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沒想過,才不把紜水城的小王子還回去,這種行為真是和偷盜無異了,偷走的是紜水城最寶貴的東西。
“不會也沒事,我教你說話,慢慢來!庇≌f著手指穿過小鮫人濕潤的紅發,柔軟舒適,指縫間余下淡淡的香味。
說話?小鮫人神情困惑,抬起眼皮安安靜靜的瞅著印,他會說話的,他也能聽懂人族說的話,于是像是要表明什么,嘴唇闔動,張了張嘴,不甚清晰的聲線緩緩溢出,磕磕碰碰,“我……會,嗷!
最后一個字想收聲,憋的有些紅了臉,卻還是拖出了長長的尾音。
“噗”的聲音在屋里響起。
恩克實在是憋不住笑出了聲,這一聲不大,但安靜的屋內聽得足夠的清楚,恩克在笑出聲后看到屋里一鮫一人看向他時,他正了正神色,臉上的神情最是正經不過,好似那一聲笑聲從來沒有過。
而小鮫人透明的翼狀尖耳一顫,抿了下嘴角,還垂下了漂亮的紅眼珠,扭了扭尾巴尖,沒打一聲招呼就咻鉆回了水底。
紅色的發絲從印的指縫劃過直至沒入水底,留下一道道的漣漪,印烏沉沉的眼神不甚滿意的看著恩克,“笑什么,恩克,你真是顯得多余!
恩克:“……”他……多余?
這不用印說出來,恩克還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他早就發覺他自個多余了,一間屋子就住了他和印兩個,如今住進來一個長得一副禍水樣的鮫人,他這個年老的老楔者,確實礙眼,他就該離開這屋子,給印騰地。
印手指在水缸邊輕扣了三下,小鮫人并沒有浮上水面,水面最后的一點漣漪都消失的干干凈凈。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印頓時一陣心頭火氣,薄光映在他的側臉上,輪廓清晰且深邃,他語氣略點焦躁,“他以后若是不愿意再說話,恩克,你完蛋了!
“……請你相信我,我那一聲并不是嘲笑!倍骺藶樽约恨q解,他之所以笑出聲是真的忍不住,并沒有其他的意思,況且,他不認為鮫人的心理會這么脆弱。
這可是海中一霸,戰斗力強悍,不是關在籠子里的小貓小狗,之后恩克把視線移到水缸上,靜默片刻后說:“我知道無法改變你的想法,但還是要善意的提醒你,這是兇獸,會吃人的!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鮫人喜食人肉,恩克對缸中的小鮫人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不過顯然離得最近的印卻是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對鮫人的喜愛溢于言表。
殺又不能殺,還回去印又不樂意,恩克只能道:“印,要小心他!
正在收拾簍里剩下的魚的印,“你話太多了!
恩克:“……”
看來這次的交涉勸說又失敗了,恩克眉心突突直跳,脾性消失殆盡,“你真是昏了頭了!睆孽抢锏玫降脑浢髅靼装椎膶懼o人的兇悍和危險,這種深海里的怪物,視人族為仇人,他就不信印沒有看到。
這是被蒙蔽得眼都瞎了。
禍水,真是禍水!
而沉入水底的小禍水翼狀尖耳正貼緊缸壁,妖冶的紅眸咯噔一下亮了。
吵起來了,吵起來了。
他成功讓這兩個人族反目了!
小鮫人抱住自己的薄紗似的尾巴尖,得意洋洋的吐出了一個大泡泡,泡泡中倒映出小鮫人一對彎彎的眉眼。
他沿著缸壁游了一圈,他記得他明明在深海里睡覺,醒來卻是在陌生的河水里,還被人族給抓上了岸,族人說的沒錯,人類果然都是怪物,他們貪婪成性,看到鮫人就跟發瘋了似的。
他想要回家,回海里去。
小鮫人在水底游了好幾圈,水缸不大,空蕩蕩的水缸沒游一會小鮫人就停了下來,而屋里的恩克在提醒無果之后屋內陷入了僵持,但恩克沒有像上次一樣朝水缸出手,他清楚只要印護著那個鬼東西,即使出手了也沒用。
處理缸中的東西還得慢慢來,急不得,要想個萬全的法子。
不過,事情的發展并不按照恩克的“慢慢來”。
在一個深夜,去了紜閬身邊值夜的恩克并不在屋內,黑漆漆的屋內沒有一點聲響,平靜的水面中,小鮫人鉆了出來,紅色的眼珠觀察片刻之后,蹼爪巴著缸邊微微傾身。
水缸邊緊靠著的是一張石床,本來在角落的位置被印挪到了缸邊,石床上的印赤著上身,腰間隨意的搭著一塊獸皮,腹部肌肉線條起起伏伏,蘊滿了強大噴張的力量,薄薄的月光映入,像是在他身上渡上一層光澤。
小鮫人的眼珠在印的身上溜了一圈,印磕著眼,呼吸平緩無常,睡著了。
小鮫人沿著水缸邊偷偷摸摸的爬了出來,他悄悄爬近一點,又爬近一點。
紅色的尾巴一路拖出濕漉漉的痕跡,待爬到石床上,石床上的人并沒有察覺到異物的到來和危險的逼近。
小鮫人伸出了蹼爪,蹼爪上的尖爪全部露出,在月光上潤著鋒利的寒光,鮫人的鱗片可以制作出最堅硬的盔甲,同時鮫人的蹼爪可以撕裂皮肉,堪比鋒利的刀鋒。
他把蹼爪貼在了印喉結的位置,尖銳的指甲微微用力陷進皮肉,沒有劃開,卻帶給人微微窒息的感覺,冰涼的蹼爪感覺到那粒圓乎乎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小鮫人:“?”
“唰”地一聲,平靜的空氣驀的被一道勢如破竹的氣勢破開,碾得空氣中升起了風刃,風刃宛如刀割,猝不及防在小鮫人的蹼爪上割出一道傷口,鮮血淋漓,空氣中浮起淡淡的異香。
小鮫人蹼爪一縮,疼得眼尾都垂了下來,喉嚨里發出厲嘶,咻的扭過頭,尖牙畢露眸光凌厲。
這道目光讓恩克有片刻的怔忪,打了個激靈,捏著一柄短刀臉色陰沉沉的,四周泄出絲絲靈力,驟然增強后,短刀朝這小鮫人飛去,短刀所向直指要命處,半分情面都沒留下。
小鮫人緊繃的身體躬身蓄勢待發,脊椎骨彎曲了起來,尖牙利爪氣勢洶洶要與之相搏,他要把這個人族撕碎!
下一秒卻被燙呼呼的胸膛護在了懷中,鼻尖都是淡淡的草香味,帶著安撫一般讓小鮫人收斂了兇意。
像是打翻了一罐血一般,更重的鮮血味在空氣中徹底散開,夾雜著之前的異香混合交纏在了一處,混合成了一股奇異的味道。
“佑!你!”恩克氣急敗壞的聲音。
鋒利的短刀穿透了印的上臂,鮮血滴答滴答一滴滴的往下墜,滴答一聲,滴在了懷中小小鮫人的額間,紅的嫣然,絕色的容貌帶著絲絲的妖冶。
下一滴又滴落在小鮫人的嘴角,小鮫人呆呆的,鼻尖血腥味透著腥甜,他.舌.尖一.舔,紅眼珠詭異般的亮了下。
他咬過這個人族好幾次,但好像第一嘗這個人族的味道,微甜的味道……不難喝。
石床上不曉得何時醒來的印半坐起了身,腰間搭著的獸皮滑落,腰腹向下能隱約看見微微凃起的隱秘弧度。
他若無其事的把上臂的短刀出來,短刀被擲在地上,發出咣當的聲響,印壓根沒看手臂上的鮮血淋漓的傷口,睨眼朝恩克看去,眼眸像是裹著一團霧氣,聲音微啞,“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這鬼東西剛剛要殺你!”恩克胸膛起伏,憤憤的指著被印護在懷里的東西。
印低頭去看小鮫人的蹼爪。
懷中的小鮫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蹼爪,蹼爪上的尖指甲還沒來得及縮回了,這會避無可避。
好一會小鮫人怯怯的把自己的蹼爪縮了縮,好似不曉得要把一對“露餡”蹼爪藏哪了。
他委屈巴巴的的直往印的咯吱窩里鉆,紅色的眼珠像是浸了水。
“嗯?殺我?”印喉嚨里發出意味不明的話,抬手想把往后躲的小鮫人推出來“對質”
誰知手才抬過去,小鮫人濕噠噠的鼻尖蹭了蹭他的掌心,對著他可憐兮兮的搖了搖頭,然后抬起了受傷的那一只蹼爪舉到了印的面前,接著雙耳一抖一抖的,發出了“哇”的一聲哭音。
它這一哭,眼角滲出淚花,吧嗒兩下,眼珠子里面的淚珠就說掉就,從眼角滾落,須臾就凝成了晶瑩剔透的珠子。
鮫人泣珠,價值連城。
兩滴鮫人淚從印的胸口滾過,落在了石床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落下的珍珠將屋子照亮了一些。
一滴淚一滴珠,淚珠從眼角滑落很快變成珍珠滾落在小鮫人的鬢角處。
小鮫人緊緊咬著嘴唇忍著,越哭越往外掉眼淚,模樣委屈極了,他不停用蹼爪擦著從眼角滲出來的眼淚,在它們變成珍珠之前就慌忙擦干,但還是泣下了幾顆。
本就說話磕碰的聲音變得沙啞,是用氣音發出來的,“我,我沒嗷!”
印的表情頓時變的不知如何是好,僵在原地好一會后,蹙著眉翻出藥粉要給小鮫人的蹼爪上藥,蹼爪上劃開了一道口子,沒露出尖爪的蹼爪軟乎乎的,這么挨了一下,還掉了眼淚珠,可見是疼狠了。
只不過印手中的藥粉還沒敷上,小鮫人一雙蹼爪忽的把印摟住,腦袋埋進人的肩窩,濕噠噠的紅色魚尾尋求安全一般纏住了印的手臂,黏糊糊的像是小獸一般。
“……不怕,沒說你要殺我!庇》泡p聲音安撫著小鮫人,哄了半天,輕聲細語,才哄的小鮫人松了手,給小鮫人受傷的蹼爪上藥,已然把殺不殺的事情拋到了腦后。
“你留著他就是禍害!”恩克兀的開口,明明就要馬上對質了,這鮫人泣珠的功夫,不見印再提一句了。
他道:“我要是來遲一會,這鬼東西的就撕了你的喉嚨了!”就差那么一點了,若不是他心里不踏實,值夜的時候溜回來看一眼,印非得血濺三尺,這鬼東西都把尖爪擱到印的脖子上要行兇了。
小鮫人怯怯的看了一眼恩克,又往印的懷里縮了縮,印把他抱住,對恩克道:“他這么小一點,能干什么,你自個看錯了!
恩克瞪了眼,他看錯了,他還沒老眼昏花到這個地步。
這鬼東西果真和札記中記錄的一樣,禍水!就是個禍水!
恩克撿起地上的短刀,苦口婆心不及小禍水嚎兩下,他心涼了。
可抬頭的瞬間,那條小禍水正向他看了過來,眼底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狡黠,上挑的眼眸里流光溢彩,嘴唇挑釁的咧開,露出一口示威的小獠牙。
“……”恩克握著短刀的手一緊,殺心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