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進一回 鑒寶的關鍵是動作要華麗。……
又靠著三人營業了兩天, 也是又攢了兩天錢。江靈甚至抽空把吉祥物做了個大致的半成品出來。
看著那花花綠綠的巨大佛像皮套,陳馥野和金蕓心站前前面,陷入了沉思:“……”
“說實話, 感覺怎么樣?”江靈自信伸手。
金蕓心走上前, 左看看右看看, 一會兒把布料扯起來,一會兒蹲下去研究,最后站起身。
“我之前以為, 你說的‘做一個吉祥物’出來, 意思是做一個實心的吉祥物出來……”她說。
陳馥野微微仰臉,十分懷疑地看向眼前這團不明物體:“嗯, 我也是。”
“實心的?”江靈不以為然,“那得用多少材料啊?我這可都是這段時間從各種渠道收集過來的布料,沒花一分錢呢。”
“所以,你這個東西最后要怎樣變成一個吉祥物?”陳馥野問。
這完全就是一身皮套而已。
“看不出來嗎?”江靈扭頭,把胳膊往大佛的袖子里面一套,“找個人塞進去不就行了。”
兩人:“……”
金蕓心看向陳馥野,捂嘴小聲道:“我們還有找人扮演吉祥物的工資預算嗎?”
陳馥野:“那是當然沒有了。”
“是嗎。那等你成品做出來了, 你打算自己扮演?”她又問。
江靈想了想, 隨后回答:“我不太確定你這句話開沒開嘲諷,但是你要是真問的話……”
說著,她把那顆半成品佛頭往腦袋上一套,露出一雙眼睛:“不僅是扮演,我還能穿著這玩意跳舞呢!你們想想,大佛在店鋪門口跳kpop,這誰看了能忍住不過來圍觀?”
由于她的這個手工作品還是半成品,所以目前來看, 這個大佛套身上的效果跟紙扎人似的,非常陰間,所以陳馥野對她說的話很懷疑。
當然了,也不是說紙扎人跳kpop不夠吸引眼球。吸引肯定是吸引的,但畢竟自己開的是奶茶店,不是壽衣店,這玩意跳舞除了讓人驚恐側目以外,也帶來不了什么實際的經濟效應。
所以這個吉祥物距離正式問世恐怕還需要打磨一段時間。
中
午,三人約著去隔壁街上吃了頓烤鴨。
現烤現切的那種,味道很是驚喜,皮薄肉嫩,鴨皮金黃油亮,卷餅夾黃瓜蔥絲,醬汁甜蜜。原本先只是路過時金蕓心提了一嘴,說“這家店好香啊!”,結果就被老板聽見了,熱情拉著試吃。
這一試吃不要緊,讓人直接胃口大開,正好又餓得不行了,便爽快地點了兩只。
然而,最后沒能成功吃完。烤鴨雖好吃,一下吃太多也確實膩,只好花了五文錢盒裝打包,留著當晚飯加菜了。
吃完午飯,她們兩人回去,陳馥野將行囊一挎,互相道別。
另走它路去也。
行囊鼓鼓囊囊的,被小心摟在懷里。
來往路過的人,估計誰也想不到,里面正裝著一件形狀古怪,來源更古怪的青銅器(準確地說是兩半)。
沒錯。
現在,正是要到那個地方去。
陳馥野要去那個她唯一算得上相識的,對這些古物珍寶頗有研究的人那里去。
——烏衣巷。
去烏衣巷走不了康莊大道,得走小路。陳馥野自覺多少沾點路癡屬性,要不是秦淮水街每天走了太多遍,否則該迷路照樣迷路。
上次去是房守仁領著走的,后面也沒再走過第二遍,印象已經非常淡泊。只記得是要從國子監那個出口走出去,再后面的路線,則完全不記得了。
環視著街上來往的路人,陳馥野咬咬牙,打算問路。
但是烏衣巷的性質特殊,估計問一般人,別人反而得一愣一愣的。這并不是因為烏衣巷不出名,恰恰相反,正是因為太出名了,所以明面上的那個“烏衣巷”,現在仍然是人人皆知的地方,并且明朝時期,楊慎還在這里創辦了烏衣學社,名氣很大。
而烏衣巷背后真正的面目,也就是隱藏起來的那條街道,則在暗處。
所以,一般人不會知道去往烏衣巷的路。
打量了一圈附近行人,陳馥野精準捕捉到了兩個街邊的乞丐。
她其實不太確定乞丐到底能不能直接等同于丐幫,不過問問而已,也不會少塊肉。
那是一男一女一對夫妻,看起來年紀不算大,大概三十歲左右,衣服破爛,精神面貌良好,身上也挺干凈。
并且比較引人注意的是,他們身邊還放著行囊、紙筆,甚至還有地圖,上面圈圈點點,畫滿了標記。
看起來,與其說是乞丐,倒不如說是旅行流浪漢。
畢竟人家也沒在面前擺碗,分明不是在要錢。
陳馥野走過去,看到旁邊的木牌上寫著:
【重金尋女】
“重金尋女……?”陳馥野不自覺念道。
夫妻倆抬眼,看到陳馥野,倒沒主動開口。
想了想,陳馥野也沒主動問。
她猜想,這對夫妻可能是在尋找走失的女兒之類的。
見他們看起來還算和善,陳馥野便正常問路:“請問二位,可知道烏衣巷怎么走?”
“你要去烏衣巷啊。”夫妻中那女人開口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陳馥野沒具體回答,只是挑了挑眉。
女人笑笑,大概是明白過來。
畢竟有太多去烏衣巷的人,目的都不是方便拿到明面上來說的,懂的人直接就能理解。
“你記著啊。”她說,“先從左轉進大路,然后右轉走林蔭道,然后再右轉,見到飛云商會的閣樓了再左轉,連續兩個左轉進暗巷,最后右轉,左轉,再左轉,就到了。”
陳馥野:“……”
“記住了嗎?”女人問。
“不好意思姐姐,完全沒有。”
這那是人走的路啊,這不分明是電路嗎。
她男人冷不丁遞過來一張紙條:“你拿著,邊看邊走吧。”
“……多謝!”陳馥野接了過來。
這還差不多,不然誰能記得住。
又看了一眼這對夫妻擺在地上的木牌,陳馥野猶豫片刻:“話說你們……是在找女兒嗎?”
女人點點頭,平淡道:“嗯。前年被拐賣的。”
然后,她遞過來一張畫像,上面是一個小女孩,看起來不過五六歲,估計要比唐盈盈小一點兒。
“這是我女兒的樣子。”女人說,“你要是在哪里見到了,可以提供信息給我,上面有我的地址。”
她的神情非常平靜,她丈夫同樣也是,以至于讓陳馥野隱隱難受。
既然小女孩是前年被拐賣的,那夫妻倆估計也是找了整整兩年,再痛苦也都習慣了。甚至連在說出剛剛那些事情時都習以為常,沒什么波動。
看起來,古往今來,有些事情一直都沒變過。
陳馥野點點頭,收下畫像:“會的。”
“再會。”女人打招呼告別。
“再會。”陳馥野說。
……
拿著夫妻倆給的友情提示小紙條,陳馥野一路向烏衣巷走去。
經過極其復雜的左轉右轉左轉再右轉,總算是來到了之前房守仁領著走時出現的那個石牌坊。
眼前就是入口。
“打狗打狗棒。”
石牌坊下,大娘目光陰沉,一本正經對暗號道。
陳馥野:“……”
這暗號怎么還沒換啊。
她只好:“……叫、叫花叫花雞。”
暗號正確,大娘側身讓開了。
“說真的。”陳馥野再次誠摯建議,“有機會還是讓你們幫主換一個吧。”
走進烏衣巷,里面依然是之前曾經見過的景象。
古樸、青灰而陰沉。
秋季,石板路上鋪了薄薄一層梧桐葉。
來往不乏穿著相貌怪異的行人,互相之間都不大言語,也不大東張西望。
陳馥野不理解,不東張西望能算什么逛街。
很快,她便找到了【錦江浩典當行】。
里面走出來幾個乞丐模樣的老頭,身上背著一個大布袋,里面裝滿了不知道什么東西,但看他們不爽的神情,大概率是典當失敗了。
一陣檀香味飄散出來。
等里面不再走出顧客,陳馥野便走了進去。
老板崔婉正背對著用綢布擦拭柜子上的青花瓷擺件,一邊擦拭一邊罵著:
“呵呵,這幫糟老頭子,當老娘是瞎子還是什么?那些品相的垃圾也敢拿到老娘面前擺弄,別說十兩銀子了,十文錢老娘都懶得出,收了都嫌占地方!”
陳馥野走到柜臺前。
聽到了動靜,崔婉沒回頭,而是不管不顧地繼續擦拭著:
“哦,這位主顧,您又是要來給我看什么了不得的寶貝啊?”
這句話很明顯是在嘲諷。從職業素養角度來說,這姐實在是太猖狂了。
不過今日是來有求于人的,陳馥野也懶得掰扯,干脆打招呼。
“崔姐姐,又見面了。”
崔婉動作一愣,回過頭來。
“呦……呦!”看見陳馥野,她涂脂抹粉的臉上,神情頓時有了光,別提多歡喜。
“讓我看看——這可有陣子沒見了!”
連忙走過來,隔著柜臺,崔婉喜不自勝將陳馥野上看下看打量一番:“我可好好地記著你呢,這不是咱們神通廣大、上天入地的神偷妹妹嗎!怎么樣怎么樣?最近可有所收獲啊?”
說到“收獲”二字的時候,崔婉捏著絹扇眉飛色舞,不斷用眉毛暗示著,以至于陳馥野都擔心她臉抽筋了。
“你干什么呢姐。”陳馥野問。
崔婉搓搓手指,繼續挑眉:“姐這不暗示你呢嗎。”
“嗯好的。”陳馥野直接忽略了她過于豐富的肢體動作,將行囊往柜臺上一放。
“可惜,我這回不是來當寶貝的。”
盯著這個行囊,崔婉停了臉,皺起眉頭:“那妹妹是來……”
“最近從一云南友人那兒偶得了件有些意思的東西。”陳馥野云淡風輕道。
“我想著,既然姐姐見多識廣,最懂這些珍奇古物,那,一定識此物件吧——”
說著,陳馥野將布袋一把拉開。
斷裂成兩半的青銅器赫然映入眼簾。
很顯然,這個富有戲劇性的臺詞和動作,
都是精心設計的。
陳馥野相信,這個畫面對于崔婉來說一定很具有沖擊性。這恰恰也是她想達到的效果。
因為作為對她的所有寶貝都很有想法的灰色地帶典當行老板,崔婉是不一定愿意對她說實話的。第一反應很重要,如果崔婉看到之后的反應是“這什么玩意啊不認識”,那說明房守仁頂多也就是撿到了件義烏小玩具。而如果她的反應很特殊的話,那說明,可能確實是真寶貝。
看到內容,崔婉先是怔了一怔。
她放下絹扇,抬高聲音,十分曲折地“嗯——”了一聲。
陳馥野緊緊盯著她。
“唰!”崔婉猛地蹲下身子,目光和青銅器保持同一水平,開始鑒寶。
她的目光就像掃描儀一樣,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會兒手掌遮在眉上,一會兒用指腹撫摸,一會兒用手扇著嗅聞,一會兒沖著青銅器“哈!”地大喊,然后把手攏在耳邊傾聽回聲。
陳馥野站在一邊:“……”
她看了那么多年《尋寶》節目,也沒見過哪個專家是這么鑒寶的。
知道的是這姐在鑒寶,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姐在跳大神呢。
總之,好一番華麗的操作下來,崔婉終于結束了。
“你剛剛說,這東西是從云南來的?”她的雙手和目光依舊沒有從青銅器身上移開,語氣莫名變得沉重。
“嗯。”陳馥野點頭,“有什么說法嗎?”
崔婉飛快地瞥了一眼陳馥野,似乎是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異樣,咳嗽了兩聲,繼續道。
“呵呵,姑娘特意拿給我來看,我自然是歡喜。”她浮夸地輕笑,“不過依我看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陳馥野:“那你能不能先把手拿下來。”
崔婉抬手:“誒呦,不好意思,沒注意,手不小心黏在上面了。”
陳馥野:“……”
什么破理由。
“不是好東西也無所謂。”陳馥野說,“原本就是偶然獲得的,另一半也是偶然拼成,只是當個玩意收著。姐姐如果知道這東西是什么,告知于我,我付你些銀子,權當咨詢費了。”
見她不大在乎,崔婉又笑了出來:“好啊,好啊。既然這個東西對于姑娘來說不重要的話,那我出個價錢,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賣給姐姐我啊?”
陳馥野:“你先說是什么。”
崔婉:“你先說同不同意。”
“……”
很好。
僵持在這里了。
說實話,陳馥野又不是木頭,崔婉那個樣子,她一看就知道,這個青銅器必不一般。
至于不一般到哪個程度,還要看崔婉的答案愿不愿意說實話。
“姐姐也知道,我作為金陵城數一數二的神偷,人脈之廣泛,信息之繁雜,想要知道這件器物的真身,實在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瞥著她的表情,陳馥野隨口道,“今日特意來問姐姐,還是念在此前的交情,否則,我也懶得特意跑這一趟。”
這么一說,就很容易把人唬住。
聽陳馥野這么說,崔婉咽了口唾沫,目光依依不舍地從青銅器身上移開:“……”
“好吧,那我便以我的經驗,就與妹妹說說。”崔婉不情不愿道。
“請。”陳馥野回答。
“呵呵,說了不是好東西,妹妹還偏不相信。”她高傲道。
“這個啊,就是件我大明盜墓界從開國苦苦尋找至今的戰國時期古滇國納西王族最高大祭司祭天所用的青銅牛豹案而已~”
陳馥野:“……”
“而已?”
“呵呵,嗯,而已。所以你看,當給我怎么樣?”
好好好。
而已。
忽略崔婉那還在死鴨子嘴硬的態度,陳馥野禁不住沉思,房守仁究竟是怎么找到這一半的,三小只又是怎么拿到另一半的。
“不怎么樣。”知道了答案,陳馥野放下一錠銀子,“以及,謝謝姐姐,再會。”
第72章 第進二回 好萊塢侵權警告!
結果轉身的一剎那, 崔婉高喊:
“姑娘請留步——!!!”
與之伴隨的,是莫名的“咚”的一聲。
陳馥野止步,回過頭:“……”
“嗯, 姐。”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真的扭頭就走呢。”
“沒有, 我是想問, 你蹲在柜臺上面干什么?”
“我這不是被你給急的嗎,別在意別在意。”
看著一步跨在柜臺上面的崔婉,陳馥野深知, 如果剛剛她就那么走了, 這姐指定會直接跳過來,像這尊牛豹案上的豹一樣, 從后面熊抱住自己。
無奈,陳馥野重新回到了柜臺旁,并且勸說:“我倒是不急著走,不過你能不能先從上面下來。”
崔婉“hoho”捂嘴優雅地笑了兩聲,隨后捏著裙角跳了下來。
“我就喜歡妹妹這一點,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果然是淑人君子, 菩薩低眉啊!”
即使是這個簡單的動作, 也不難留意到,她多少還是有些武功傍身的。不過也不難理解,這可不是一般的典當行,而是烏衣巷里的不知道合法性如何的典當行。在這種灰色地帶,做這種灰色行業,沒點拳腳自然是不可能。
反正,崔婉就這樣跳下來了。
“喏,這個銀子, 妹妹還是自己收著吧。”她把那錠咨詢費遞還給陳馥野,“我為妹妹解答疑慮,可不是為了這些錢財。畢竟嘛,你姐姐我多的就是錢,呵呵。”
陳馥野皺眉。
——哇,好猖狂!
她多希望,她什么時候也能用這么猖狂的語氣說出這么猖狂的話。
“當然了,我也不是說看不上妹妹的銀子。但是妹妹也知道,你姐姐我在這烏衣巷行走多年,所為錢財只是一部分,我更看重的,是寶貝。”
“尤其是……”崔婉將目光重新落回陳馥野懷中的布袋,“無價之寶。”
看她的樣子,是想繼續商談關于這個文物的事宜。
關于“無價之寶”的形容,倒是不知道她有沒有夸大的成分在其中。
陳馥野倒是不介意,坐在雕花木凳上,看向她:“那,你有什么想法嗎?”
崔婉眼色一變,立刻轉身取茶壺。
“丑話說在前頭。”陳馥野說,“這個不能算是我自己的東西,所以無論你怎么說,我都沒權力把它當給你的。”
“我明白我明白。”崔婉一邊倒茶一邊笑道。
“剛剛只是只言片語,想必妹妹對這件青銅牛豹案還是不甚熟悉吧。”倒著茶,她款款道,“我再詳細跟你說說?”
“嗯……好吧。”陳馥野點頭。
說吧,反正說得再天花亂墜,不能賣還是不能賣。
就算她真的被說動了,想買,但這玩意確實不是自己的。硬要說歸屬權,一半是發現者房守仁,一半是小龍,也就是萬飛龍小朋友。不過后者倒是已經當成雜物給自己了。
倒好了茶,甚至還擺了盤精致的點心,崔婉便開始了。
只見,她微微仰臉,閉上雙眼,神色似乎染上了一絲憂傷。
“這世界改變了。”
崔婉說,“我從水中感覺到,從大地感覺到,從空氣中感覺到。”
陳馥野:“?”
什么詭異的開場白。
“過去的一切都已失落,現在沒有人記得了。”她繼續道,聲音低沉而憂傷,仿佛在講述一段尤其古老的歷史。
“這一切,都從古滇國鑄造青銅案開始。”
很好。陳馥野想。
現在她覺得有點耳熟了。
“納西族大祭司得到三尊青銅案,他們長生不老,也是最智慧、最公平的一族。”
“玉龍雪山的工匠得到七尊青銅案,他們挖掘礦坑,是山洞的能工巧匠。”
“而納西攝政王則得到九尊青銅案,他們比別人更貪圖權利。”
“每只戒指……啊不是,每尊青銅案,都具有統治各個族群的意志和力量。”
陳馥野:“你剛剛是不是把青銅案說成戒指了?”
“沒有,你聽錯了。”崔婉以扇捂面,不以為然道,“呵呵,我正說著呢,妹妹莫要打斷。”
“哦……那好吧。”
說完,她便繼續道:
“但他們都受到欺騙、因為另外還有一尊被鑄造了。”
“在玉龍雪山的冷焰中,黑暗大祭司阿索阿倫暗地里鑄造了可以奴役古滇國的至尊魔案。”
“他在魔案中注入他的邪惡、殘酷以及統治天下的可怕欲望。”
“在漫長的時光中,七尊成為陪葬品,三尊沉入撫
仙湖底,九尊已經被銷毀。僅剩下一尊被偷竊。”
說到這里,崔婉放下絹扇,輕扯嘴角,將眼神冷冷拋向小桌上的青銅案:“妹妹且看。”
陳馥野:“干嘛。”
崔婉伸手:
“這,就是至尊魔案。”
陳馥野:“……”
要是早知道這個故事,托爾金也不用寫了,好萊塢也不用拍了,都直接上云南來,看看什么叫《銅案王》,說不定還可以順便拍個前傳,叫《納西族人》之類的。
以及,誰能告訴她,黑暗大祭司是什么東西,阿索阿倫又是什么詭異的名字。
看到陳馥野的沉默,崔婉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呵呵,當然了,這故事都要追溯到咱們春秋戰國那會兒了,流傳的年份一久,難免沾上些玄幻色彩,你聽聽就好,不必當真。”
陳馥野:“那你剛剛說這么長一段的意義是在?”
“姐姐我這不是為了強調這尊青銅案的無價嗎。”崔婉說,“納西王族最高大祭司使用的祭天供物,鍛造工藝極高,人文底蘊豐厚,考古價值驚人,確實是百年一遇的好寶貝啊!早就聽說有這么個東西,那盜墓界都挖瘋了,結果竟然就這樣在你手中突然現身,嘖嘖嘖!”
“……”
早這么說不就得了,整那些有的沒的。
這么一聽,這個青銅案的信息確實清晰了起來。
“以我的經驗,要是給這至尊魔案估價,大概得這個數。”
說著,崔婉豎起五根手指。
“哦。”有些沒意想到,陳馥野微微抬眉,略有起伏的哦了一聲,“能值五百兩?”
要是能換五百兩,倒是可以跟房守仁和小龍商量商量。別的不說,那三小只真能靠這個開古玩店了。
崔婉笑得三分涼薄五分譏諷,搖搖頭。
不會吧……?
陳馥野一想:“五、五千兩?”
這玩意都斷了兩半了,竟然還這么值錢?
崔婉又一抿嘴,冷哼。
“五千兩。”她說,“黃金。”
她話音剛落,陳馥野感覺自己的下巴直接砸到了地上!
什么玩意?
黃金五千兩??
她甚至都沒概念,黃金五千兩究竟是多少錢。
“真能值這么多錢?”勉強冷靜下來,陳馥野把自己的下巴推了回去,沉聲反問,“那我現在賣給你,你難道能給我五千兩黃金?”
崔婉“哈哈哈”豪爽地笑了起來。
“當然不能了。”她說,“我哪來這么多錢?”
陳馥野:“……”
嗯,想想也是。
躁動的心稍稍冷靜了。
“這個價格,只是我的估算。”崔婉說,“像市面上曾經現身過的同等級寶貝,都是被幕后大買手悄悄帶走的,具體價格從來不公開。而那些買手,一般都是名字如雷貫耳的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說出來嚇死你。”
“是嗎。”陳馥野有了興趣,“都有誰啊?”
“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鴻商富賈,都在這個圈子里面蹲守。”崔婉搖搖扇子,“大概三個月前,一件漢帝王墓的金縷玉衣,就這樣悄摸地進紫禁城中了。據傳,買手正是張大首輔呢。”
對此,陳馥野有些了然了。
聽這姐的意思是說,像這種難得一見的大寶貝,真正靠錢硬砸的買家往往很少。所謂黃金五千兩,只是一個用來衡量的概念而已。
而真實價值,并不限制于此。
“這樣吧。”崔婉湊近,“雖然姐姐我沒能力收下這件東西,但是畢竟在這個圈子里,我也算是有一席之地,可以幫你聯系聯系,最近金陵城內有沒有意向買家哦~”
陳馥野一想,這倒是可以。
畢竟,要真是個大寶貝,不管是錢還是什么,都是飛來橫財,房守仁肯定不會拒絕。當然了,這種事情肯定是要先聯系他再說。
至于小龍那邊,也得向他說明情況,畢竟這也是三小只贏來的獎品,肯定有他們的份。
陳馥野手心隱隱冒汗。
——已經忍不住在籌劃這種事情了。
這個青銅案的收益甚至不會跟自己有太大關系。
真是操心命。
見陳馥野沒有立刻拒絕,崔婉興頭上來了,好一頓安排。又是要請畫師上門,繪制青銅案的實況,又是找古物修復師傅上門,看看有沒有辦法把這兩半給黏在一起。
她安排歸她安排,陳馥野坐在一邊,顱內活動十分精彩,以至于看起來像是在發呆。
——說不定,這就是所謂命運的齒輪呢!
等到帶著這件已然從兩半破銅爛鐵升咖升咖再升咖,升咖到堂堂五千兩黃金價位的頂級大寶貝從典當行走出來時,烏衣巷的天色已經微微向晚了。
天黑得越來越早。
看著那對尋女夫妻給的小紙條,陳馥野成功地從彎彎繞繞的暗巷繞了出來。
回來時,自家奶茶小鋪正繁忙。
露天喝茶區坐著不少客人,都是來嘗新品的。
“有信——!”郵差從馬車上下來喊道。
送信的郵差用馬車拖了一大箱信件包裹。秦淮水街有很多目標客戶,郵差經常在這里來回周轉,今日也不例外。
見要拆理的東西還多,那郵差便順手要了碗大碗茶,在一旁的木凳坐了下來,一邊休息一遍處理那些包裹。
見金蕓心和江靈還在忙得不可開交,陳馥野便接了過來,拆開先看了。
順手還把顧客的錢收了一收。
信是從江寧縣衙寄來的。
周怡說,她作為當時兇殺現場的目擊人其三,對于這個計劃非常感興趣,并且表示,她爹周柏意對于慶功宴,也非常愿意前來參加,說是想“與諸位小友以及熱心俠客陳姑娘共享歡樂”。
而且,甚至不需要陳馥野自己動手,周柏意已經親自安排好了周末的宴席,說是難得慶賀,邀各位朋友來大操大辦一番,就全部由他請客。
看來周怡這回中舉,實在是了卻了他心頭一樁大事,周柏意很是開心。
有縣令本人親自下場操辦,可著實是省事了。
不過關于這場宴席的里層目的,則稍微向周柏意瞞了一瞞。陳馥野不確定這種事情有沒有必要在未辦成之前向他說明。畢竟他看起來只是所謂的“朋友爸爸”,但實則是個縣令,估計不好無關牽扯到太多敏感事件。
總之,目前的一切都是偷偷進行。
“哦,陳姑娘,您這兒還有一封信呢,剛剛我給不小心混到另一箱去了。”郵差伸手遞信。
還有一封?
陳馥野疑惑地接了過來。
只見,上面赫然寫著:
【應天府秦淮水街小河灣廿七號
吾之市井好友陳馥野、金蕓心、林妙華
親啟】
“嗯?”陳馥野皺眉。
又是老登?
房守仁竟然又來信了。
第73章 第進三回 《老登的奇幻漂流2》……
細看,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吾友馥野、蕓心、妙華:
又是許久不見了!
還請放心,自從上次的意外事故之后,老夫我逃亡到了傣人的領地, 這里的人們非常熱情。
得知我從金陵而來, 他們對此非常感興趣, 因此老夫我在這里有吃有喝,在村長的帶領下游山玩水,可謂是過了一段神仙日子啊, 哈哈哈!】
陳馥野撇撇嘴:“……哦。”
行吧, 人沒事就行。
畢竟上次那封信里,他把他的情況說得還挺嚇人的。
不過, 他就這樣
隨遇而安,漂流到云南,就干脆在云南玩了嗎?
他原本的目標好像是臨桂來著。
看起來,就是個簡單告知近況的信件,陳馥野便繼續看下一段:
【伴隨著這封信一起來的,是老夫我在游歷的過程偶得的一件稀奇珍寶。
老夫我在蒼山游玩時,不小心誤入了一處古老洞穴, 里面竟然有上古時代的生活痕跡。我大驚失色, 慌忙叫來村長一行人前來查看,他們認定,這極大可能是古滇國的遺跡!
洞穴深處堆積了寶物數件,皆半露石土。再往深繼續探查,里面竟是一處古滇國大祭司墓!年歲久遠,又經歷了地震,遭到嚴重破壞。我想,這些寶物原本應是這大祭司的陪葬品。
不知為何, 一眾寶貝中,老夫我唯獨對這半件青銅案情有獨鐘,便在村長同意了之后,撿拾收下。可惜我不愛負重游歷,向來輕裝上陣,便想著,應該把這件東西率先寄回給你們保管,這樣老夫我也放心。
畢竟,金陵終究還是要比云南安全啊!】
“嗯……”陳馥野點點頭。
感覺房守仁找到寶貝的過程,相比崔婉說的那個故事,實在是要靠譜太多了。
這么說來,這個青銅案確實就是古滇國某個大祭司的陪葬品,被他碰大運撿到了。
【只是回了村莊之后,在打包郵寄的過程中,老夫我似乎察覺到了一些蹊蹺。】
“……”
看到這句話,陳馥野頓住。
——這是什么熟悉的怪談展開方式?
【說到老夫我所居住的這個傣人村莊,雖然待人熱情友善,但老夫我總覺得,他們總是在向我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過,俗話說得好,可疑和可怖往往是兩回事,因此老夫我一直沒有刻意過問。】
本以為故事又要展開,然而,后面只剩下松散的語句:
【只是,當老夫我將這半件青銅案帶回了村莊之后,當晚便發生了怪事……
天吶,好像有人在監視我!
老夫確信,我睡覺時絕對在村莊中聽見了動靜,但是所有村民都矢口否認。
不好了,老夫的屋子里面好像有別人進來過,香蕉被連皮吃了一半,地板上有潮濕的腳印,這腳印形狀非常古怪,比常人要小,還散落了一些黃色的毛發,這真的是人嗎?……
不好,難道說,它是沖著這半尊青銅案來的??
想起了傣人村長所說的那些古老傳說,關于黑暗大祭司阿索阿倫和至尊魔案的故事,老夫我心頭突然升起了一個不詳的預感……
來不及了!
我想,我得立刻把它寄走!】
到這里,信件的正文內容戛然而止了。
和上次一樣。
下面是【注】:
【注:哈哈!最后這些只言片語只是老夫我為了渲染當時當刻的緊張所寫,不必驚慌。
又注:但是情況屬實,所以老夫我內心其實還是有些怕怕的……
又又注:諸位好友,最近金陵城如何?你們的生意如何?尤其是小陳姑娘,不知你的地皮錢湊得如何了?我想,應該已經綽綽有余了吧!
又又又注:有空的話,也可替老夫我向小河灣祝老太婆問安。切記,一定要渲染出老夫我流浪在外的驚險艱苦,畢竟等老夫我回金陵的時候,還想有個落腳的地方,需要那個老太婆可憐可憐我。】
信上的全部內容就是這些。
陳馥野是拿著信紙立在窗前看的,這會兒,正好有客人在外面:“一杯珍珠奶茶,一杯這個新品……黛、黛月飲桂!”
肌肉記憶般,陳馥野直接:“記得看下面的介紹,里面含酒精。”
“沒問題,就這個!”客人說。
記下了單子,她往后一遞,拍在正忙里偷閑翹著二郎腿看《江南小夜談》的金蕓心身上。那姿勢,簡直跟金行云一模一樣。
“誒!”金蕓心痛呼,“你手勁怎么這么大啊?”
這雜志,自從她借了林娘子的看了之后,便一發不可收拾,這周剛訂購的半年份。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陳馥野的眼神依舊黏在信紙上。
什么玩意。
她滿腦子只有這四個字。
可能是個人原因,陳馥野從學會說話開始,在所有人數大于1的場景下,都會是那個負責吐槽“什么玩意”的人,甚至不需要別人,她自己也經常會對自己進行“什么玩意”的吐槽。
特別是這趟穿越之后,內心浮現“什么玩意”的次數不減反增,已經到了日常便飯的程度。
而房守仁絕對是其中最值得被“什么玩意”的人。
如果內心emoji能在頭頂直接顯示的話,那么陳馥野估計全天都在頂著那個普通標點符號的“?”。
當看完這封信的時候,她頭頂的問號一定變成了emoji里面那個又紅又大的“?”。
總之,就是這個感覺吧。
重新揣摩信紙的內容,陳馥野有些驚訝的是,房守仁竟然也提到了那個黑暗大祭司阿索阿倫和至尊魔案。
看來這個古老傳說確實是存在的。崔婉說不定還真沒在胡扯。
而且這封信實際上應該是與青銅案一起寄過來的,只是不知怎么,青銅案先到了手里,信件則延后了幾天。這大概是大明郵政系統的問題。
至于其它部分,陳馥野已經懶得理論了。
愛咋咋地吧。
這回他寄信的地址倒是跟上回是一樣的,正是他所旅居的這個傣人村莊。看來短期內,這個地址都應該是固定的。
所以陳馥野便寫了一封回信,解釋了這尊青銅案的現況,詢問他的意見,順便關心了一下他老人家的安危。
快速寫完,趁那喝茶郵差臨走時交給了他。
接下來,這封信便要一路飄飄蕩蕩,到云南去了。
陳馥野不知道這大明時代的丟包率如何,尤其還要走這么漫長的路線,她希望能順利送達。
**
次日一大早,下了船。
遠遠看著,兩個不認識的人,正鬼鬼祟祟地站在尚未開門的店鋪門口,探頭探腦。
金蕓心埋頭啃燒餅,倒是沒注意。江靈猛然頓住,低聲:“不好!”
說完,她便一個健步沖了上去。
陳馥野站在后面:“……”
哪里不好了?
她不動,一是不知道什么情況,二是她懶得跑,所以就在后面該怎么走怎么走。
“把你們身上的東西交出來!”江靈怒色道。
那是兩個男人,一個四十上下,一個頭發花白。相同的特征是,身上都背著巨大的工具箱。
老頭被她嚇得一顫,中年連忙擺手:“誒呦,誒呦,姑娘這說的是什么話啊?我們自己的東西哪里有交出去的道理?”
“好啊!偷了我們市場估價黃金五千兩的稀世大寶貝至尊魔案還不說實話是吧!”
江靈二話不說,抬手就要制服他們。
據陳馥野觀察,她這個熟練的動作絕對是來自于21世紀的某種格斗術。
又據陳馥野聆聽,她剛剛說的這句話已經遠遠不止“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程度了。
這簡直就是此地有金五千兩。
丹田發聲,恨不得整條秦淮水街都知道她們有大寶貝,就差把長寬高多少厘米報出來了。
“哇——”
遠處竟然又跑來了三小只。
“打架了!打架了!”唐盈盈小朋友很是興奮,拉著萬飛龍和歐陽立,即小龍和小甲兩位小朋友,跟個小喇叭似的,
“快看啊,兇惡大姐姐的兇惡朋友大姐姐正在揍墨筆潘老頭呢!”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被唐盈盈稱為“墨筆潘老頭”的白胡子被江靈一把搶去大箱,放在地上,“這可是寶貝啊!”
說著,江靈一把將木箱打開:“知道是寶貝還敢偷?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寶貝還是我們的寶貝!”
隨著木箱蓋子一下彈開,露出里面的內容物。
江靈:“……”
只見,里面一層一層,一框一框,全部都是筆墨紙硯,各色顏料。
“忘記告訴你了。”走到她身邊,陳馥野幽幽道,“青銅案昨晚我給林娘子放到地窖里面保存的,不在我們店里。”
零點五秒后,江靈飛速滑跪,抱拳:“對不起大師。”
過了一會兒,這兩人坐到了喝茶區的凳子上。
江靈完全癟了,跟個漏氣的氣球似的,燒水煎茶去了。
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這中年男人號稱“卯榫丁”,白胡子老頭
號稱“墨筆潘”,是崔婉請來給牛豹青銅案修復作畫的。由于經常出入烏衣巷提供業務服務,所以與三小只熟識。
不過“卯榫丁”的名字有些容易引起歧義。金蕓心邊啃燒餅邊問:“那你姓什么呢?”
卯榫丁說:“哈哈,姑娘可能是沒聽清吧,我乃一介古物修復工匠,人送外號卯榫丁。”
“不是,我知道你稱號叫卯榫釘,但是就像墨筆潘一樣,你姓什么呢?”
“姑娘且聽,我叫卯榫丁。”
“我聽見了啊,我是問你姓什么。”
“那我當然姓丁啊??!”
總之就是這么一段毫無營養含量的對話。
在她把這位師傅徹底激怒之前,陳馥野讓她一邊玩去了。
這兩位都是業務熟練之人,并且也算崔婉找來的親信,多年合作的對象。二話不說,陳馥野便從林娘子那兒取來了青銅牛豹案。
值得一提的是,昨日把崔婉的消息告訴林娘子的時候,她正喝著自家新品桂花奶酒釀,聞言激動得差點被當場嗆死。
回店里之后,接下來的兩個時辰,陳馥野都能聽到隔壁傳來十分響亮的敲算盤的聲音,也不知道她是在算什么。
“快快快,速速拿去給兩位大師過目!”林娘子催促道。
她家正來了兩個新小工,一男一女,看模樣估計也都是勤工儉學的,正把青銅案從地窖下面跟押運運鈔票似的押運上來。
陳馥野接過之后,林娘子便也湊上來,向著那兩個師傅道:“麻煩兩位大師,這可一定要好好修,好好畫啊!”
“放心放心,我這行走半輩子,經手的寶貝不下千件,都是信手拈來啊,哈哈!”墨筆潘如是說。
然后,他們便就地坐著開起工來。
三小只也在旁邊興致勃勃地看了一會兒,陳馥野突然想起來:“等等,忘記問了,你們是來干什么的?”
“姐姐,你不是已經收到我們的應聘信息表了嗎?”歐陽立說,“如你所見,我們是來參加終試的。”
第74章 第進四回 即使是試用期也要記得簽合同……
陳馥野“哦”了一聲:“是這樣嗎?”
“是這樣。”歐陽立點頭。
嗯……
終于還是來了。
作為接受了社會主義新中國九年制義務教育, 生在春風里長在紅旗下的青年人,陳馥野對這種小學生兼職打工的行為非常有疑慮。
如果真的來店里打工的話,學業怎么辦?功課怎么辦?
如果以后要考試, 考不上了賴誰?
萬一大明丐幫中落, 以后小屁孩轉念了覺得參加科舉也不錯, 那耽誤的時間算誰的?
小孩子怎么能不好好接受教育!
俗話說得好,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但是知識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這些問題, 陳馥野都很擔心。
結果, 大概是猜透了自己的內心活動,歐陽立掏了掏袖口, 從里面拿出一張紙來,放到小桌上。
“姐姐。”歐陽立說,“我知道的你的想法,所以,這是我們的日程表。”
“……”
日程表?
“這是我們昨晚做的!”唐盈盈說,“是我們去學堂的時間,練功的時間, 參加幫派集會的時間, 還有每年黃山論劍的時間。”
“盈盈,我真的覺得黃山論劍不用寫進去。”歐陽立幽幽道,“一年就一次而已,而且今年的我們已經去過了……”
“可是我就是想寫。”唐盈盈回答,“不然姐姐怎么知道我們還可以參加黃山論劍?”
“姐姐,快看看吧!”萬飛龍催促道。
陳馥野便拿了起來,細細看。
表格是用尺子畫的,上面分別有三種字體, 其中兩種歪歪扭扭,非常丑陋,并且是兩種全然不同的丑陋,一看就是出自萬飛龍和唐盈盈小朋友之手。
至于唯一那個雋秀有力的字體,當然是歐陽立的。
三小只滿懷期待地盯著陳馥野的表情。
首先,陳馥野發現他們一周去學堂的時間真的非常短暫。一周七天,只有四天需要去上學,三天休息。并且這僅有的四天上課時間,還只有大清早的六點到九點,然后是下午的一點到三點。
也難怪賣冰水的那天,陳馥野能大上午的在街頭碰見閑逛的三小只。
人家那確實是真下課了沒事干。
這學上的,可真輕松啊!
然后占據了大部分日程的,是練功時間。
一周七天要練六天,畢竟人家是丐幫子弟。陳馥野對這大明的江湖門派現狀不甚了解,但是古往今來,似乎丐幫一直都是一支十分興盛的大型門派。
但是這個練功時間也非常詭異,通通定在了凌晨四點到六點半。也就是說,如果當天要上學,三小只練完功就得馬不停蹄地去學堂了。
“這樣不累嗎?”陳馥野問。
“可累可累了!”唐盈盈說,“所以我都是直接睡到下課的!”
“……”
嗯。也是。
壓根就沒指望這小孩還能練完功去好好聽課。
接著,日程表里還有一小部分是所謂的“幫派集會”。
陳馥野倒是不知道這仨小屁孩去參加集會有什么意義,但是這樣畢竟也是人家的正事兒,所以她倒也沒提出質疑。
集會一周一次,時間在周末的夜間九點至十點。幫派內部會議,地點定在烏衣巷。
看起來倒是非常神秘。
看完日程表,陳馥野陷入了沉思。
——他們的時間真的非常寬松啊!
而且稍微詢問了一下在學堂的上課內容,陳馥野發現,這哪里是什么學堂?跟她認知里的小學根本就不一樣,主打一個快樂教育,除了基礎的識字,算數,背詩,學簡單小課文,完全是放養。
畢竟他們這學堂估計也不是奔著未來參加科舉去的。就是個識字托兒所。
其實細想,在大明這片土地上,從小勵志參加的科舉的仍然是少部分人。
何況這還是在金陵城。
如果放眼周邊城鎮,再偏遠些的農村,仍然有大把國民在溫飽線上掙扎。別說上學了,那生下來就是勞動力。
總之,看完三小只的日程表,陳馥野心中了然了。
“姐姐,怎么樣??”萬飛龍急不可耐道。
“姐姐——”唐盈盈拖長了音調,拽著她的衣袖撒嬌道,“同意吧,同意吧,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兒了!”
“我覺得……”陳馥野點點頭,“好。”
“啊啊啊啊啊——!”
萬飛龍和唐盈盈立刻驚喜地尖叫起來。
嚇得外邊還在倒騰古物的兩位師傅身軀一震。
“但是——!”陳馥野抬手,“但是!”
“……”
小朋友立刻安靜下來。
“我需要先對你們測試一段時間。”陳馥野說,“也就是,試用期。”
“試用期?”三小只不解。
“三
周時間。“陳馥野斬釘截鐵道,“如果在這三周時間內,你們能夠保持準時準點到達,不遲到早退,工作效率平穩,并且不耽誤學習和練功的話,姐姐給你們一時辰五十文,從試用第一天開始算。”
作為參考,林娘子家給小工開的工資是一時辰三十文,所以這是一個很高的工資水平。陳馥野問過姑父婁進,即使是在攬云聲樓里,小工也就給開四十文一時辰。
歐陽立轉了轉小眼珠,看向陳馥野:“敢問姐姐,不耽誤學習的評判標準是什么?”
陳馥野拿出他們給的日程表:“根據上面來看,你們每兩周都會有一次小測驗的吧?下一次就是下周五,我就看這次的成績,排名只要保持在你們學堂的前半段就可以。”
歐陽立小大人似的摸了摸下巴,點點頭:“好,很中肯。”
“這么說來,你們現在學習成績還可以咯?”陳馥野問。
聞言,歐陽立斜睨了一眼趴在小桌上計算“一時辰五十文一天能賺多少”的萬飛龍和唐盈盈,神情立刻暗淡了下去:“……”
“無妨,姐姐。”歐陽立說,“我自會有辦法。”
看著小男孩臉上忍辱負重,視死如歸的表情,陳馥野秒懂,心想,你也挺不容易。
“那么姐姐,試用期我們也需要簽署試用合同吧?”歐陽立又問。
陳馥野:“……啊簽簽簽。”
這小孩但凡生在二十一世紀,那都得是老板一違反勞動法都得把老板告上法院的主。
果真是個小孩哥啊。陳馥野想。
問林娘子借了一個模版,便跟三小只簽署了試用工合同,為期三周。從明日開始上班。
能不能轉為正式工,則三周后見分曉。
至此,三小只便算正式地加入了奶茶統治大明的隊伍。
不得不說,小孩兒們為了攢錢開自己的古玩店也是挺拼的。
到了晚上,兩位師傅已然完成了各自的工作。
“墨筆潘”大師繪制好了寶貝畫像。只見在宣紙上,赫然是青銅案的三視圖,栩栩如生,細節顏料調得也極其逼真,見畫像仿佛見真物,技藝十分高超。
但是畫像上的青銅案,依舊是裂成兩半的。
對此,“卯榫丁”大師表示:“我做不到啊。”
“做不到!?”林娘子怒了,上前就要揪他衣領,“你說你做不到是什么意思!??”
金蕓心連忙從后面摟腰抱住她:“哎姐姐姐姐姐別沖動啊!!”
“就、就是這個寶貝估計在當時入土后不久就裂開了,斷裂處早已生了上千年的銹,修復風險極大,失敗不說,還很有可能破壞僅剩的原有銅壁。依照我的理念,還不如保持出土原樣不動,自然的才是最美的。”卯榫丁師傅說。
“我、我明明那么信任你……!”林娘子拿手帕抹淚道,“這就是你的答案嗎?無論怎么盡力都就不回來嗎?哪怕、哪怕我付出一切都不行嗎!?”
卯榫丁:“啊,對啊。”
“算了姐,節哀啊!”金蕓心認真勸慰她道,“銅裂了不能復生啊!”
陳馥野抱臂皺眉站在一邊:“……”
等到晚上完了工,兩位師傅便離開了。
所記錄的寶貝信息和畫像隨后都會送到崔婉那里,然后由崔婉發布在她們這古玩寶貝圈里,靜待神秘買家出手。
寶貝不能修復,確實有些遺憾。不過想必這個時候的技術也確實不達標。
青銅案身份尊貴,即使無法修復,就這樣保持裂成兩半的形態,寶貝也依舊是寶貝。就憑崔婉報的五千兩黃金的價格,別說砍一半了,砍十半也也足夠躺平幾輩子。
把寶貝放在桌上,自己這邊三人和林娘子圍坐。
“哎。”林娘子滿臉愁容,用帕子包著手,試圖復原,卻只是啪嗒一聲分開,“嘖,怎么能拼不回去呢?”
“但是說實話。”江靈靠著椅背,看向桌上的青銅案,隨口道,“這玩意就算真的賣出去了五千兩黃金,也算不到我們頭上吧?你們認識的那個老頭在信里是怎么說的來著?”
“就說讓我們保管。”陳馥野盯著青銅案,“還有別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我不是很愿意復述……”
她總不能真的覺得這玩意是納西族黑暗大祭司阿索阿倫鍛造的至尊魔案吧?
如果靠譜的話,也沒見那兩個師傅做的寶貝信息表里填了這玩意。
聽到江靈這么說,林娘子長長“哎”了一聲。
“那不管怎么說,咱們好歹也替他保存了,如果房老爺子真能分到那么多黃金,還能跟咱們一丁點兒關系都沒有?我可就不信了。”
金蕓心嘻嘻笑起來:“姐你就是單純在見錢眼開而已。”
“見錢眼開怎么了?誰不喜歡錢吶?這輩子誰能見到這種等級的寶貝還不狂喜的?”林娘子三連問反駁她,然后又說,“怎么,你家難道很有錢嗎?”
“……”
大概是想到傷心的事,金蕓心那欠揍的笑容立刻消失,很標準地“嚶嚶嚶”地哭了起來。
嗯。
這種曾經家財萬貫但如今一個子兒都花不了的感覺真令人著迷。
象征性地遞給她一小條紙,陳馥野無憐惜問道:“對了,說到你家,你最近有沒有興趣做間諜?”
她抬眼:“啊?”
第75章 第進五回 百花問血屠神茶?還原度真高……
林娘子已經又包起青銅案, 帶回鋪子的地窖里面保存起來了。
就安全性而來,目前能涉及到的地方,她家地下室確實是最安全的。而且說實話, 這個青銅案年代太久了, 看起來也確實是挺破爛的, 還裂成了兩半,若是有不懂行的小偷,估計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拍賣會。”陳馥野言簡意駭地提醒道。
“——哦!”金蕓心反應了過來, “什么意思?難道你是說, 想讓我去試探我哥的口風?”
江靈立馬來了興趣:“這是什么計劃啊?難道你想讓金蕓心去給咱們當臥底?”
“理想情況下,我確實是有這個意圖。”陳馥野轉頭, 略帶質疑地看向金蕓心,“但是你行嗎?”
她:“……”
“你這說的是什么話?”金蕓心昂著頭,反倒端起架子來,“打探一點自家消息而已,不管怎么說,飛云商會也曾經是我家,金行云也終究是我親哥, 他又賴不掉的。而且, 女人怎么能說自己不行?”
“好吧。”陳馥野說,“那關于這個,你有什么妙計嗎?”
“有。”金蕓心點頭,“我先回飛云商會。”
“然后呢?”
“然后找到金行云。”
“……接著?”
“問他,你打算拿什么賄賂土地管理局啊?”
“……”
“嗯。”
陳馥野略有起伏地嗯了一聲。
這跟“把大象塞進冰箱要幾步”有什么區別。
“你這小方法整挺簡潔啊。”江靈直接吐槽,“你怎么不干脆發微信問他呢?”
金蕓心:“那不是行不通嗎,要是現在有微信,我早問了。”
根據望海樓給到的往期拍賣會案例來看, 每次地皮拍賣,拍賣方主持都是不定的,只在拍賣當天揭曉,所以并不是說提前賄賂某一個官員,就一定能成功的。
所以飛云商會可怕就可怕在,無論到時候的定奪者是應天府土地管理局的哪個人,他們都能攀上關系,無懈可擊。
走后門應該是行不通的。現在能夠力挽狂瀾的方法,就是光明正大地用實力贏得勝利。
因為就往期案例來看,黑馬也不是沒有。例如去年拍賣的一塊地皮,位于紫金山麓南端,是一片平坦荒地。其中一方財力雄厚,想用來建造養牛場。另一方則是白手起家創業,想用來蓋客棧。結局拍賣給了白手起家的一方,理由是“竟然想在洪武大帝陵寢南麓養牛,你有什么意圖?!”
也不一定就是輸定了。
錢,可以不考慮,反正望海樓有的是錢。
人脈,后門,那肯定是拼不過飛云商會的。
想法嘛……
暫時還不知道飛云商會是打算搶了那塊小地皮做什么用。
靈光一閃。
陳馥野突然了然了一個事情。
金蕓心和江靈還在討論剛剛的問題。
“等等,先忽略一下你要當間諜的事情。”陳馥野打斷,“雖然我也沒抱什么期望就是了。”
金蕓心:“誒你真是!”
“我是說,我突然想到了一個我們可以為了拍賣會提前準備的東西。而且這個東西,我們其實已經做得差不多了。”陳馥野說。
“什
么啊?“江靈和金蕓心齊齊發問。
陳馥野往身后一指:“那個。”
坐在店鋪外面的小桌,身后是門面,門面里面是木柜。
木柜上放著的,是策劃案。
“……”
“拍賣會上,你想展示策劃案?”江靈問。
陳馥野點頭:“沒錯。”
只需要貼合時代,進行一些小小的修改。
——這是多么完美的一份策劃案啊!
ppt沒辦法展示,但是可以演講。
據理力爭,讓土地管理局看看,拿下這塊地皮開奶茶鋪,是一個多么明智,多么長遠,多么完美的決定!
“聽上去倒是挺熱血的。”金蕓心說,“要是我們是主角的話,這肯定是個能成功的辦法。但是土地管理局真的會聽我們的嗎?”
陳馥野直言:“我哪知道?”
“其實有道理啊。”江靈連連贊同,“哎,正好你當時在報告廳還被提前打斷了,趁這個機會,來個完整版的,報他一仇!”
被她說的,三人便拿了策劃案回去,連夜修改了幾頁。
預計還要不少時間才能修改完,不過拍賣會還在月末,所以時間綽綽有余,可以細細打磨。
第二天早上,新員工三小只背著小書包,拿著打狗棒準時來了。
“姐姐好。”不知為何,他們今日非常正經,挨個打招呼。
小龍抱拳:“丐幫弟子萬飛龍。”
小鳥也抱拳:“唐盈盈!”
“……”小甲歐陽立看了一眼他的兩個好朋友,“……歐陽立。”
“前來打工!”
好家伙。
知道的是來奶茶鋪打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打人的。
今日是他們要去學堂的日子,所以是上完了課才來的。
九點半到達,正好店里該準備的材料,該熱的鍋都熱上了,他們一來,直接開工。
小員工們二話不說,畢竟也是曾經在這里干過一個星期的,格外熟練,很快便加入了這個完美的流水線。
果然是奔著掙錢來的啊。
今天竟然連一下嘻嘻哈哈都沒有。
一下子加入了嶄新的勞動力,訂單的數字便也隨之大膽增加了。僅僅是上午一個時辰,就排到了將近兩百單。
午休時間,暫時停工,便帶著他們吃飯。回來后,陳馥野讓他們自個兒該休息休息,該寫作業寫作業。并且特地囑咐,隔壁林娘子家的哥哥姐姐都是高材生,以后學業上有問題盡管問他們去。
這句囑咐其實有點多余。
人家壓根就沒打算學習。
中午,陳馥野繼續修改起策劃案來。
金蕓心本來還在旁邊負責研墨,這會兒已經昏昏欲睡,一頭栽倒桌上。江靈則去驛站接江寧茶商運的貨去了。
三小只在一邊,自己突然拿著幾盞小杯,熱上大鍋搗鼓。
唐盈盈急促小聲道:“好!就是現在,把所有的花瓣放進去!”
陳馥野看了一眼,他們似乎是在嘗試做一種新的飲品。
至于用料,稍微有點詭異。
沒忍住多看了一眼,只見,他們不知道從哪兒搞到了十幾種五顏六色的花瓣,正在石碗里面榨汁,然后用白茶沖泡,往里面撒糖,接著倒入了鮮紅色的石榴汁……
聽起來其實還行,但是看在眼里,視覺上的感受絕對有些令人震驚。
太血腥了這一幕。
盯著看了一會兒,陳馥野實在沒忍住,發問:“你們在干什么?”
唐盈盈抬起頭,興致勃勃,小臉蛋上全是各種花瓣和石榴的汁水,跟花臉貓一樣:“我們在試著做百花問血屠神茶!”
陳馥野:“百花什么茶?”
不過這回倒是已經反應過來了。陳馥野還沒有開始追《南洋孤俠傳》,但是只要一聽到從他們口中說出來的這種長得非常可疑的詞語,那必定就是出自這個小說里面的。
歐陽立握著石杵,解釋:“百花問血屠神茶。出自《南洋孤俠傳》一部,是宿九州在岢綏澗被巨蛇俘虜到洞穴中時,被迫飲下的毒茶。這種茶是用飲用者的鮮血和數百種毒花汁液混合而成,喝下就會立刻斃命,然后復活,變成任人使喚的傀儡。”
“這么厲害?那他是怎么活下來的?”
條件反射般問完,陳馥野意識到哪里不對勁,頓時對自己:“……”
這怎么還真追著劇情問上了。
“很簡單。”歐陽立說,“宿九州喝下了茶,含在嘴里,大蛇讓他咽,他白眼一翻,就是不咽。”
“宿九州說,哦,難道你讓我咽下去我就咽下去嗎?我又不傻!”
陳馥野:“?”
“然后大蛇怒了,說,你要是不咽的話,我就把你吞進肚子里!宿九州就拿出了他的刀,意思是,如果你把我吞進去,我就會用刀把你的肚子劃破,蛇血流進你的肚子,我再把問血茶吐出來,就會變成你喝的了!”
“所以大蛇不敢動他,靠頂著這口茶,就這樣,宿九州鼓著腮幫子,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岢綏澗。特別帥。”
“并且特別妙的是,在這一部分劇情里,平時話特別多的宿九州,竟然整整五章都沒有講一個字!”
陳馥野:“……”
好好好。
什么鬼劇情。
最開始她以為這是奇幻武俠,然后她知道了,這是熱血升級奇幻武俠爽文,現在她發現,這其實是熱血升級奇幻武俠沙雕文。
哪個小說里的大俠大男主沒事跟花栗鼠一樣腮幫子含口茶跟反派耀武揚威的。
真是奇了怪了。
陳馥野暗想,不行,哪天她一定要把這小說買下來,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做完了成品,唐盈盈端給自己:“姐姐,你快嘗嘗!”
看著這個杯子里面五顏六色的內容物,陳馥野猶豫了片刻。
——算了。
反正也喝不死人。
于是陳馥野喝了一口。
三小只滿懷期待地拋來目光。
“嗯……”
“你們希望我從哪個方面評價?”喝下一口,陳馥野問。
“商業角度。”歐陽立十分認真道。
主體是純石榴汁,味道其實還行,加了許多花瓣汁水,有一股別致的清香氣。
美中不足的就是,冰了一點。
這天氣越來越冷,光看店里的訂單就知道,常溫的果茶已經不怎么賣得動了。這個季節,常溫的差不多就是冰水。
所以陳馥野就這么如實說了。
很快,這個問題就得到了解決。
解決辦法也很簡單粗暴。
——加一半牛奶,把它變成熱飲!
畢竟,萬物可加牛奶嘛。
于是乎,過了一會兒,全新的改良版又端到了面前。
陳馥野再次喝了一口。
原來的版本里面就有一半白茶,混著石榴汁是鮮紅色的。這會兒加了牛奶,則變成了粉紅色。
上面撒了各種花瓣,有店里原本就有的玫瑰、桂花,然后還有三小只自己摘來的金銀花、月季、茉莉、米蘭等等,差不多能湊個“百花”的含義在其中。
白茶混合了牛奶的口感,頓時變得溫和順滑,配合石榴汁的甜香,加上這些花瓣做輔料,很有新意。
即使不跟小說扯上關系,倒也確實是一份挺不錯的飲品。
然后,還沒等陳馥野能夠說些什么,三小只便急不可耐地打算把這個當成招牌掛出去開售了。
陳馥野甚至還沒來得及抬手,只是發出一聲:“呃……”
賣倒不是不可以賣,但是,這個飲品的用料也太復雜了。
那么多種花瓣,就只有三小只收集的一小兜,目前肯定當不成常駐新品的,在找到花瓣原料商之前,至少也得改成限量。
而且,最重要的是,版權問題怎么辦?
作為現代人,陳馥野深知版權問題的重要性。
要是沒有官方授權,那可不就是盜版周邊嗎。
——這三個小屁孩可是光明正太地把【百花問血屠神茶】寫上去了,明晃晃地侵權啊。
“哦!”
窗口突然發出
一聲驚嘆。
是幾個正在逛街的太學生。
“這不是《南洋孤俠傳》里宿九州逼瘋大蛇的百花問血屠神茶嗎?還原度真高啊!”
第76章 第進六回 熱門IP聯動總是很好買賬。……
聽到外面的動靜, 陳馥野:“?”
緊接著,又是一聲:“哎,這不是《南洋孤俠傳》第1部 第一百三十八章里出現的百花問血屠神茶嗎?還原度真高啊!”
“這不是……百花問血屠神茶嗎?還原度真高啊!”
“好還原啊!”
“還原度真高啊!”
“……”
什么情況。
雖然說現代社會的市場經濟已經證明熱門IP效應確實是財富之道, 但是陳馥野沒有想到, 這個IP效應來得也太快了。
而且, 那小說里的飲料,他們怎么知道還不還原?
“哎哎哎,這一群人聚在一起是吵什么啊?”
外面傳來袁捕頭的聲音。
陳馥野直接:“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釋這回事。”
聞言, 袁捕頭撥開略顯緊張的太學生們, 走到窗口前,看著唐盈盈手中捧著的茶。
“嗯……”袁捕頭皺眉。
片刻后, 他眼神一亮,豎起大拇指:
“這不是《南洋孤俠傳》里宿九州戲耍大蛇所用的百花問血屠神茶嗎?還原度真高啊!”
窗口前的眾人頓時聊成一團。
陳馥野:“……”
趁著興頭上,三小只已經堂堂開賣,那幫太學生全要了,一下子竟然就買掉十二杯。
定睛一看廣告牌,三小只的定價,甚至是五十文錢一杯。
……?
這么敢宰客!?
合著, 只要傍上熱門IP, 定價再不合理也能大賺一筆嗎?
“嗯,怪不得。”陳馥野暗自想到,“怪不得那群奶茶店整天動不動聯動這個聯動那個的……”
看著窗口前一時間無比熱鬧,陳馥野頓覺這進度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當時寫策劃案的時候,關于“IP聯動”這個板塊,大家確實是聚在一起幻想過,最后得出結論:不現實。
對啊,哪個剛創業的奶茶店能聯動上所謂的熱門IP?
除非有鈔鈔鈔能力, 否則在現實里,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哎,慢著啊,你們什么時候跟《南洋孤俠傳》聯動的?”留意到盲點,袁捕頭問,“正規的嗎?有版權嗎?原著作者授權了嗎?”
被問到盲點,原本還在大聲招呼的三小只瞬間癟了下去:“……”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歐陽立清清嗓子,抬起小臉蛋,正色道:“我們也沒說這個就是《南洋孤俠傳》里的那一個,不構成侵權,只是擦線。”
“誒呦呵你這小鬼?!”袁捕頭說,“這可不行啊,擦線也不行啊,你們看看,這些太學生哪個不是因為小說買的?這可是違反大明律的,現在必須撤走!”
說完,他端著百花問血屠神茶喝了一口。
大家:“?”
“……袁捕頭放心,我們原本就是做著玩玩,沒當真,現在就撤走。”
陳馥野招招手,示意三小只麻溜點動作,好歹先把外面那個顯眼的牌子拿下來。
小員工們只好不情不愿的收起來了。
那波恰巧撞上的太學生正好也到一邊喝茶去了,袁捕頭也給留了個面子,并沒有大聲指責。
看來果然還是有這個問題。
不過這一來,倒是讓陳馥野打開了一個新思路。
記得之前帶三小只去書店買書的時候,那里的老板其實就提到過小說聯動的事情。暫時還不知道《南洋孤俠傳》有沒有開放聯動授權,不過現在市面上小說聯動各種產品的活動有很多,大多都是日用品、化妝品等等,吃喝倒還沒聽說過。
看起來,《南洋孤俠傳》暫時還沒開放聯動版權。
否則,以秦淮水街的消息靈通程度,應該早有耳聞才是。
可是,關于這個IP……
真的拿不到聯動版權嗎?
——好像可以。
見狀,陳馥野干脆到一邊拉過袁捕頭:“袁捕頭,認真問您個事情。”
“說撤走就撤走,沒有回轉的余地啊。這可不是我故意刁難你們,給你們臉色看。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在侵犯原著作者權益。理論上獲利超過一兩銀子可就違法了啊,別人可以上衙門告的。”
說完,他又喝了一口百花問血茶:“真別說,這做得挺不錯的,口味很清新啊——哦哦,小陳姑娘,什么事兒啊?”
“……”陳馥野忽略了他這兩段話之間的反差。
“請問,如果我想拿到一部小說的聯動版權,流程是什么?”
聞言,袁捕頭想了想:“一般來說,你想買小說類的聯動版權,如果是個人作者,你直接聯系作者本人,出錢,簽商業授權合同就可以了。至于合同具體的內容,比如授權范圍,時間等等,都你們自己定唄。”
說罷,他指向遠處飛云商會的樓閣:“你看看,上個月飛云商會才買了一百多個小說和戲本的版權,也是有錢任性啊,跟批發似的,都不一定能用得上。據說戰術是——哪怕自己不知道買來干什么,但也絕對不能讓別人買到!”
此時,陳馥野不是很愿意聽關于飛云商會財大氣粗的事情。
她聽了太多遍了,況且現在又是實打實的競爭對手,鬧心。
……而且人家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一想到這個層面,陳馥野更來氣了。
“這根本就是壟斷啊。”陳馥野說。
“誰不說呢?”袁捕頭打哈哈,“別說在金陵了,放眼整個江南都鮮有敵手。多少勢力都等著他們跌馬啊。原本還以為上任大老爺死了能垮臺,結果人家那是一丁點兒都不耽誤,新老爺直接上任,雷霆手段,不漏一點破綻,嘖嘖。”
然后袁捕頭說了幾個飛云商會的八卦,陳馥野不是很感興趣,只好假裝在聽。
“咦?”袁捕頭突然把話題折返了回來,“小陳姑娘,你問我這個版權的事情,難道……你想買這個《南洋孤俠傳》的?”
陳馥野點頭:“對啊。”
袁捕頭震驚:“這得多少錢啊!?而且……”
他小聲:“而且,這《南洋孤俠傳》的作者房日守心逍遙客除了出版社,可一直都是隱姓埋名,從來都沒在公開場合露過面,難道你認識?”
陳馥野沒肯定也沒否定,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頭。
認不認識這所謂的逍遙客,就像薛定諤的貓一樣。
——可能認識也可能不認識。
取決于老登愿不愿意承認。
“你還真認識啊!?”袁捕頭瞬間折服,“你這人脈,可真了不得!”
“哈哈,謬贊了。”
“那……那小陳姑娘你要是認識逍遙客,能不能替我要份簽名?要是能加上寄語,那是更好不過了!”他激動萬份道,“算了,四份……四份吧!我和我老婆,倆女兒都想要!”
陳馥野:“……”
也不知道遠在云南探險的房守仁,知不知道他的書在金陵城大火特火的事情。
這一秒,陳馥野真的很羨慕老登。
“他最近挺忙的。”陳馥野說,“不過,我幫你問問看吧。”
“好好好。”袁捕頭喜不自勝,問店里借了紙筆,寫下了他想要的寄語。
陳馥野收下了。
等袁捕頭確認店里的這個飲品廣告已經收起來了,就帶著小捕快繼續去巡街了。
他一走,陳馥野立刻拿出信紙開始寫信!
還來得及,應該能趕上上次寫的信一起寄去云南。像路途遙遠的信件包裹,都是要等一段時間,囤積一定的量才開始往外發的。
寫完之后,陳馥野不忘替袁捕頭表達了他的愿望。
封信,然后跑去附近郵局交給郵差。
“姑娘來得可真及時。”那郵差說,“剛準備裝車呢!”
陳馥野長出一口氣:“辛苦。”
還好有先見之明,是跑著來得。否則但凡晚一點,就要等下個星期的批次了。
這路途一遠,交通果然不方便啊。
互聯網果
然是偉大的發明。
今天營業結束,給三小只結工資。時間滿打滿算,就當是三個時辰,一時辰五十文,一人就是一百五十文錢的工資。
陳馥野把串好的錢遞到他們手上,看小鬼頭們的表情,簡直跟過年了一樣。
“但是,我們今天險些釀成大禍。”歐陽立說,“姐姐,你不打算扣我們工資嗎?”
知道他是在說侵權的時候,陳馥野搖了搖手指:“相反,你們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啟發。”
三小只:“什么啟發?”
陳馥野不知道要不要把真相說出來。
猶豫片刻,她還是打算塵埃落定了再說。現在八字沒一撇,要是這三個小鬼知道了這個消息,可不得把房頂蹦出個洞來。
送走了小員工們,正是下午四時。
今日提早結束營業,和金蕓心江靈算完帳,收拾店鋪,關門。
“走。”陳馥野說,“破案去。”
沒錯。
今晚就是吃席之夜了。
此時此刻的江寧縣,“鹿鳴茶樓”中,一場熱鬧非凡的宴席,正進行了到了最后的飯菜準備階段。
“你不能這么說。”金蕓心提醒。
陳馥野:“?”
江靈翻了個白眼:“好,又來了。”
“別翻啊。”金蕓心正色道,“你們看,一般電視劇里偵探要破案,那隊友之間說話都是有代號的。你要是直接說破案,萬一被兇手聽到可怎么辦?那不就露餡了嗎。”
“那你想怎么樣?”陳馥野問。
一路牽著小紅。今日提前準備,從小河灣祝婆婆那兒也租了兩匹馬過來。
三人騎上馬,便走邊聊。
城內道路擁擠,策馬奔騰是奔騰不了的,得出了城門再說。騎馬到江寧縣一個時辰,過去正好是晚上六點多鐘。
“我覺得,我們得制定一套暗號。”金蕓心說,“比如說,兇手就不能說兇手,得叫……”
江靈:“Criminal。”
兩人:“……” ?
陳馥野看向金蕓心:“你覺得呢。”
“……”金蕓心看起來很不爽,但被迫承認了:“無懈可擊。”
看來暗號這種事,只要別人聽不懂就行了。
從幼兒園開始苦學十幾年英語,熬夜備戰四六級,最終真正派上用場的時候,竟然是公元1580年。
誰能想到。
第77章 第進七回 今天我們相聚在這里。
晚上六點, 準時到達了江寧縣。
作為金陵城邊的地區,江寧縣也算是一個富庶繁華的城鄉結合部。但是相比金陵城內,就要顯得悠閑太多。
并且這里沒有太多高樓, 視野寬松, 大江橫過, 與金陵城內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景。
進了城門,二十分鐘后,三人找到了鹿鳴茶樓。
茶樓附近是一片集市。再往遠看, 就能看到顧青山和季雨蘭所居住的那片村莊。
集市上燈火通明, 各個商鋪都開著店門。有從城里來這趕集的,也有從周邊村莊到這里置辦物品的。
而茶樓, 更是燈籠高高掛起。
門口的小廝一看見陳馥野,便招呼:“誒呦,陳姑娘這就來了!我們縣令大人方才還囑咐我,擔心你們找不到地方,讓我駕車去接姑娘們呢。”
這還是馬廄那個小廝,老熟人了。
“周大人有心了。”陳馥野說,“帶我們進去吧。”
門口還有茶樓其他的小二, 見幾人進去后, 便關上了門。
今晚,整個茶樓都被包場了。
沒辦法,有縣令撐腰,淺鋪張一次。
茶樓一層的廚房中,刀起刀落,充斥著烹飪的各種聲響。路過時,陳馥野特意留了一眼。
果然,按照計劃進行, 今晚,每個廚子都拿上了自己的用刀。
“關于你到底是怎么攀上縣令這層關系的事情。”江靈向陳馥野小聲,“當時我不在,所以我還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很簡單。”陳馥野說,“你只要在縣令從天而降的時候,公主抱他就行了。”
江靈:“?”
金蕓心在一邊補充:“我在場,我證明是真的。”
在小廝的帶領下走上茶樓三層,也是最大的一個廂房,推開門。
只見,里面竟然滿滿坐了一屋子人。
陳馥野眼神一暗,停滯在門口:“……”
大家面面相覷。
陳馥野額角滲汗。
這哪里來的這么多人啊!?
不好,社恐要犯了。
那碩大的三張圓桌,此時坐滿了人。
只有周柏意和周怡那張桌上還給空了一個座位。然后靠邊的桌上還有兩個空位。
很顯然,主桌上的那個位置是留給自己的。剩下兩個邊角的位置,是勉強為江靈和金蕓心擠出來的。
“哈哈哈哈。”周柏意起身,拱手笑起來,笑得很像西游記里天庭上的角色,“來來來,我向諸位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我方才提起的熱心俠客陳姑娘!”
然后桌子上其他一些人也站了起來,開始問好:
“陳姑娘好!”
“久聞姑娘大名,不如今日一見啊!哈哈哈!”
“沒想到陳姑娘竟然是此等人物啊!”
陳馥野僵硬道:“哈哈。大家好。”
應付完,她僵硬地瞪大眼睛轉過臉,看向坐在周柏意身邊的周怡,做口型:“什、么、情、況?”
然而,看周怡臉上的表情,她已經被這巨量的親友來往榨干了。
周怡陰暗地扯起嘴角笑,攤開雙手:
“歡迎來到我爹的朋友圈。”
“小陳姑娘,讓本官來為你介紹介紹!”周柏意熱情滿分,“來,這位是六合縣縣令方大人。”
陳馥野:“方大人好。”
“哈哈哈,小陳姑娘不必多禮,我與周大人可是老相識了。”
“這位是應天府都察院經歷,錢大人!”
“錢大人好。”
“原來這位就是小陳姑娘,我有聽周大人提起過你啊!”
“這位是刑科左給事中,吳大人!”
“吳大人好。”
“哦吼吼,陳姑娘好,今晚還請盡興啊。”
“這位是太常寺典簿,毛大人!”
“毛大人好。”
“你好你好,我們周大人的千金能有你這樣的閨中密友,連我都艷羨啊!”
“這位是……”
“大人好。”
“……”
就這樣大人好了大概十幾個來回吧。
陳馥野嗓子都干了。
穿越之前,她家過年都沒這架勢。
陳馥野趁空幽怨地看向周怡,她已經放空了。所以陳馥野就看向輕松自在地與王婆他們坐一桌的金蕓心和江靈,她們倆向自己做了一個“鹿小葵!加油!”的手勢,然后往嘴里猛塞糕點。
飯前問候環節終于結束了。
廚房開始不斷往三樓上菜。
陳馥野坐到周怡身邊,仰脖一口氣灌了一大杯水。
本來還以為周柏意只是邀請縣衙里一幫人來慶祝,結果,他竟然把一圈好友全部都拉過來了。
估計也是因為開心吧。
不過,好在打完招呼之后,他們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周怡身上。
作為今天的主人公,她可能待會兒還要在這些親朋好友面前發表演講。
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在江洲老家,她家人要這么干的話,陳馥野早就直接放碗跑了。
也得虧陳家本身就不喜搞這種活動。
面對各種大人的聊天攀談,周怡立刻換上了一副營業微笑,進入狀態。
陳馥野便只好祈禱沒人再找她聊天,喝著水,看著一道道菜和茶飲從門口傳進來。
等廚房的工作結束,提前串通好的王婆就會作為縣衙后勤代表,前往廚房,告訴所有的屠夫和廚子們,今日工作結束,可以放下刀回家了。
在此之前,先盡情吃飯就可以。
但是,今日的計劃還少了一個環節。
陳馥野緊緊盯著木窗外的夜色:“……”
因為,沒有人能夠確定真正的兇手會不會還躲藏在江寧縣。
萬一,他提前得知了這個消息,偷偷潛入茶樓,那計劃可就亂套了。
所以今夜包場之后,特地讓茶樓老板關門,以防外來者混進來。
但茶樓畢竟是公共場所,混進來的漏洞太多,很難徹底防范。
需要有人盯梢。
今夜正是月中,滿月當空。
——好一個干大事的時機!
突然,窗外傳來了異響。
“砰!”
不知道什么東西在木窗上磕了一下。
陳馥野瞳孔微微放大。
什么玩意?
好像是同樣察覺到了異樣,
在人人歡聲笑語的廂房中,江靈穿過兩張大桌投來目光:“Criminal?”
陳馥野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疑心地盯著窗外:“不知道啊。”
“話說,我們的詹姆斯邦德呢?”江靈又問,“怎么還沒到?”
陳馥野一想,就是啊,這馬上宴席都要開始了,褚淮舟人呢?
明明約好了,他就當作周怡的一般路過好友混進來蹭口飯吃,然后借口中場離開,說不定還能把自己帶走。這樣一來,整個茶樓都可以任由巡視。
上菜的招待說,酒菜已經差不多上齊了,大家可以開吃了。
周柏意便喜氣洋洋地招待廂房內的諸位,然后拍了拍周怡:“哈哈哈,來吧。”
周怡一臉死氣沉沉:“……”
廂房內的客人們紛紛期待地看向這父女倆。
“不來不行嗎。”周怡維持著微笑歪嘴沖她爹掙扎道。
“那自然是不行了。”周柏意同樣也維持著微笑向周怡,“別讓你爹難堪,快上!”
“我往哪兒上啊爹。”
“隨便說兩句就行,主要就是表現咱們縣衙歡迎諸位好友,但又要不經意地表達出你二十二歲中舉的優越感,最好是讓在座有兒女還沒中舉的心里艷羨。”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這要怎么說啊!”
“嘖!我昨晚不是讓你提前準備的嗎!?”
“我昨晚也拒絕了啊!”
陳馥野坐在一邊,本來都準備好鼓掌了,結果著父女倆一唱一和,愣是半天沒憋出一個字來。手也就舉在了胸前,不知所措。
沒辦法,周柏意只好打算自己說兩句妥協了。
“啊哈哈哈。”他笑道,“讓諸位好友見笑了,既然小女羞澀,那我作為父親,在此就替她簡單說兩句!”
“好啊!好啊!”席中大家起哄道。
嗯,真是歡樂的宴席。
陳馥野看了一眼即將開始滔滔不絕的周柏意。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把面前這道油亮亮的脆皮烤鴨吃到嘴里。
“首先啊,我周柏意在此,要對今夜前來參加小女宴席的諸位,表達衷心的感謝!”周柏意說。
“周大人真是客氣啊!哈哈哈!”大家的反應很熱烈。
“那么今日之宴席,我們歡聚在此,是為了慶祝我家小女周怡,終于在……”
“嗖!”
只見突然,一張紙片如同飛刀一樣,飛進了周柏意的懷里。
席間別人倒是沒注意,但是周柏意:“?”
周怡也:“?”
坐在右兩位的陳馥野更是:“?”
什么玩意。
然后,陳馥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周柏意打算繼續演講,在他撿起身上的紙片之前,周怡干脆一把揭了下來,趁沒人發現,悄悄在桌下遞給陳馥野。
賓客們的注意力都在周柏意和周怡身上,所以陳馥野的位置反而是最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地方。她直接把紙條放在腿上,展開。
是一行字跡。
字跡有點丑。
【我被困在外面了。
你能讓茶樓小二把我放進來嗎?
他們說什么也不聽啊。QAQ】
陳馥野:“……”
她抽動著嘴角抬起頭,看向窗外。
好。
很好。
褚淮舟正倒掛著沖她揮手,手上還另外舉了一張醒目的紙:
【SOS】。
第78章 第進八回 是為了慶祝我們的好朋友金榜……
……有沒有搞錯!
陳馥野汗顏。
你是特工我是特工??
由于眼前看到的景象實在是太抽象了, 所以陳馥野眨了好幾下眼,揉了揉,才確認這不是她的幻覺。褚淮舟確實在茶樓三層的窗外倒掛金鉤, 然后舉著這個傻叉求救牌子。
好吧!
因為是隊友, 所以陳馥野認了!
……你這小紙條丟挺偏的啊。陳馥野又想。
怎么不直接丟周柏意嘴里呢?
她攥了攥拳頭, 打算借口上廁所,找茶樓小二給他開門去。
結果,身子還沒站起來, 陳馥野又一想——
不對。
褚淮舟一沒偷二沒搶, 還可以直接頂個周怡的朋友的名號進來,那搞這么麻煩干什么。
反正他都已經爬到三樓外面了。
直接從窗子進來不就行了。
俗話說得好, 不走尋常路嘛。
頂多被席間賓客以不解的眼光多看幾眼就是了。
于是陳馥野就指了一下窗戶,勾勾手指。
褚淮舟掛在外面,愣住了:“……”
他皺著眉頭,移開目光,思考了好一下。
隨后,他應該是想通了,在那張求救紙條的背面畫了兩筆。
【真是好主意啊!】
陳馥野:“……”
哇, 即使掛在外面也一定要堅持使用這張紙來傳遞消息嗎?
褚淮舟收起了紙條。
他卷起袖口, 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窗框。
這茶樓三層的木窗基本就是個擺設,大面積都是鏤空的。人倒是鉆不進來,看樣子他是打算自己直接從里面拉開了。
結果這實木雕花窗,實在是太容易發出聲音了。
甚至陳馥野還沒來得及向周柏意開口,示意說周大人,等會兒可能會有個人從窗子外面翻進來,是自己人,所以您別見怪。
根本沒來得及開口。
因為褚淮舟抓住窗框的同時, 跟打擊樂器似的。
只聽,“Bang!”的一聲。
褚淮舟剛剛伸了半個腦袋進來。
偌大廂房,席間所有人,紛紛看向他。
一時間,廂房凝固了。
“……”
首先,自己人這邊,除了汗顏,其實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反應。陳馥野甚至聽到周怡在旁邊毫無感情起伏地“哇”了一聲:“哇,這么出場嗎。”
其次,褚淮舟的表情管理也很好。簡直是愛豆級別的,即使被數十只眼睛盯在身上,也依舊笑盈盈的,保持著半個身子倒掛,從窗外探進腦袋的姿勢,向席間打招呼:“哦?諸位晚上好啊。”
唯一遺憾的就是,對于局外人來說。
——實在是太驚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廂房里面齊齊發出不同聲音的慘叫。
一時間人仰馬翻。周柏意更是直接拉著周怡躲進了桌子底下。
外面的小二當即拿著笤帚沖進來,厲聲道:“發生什么事了!”
再然后,小二也看見了窗外的褚淮舟,頓時又把笤帚一丟:“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混亂。
總之,就是這么一回事吧。
試想一下,你大晚上的在三樓吃席,這邊主人還在發表激情演講,結果聽到窗外“bang”的一聲,一抬頭,只見夜幕中,一個倒掛金鉤的人正試圖從窗縫擠進來。
確實挺嚇人的。
結果,那六合知縣方大人抱頭“啊啊啊啊”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來:“咦?”
“這、這這!”方大人說,“喲!這不是五軍都督府褚大人嗎?”
褚淮舟還在外面掛著,一手攀著窗框,踏進來了一條腿:“啊……呃,我是吧?”
方大人干脆就地行起禮來:“褚大人夜安,能夠在此相遇,真是幸會啊!——話說,您掛在那兒干什么呢?”
褚淮舟停頓了兩秒鐘,可能也在思考他的這個問題。
他回答:“我沒想掛在這里,說起來方大人可能不信,其實我是準備進來的。”
“哦哦,這樣啊。”方大人點頭,“褚大人果真是不走尋常路!不過,您是打算進來做什么呢?”
然后褚淮舟又陷入了思考。
吃飯嗎?
好像不是。
查案嗎?
這肯定不能明說。
所以,在進行了慎重緊密的思考之后,陳馥野幾乎能看見他腦袋里面飛速轉動的大聰明齒輪。
片刻后,他鄭重回答:
“我就路過。”
“……”
絕世好理由。
再不合理的東西,只要敢于說出來,那就是合理的!
五分鐘后,向茶樓小二解釋了窗外這個人并不是歹徒,也不
是飛賊,并且褚淮舟也得以成功進來了。
席間有官職的紛紛向他寒暄行禮。
“不愧是褚大人!”六合知縣豎起大拇指,“就連路過都是這么的惹人心潮澎湃!遙想上個月,褚大人前來我六合縣追捕罪犯時,硬是將本官宅邸的屋頂造出了三個水缸大的洞啊!”
褚淮舟笑笑:“謬贊了謬贊了。方大人房頂上的洞現在怎么樣?”
“托您的福,正好我也想換新瓦了,褚大人那一踩,我順便就全部換了新的,真是多虧你啊,哈哈哈!”
屋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褚淮舟一一回應,向陳馥野拋來了目光。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陳馥野看了一眼桌上尚且完美的烤鴨,忍痛跟他走了。
“多謝周大人今日招待。”陳馥野說,“回見。”
金蕓心和江靈不知道從哪里拿了打包盒。金蕓心舉著片烤鴨的刀:“給你留一份啊?你是要鴨腿還是……”
江靈用胳膊肘搗了她一下:“那人家的席還沒正式開始吃呢,咱們自己留,能不能別這么張揚?”
于是金蕓心只好對陳馥野:“Duck,you want some?”
陳馥野:“……”
“Yeah,yeah。”陳馥野回答。
“Duck Leg?”
“……Duck Leg。”
畢竟是真挺想吃的。
第79章 第進九回 人類文明發展的根基在于有為……
三樓是茶樓的最頂層, 所以走出去之后,只要順著樓梯走下去,在一層樓梯的上方, 就可以直接爬上一層的房梁。
“跟我來!”褚淮舟說。
然后他爬上了梁柱, 一低頭, 就鉆進了房梁上面,動作無比嫻熟。
或者說得難聽一點——跟小偷似的。
陳馥野見狀,一時凝固在原地:“?”
左右看看, 暫時無人。爬也不是, 不爬也不是,索性還是雙手一攀, 也跟著上去了。
空間很窄,但畢竟是古代建筑的房梁,恰好能容得下人在上面蹲著。
“怎么樣?”褚淮舟回過頭,興致勃勃,“這個視角,是不是一覽無余?”
“所以這就是我的問題。”陳馥野說,“我們為什么一定要爬到房梁上面去?”
第一次鉆人房梁, 體驗挺奇妙的, 有一種純獄的感覺。
褚淮舟用食指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蹲在房梁上,朝下看去。
“現在廚子們的工作已經進入尾聲了。”他小聲道,“現在,如果能觀察到異常的話,正是此刻。”
廚房中,菜肴準備階段已經結束,廚子們都在收拾東西。丁零當啷, 十分熱鬧,說話倒是不用太小心翼翼。
陳馥野:“對,我知道你說的這個事情。我是在問,為什么我們不能普通地直接待在二樓的樓梯上?”
聞言,他扭過頭,看向了自己說的那個地方:“……”
“嗯。”褚淮舟說,“下次一定。”
陳馥野:“……”
思考片刻后,褚淮舟嘆了口氣,神情有些失落:“說實話,剛剛鬧出了那樣的動靜,如果今夜兇手在近處觀察我們的動向,那ta應該早就察覺到異常才對。我們這樣潛伏觀察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陳馥野暴起,“那你帶著我爬什么房梁!?”
早知道就不應該盲目服從權威,歷史已經證明太多遍了,什么所謂的專家都是騙人的。說的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王婆正走過來,吩咐說周大人已經發了大家獎錢,明日早上來找老板領就行,夜晚的活就干到這里。廚子們向周柏意道了謝。
然后王婆又說,明日一早還要再做一道歡送宴,主要是給從其他地方來的友人送行,所以要再來做一道早席,反正明早還要來,就把刀放在這里吧。
廚子和屠夫們聽到后,便紛紛各自把刀放下,收拾東西回家了。
這正是計劃的第二環。是陳馥野寫在信中的內容,然后由周怡向王婆傳達。
明早,兇手遺落的那把廚刀,將會隨機替換掉這幫廚子中的一把刀。
褚淮舟單膝撐起來,一條腿懸空坐在房梁上,看向下面收拾東西的廚子們。
“其實,我覺得。”褚淮舟說,“世界上很多事情原本就是沒有意義的,但不能因此就不作為。人類文明發展的根基在于有為。即使覺得沒有意義,也還是要做啊。”
陳馥野:“你是想用這段話來解釋爬房梁的合理性嗎?”
褚淮舟:“不是不是,有感而發。”
看著廚房忙了一會兒,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整棟茶樓同樣平靜。至于窗外,由于是在房梁上觀察,竟然感官上也很清晰。
看來兇手并不在附近,更不在其中。
“嗯……不過我現在有點知道,為什么古代小偷要爬房梁了。”陳馥野盤腿坐著。
“對吧?”褚淮舟看向她,“我穿過來的這些日子爬過好多次,這個方法真的挺好用的。不管你是準備犯罪,還是準備打擊犯罪,都是不二選擇。”
“真的嗎?”陳馥野皺皺眉頭。
“是啊。”他點頭,“你別不信,有一次,我原本打算熬夜蹲守潛逃殺人犯,就爬到了那戶人家的房梁上,結果——好巧不巧,竟然跟殺人犯撞了個正著!”
陳馥野“哦”了一聲。
“褚淮舟。”她說。
“嗯?怎么了?”
“你有想過,為什么你穿過來會成為錦衣衛嗎?”陳馥野問。
聽她這么問,褚淮舟不知道為什么,明朗地哈哈笑起來。
陳馥野:“?”
“還真想過。”他說,“而且,作為隊友,你應該對我多問一點問題。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當然了,不是敵對的那種知己知彼。”
“那好吧。”陳馥野隨口,“所以是為什么呢?”
“我推測,可能因為我是學刑法的。”褚淮舟說,“我在你們隔壁學院。”
“這個倒是挺合理的……”盯著廚房陸陸續續離開的廚子們,陳馥野沉思道,“那你為什么沒穿成什么刑部小官員之類的?”
“如果我在那種地方工作的話,到現在能不能碰見你都說不定呢。”褚淮舟抱臂,振振有詞道,“再說了,比如,你家是搞水產行業的,你就得學海洋生物學嗎?”
“我覺得,這些都是很多很復雜的因果糅合的成果,跟專業不專業的沒關系。”陳馥野回答,“再說了,其實水產什么的,我是騙你的。”
他一愣:“啊?”
陳馥野沖他勾勾手指。
褚淮舟挪動著坐了過來。
“也不能算完全在騙你,我家的產業里面確實有一部分是水產。”陳馥野說。
“我明白了。”褚淮舟恍然大悟,“畢竟攬云聲樓也是你家的,所以——”
“所以?”
“哼哼,應該是那種產業鏈有很大一部分處于大明律的灰色地帶,黑白兩道通吃的財閥之家吧。”他自信分析道,“你放心,這個我心里有數。”
陳馥野:“倒也不能說不對……這么說吧,你對明朝歷史的了解有多少?”
“你要是問原來的我的話,僅限于小說和電視劇。”他回答,“現在的我嘛,肯定是該知道的都知道咯。”
“很好。現在給你一點小tips,你看——我姓陳。”
“嗯,這個我還是看得出來的。我知道你經常嫌我傻,
但其實跟其他人比,我還是挺聰明的。“他說,“我知道你姓陳。”
“好好好,以后我會爭取多發現你身上的閃光點。”陳馥野無視了這個話題。
“那在你的認知里,有哪些姓陳的著名歷史人物?”
褚淮舟即答:“陳勝,陳霸先,陳子昂!”
陳馥野:“……”
“我是說明朝的,你這年代也隔得太早了吧。”
“啊,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褚淮舟從善如流地道歉,“那明朝的話,不也就陳友諒了嗎?”
陳馥野沒說話。
他又說:“當然了,你肯定不可能是他們家的人,不然怎么可能待在金陵嘛。我再想想啊,還有……”
陳馥野側過臉,目光陰沉地看向他。
他掰手指頭的動作頓住:“……”
“?”褚淮舟抬眉。
陳馥野也很配合地:“?”
“?!”
“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直、直系嗎?”
“直系吧。”陳馥野說,“反正族譜上是這么寫的。中途我家女性祖宗有沒有綠過男性祖宗我就不知道了。”
“那也就是說,如果你想造反,你就是那個所謂的……反主?”
“沒錯。”
大概是太震驚了,褚淮舟想換個坐姿,結果腳一滑,險些從房梁上面跌下來。
下面還沒離開的廚子抬起頭:“?”
在他們被嚇到之前,陳馥野:“我們是受邀賓客,只是在這里透透氣而已,不必在意。”
正好陳馥野進茶樓的時候,從廚房晃過去的時候有廚子見過,他們便勉強平靜道:“哦……這樣啊……呃,那客官您蹲、蹲好?”
果然做服務業的就是不一樣,比廂房里那幫人要淡定多了。
最后兩個廚子走出去,還貼心問道:“要替你們帶上門嗎?”
“關上吧。”陳馥野說。
外面的天色已經很晚了,不過茶樓里面倒是燈火通明。
三樓仍舊傳來熱鬧的宴席聲。
等廚子走光之后,這個茶樓內外,暫時應該沒有什么蹲守的必要了。
可疑對象并沒有出現。估計就是像預想的那樣,ta早已經逃離江寧縣,甚至已經逃離應天府了。
“你有什么想說的嗎?”陳馥野重新把目光投向褚淮舟。
褚淮舟沉思了好一會兒。
陳馥野以為他要發表什么“啊啊啊我不相信這是真的!”之類的看法。
結果他一尋思,疑惑開口:“那,你為什么不造反呢?”
陳馥野眉頭一壓:“造反?”
“對啊,正常穿到你這個身份里,不都要造反的嘛。”
“呵呵。”陳馥野忍不住罵他,“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到時候我被砍頭你替我上啊?”
“我倒不是那個意思……”褚淮舟說,“只是我覺得,你看,本身穿越就已經是天選之人才能干的事情了吧?”
“你接下來要是又說什么傻話,我還是會把你從房梁上推下去。”
“稍安毋躁。我想說的是,你既然穿成了這種身份,不造反不可惜嗎?”他認真發問,“從整個歷史環境配合人物設定來看,你拿到的難道不是標準的大女主劇本嗎?”
陳馥野:“是、是嗎?”
“是啊。假如這是一本小說的話,主角肯定是會選擇造反的。”褚淮舟說,“而且到了萬歷年,明朝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所謂諸神黃昏之時,你要是造反,肯定能成功。我挺你!”
陳馥野看了一眼他腰間掛著的錦衣衛木印:“嗯……”
這很難評。
也不知道她和褚淮舟究竟誰更容易被先砍頭。
“真的嗎?你這么想造反,那我介紹你去我家當繼承人。”陳馥野面無表情。
“別了別了,你連你姑母姑父那關都過不了。”褚淮舟托腮,“而且我哪里像造反的人。”
“不像嗎?”
“我頂多就是那種,你造反,我跟在你后面給你扣666的超級兵。”
陳馥野冷哼一聲:“那要你有何用。”
褚淮舟:“有用的。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可以一拳捶掉水晶半管血呢,帶上我吧。”
聊著聊著,廂房里面也開始有人出來了。
宴席接近尾聲。
周柏意領著周怡在一樓跟賓客們送別。周怡被迫營業,一句句送別語的連招十分絲滑。
說著說著,她一抬頭,看見了房梁上的陳馥野和褚淮舟:“……”
兩人連忙做手勢,意思是你繼續,別停,就當我們不存在好了。
晚上九點,賓客們都走了。縣衙上來的人們,除了王婆領著幾個家仆住在茶樓,替明早的送別早宴籌備外,便也都乘馬車回縣衙了。
周怡倒是想留下來,奈何父命不可違,她還是被周柏意強行薅回縣衙了。
宴席結束,茶樓關門。
一直到明天早晨都是包場狀態,現在里面除了長住的小工,便都是自己人了。
一無所獲的夜晚。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也是好事。
陳馥野一手輕撐房梁,從上面輕巧跳下,直接踩到二樓的樓梯扶手上。
見狀,褚淮舟便也跟了下來。
“現在去哪兒?”他問。
“我吃烤鴨去。”陳馥野說。
第80章 第枯回 名偵探的行動時刻。
褚淮舟:“你晚上還沒吃嗎?”
“沒有啊, 你翻進來的時候,周怡她爹演講才開了個頭呢。”陳馥野回答。
正好金蕓心和江靈也往二樓走了。金蕓心手里正捧著三個紙餐盒,疊在一起:“快快快, 都是別人沒動過的!”
江靈揭開盒子, 湊過去用手放在上面:“好像不太行, 都涼了,怎么吃啊?”
“反正現在廚房沒人用。”環視了一圈黑乎乎的茶樓,褚淮舟用大拇指往身后比了比, “要不我們自己去熱一下?”
“誒, 可以可以。”金蕓心連連點頭,“正好我還想體驗一下鉆木取火呢!”
陳馥野:“我不覺得他們的灶火是鉆木取出來的……”
“對啊。”江靈說, “他們只是明朝人,又不是原始人,你在想什么啊?”
四人走進廚房,江靈手上拎著燈,勉強照亮半間。
褚淮舟找了個灶臺,蹲下來,盯著里面的內容物, 陷入了沉思。
“……”
江靈把提燈的手抬高:“你怎么不動了?”
褚淮舟:“我主觀上是想生火的, 但是很明顯,我被難住了。”
“你看,你剛剛還說我!”金蕓心也蹲過去,用木棍撥開里面的燃料,回頭沖江靈道,“又是木頭又是灰的,這明擺著就是要鉆木取火!”
“不可能啊。”江靈也蹲了過去,“從來也沒聽說過到明朝了還要鉆木取火的, 這合理嗎?!”
“趁早鉆吧!”金蕓心拿起一根木棍,“今晚陌生人太多,我吃得太拘謹了,就吃了個三分飽,餓死我了。”
江靈大為震撼:“你?那叫吃得拘謹??三分飽!?”
“來,這個好像能用。”褚淮舟撿起一塊粗木,“我記得電視節目上,都是先用木頭在干草里面鉆出火星,然后丟進燃料里面,吹進大量氧氣,就能燃燒!”
“好好好。”金蕓心把袖子一卷,“那么,注意了,我要開始鉆咯!”
很快,他們三個忙活起來。廚房中,響起激烈地唰唰唰的木頭摩擦聲。
陳馥野站在他們三人身后:“……” ?
“那個。”陳馥野遲疑開口,“雖然我不確定他們的火源是怎么保存的,但是……”
“救命啊,我的手酸死了!”金蕓心說。
“但是。”
“快快快,換你來。我好像已經感受到不斷積累的熱量了!”
“但是,你手上不是拿著燈嗎。”
陳馥野說。
正在鉆木取火的三人:“……”
齊齊看向江靈手中燃燒的油燈,大家陷入了沉默。
哦。對哦。
古代的燈又不是電源。
十分鐘后,大家在廚房吃上了
熱乎乎的飯菜。
“你們覺得,我們這種基礎生活技能的缺失,是否可以理解為我們的意識即將穿越回家的標志?”金蕓心問。
陳馥野:“沒那么復雜,就是單純傻而已。無意冒犯。”
“……”
由于實在沒辦法替自己辯駁,廚房再次陷入沉默。
“現在那把兇手用的廚刀在哪里?”跳過了這個問題,江靈問。
“這兒呢。”褚淮舟從板凳下,一把將那一米多的廚刀掏了出來。嚇得金蕓心險些從板凳上摔下去。
“我去,你從哪里掏出來那么長一把刀的啊!?”
他攤攤手:“就,隨身帶著唄。”
“現在換掉嗎?”褚淮舟看向陳馥野。
陳馥野搖搖頭:“不行,我們沒辦法保證兇手不會在后半夜闖進來。等到明早那幫廚子回來之前再換吧。”
“好。”褚淮舟點頭,“那我今晚抱著它睡。”
吃完了飯,大家便在茶樓提供的房間里面和衣而眠了一夜。
清早,天蒙蒙亮,是準備早飯的廚子們來了。
外面的斑鳩鳥一直叫,陳馥野睜開眼睛,左右環視一圈,只見金蕓心和江靈還在睡著。
現在大概是四點多,體感上,也就像打了個盹。
昨晚說好輪流守夜,所以四人就開始打牌。陳馥野是第三個睡的,所以到現在也就睡了一個多時辰。
她走出去,看見褚淮舟的房間開著門,便直接去了二樓的樓梯上。
往房梁上一看,他果然已經在那里了。
陳馥野順著房梁爬到了他身邊。
第一次覺得爬房梁竟然是這么順手的事情。
往下看去,廚子們陸續走進廚房。
廚刀已經被調換過了。王婆走進來,給廚子們講縣衙方面的要求,講完后,就可以開始準備早宴了。
“挺難以想象的,早宴也要搞得這么隆重嗎?”褚淮舟小聲道。
陳馥野托腮,聽著下面王婆的訓話:“我也不懂。不過這倒是省得我們自己找借口了。”
“嗯……要是我們自己找的話,其實也沒有那么困難。”褚淮舟說,“比如,我們可以給戴大人提前舉辦升職宴。”
陳馥野:“?”
“戴大人?哪個戴大人?”
褚淮舟:“戴軒啊。”
陳馥野再次:“?”
“他、要、升、職、了??”
“是這樣的。”褚淮舟說,“順利的話,他年底估計要升百戶了。”
“百戶那是六品官了吧??”陳馥野驚了。
“對吧,很難想象吧?”褚淮舟挑挑眉。
陳馥野不解:“可是,不應該啊,你們倆不是一起的嗎?”
褚淮舟幾番張嘴,最終低聲:
“你看……你也看得出來……我大部分時間都在不務正業。”
陳馥野:“……”
嗯。也是。
要是像他這樣的能升官,那說明大明錦衣衛晉升體制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漏洞。
“再說了,他在學校的時候就這樣。”褚淮舟低頭盯著還在交涉的王婆和廚子,“可能有的人不管到哪里,都照樣喜歡干這種事吧。”
想了想,陳馥野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點點頭:“說不準。”
然后,陳馥野又反應過來:“怪不得他一直很少出現,原來在偷偷摸摸背著我們干正事兒啊。”
褚淮舟:“我都不知道他穿越回來的意義是什么。”
陳馥野:“你說得好像我們穿越回來就很有意義一樣。”
他:“……”
“噓噓噓。”褚淮舟突然示意噤聲。
朝下看去,只見,其中一個廚子站在案前,撓著頭左右環視廚房,停住了動作。
王婆正在視察工作情況。因為早宴要邀請的是昨日晚宴上從其他地方前來的各個官員朋友,每個人口味要求截然不同,都需要關照到。這項任務自然是由縣衙的后勤頭領王婆來進行。
享用完早宴,這些特地來參加周怡的中舉宴的人就要各自回去了。
“怎么了?好好的停著干什么?”王婆問,“就一個時辰不到了,到時候咱們周大人的友人們都到了,早宴還沒準備好,怎么交代?”
“不是,管家……”那廚子沒拿刀,盯著刀柄猶疑道,“這、這不是我的刀啊。”
“什么意思?”王婆皺眉,“什么叫不是你的刀?”
“咱們的廚刀一直都是各用各的,從剛入行開始就這樣了,用得趁手,多少年了也不換著用。”那廚子用抹布擦著手,“這誰把我的刀給換了啊?昨晚我自己的還是好好放這里的。”
王婆也理解廚子多年的習慣,便直接向整個廚房道:“是不是哪個師傅把刀拿錯了啊?有沒有發現刀不是自己的,過來看看!”
“他原來的刀呢?”陳馥野問。
褚淮舟又不知道從哪里,把一米多長的廚刀抽了出來,一舉:“這兒呢!”
陳馥野:“……”
“大清早的,你玩雜耍啊?”
褚淮舟神情得意地把刀放在房梁上。陳馥野瞥了他一眼,看得有點火大。
“想知道秘訣嗎?”他說,“秘訣就是……”
“這、這刀是……”另一個聲音傳來,“哎?奇了怪了?”
心中一動,陳馥野將褚淮舟的手腕一抓。后者及時住了嘴。
“怎么了?”王婆問。
“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另一個廚子把那刀拿了起來,“這不是徐老三的刀嗎?”
結果話音剛落,身后有廚子將他肩頭一拍:“你真是!”
聞言,其他知道這個名字的廚子也湊過來,看了看,紛紛稱是。
陳馥野一壓眉頭。
果然,廚子中間確實有知情的包庇者。
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想包庇也是萬萬做不到的了。
“這徐老三!人明明沒來,刀怎么還在這里?”
“別說這兩日了,都好幾日沒見著他了!”
其中還夾雜著原來那個廚子的聲音:“這是徐老三的刀,那我的刀呢??”
“徐老三……”陳馥野手指隱隱用力,回過頭,向褚淮舟道,“走!”
反過來抓住陳馥野的手腕,褚淮舟拿著那把廚刀,從房梁上往下一跳——
“誒呦!”
廚子們紛紛躲閃。
“多謝了。”褚淮舟把刀往廚子胸口一拍,“敢問,誰知道徐老三家在哪兒?”
得到支支吾吾的回答,陳馥野直接跑出門去。還不忘向王婆打招呼:“哦,是王婆,早上好啊。”
王婆:“是陳、陳姑娘啊……呃,早上好?”
就這樣向茶樓外面直沖而去。
騎上馬,按照剛剛那些廚子給的指引,很快,兩人就找到了那處村莊。
這片村莊就位于顧青山和季雨蘭所在村莊的后面一片,算是鄰村。
下馬,陳馥野隨口問了幾個路過的農夫,直接確認了那個徐老三的確切家庭住址。
“徐老三啊。”農夫說,“都多長時間沒見著他了,不知道去哪兒了。”
……果然還是跑了嗎。
陳馥野看向褚淮舟,對上眼神,搖了搖頭。
這是預料之內的結果。兇手大概率還是會選擇跑路的。
“先去他家看看吧。”褚淮舟說。
“嗯。”陳馥野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