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在工作日期間,放了一天假。
隔著柵欄,院內(nèi)花草木灌精修得整整齊齊,一小株桂花樹立在院子的角落,金色的花瓣大團大團地點綴在翡翠的樹冠上。
清晨的微風吹拂而過,低垂著的樹冠被受影響輕輕晃蕩著,幾粒如米般大的桂花很快輕易地脫落根部,順著重力徐徐落進水缸中,小波漣漪,沾濕了花瓣,蹉跎成一團浮于水面。
門鈴聲清脆地沿著鐵質(zhì)圍桿傳到空氣中。
很快,里屋的堂門打開。
腰部圍著圍裙的張嫂從里屋里面出來,“許小姐,來這早。”
張嫂是魏家在林清霜懷孕后聘的保姆,待魏林軒出生后,因她照顧得不錯,林清霜便將她留了下來。
許霧不輕不淡地回應。
隨著院門打開,許霧抬起高跟鞋越過門欄進去,溫聲問道:“今天都在家嗎?”
張嫂看了眼許霧帶來的禮品,沒說什么,準備去接。
許霧并未給她,笑著柔聲道:“沒事,我自己來吧。”
張嫂沒再多言,走在前面回復她先前的問題:“大家都在,除了魏銘陪他媳婦回娘家過中秋,魏先生出差,夫人在練瑜伽,魏林軒現(xiàn)在還沒有醒來。”
“嗯。”
走到門口,許霧不知不覺停下腳步,望向那墻角一隅。
這個角度比方才在外面看得更直觀些,能完全看到那一顆桂花樹。
葉枝圍著主干長得茂盛。
原來桂花真的能在北方開出這么多花來。
“許小姐,那是您什么時候種的桂花樹啊?”
張嫂為許霧拿上家居拖鞋,見她望著角落的桂花樹,自來了魏家,一花一木還有人她都有弄清楚。
“已經(jīng)好久了,大概追溯起來的話,在我高三的時候。”許霧回道。
“我一直在這邊長大,北方的其他地方不知道,但很少在這邊很少見到桂花樹。”
“許小姐是在江城過來的吧,我女兒在那邊工作,我去過她那邊,每逢這時候街道上都能聞到桂花香。”張嫂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在這邊成長。
“我那時候也想買幾株種我老家,但我女兒說什么北方不比南方,不耐寒,開不了那么多的花。”
“嗯,我在江城長大的,每逢秋季的時候,我們小區(qū)前的庭院就會開出好多好多的桂花,很香很香,”許霧垂下眼眸,輕聲道來。
“來臨京后,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有人買了一顆讓我種下來,跟我說它一定會在這里生存下來、長大、開花,也會很香的。”
她回憶著那人對她說的話,一字不落說出來。
那時候她來臨京已經(jīng)一年有余了,很久沒有回家了,正值秋季,她想念家鄉(xiāng)的那顆桂花樹愈勝,那是小區(qū)里組織植樹活動,她和爸爸一起種下的,說是陪她一起成長的。
后來,她離開了江城,沒有機會回到那邊,那顆樹不知道怎么樣了。
當時周今野感覺到她情緒不對后,與他說后,少年的行動總是能觸動到她。
不到兩天他托人買到了桂花樹的株苗拿給她,讓她在這里種下它,與她說了那樣的話,隨時可以陪著她長大。
起初,她也不信這顆株苗在這里真的能活下來,還能開出桂花來。
“那人是什么人啊?”
許霧未答,沉默地看著桂花樹,長高了許多,她拍了幾張照片。
準備發(fā)給那人看看的時候,動作頓住。
自重逢相處以來,不想提起過去的許霧總是在與他說話時碰壁,時不時嘲諷她不止一次兩次。
是她對不住他,能忍則忍,但那好脾氣也會被磨沒有。
暫時沒有接受他昨晚對自己無由來暗諷的歉意。
爾后,她退出了聊天屏幕,在朋友圈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
“你們在外面聊什么呢?”清泠泠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怼?br />
“哦,許小姐在前院種的桂花樹。”張嫂望著不遠處的女人,回應,“我女兒這次給我?guī)Щ貋韼坠薷晒鸹ǎ业葧o你帶回去嘗嘗。”
許霧很難拒絕,點頭,語氣溫和,“那就謝謝了。”
“這個時間點林軒應該醒了,我去看看。”
許霧換下鞋子,將買來的禮品放在茶幾上。
林清霜看著許霧清瘦的手放下禮品收回,眼底不免/流露愧色。
她拿上玻璃杯給她倒了杯溫水,“再過兩個月就是你生日了吧,你打算怎么過?”
林清霜很少這么問她。
“那段時間公司的事物應該比較忙,”許霧握著玻璃杯,可手心本就熱乎,卻感受不到隔著玻璃水傳來的溫度,“沒有打算。”
“嗯,工作也是重要的,”林清霜喝了口水,“上次婚宴上你加的那個人覺得怎么樣?”
最近那人持續(xù)給她發(fā)早安晚安,許霧只是象征性禮貌回了幾次。
“還好。”
林清霜:“我跟他媽媽交道還不錯,他家爸媽都是做房地產(chǎn)的,他那公司我也打聽過了,在界內(nèi)也是小有名氣,日子過得也算滋潤。”
她這樣介紹起來,許霧很快懂了她的意思。
直接說明:“目前我還沒談朋友的打算。”
“沒事,”林清霜過來拍了拍她的手,“也可以先試著交交朋友。”
這里沒有外人在,她幾乎沒有對她這樣過,突然親熱的動作讓許霧下意識手輕顫。
在她失去爸爸,最脆弱的時候,也渴望過她像這樣能拍拍她的手給予安慰。
可隨著時間漸漸過去,她幾乎沒有時間陪伴在她身邊,后來又有了魏林軒,她這樣的期盼也漸漸的淡去。
兩人本就單獨相處不多,簡單不過就這兩句,沒再有共同的話題,安靜蔓延至整個房間中。
“姐姐!”魏林軒向她跑過來,“你來了。”
她蹲下,將他最頂端未扣好的扣子扣上,柔聲回應:“嗯。”
相比與對林清霜,她對魏林軒的動作比較自然。
——
周今野坐靠在沙發(fā)上,手機上那朋友圈的界面沒有退出來。
他給了許霧備注,無聊時一點進朋友圈就看到許霧的那條朋友圈—
一段文字配上圖片。
桂花真的開了。[三張桂花圖片]
此刻的他不知應該是什么情緒,該是慶幸她還記得以前他對她說活的話,還是因她沒有回自己那條信息而發(fā)了朋友圈無奈。
“今天這報紙上都是什么?!”他坐在對面的外公將報紙甩在地上,似乎是專對某一個人,“他還真是大能耐,就回個國也登上了報紙?!”
周敏端完菜飯在餐桌上,撿起報紙,“您這是怎么了,這次登什么了,氣成這樣?”
外公習慣于每天看財經(jīng)相關的報紙,每一期他都有定,報紙關于每一天相關財經(jīng)的時件和人物都會放在上面。
她翻開里面的內(nèi)容,看了究竟,表情與外公如出一轍,憎惡。
報紙上的內(nèi)容一般是早發(fā)生幾天,才登上報紙的。
“那姓秦的回來找你沒?!”外公眼鏡流蘇震了震。
周今野到周敏的背后,知曉說的是誰后,睫毛陰翳下方的眼底泛出寒意,“沒有,我早和他斷絕了關系。”
“行了行了,”周敏將報紙扔在垃圾桶里,壓下火氣,“今天中秋,一家人團圓的日子,看他看得晦氣,走,去吃飯!”
“哥哥,看看我這次成績。”這時候,林筱萱拿著考試卷子過來,打破剛剛的氣氛。
周今野拿起來,上面七十分,不多不少,“這次及格了,不錯欸。”
“那是,這次我不是我們班最后墊底了,我讓魏林軒督促我的,”林筱萱期待地搓搓手,“那你能像魏林軒姐姐一樣獎勵我糖吃嗎?”
“原來沖這個,怪不得看你每天找我拿手機,”周敏輕輕地拍了她的腦袋,“你還是少吃點糖吧,你最近牙疼,小心長蛀牙。”
林筱萱不服氣撇嘴,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不管,我考了這樣好,得需要什么獎勵。”
“行,”周敏將她抱起,“一大早專門去海鮮市場買了許多大閘蟹,已經(jīng)做好了,給你吃好不好?”
“好耶,”林筱萱一聽到大餐,對周今野討要的事拋之腦后。
“對了,今野,”周敏回頭與周今野說,“還有一袋新鮮的大閘蟹,你等下要不要帶回去?”
周今野一個人在那邊,不僅嫌剝殼麻煩,這么多也懶得弄。
準備拒絕的時候,忽然腦子里想起許霧喜歡吃大閘蟹。
大閘蟹里有肉,還有很多營養(yǎng)豐富的蟹黃,“行,等會也把專剝開蟹殼的工具一齊給我。”
——
下午五點左右,許霧陪完魏林軒,便提著張嫂送的兩瓶桂花從魏家回到公寓。
魏家人吃的向來比較清淡,許霧沒吃多少,肚子還有點餓,準備回家給自己煮個面吃。
電梯門剛打開,就看見布丁朝著男人手中的碗跳躍,男人端著碗舉向上方。
見她在電梯里下來,布丁歡快地跑過來,靠在門邊的男人這才抬起頭來。
他將碗端到齊腹部,她才看清里面一大碗清理過的大閘蟹。
周今野從門邊站直。
視乎是在這里等了有一會兒的時間了。
布丁在她的腳下來回地跳在齊她的腰部,許霧摸了摸它。
一團陰影籠罩下來,熟悉的氣味鉆入鼻尖。
周今野過來停在她的面前,將手中的那碗大閘蟹遞給她,“這碗給你。”
許霧一怔,疑惑地看向他。
“前晚的事謝謝你,”他望著她的眼睛,說道:“還有昨天的事,這不僅是謝禮還有歉禮。”
一大碗的大閘蟹,滿得溢出來,有應該兩百塊錢有余。
“這些倒不必,”許霧在最近的那些事算清楚,“這個挺貴重的,你自己拿回去就好。”
“貴重?”周今野看著她,猜想她估計又在算清之前的錢,可以拉開自己的距離。
慢慢來,慢慢來……
“如果你真要,你出了維修費,前天在這里的事,還有昨晚的事,給狗買狗糧的事,算下來,不也差不多嗎?”
聽到狗糧的錢,許霧張口解釋:“那不算的,畢竟布丁是我撿到的,我應該買的。”
“那要你這么算下來,也就算不清楚了。”周今野扯嘴笑她所說的,“畢竟布丁這幾年都是我在養(yǎng)。”
許霧垂著頭望向腳邊的布丁,而他看著她的巴掌大那黑黝黝的頭對著他,將大閘蟹遞給她。
“你就當是我懶得做,你什么時候吃,做好了帶我還有布丁的一份就行。”
“那我等下開小灶,你要嗎?”
——
白熾燈照著滿滿一大碗。
一塊一塊放在鐵盤子里,每一塊都有精心剝開殼。
她放了一半在冰柜里冷鮮,等下次吃。
就做個蟹黃拌面,也單獨給布丁一整只大蟹。
……
大片金黃的蟹肉附在面上,簡單做了兩杯桂花烤奶。
許霧喜辣,在炒完周今野那盤,加了幾勺辣椒醬,他雖不挑食,但不大能吃辣。
許霧將他和布丁的那一份端過去。
周今野看了一眼蟹黃拌面,接過。
在她轉(zhuǎn)身之際,他望著她,她身上系著粉乎乎的圍裙,懶散的聲音帶著幾分溫和,“中秋快樂。”
隔著走廊的兩個門后,熱乎的蟹黃和面全吃下,暖和的烤奶喝入,淡淡的桂花入味。
窗外滿月高懸夜空,而柔和的光輝似乎為這抹孤寂的夜晚平添了暖意。
許霧在下方回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