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差不多了，許霧與魏銘打了招呼離開。
夜色濃稠，微涼的風輕撫過臉龐。
許霧眼里映著周圍霓虹燈的亮光，將外套往上攏了攏，她不知道餐桌上周今野口中的下次是什么意思。
或者換一種說法，沒有意外的話，他們之間估計沒有機會再見面。
她也不該再想對他見面抱有幻想。
哪怕是想想也不行……
這里很難打到車，許霧打算走幾段路去附近打車，向前走著，聲音隨著風灌入耳邊—
“許霧。”
許霧停步，看去。
是李青陽，以及坐在副駛駕上的周今野。
車窗搖在三分之二，手機屏幕的光照映在周今野臉上。
循聲看過來，兩人無聲對視。
對方淡淡移開。
李青陽手耷拉在窗沿，與她說：“你去哪里，我們送送你。”
“不麻煩你們了。”許霧也移開視線，“我住的地方有點遠，可能不太順路。”
“那不麻煩，況且周今野住的地方也比較······”
李青陽說的話未說完，許霧包里的手機鈴聲在這時響了。
來電是陌生號碼。
估計是推銷廣告，許霧準備掛掉。
副駛駕上一直沉默看著這一切的人突然出聲，“人家男朋友打電話過來接了，你帶著我湊什么熱鬧。”
李青陽尬笑，“這樣啊，那···我們就先走了。”
許霧掛了電話，點頭。
她并不知道他口中她的男朋友是誰，嘴角甕開，車已經走遠了。
透過后視鏡看著身后站著的人影漸行漸遠，李青陽側頭朝周今野道：“怎么，你吃醋了？”
周今野在餐桌上喝了不點酒，車里還開著暖氣，心中一股燥意正燒著旺。
“送我回去之前，你去趟醫院檢查一下眼睛，也不知道你從哪里得出來的結論。”
李青陽撇撇嘴。
周今野微靠在座位上，“開個窗戶。”
李青陽打開窗戶，繼續與他說：“不是我說······”
窗外景物從眼前迅速掠過，周今野按了按眉心，將他的話拋之耳后，打開手機。
方才的頁面并未退出去。
是他家門口的一段視頻。
在家門口，他安裝了攝像頭，是為了看住家里的布丁。
以前在國外，布丁那時候小，對地方不熟悉，跑出來一次，險些弄丟，無論他住在哪里都會安裝一個攝像頭。
只是，他上次從公司回來，看到布丁那般模樣。
回去調了監控、
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屏幕里。
他才知怎么回事。
李青陽瞥見他低頭還在看著手機，“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周今野移開屏幕，“你說什么？”
“……”
李青陽重復一遍：“人家都還沒有說是不是男朋友，要不，我去問問？”
“能不能好好開你的車？”
李青陽：“我這不是看你放不下，才……”
“別人的事你少管。”周今野壓聲警告，透著幾分火氣。
李青陽沒再繼續說話。
周今野的視線重新回到手機屏幕上，這段視頻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還有這幾天額外的視頻。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
布丁認出了她。
而她，沒有認出當年的布丁。
還有他的頭像……
她身邊也有了別的人。
他果斷地退出界面，關了手機，靠著座位瞇眼休息。
——
路上行人少，許霧穿梭在小巷子里。
走著走著，忽覺眼前的地方熟悉。
手機上顯示著她正在排隊打車，她關上屏幕望過去。
是她以前上高中時的后門。
學校后門的陳設除了翻新，其它并未發生變化。
明晃晃的燈光下，一對穿著同樣校服的男女生從教學樓那邊跑出來。
隔著圍墻，他們從外面拿上外賣。
里面的吃食還是熱乎的，冒著熱氣。
兩人相視一笑，燈光很亮，他們的笑容分外甜。
沒等他們吃上一口，巡邏的教導主任拿著手電筒找在他們身上。
猶記學校后門不僅小情侶聚得多，而且點外賣的也多，教導主任每天隔時嚴查這里。
他們牽著手在路燈下狂奔。
縱使秋風帶著涼意，也抵擋不住兩個年輕人的炙熱。
讓許霧想到在餐桌上他們問她的問題。
什么時候呢？
他們的身影在她視線中漸漸拉遠，恍然間回到了那個時候······
第一次見面后，后來周今野來找魏銘的時候，許霧和他之間的關系在一個暑假漸漸熟絡。
在學校里時不時周今野從她身邊路過，也會打招呼，一起吃飯，他們都在傳她是他的現任女友。
那天……
瓦藍瓦藍的晴空，幾縷浮云掠過。
初秋的第一縷陽光穿過銀杏葉投射在門邊，鋪展成一片斑駁的金黃。
大課間休息時刻，一群男生們趁著休息時間跑去操場打藍球，三三兩兩個女生們結伴而出。
班里剩下幾人在教室里。
很靜，只聽得見筆在紙上寫出簌簌聲。
許霧的位置在倒數第二排，靠著走廊邊的窗戶，她在校住宿，在這里已經生活一個多月了。
縷縷光線隔著一扇窗投注在許霧素白的肌膚上，如白玉剔透，一綹頭發從耳后垂落，她寫完最后一個數字，停下筆。
她做完數學考試的錯題筆記，才知覺身邊人都不在教室。
看著掛墻上的鬧鐘，她咬著筆頭開始發呆。
在班級里，她無法融入同學他們，幾乎沒什么朋友。
大多時間是一個人發呆，做題。
絲毫沒有注意窗邊出現的影子。
等許霧反應過來，不免被嚇一跳，“你怎么又來了？”
周今野跟往常一樣，兩手抱在胸前，倚在窗邊，挑眉反問，“你說說，我怎么就不能來了？”
“你們班買奶茶了？”
聽周今野這么一說，許霧看向周圍幾張桌子，想到她們拿著奶茶在她周邊干杯慶祝友誼，聲音輕細，落進揉到塵埃里。
“沒有，今天立秋，她們的第一杯奶茶。”
周今野輕“哦”一聲，大概知道了，“那吃晚飯的時候我來找你。”
“干什么？”
“今天不是立秋嗎，當然是給你好東西啊。”
高二年級與高三年級不是同一個校服，高二的校服以藍白為色調，高三的校服以紅白為色調。
陽光背在少年校服身后，襯得少年周圍泛著異常耀眼。
下了下午最后一節課，周今野如約而至，拉著她往學校后門的方向。
“你帶我來這里干什么？”
許霧正疑惑的時候，周今野將他眼睛捂住。
少年的聲音在耳邊，“你跟著我走，馬上就到了。”
溫熱的手心浮在眼前，心跳不由加快。
“看！”周今野打開手，將另一只手奉上一大盒子。
憑借一旁路燈，盒子里面有板栗、瓜子、糖葫蘆、烤，紅薯、砂糖橘、一塊小蛋糕、甚至還有裝飾著鮮花。
許霧愣然，“你怎么準備了這些？”
“人家有的，你也不能少了不是？”少年眼睛映著路燈的光，很亮。
“還有，等下請你在食堂吃的那餐火鍋，就都齊了。”
整整入秋九件套。
這個世界，除了她爸爸這么用心對她好外，這是第二個這么對她好的人。
她視線從盒子移到周今野臉上。
似乎路燈都不及面前人閃亮。
許霧下意識擁住面前的人，眼眶濕潤，“你對我真好，謝謝你，真的…這段日子非常謝謝你。”
周今野身側的手僵在少女的腰側，暗處他的耳尖少見地泛紅。
不知過了多久，許霧調整好情緒后，松開他。
周今野只是看看了她，然后掰開一顆板栗遞給她。
“吃個甜的。”
她接過，板栗子溫溫的，指尖卻覺得發燙。
栗子香甜軟糯，在嘴里散發著甜味。
許霧望著他笑。
少女眼波柔軟，像贏滿了些微滿足，溫如滿玉，讓人挪不開眼。
周今野突覺喉嚨發干，喉結上下滾動。
聲音微啞，“你不怕被人繼續誤會我們的關系？”
許霧當下搖頭之際，突然手電筒發出來的光照在他們身上，少年當即抓住許霧另一只未抱著盒子的手，向前面跑去。
夜晚的風將教導主任的聲音拋之腦后，只聽得見兩人心跳，以及少年清脆的聲音貼在耳邊—
“那我們是要繼續在一起嗎？”
——
告白聲回蕩在她的耳畔。
花灑的水聲漸漸淹沒聲音，沖刷著她的臉龐，她從回憶里走出來。
如今，他們現在物是人非，已然回不到從前，更別提說是他口中的下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她揉搓著身子。
突然，花灑沒有水出來了。
許霧試了試每個水龍頭。
停水了……
她換上浴巾從洗澡在之前加過小區的微信，微信群里沒有通知今天會停水。
那只有可能是沒有錢了。
但手機時間顯示已經凌晨十一點多了，物業都下班了。
她身上沐浴露還沒有沖刷干凈。
許霧望向門外，還有一個辦法。
在看房之前，她記得中介說過對面的房主是她這間房子的女房東親戚。
那狗牌粉粉的，應該是女生吧。
她可以試著去溝通溝通。
許霧剛到門邊，隔著一扇門，她聽到里面的布丁汪了一聲。
她抱著胸前的浴巾，套了件外套，敲了門。
幾秒過后，里面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門開了三分半，她瞬間怔住。
男人桀驁的面容從門框露出來，剛剛還說更別提下次什么時候見面的許霧，現在真成意外了—
“……”
他碎發下漆黑的瞳孔看著她，視乎并不驚訝。
“你要干什么？”、
周今野垂眼，從上至下掃視了一遍。
寬松的外套包裹著她的身軀，幾縷后頸的頭發落在肩上。
她做了片刻思想斗爭，背部粘稠的沐浴露刺/激著她的皮膚，她咬咬牙。
解釋道：“洗澡洗到一半我家里停水了，那個，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借用一下你家的浴室嗎？”
周今野目光深邃，隨即眉眼帶嘲諷意味的笑，“來前男友家里洗？你心真夠大的。”
許霧只當他是拒絕了，“不好意思，那…打擾了。”
她準備回房穿衣服下去買水來煮熱。
剛轉動身子回房間。
身后傳來男人的聲音，“進來吧。”
許霧頓住，朝那邊看過去時，人已經不在門口了，只留下三分縫隙。
里面每間屋子都開著燈，比走廊上的都要亮堂。
周今野怕黑，一到晚上都離不開燈。
偌大的房間里，燈光明亮，就他和一只狗。
許霧不經意看見桌子上開封的酒瓶。
燈光最亮的地方，周今野坐在沙發上，聲音有點沙啞，“洗澡間在左手邊，直走。”
布丁在許霧前面帶路，許霧找到了。
她揉著布丁毛茸茸的腦袋。
原來，這是自己當年撿的那只小狗，還認出了她。
而現在，那只小狗如今長這么大了，毛發也比之前旺多了。
……
浴室里水聲停了。
許霧從水汽中走出來，便看見還在沙發上慵懶坐著周今野。
他手上盤著一樣東西，視乎是手鏈。
室內亮堂堂的光落在男人臉側，有幾分冷硬。
“你在那里要看到什么時候？”周今野放下酒杯。
“哦，”許霧眼睫輕顫，心虛似得撇開眼神，“那個，今天謝謝你了。”
那邊沒有做聲。
許霧看著桌子上兩瓶酒瓶，在餐桌上時，她夾菜的時候瞥見對面的周今野喝了幾杯酒。
現在又在喝……
許霧好提醒：“喝太多酒容易傷身，你少喝點吧。”
話音剛落。
身前氣流帶過，許霧后背被撞得生疼，她的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禁錮著，她的手被扎實的肌肉舉起固定在頭頂。
燈光散發出來的光澤交錯，淡淡的白茶味與木質氣味相撞在一起。
偌大靜謐的房間里，兩人的呼吸逐漸被擴大。
他的呼吸觸在她鼻息間，兩人隔得很近，她能聞到他嘴里的紅酒味。
周今野的目光緊緊地鎖住她，眉眼中戾氣簡直駭人。
他嗓音壓低，“許霧，你之前刻意與我保持距離，現在這樣關心前男友，算什么？”
剛洗完的發絲未干，冰涼的水滴從發尾滴進，許霧不由打了寒顫。
他手上的手鏈環環擱得她手腕的疼，讓她想掙扎，“周今野，你先松開！”
越掙扎，
手腕處的力道愈來愈緊。
“既然你不答這個，那我換一個問題。”
“你那男朋友他是不是你當初分手時說喜歡的那個人，他對你比我還要對你好，讓你和他在一起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