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女倚在獸皮踏上,一個奴仆在她腿上輕輕的揉捏著,動作小心翼翼輕輕的,別的宮殿或許瞧不出來異樣,但只有殿內的人曉得最近的宜女大人脾氣大的很,所以每個奴仆伺候的時候都非常的小心,生怕犯錯。
奴仆燒了一杯甜水恭敬的遞到宜女手上,甜水香味襲人,是沒成年幼崽和勼者極其喜歡的。
宜女接過,不過手中一盞甜水未喝下就驚訝的打翻了,甜水順著杯盞濡濕了她縫著珠串的裙擺和身下的獸皮,她看著不遠處的黑影,意外之意盡于悅表,“贏族人?”
顯然是萬萬沒料到回聽到這樣的回答。
那道黑影低低咳嗽了兩聲,點了下頭。
“你確定?”
宜女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連被打濕的裙擺都顧不上看半分了,這條衣裙是才挑的布料做的,做工很是精細。
由于布料的特殊性,是沒有動用一絲的靈氣織成,比起用靈力織成的,自然金貴很多,這么一盞甜水下去,是沒有再穿第二次的機會了。
前不久的天現異象,毗鄰的不少族部潛入了紜水城的王庭,欲想一探究竟,但最近已經被清理的差不多,紜水城是周邊部落中的算是十分強大的部落,厲害的楔者眾多,王庭之中闖入了其他的部族,在肅清之后不可能會有剩下的,就算還有漏網之魚,也萬萬不應該是贏族人。
這里是南方,是南方最邊角的地界,而贏族人生活在北方的中央城,那里距離這里千里之遠,就算是天現異象,贏族人想來貧瘠的南方一探究竟也不應該現在就到了。
而隨后那道黑影說的讓宜女更是驚愕不已,贏族人就算了,竟然還是贏族的王族中人。
一瞬間她有些不相信這人說的,但想到這人昔日的身份,這下宜女也不能不相信了。
這人若不是需要一個棲身之處來躲藏,以他的本事也不會在自己手底下做事。
他和她名義上是主仆,但誰都知道也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南北兩方之中,差異差的不是一點半點,風土人情,吃穿住行,部族差異,強盛衰落,對比極其的明顯,北方富饒,靈力深厚,南方貧瘠,靈氣稀薄,在北方最大的城鎮是地域廣闊的中央城。
論起中央城,地勢上恐怕比起紜水城大了好幾倍,中央城是由不同的部落組成的,這點和紜水城差不多。
但中央城中部落更加的龐雜,之所以用龐雜來形容是因為城中的部落非常的多,加上這些年以來,中央城一直在擴充自己的領土地界,可想而知強盛的部落比比皆是,其中以十二巫祝為最高,也就是其中的十二個部族最為尊貴,這十二個部族之中每個部落能有一方之長,而其中的贏族又以戰斗力最為強悍著稱,昔日里燒殺搶掠的蠻族也是在贏族贏佑的帶領下被擊破的。
若是真有贏族人潛了進來,撇開其他不說,對于紜水城來說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得趕緊告訴族中的長者商量對策。
那道黑影又咳嗽了幾聲,他咳嗽的聲音像是一個垂危的老人,慢慢的他從暗處走了出來,卻是一個臉上有疤的中年楔者,和宜女是上下的年紀,他對著宜女把自己最后的猜想說了出來,說話的時候,視線直視宜女,語氣不卑不亢,若不是身穿獸皮粗布,恐怕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主人。
宜女平時就不喜歡這人這副姿態,明明是寄人籬下,需要她的庇護,周身的氣勢是一點都沒學會所謂的卑躬屈膝,不過這時,她也懶得也不想和這人計較。
“你懷疑白翎的失蹤和這人有關系?”宜女說著笑了,身子放松了下來,她坐回被女仆重新收拾好的獸皮塌上。
殿內散開的甜水味慢慢收攏了一般,沒有再聞到一點,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的楔者,“要我看,這位贏族王族的目標是你吧。”躲了這么久,看,該躲得還是躲不過,要他命的人這不是來了嗎?
中年楔者沒有出聲。
這算是承認了,宜女接過一方帕子擦手,她的手指上戴著不少貴重的指環和寶石,白皙的皮膚在貴重的飾品下披上了幾分矜貴,她慢慢的戳穿人的心思。“想借紜水城的手幫你自個,你是覺得我太蠢還是你太蠢。”她不會做對紜水城不利的事情,她已經嫁給了鉤長,是紜水城的王族中人,為何要做不利己的事情。
若是攪的紜水城倒了,于宜女是半分好處都沒有。
“不是借紜水城,是借白拈大人。”中年楔者抬頭,一雙暗含血腥殺意的眸子直視著宜女,乍一眼看十分的滲人可怖。
果不其然,宜女的動作頓住了,她重新抬頭看向中年楔者,這一瞬間看著這名楔者。
中年楔者道:“想找白翎王子的是白拈大人,他愿意去找,也一定會去找的。”
***
黑暗中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音,宮殿深處一陣風掀起庭院中一棵掛瓜的樹木上的枝葉嘩嘩晃動,在奴房的墻外留下影影綽綽無聲的痕跡,這時奴房的門卻開了,也沒有帶動一點聲響,周圍的其他奴房緊閉,里面的奴仆已經入睡,這間開了門的奴房中,石床上的恩克也已經睡下了好一會,門開了他曉得,不過他都懶得睜眼看。
反正無非就是印帶著那個小禍水回來了,所以恩克只是翻過身繼續睡。
這幾日,每晚夜深人靜,印都會帶著小鮫人出門,出門溜達一圈已經是小鮫人的家常便飯,這一出門幾乎是快天亮了才會回來,紜水城守衛森嚴,說句實話,饒是恩克也并不想在王庭之中來來去去,被逮住的可能太大了。
印帶著這樣一個麻煩的東西頻繁的來回,恩克起初還會提醒,但后面也就不說了。
以印的能力,紜族中很難有與之匹敵的,是不會被發現的。
印不聽他的話,他說了也是沒用,就好比,恩克從頭到尾都不贊成把這條鮫人留在身邊,但這條鮫人依舊在奴房里不挪窩,并且這小禍水的東西越來越多,吃的玩的用的,都比恩克的東西都多了,如今恩克的一些東西都只能擺在了自己的石床上。
被迷了眼的人已經什么都看不清了。
今個,印帶小鮫人去了王庭外的河里,紜水城環水,河里經過了一起潮起潮落,水流最近似乎大了一點,一人一鮫順手還抓回來了許多的小魚小蝦,小魚小蝦的個頭十分的小,大約只有拇指的大小,顏色不一,晶瑩剔透,碧瑩瑩的很是漂亮。
印先把小魚小蝦放進了水缸,小魚小蝦入水之后在水里游來游去,穿過水中紅色的珊瑚躲入綠色的水草間,缸底鋪著漂亮的石頭,貝殼,紅色的珊瑚綠色的水草在水里蕩出柔軟的弧度,儼然已經是一處精致的小窩,仿佛給冰冷的水都添加了幾分浸潤的暖意。
之后印把裹在獸皮里的小鮫人放進去,小鮫人才在水里游過,水紅色的尾巴還帶著濕意。
然而喜水的小鮫人這會卻不愿意入水了,尾巴尖堪堪才點到水面就躍起,一對蹼爪抱著印的手臂,抱得緊緊的不撒手,水紅色的尾巴尖,大大的舒張,像是一塊水紅透金的紗網纏繞住了印的手腕。
印的手臂肌肉結實,微微發燙,和鮫人的微涼完全不相同,起初小鮫人碰到只覺得燙手難受,微微蹙著眉,不過這幾日下來,倒是對這這種溫度已經習慣了。
“不想進去?”印往水里擱了兩次都沒成功把小鮫人擱進水缸,盡管纏繞住手臂沉甸的分量讓他頗為受用,但離開水太久了。
對于印的問話,小鮫人點頭又搖頭,一嘴獠牙可以撕碎獵物,但他舌尖生嫩,喉嚨比嫩芽都嬌上幾分,現在已經會斷斷續續的說話,不過說長一點的句子,小鮫人的嗓子似乎有些負荷不了。
此時他兩只翼狀尖耳扇動了下,終于把要表達的意思融合成了一個字,“臟~”洗干凈了才能進去。
印忽的笑出聲來,聲音很輕,小鮫人今晚在河里玩了一圈,又在淺水灘的葦蕩里滾了滾,回來的時候紅色的發絲間還插著葦蕩的落葉。
這是嫌棄自個臟了。
“這還不曉得會分化成什么,怎么比勼還嬌氣,小作精。”另一張石床上的恩克不曉得什么時候起了,恩克不是多嘴的人,也十分的謹慎守禮,這也是他能在紜閬身邊脫穎而出的原因,不過許是對小鮫人不滿,話里話外挑刺的很。
他看著印忙前忙后,重新去找了單獨的木盆,洗涮了好幾遍后,往盆里注水,戰事起的時候這人也沒現在這股專注勁。
不是恩克說話刻薄,勼本來就嬌氣,愛漂亮的,但他還真沒見過講究成這樣的,最重要的是印竟然也樂意這么伺候著。
“你最近注意些,正殿那位可是一直都沒再露臉了,有些不對勁。”恩克忽的壓低了聲音,他跟在紜閬身邊,城中的子坤大人據說外出給白拈求藥,不日將歸,白拈雖然是個勼,但在紜族中地位不輕,城中子坤不在,一切事物都是白拈做主。
他一個勼,能指揮得了城中的靈力不淺的楔者,單論這樣就不能小瞧了他。
紜族的人每天都要去給正殿的白拈請安,不過從前幾日起,正殿那邊突然說不用去了,白拈也沒在公開場合露臉過。
印手上動作不停,木盆他用了一把綠腥草來擦洗,綠腥草擦了幾下后滴出綠色的汁液,這樣擦洗的更干凈,也不會有味道,聽到恩克的話,他道:“我知道。”
恩克一下就放心了,還以為最近印被這小禍水迷的團團轉,一點事情都不關心。
白翎丟了,如今白拈也不見蹤影,恐怕是要有什么苗頭了。
印擦洗干凈之后,把水注入木盆中,轉身要去抱小鮫人,而獸皮上的小鮫人這么一會的功夫蜷縮在大大的水缸一旁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