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個老頭矯健且愉快的背影,陳馥野莫名有些憂傷。
畢竟自從漂流到金陵,第一個牽扯上關系的人就是他。更別說假若沒有這筆地皮交易,自己也不會下決心頂著風險,真的在應天府待下來。
現在他是一身輕松,瀟灑云游去也,店鋪也裝修完畢,一切都即將步入正軌。
重新開業,菜單也迎來更新。原本想把珍珠奶茶改個名字,但轉念一想,這個名字或許還是保留下來,原汁原味比較好。
于是在原本的菜單下,添加了全新茶飲【珍珠奶茶】,定價十五文。
另外掛出【開業大酬賓】通告一則:
【友以義交情可久,財從道取利方長!
秦淮水街玖拾叁號商鋪奶茶如來正式開業,今日購入任意奶茶飲品,加一文可獲得免費升級大杯裝!】
“后面的話是不是寫得現代了一點?”陳馥野問。
“嗯……”金蕓心也盯著木牌沉思,“還行,反正我們也不是什么高雅場所。”
想了想,陳馥野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最后的最后,陳馥野踩著板凳,金蕓心在下面吭哧吭哧扶著,兩人把那本《大學生就業指導手冊》放在了木柜的最頂上,把茉莉清茶的塑料瓶放在了旁邊,并在面前供上一爐香。
“從此刻開始,這兩件法器與大明傳國玉璽地位相等,非危急時刻不得落地。”陳馥野說,“一叩首。”
金蕓心雙手合十:“保佑我們暴富!保佑我們回家!保佑我們回家了也不用趕ddl!”
陳馥野也頷首低聲道:
“別聽她的,只要能堅持到不被誅九族穿回去,哪怕趕ddl也可以。”
至此,地攤的事情就已全然翻篇了。
……
新菜單的木牌掛出去了之后,窗口前便立刻開始有顧客停駐。
其中冒出來一個熟悉的面孔,正是那日前來第一個買飛雪踏紅塵的少女。
她驚喜探頭:“誒呀,你們還真沒被趕跑呢!不僅沒被趕跑,竟然還有了店面!?”
陳馥野無奈笑笑:“托你的福咯?”
“來來來。”她回頭伸手一招呼,“就是這家!”
話音剛落,后面便又鉆出十幾個人來。有年輕女孩,也有大娘,不知為何都穿著類似制服的刺花圍裙。
“我們剛下刺繡課呢,我跟她們說,水街轉角有家十分新鮮的茶飲店,今日便都帶著她們來了。”少女很快統計了一番,舉起手指,“十杯飛雪踏紅塵,這個新品……也來十杯吧!”
陳馥野一指木牌:“今天加一文錢可以換大杯,要不要?”
“這么好!?”少女睜大雙眼,“那肯定要加呀!”
她的反應太滿分,簡直是像花錢請來的托。
陳馥野一卷袖子,心里倒是很受用:“好。”
所幸早有準備,清茶與稀釋奶酪一攪拌,倒入煮好的珍珠,再根據需求加糖。一次性推了十杯珍珠奶茶出去,又推了十杯飛雪踏紅塵,兩粒碎銀便立刻到賬。
正好臨近中午,國子監放課,許多太學生便涌上街。試喝之后,一下子又賣出去十來杯珍珠奶茶。
“這、這么多人啊?”一個車夫模樣的人擠了過來。
看見他,陳馥野一下子認出來,這正是那日偶然品嘗了茉莉清茶的車夫。
車夫很是驚喜:“真沒想到,這才多少天,竟然就變成這樣了。我今日送貨剛好路過,想著來看看,照顧你們生意,不過嘛,這回可不需要了……先給我們二十碗大碗茶吧!”
陳馥野給他舀了二十碗茶水,又拿了一杯珍珠奶茶遞給他:“這是新品,就當送給哥的。”
車夫擦擦汗,痛快接過,笑道:“那我可不跟你客氣了!”
全新推出的珍珠奶茶意外地契合路人們的口味,下午不到三點的時候,煮的珍珠就全部賣光了,只能明日再做。
排隊的人一多,小鋪在橋邊格外顯眼,來往買不買的人都要駐足看上一眼,窗口前根本沒有冷清下來的時候。
即使是在秦淮水街這樣極盡繁華的地方,自己的店鋪也能算是小受歡迎了。而且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怎么的,這回雙臂竟然安然無恙,不酸不痛。
下午客人少了不少,入夏,天也開始炎熱。終于得以休息一會兒,去買些東西吃。
天色漸晚,兩岸燈火漸起。
金蕓心洗著杯子,突然停下來,拿起一個看了看:“我發現一個問題。”
“什么?”煮著奶酪,陳馥野回頭。
“雖說這時的人們,在街頭買飲品都是喝完再把杯子送回來的,但是我們的杯子還是變少了啊。”她說。
“嗯……”陳馥野沉思,“刻意偷也不至于,那玩意不值多少錢。但是總這樣丟杯子,倒也確實煩人。”
這么一想來,一次性紙杯和塑料杯果真是劃時代的偉大發明。
其實售賣飲品,如果一直因為容器的問題,把顧客拴在店鋪附近,是很影響銷量的。這意味著哪怕存在潛在顧客,但凡有一丁點急事,都不會再考慮購買了。
“或許我們需要一個可以替代紙杯和塑料杯的想法。”陳馥野說,“比如……竹子之類的?”
“那也有點貴吧。”金蕓心擔憂道
華燈初上,街道上行人又隱隱有多起來的趨勢。
“你說,要不我們趁著這幾晚,再多營業一會兒如何。”金蕓心放下算盤,“你還記得前兩天林娘子家那個小工說的事情嗎?”
“夜市?”陳馥野應道,“記得。”
“我們不如一口氣做個幾十杯,到夜市上零售去。”金蕓心說,“主要我確實挺想去湊熱鬧的……”
陳馥野推了兩杯珍珠奶茶出去,聞言點頭:“哦,好啊。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一是看看夜市到底有多熱鬧,二還可以宣傳宣傳店鋪飲品,算是兩不誤。
“行。”她果斷一合賬本,打開后門,“你就在這里不要走動,我這就回一趟小河灣,再載兩箱番薯粉和柑橘來。”
見金蕓心匆匆順著石橋下去打船,窗口的生意又短暫地停歇了一會兒,陳馥野抬起雙臂,伸了一個漫長的懶腰。
手臂無礙,腰酸背痛還是難免的。
要是繼續保持這個營業強度,甚至有增無減,那早晚得招聘個小工。
突然,只聽砰砰幾聲擊水,河對岸好像有東西被撞倒了。
頓時一波激起千層浪,沿街的大鵝雞鴨們全都驚恐地叫了起來。
“啊啊啊——!!”
“抓住他!抓住他!就在那里!!”
“嘎嘎嘎!”
“他把蘿卜扔我臉上了!”
陳馥野蹙眉。
很快,一個念頭頓時涌上腦海——
難道是……
那個傳聞中的可疑人士?
陳馥野從窗口探出身子,只見對岸竟然亂成一團。不斷有人慌張地從攬云聲樓跑下來,并且這群人正在驚恐地飛跑過石橋,往自己這條街涌來。
街上一時間雞飛狗跳,嚇得一些不明真相的小販扛著扁擔就跑了,尖叫此起彼伏。
由于那群人是從對岸來的,所以衣著都非常華貴花哨,桃紅柳綠,長衣廣袖紛飛,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么事。
“別讓他跑了!!!”
“誰看見他了?他人呢!??”
“往對岸去!快叫袁捕頭!”
吵鬧聲越來越近。
陳馥野看了一眼前窗,考慮要不要干脆把窗戶關了。
然而,這個念頭剛剛結束——
“砰!”屋頂突然發出一聲驚天巨響。
一個聲音響起:
“來不及了,借過。”
接著,只見照射進窗口的夕陽突然晦暗。
一個人影直接縱身飛了進來!
陳馥野:“……”
?
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