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鬼魅,枝葉繚繞,天空雨聲漸大,落雨之處陰沉可怖,積水成灘,紜族邊界處之外是另一個部落的地界,部落與部落之間界線分明,分割清晰,以一道高高的雪山為分界,吉桑和火云在雪山處蟄伏許久,他們已經(jīng)等了好長的時(shí)間。
暴雨已至,又是在夜晚,雪山溫度低的刺骨,然而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人越過紜族地界,時(shí)間一點(diǎn)點(diǎn)的過去,就在吉桑和火云按捺不住的時(shí)候,地界上終于有了一絲動靜。
來了!
看來得到的消息并不是假的,兩人握著手中的武器就要動手,卻在黑暗中看清來人之后,驚喜的出聲,“子坤大人!”
話音才落下,遠(yuǎn)處炸開一聲轟雷巨響,不是閃電,不是打雷,但濃稠的夜中,聽在耳里宛如山崩。
年輪百圈枝繁濃密的樹木在一道靈力擊中之后攔腰斷成了幾節(jié),濕潤帶著潮氣的木屑飛揚(yáng),木屑中一個黑影的影子鉆出,潮濕的血腥味在空中濃烈嗆人,可不待他反應(yīng),身后要命的攻擊已經(jīng)襲來。
白拈的纖細(xì)的手腕透著厲風(fēng)從后扣住人的肩膀,尖銳的利爪附著細(xì)小的鱗片,骨頭脆斷聲應(yīng)聲咔咔咔的響起,下手狠決干凈,可下一秒那人竟然順著白拈的力道而下,力道狠決了好幾倍,瞬間肩甲骨下相連的一根根骨頭全部卸了下來,著力的力道驟失,白拈不防,那人已從手中逃脫。
瘋子。
雨中的白拈清麗的臉上寒霜四溢,睫毛掛著的水珠似是淚珠凝住,像是一尊沒有溫度的玉雕,這場逐鹿是他占了上風(fēng),但他卻打的窩囊。
不戰(zhàn)而降聽過,但沒聽過不戰(zhàn)而逃。
而已經(jīng)從白拈手里逃出的印終于稍微擺脫了身后的人,他從密林躍了出來,期間另外一只手輕輕的幾下,竟然瞬間把剛剛卸斷的骨頭全部連接上了,臉上的神情沒一點(diǎn)動容,骨骼分離于他而言稀松平常,暴雨讓附近堆積的雪化出了更多的水,他腳下生風(fēng),朝著一處走的更快的。
烏黑墜雨的上空,危險(xiǎn)卻驟然靠近,印閃身躲過,心里暗罵了一句,一雙漆黑的眼,匿于長睫之下,冷冽如冰,手中靈力升起,卻攻擊驟熄轉(zhuǎn)瞬靈力收起,他重重的接下了對面襲來的靈力聚成的刀刃。
力道過大,他在地上滾了一圈,五臟皆碎,直接從附近的懸崖下掉落了下去。
趕到的白拈看到人落下懸崖,他看向站在懸崖邊上的人,往常冷若冰霜的聲音回了一絲暖,“你回來了。”
懸崖邊負(fù)手而立的人回頭,黑夜中,他快步朝白拈走去,把自己身上的袍子兜頭披在白拈的身上,握著他冰涼的指尖,語氣有些急躁,“怎么淋成這樣。”
“無事。”白拈看著懸崖,“死了?”
子坤用靈力醞成一個暖球來,像是一顆發(fā)光的小珍珠,把它放在白拈手心讓他暖手,“就算是贏族王族的人,挨了這一下也活不了。”
“他是贏佑,贏族的戰(zhàn)神,沒那么容易死。”
子坤愣了下,眼角一瞇,“贏佑?……確定是他?”
白拈沉默了一瞬,許久之后,倒是回答的模棱兩可,“我不知道。”那人不戰(zhàn)而逃,完全不還手,交手都不算,純粹只是在挨打。
這不是贏族未來繼承人會做的事情。
贏族的戰(zhàn)神睚眥必報(bào),不會這么荒唐。
“先找阿翎。”子坤握住白拈的手,在感覺到有些許溫度之后松了口氣,“我已經(jīng)把城中所有人調(diào)了出來,就是把這每一寸的地翻一遍也會把人找出來。”
待兩人從此地離開,不遠(yuǎn)處的草叢中稍稍的晃動了一下,似是雨水滴落草叢的晃動,但沒一會,草叢中屏氣凝神的恩克走出來,他剛剛憋著一口氣,別說是把自己的氣息收斂起來了,就是喘氣也不敢喘。
他怕的不是紜水城的子坤,而是白拈。
白拈不是個病弱的癱子嗎?長年坐在輪椅上,可那種懾人的氣勢和壓迫,比之純血的楔絲毫不遜色。
真該感謝這一場雨,雨讓周圍的環(huán)境變得嘈雜,不然恩克完全相信,他在草叢中是藏不住的。若是露出一點(diǎn)氣息,恐怕……
隨后恩克也不耽誤功夫,趕緊去懸崖底下找人,崖底空曠一片,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可尸體都不見一具,天空暴雨瀝瀝淅淅的下個不停,糟糕的天氣讓恩克這會心里也有了幾分擔(dān)心。
他直接動手用靈力繪制了一個信號符,信號符未傳出去,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身后是一身血的印。
宛如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修羅。
“怎么樣?”恩克神情甭的緊緊的,語氣都透著幾分僵。
印擦掉嘴角邊溢出的血,“死不了。”
恩克沉默了下去,上下打量渾身是血的人,印象中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受這么重的傷,他表情逐漸變得微妙,“小禍水不好惹吧。”
“你剛剛像是被圍毆的可憐蟲。”
“……”印咔出一口血,他吐掉嘴里的血,“閉嘴。”
恩克抬了抬眼,不再說了,他翻出一瓶丹藥遞給印,印沒接,像是沒事人一般朝著一個方向疾步而去,恩克反應(yīng)過來趕緊追上他。
暴雨沒有停歇,天色漸漸有了一絲明亮,山中潮氣濕潤,地上泥土黏膩潮濕,在離之前離開的淺水坑幾步之遙的時(shí)候,印的瞳孔微微一縮,腳步重重的邁上前去,地上的泥水濺起了巨大的水花。
淺水坑里空無一物,雨勢過大,淺淺的水坑口被沖開了一些,變成另一條小水溝。
“不見了?”追上了的恩克聲音中含著一絲喜悅,好好好,不見了,好。
印開始在四周搜尋,像是被偷走寶藏的惡龍,動作粗暴,磅礴嚇人的楔者威壓迸發(fā)出來。
這里并沒有水流,位置隱秘,周圍危險(xiǎn)的異獸都已經(jīng)被他驅(qū)趕出了這個地界不敢進(jìn)入。
他跑了嗎?
不可能,拿什么跑,憑那條魚尾巴嗎?
可是印翻遍了四周,都沒有找到那條紅色潤金的尾巴。
眼瞅著印的神情,像是昔日斬殺蠻族首領(lǐng)的模樣,恩克也不敢說話。
天色愈發(fā)亮了,最后一抹黑暗要消退的時(shí)候,暴雨讓附近升起了白色的霧氣,印的視線終于在劃過一處山壁處頓住了。
褐色的巖石山壁隱隱能看到一團(tuán)水紅色的小團(tuán)子。
印大步走了過去。
在凹凸不平的山壁中有一個小小的凹陷,小鮫人抱著水紅色的魚尾巴盡量把自己縮進(jìn)凹陷的石壁里。
他睜著紅色剔透的圓眼珠,蹼爪上捏著一根綠色的桿子,桿子向上連接的是一片大大的圓葉,圓葉脈絡(luò)清晰分明,胖乎乎的,被他頂在頭上,紅色的眼,綠色的葉,葉尖兒滴落下一滴晶瑩的水滴。
雨水簌簌的落下,滴進(jìn)土里濺起的水讓薄紗似的尾巴尖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