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雨軒
陳清芷叫乳母把睡著的兒子抱走,剛進了里間,就被國公爺拽到了床榻上。
她推了推壓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男人,仰頭問:“阿宜跟我說,今日去酒樓里吃飯,恰好撞到了世子和端王殿下,國公爺知道嗎?”
崔臨再急色,被問到此處也停了下來,哼了兩句:“端王并未隱匿行蹤,哪能不知道?”
陳清芷聽了,有些擔憂,食指向上指了指:“那……”
做了多年國公夫人,她如今對朝局也略知一二。
知道小夫人想問什么,崔臨道:“璟行跟端王有同窗之誼,多年未見,敘敘舊罷了。況且他如此光明正大行事,反而叫陛下放心。再說崔府所想,陛下不會不知!
見陳清芷還是一副憂心模樣,崔臨笑了:“胡思亂想做甚,天塌下來也有我頂著,F在天大地大也比不上睡覺!
說完就將人拉進了被窩,與此同時二房夫妻倆也在深夜談話。
盧氏不太關心朝局,只恨鐵不成鋼的罵了女兒一句:“你說說,府里頭是少了她吃還是少了她喝,怎么就天天管不住那張嘴?再吃下去,怕是要傳個不好聽的名聲出去!
崔二爺蹲在地上給夫人洗腳,笑道:“能吃是福。況且阿珠愛跑愛跳的,夫人也不必憂心她長胖。”
“我看她這個樣子,就是被二爺慣出來的。”盧氏瞪了丈夫一眼。
崔二爺握住夫人的腳踝,抬頭道:“阿珠是你千辛萬苦生出來的,我才疼她。只在我心里,夫人當是第一位。”
當年夫人身為盧氏的嫡女,不顧家里反對下嫁他這個庶子,崔二爺就發過誓,他定會疼她護她一輩子。
“真是的,都一把年紀了,怪叫人害臊的!北R氏嘴上埋怨,心里卻跟吃了蜜似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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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兒愈發寒冷,沈幼宜賴在暖和的被窩里不想動彈,心中只愈發佩服繼兄他們,日日都得起早貪黑的上早朝。
也是惠德帝勤政,一月才罷三次朝。不像前頭幾名皇帝,五日里開一次大朝也算勤勉了。
磨磨蹭蹭了半天,沈幼宜才萬分艱難的起床穿衣。從祖母處請安出來后,想到繼兄方才咳了幾聲,她思慮道:“素蓮,你教我熬梨湯吧!
素蓮如臨大敵,女郎這個年歲,正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時候,這又是要鬧哪出?
她硬著頭皮道:“女郎想吃什么喝什么,直接吩咐小廚房的人便是,不必親自下廚!
若是不小心傷著了手,她真沒法跟夫人交代。
沈幼宜興高采烈地拉著素蓮的手,往小廚房去:“才不是我想喝。是方才見兄長咳了幾聲,定是嗓子不舒服。他公事繁忙,身邊也只兩個仆從伺候,哪會照顧人?梨湯清潤止咳,想來繼兄也是愿意喝的!
原來是關心世子,素蓮就無話可說了。
“那好吧!
下頭人將皮削好切塊,放進爐子里小火慢燉,再丟小塊冰糖,女郎在旁邊看著便是,也不費事,就隨她去吧。
哪知女郎將廚房的婢子們都攆走了,還將袖子卷了起來,分明是要親自動手。
素蓮無奈:“還是婢子來吧!
“你教我,我親自煮。否則哪能算我親自熬的?我可不想騙兄長。”沈幼宜搖搖頭,不過煮個湯,想來也難不到哪里去。
今日無事,崔絡寫了副字后,去書房通讀律典了。近來他在刑部查閱卷宗,總有幾處不甚明朗。
高竹見了,勸說道:“好不容易休沐,世子爺歇會兒吧。有郎君往我這遞了信兒,想邀您吃酒去。”
“都推了吧,往后不必跟我再提。”崔絡啞著嗓音,確是有些不舒服,只他也沒當回事。
高竹點點頭,只能作罷。世子不愛應酬,打小便與書為伴。
“高竹,兄長在忙嗎?”他方出門,就被五娘子叫住了。
沈幼宜壓低聲音道:“若忙的話,我便不進去打擾他了。你把這湯端進去,叫兄長喝了便是。”
湯?什么湯?
她一句話叫門內外的主仆倆都怔了怔,見高竹這副呆愣模樣,沈幼宜隱隱埋怨:“你往后多用點心,兄長嗓子不舒服,你都沒發覺嗎?”
高竹傻眼了,他是晨起見世子咳了兩聲,只主仆倆都未放在心上。世子又不傻,若是不舒服了定會叫他請郎中,況且在高竹心里,自家世子從小習武,一年到頭生病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只他忘了,崔絡到底是人,沒有修成神仙,再好的身子也有不適的時候。
他連連點頭,正要進去傳話,卻聽世子道:“進來吧!
這話明顯不是對他說的,他便下去反思了。沈幼宜叫素蓮回去,輕輕推開了書房的門。
崔絡抬眸,視線下意識地落在了繼妹手中提著的食盒上。她沖自己笑了笑,輕快走到書案邊上。
怕把繼兄的書弄臟,沈幼宜指了指道:“兄長先把書收起來吧,我給你煮了梨湯,你喝了再看。”
崔絡手指微動,梨湯潤喉,繼妹她……竟如此心細?
他把食盒接過:“好。”
揭開食蓋,沈幼宜小心將里頭的梨湯端出來,把湯勺放進去,一起遞給崔絡,笑盈盈開口:“兄長喝吧,等你用完,我再把東西提回去。”
“嗯,叫妹妹費心了!
梨肉切成一個個小方塊,晶瑩剔透,里面加了枸杞和紅棗,湯汁看著就清爽。
崔絡攪了攪,抿了一小口。甜度也適中,沒有他想象中的膩,湯水滑過喉嚨,他覺得清潤了不少。
往日他辦公練武,祖母和繼母也常派人送些湯水補身子,他無甚感覺。繼妹關心他,他卻發覺有些奇妙,只也說不清,總之不排斥便是。
“怎么樣?兄長覺得好喝嗎?”沈幼宜歪著頭,滿臉期待地盯著繼兄。
女郎黑長的睫毛微閃了下,淡淡的琥珀色雙瞳清澈明亮,靈動的跟會說話一樣,崔絡心中忽地有個猜測,朝她看去:“你親自煮的?”
“是啊,兄長就說味道如何?我第一次做,難免火候把握不準,若是不好喝,我回頭再多練練!
嘴上雖如此,沈幼宜心里還是挺有把握的,畢竟來之前她給自己盛了點嘗味。
“好喝!贝藿j垂眸,心下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