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紜水城的街道上,不少從河里打漁民的漁民帶著新打上的海貨和魚蝦擺在了街邊售賣,可惜無人問津,這幾天新鮮撈起來的魚還不如地里挖的野菜受人歡迎。
漁民們的收獲并不豐富,盡管前不久的潮起潮落讓城中住民們撿了不少河里的海貨,但這些天漁民們打撈上來的魚蝦個頭小不說,量還少,這么大的河流好似大魚大蝦陸陸續續不見了。
一個漁民等了半晌也沒有等到一筆交易,最后只能用魚去換了一些新鮮的土根莖,這種根莖烤過之后可以食用,果腹感不錯,越粗的根莖吃起來口感也越好,不過并不太好挖,因為這些根莖不止位置難找,還都是在地上十幾米的地方才能挖到,他打到的魚蝦個頭小,十幾條的魚蝦也才換了三塊較粗的根莖。
換完之后,漁民帶上漁網回家,尋思著明天不打魚,也去山里挖根莖,到家的時候漁民遠遠的看著門口站著一個楔者,他熟稔的和人打招呼,“印!”沒想到來的這么早。
漁民請人進屋,屋里破破爛爛的擺著好多的陶罐,陶罐有大有小,亂七八糟的擺放著,這個漁民平時除了打魚,還有一門燒制陶罐的手藝,只不過手藝并不太好,陶罐奇形怪狀不說,好幾個都有裂縫,正因為如此他的陶罐賣的比別人便宜。
印把手里的金幣遞給漁民。
漁民收到了金幣露出笑來,印還是慷慨的,比起用陶罐水缸去交換別的東西,漁民更是收到金幣,他去最里面把一個大水缸搬了出來,由于水缸較大,最后還是印自個進去搬的。
漁民是個楔者,做這個水缸花費了不少的精力,這些天除了打魚,余下的時間都耗費在了這個大水缸上,所幸,都按照印的要求燒制出來了。
“你要這么大的水缸做什么用?”
實在好奇的漁民問了一句,城中的人一般都是要些小陶罐,水缸當然也有,像是王庭之中經常幾月出來采購一次,但也沒聽說過要這么大的。
印檢查了水缸沒有裂縫,灌滿水后,因為缸壁不算是太厚,甚至有些薄,透著光隱約能看清水缸里的情況。
這個水缸做的很合印的心意,他并沒有回答漁民的問題,又和漁民換了一些東西。
漁民也不再多問,他和印是在一次打魚中認識的,這可是打魚的一把好手,幾次下來說過幾句話,這次又讓他燒制一個大水缸,給了三個金幣,廢了漁民不少的功夫,但漁民還是覺得三個金幣,印有些吃虧了,打算把剩下沒換完的魚送給印。
誰知印也沒要,說家里的人不愛吃。
漁民暗道,不愛吃,那還天天上河里打魚,有幾次刮風下雨,天氣惡劣的要命,漁民本在河邊打魚,也耐不住氣候的翻騰,怕出事情,收拾東西就準備回去,結果看到印下了水,直接潛入水底抓魚去了。
瞅著像是一頓都離不開魚似的。
豈不知,人家只是看不上這么小的罷了。
吉桑坐在宮殿的檐角,他的腿上搭著一塊獸皮,獸皮上繪著這復雜的地圖,檐角杵的四角銅鈴在發出輕微的晃動聲。
白翎的宮殿沒有多少仆人,除了吉桑和火云更是沒有幾個,如今白翎失蹤,伺候的主子都沒了,更顯的宮殿冷清了好幾分。
“有發現沒?”不知何時出現的火云問道,火云剛剛從城外的一處腹地回來,他去那處腹地查看有沒有主人的消息,可惜無功而返了。
吉桑搖了搖頭,他們已經搜尋的范圍擴大到了紜水城外的百里,但都一無所獲。
“還有哪些地方沒找?主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了!”火云氣急敗壞,挨著吉桑坐下,一把扯過吉桑腿上的地圖,瞪著眼看了一會。
因為城中有其他部落的人進入,如今找主人的人手并不多,可不多他們也費力把方圓好多地方都翻遍了,能排查的地方也盡力排查了,可就是一點痕跡都沒有。
這樣下去,是不是……永遠都找不到主人了。
好一會火云盯著地圖看也看不出個什么,吉桑卻是突然噌的站了起來,由于帶起的周身的靈力,檐角下的銅鈴發出聲響,他盯著地圖上的一處,泛著血色的眼珠透著希冀,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有一個地方我們沒找過。”
火云神情訝異,又看了一眼的地圖:“……哪里?”
“王庭。”
***
印扛回一個大水缸的時候,小鮫人在水底睡得正酣,蜷縮成一團這段時間下來,許是喂養的太好,每天幾筐魚幾筐魚的喂,喂的還不是一般的魚,都是撿的寒潭口感極佳的冰魚和一些滋補的銀魚喂養。
如今小鮫人的雪腮變得微微豐盈,軟糯,水紅色的尾巴也變得波光粼粼,其間的金色鱗片熠熠生輝,若是月光透入,透過水面,能清楚的看清蜷縮在水底的小鮫人,看上去耀眼得琳瑯滿目讓人挪不開眼。
已經進過食的小鮫人睡的正熟,鼻底甚至慢慢的吹出了一個泡泡來,像是一個會吐泡泡的小水怪。
水缸外傳來輕輕的三聲叩響。
“啪”的一聲,泡泡破了,小鮫人睜開眼睛,像是在水底亮起了兩個小紅色的小燈籠。
他松開抱著的尾巴尖,慢慢的潛出水面,先是只露到嘴唇,之后又往水下沉了沉,只露出一雙眼看著外面多出來的大水缸。
狹小的奴房本就不大,紜水城雖然不苛待奴仆,但奴仆也只是奴仆罷了,吃穿用度上自然和王庭之中的貴族王族無法想比,能分配兩人一間的屋子給奴仆居住已經是王族的慷慨了。
屋子又支起了一個更大的水缸,足足有現在小鮫人住的水缸兩倍大。
如今這個屋子真是舉步維艱,略顯擁擠了。
印往新買的水缸倒入水,待水到了合適的位置,他轉身到了原來的水缸邊,朝巴在缸沿邊的小鮫人伸出了手,小鮫人琉璃般的眼珠瞅瞅他,又瞅瞅新的大水缸,之后對著印伸出蹼爪,“抱~”嗷。
舌尖費力壓住喉嚨里的余音,總算沒說出多余的字來,但氣音卻還是能辨出多余的字來。
印眸里透著笑意,抱起小鮫人放入了他的“新家”。
一入水小鮫人就歡快的游了好幾圈,之前的水缸雖然不算小,但小鮫人游個一個來回就沒了位置,但新家他可以游好幾個來回。
而且,小鮫人動了動鼻尖,在水中吐出一個泡泡,這個水有著海水的味道!
和記憶中深海的味道好像。
他瞥了一眼印,人族太好騙了,雖然他不屑討好人族,但這招很有效,傷勢恢復還汲取了力量,這人族還盡心盡力的干活,似乎也沒族人說的那么壞。
到現在為止,這個人族對他都是極好的
印看小鮫人入水沒再出來,又曲起手指在水缸上敲了三下,過了好一會小鮫人浮上了水面。
“給你。”印把手里的一個盒子遞過去。
盒子并沒有打開,但依稀散開出淡淡大的海腥味,是小鮫人喜歡的味道。
在小鮫人伸出濕漉漉的蹼爪來接的時候,印卻把盒子一收,指著自己,慢慢的張口,繼續前幾日的教學,“佑。”
這是他的名字,他教了幾日小鮫人都不開口。
小鮫人把自己往水里沉了沉,只露出一對眼珠,半晌浮上來一點,許是盒子里的東西太過于有吸引力,他鸚鵡學舌般聲線稚嫩的吐出幾個字,“……佑,佑。”
幾個字喊的□□口滾燙,漆黑的眸子沉了又沉,五官輪廓透著柔意,他手指方向一轉,指著小鮫人,聲線奢華溫柔,如緩緩流動的金沙,“你的?”
這一次小鮫人又把自己重新往下沉了沉,像前幾次一樣,拒絕對人族說自己的名字。
印倒是也沒有勉強,依舊把手中的盒子遞給他,這東西本來就是給他準備的。
小鮫人蹼爪一把抱住盒子,盒子有些重,他一把抱過去,直接抱著盒子栽進了水里,像是失重的小船,紅色的尾巴尖在水面高高躍起,敦敦敦的沉入水底,小鮫人尾巴一甩才把盒子抱平穩了。
他蹼爪費力掰扯了幾下才打開盒子,琉璃般的眼睛頓時變的亮晶晶的。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簇紅彤彤的珊瑚,珊瑚很大,占據了盒子大半的位置,紅色珊瑚旁邊還放著清洗干凈的水草,貝殼,各種五彩斑斕的小石子。
小鮫人抱著盒子沉入了到了水底,他小心翼翼的把盒子中的東西依次拿出擺在缸底。
紅色的珊瑚微硬,但遇水之后變得像是水草一般柔軟,在水中蕩開一圈圈彎曲的弧度,小鮫人用蹼爪捏了捏紅珊瑚,和他魚尾一樣的紅色,他眼眸里都是神奇,隨后小心翼翼的把珊瑚放下。
之后,不同顏色的小石子被小鮫人鋪在了缸底,再擺上貝殼,插上水草和紅色耀眼的珊瑚。
光禿禿無一物的水缸霎時被這些東西點綴得有了生氣,等鋪好這些東西,小鮫人又潛出了水面,把空蕩蕩的盒子還給了印。
一點東西都沒剩下。
這是全收下了。
看著空蕩蕩的盒子印松了口氣,帶這些東西回來他還擔心小鮫人會不會喜歡,鮫族居深海,深海里有種各種各樣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總不會和光禿禿的水缸一樣。
印把空盒子放在一邊,從懷里拿出一塊獸皮看了起來,這塊獸皮和吉桑手中的有些相似,不同的是,印手中這一塊記錄的更加詳細,甚至還標出了一些沒人知道的小道,這些小道都是印近段時間自己探查出來的。
這幾張地圖都是出自王庭之中,鮫人離不開水,印要找一條沿水的路線回中央城,如今這條線路已然快要完成。
這時屋外影影綽綽傳來聲音,奴房這邊居住著不少的奴仆,王族中人喜奢靡,饒是紜閬這樣沒什么實力的王族楔者,身邊伺候的奴仆也不會少,加之紜閬宮殿里的主事并不嚴厲,甚至有些散漫,底下的奴仆也不是十分的規矩,奴房這邊環境不是一般的嘈雜。
但在這嘈雜的聲音中,混著一道十分輕柔好聽的聲音,只不過因為距離的原因聽得不是很清楚,仔細辨認好像是有人在吟唱著歌謠,在水底的小鮫人不知何時巴在水缸邊,紅尾巴尖在水中一甩一甩的。
歌謠輕盈,不辯語句,從遠方傳來,透著古老的魔力,潺潺的留入人心,印神情一頓,抬手布起了幾道靈力把屋子四四方方圍住,隨即幾乎是立馬起身,用手捂住了小鮫人的翼狀尖耳。
小鮫人從歌謠中回神,如夢初醒,感覺自己的耳朵被捂住,疑惑的看著他,這個好聽的歌謠不能聽嗎?
隨后小鮫人伸出濕噠噠的蹼爪也捂住了印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