,四下寂靜,藏在水底的小鮫人終于慢慢浮出了水面,一雙蹼爪巴在缸沿上,潤著金色的漂亮眼珠在黑漆漆的屋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盯著不遠(yuǎn)處的木桶微微發(fā)亮。
“餓了?”身后一道聲音在漆黑的屋內(nèi)兀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