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畸形的愛
林俞緩緩眨了眨眼。
他當然明白樓殊想聊的是什么事情, 他那句模棱兩可的“心臟為你而跳”,樓殊估計想了很久。
他張了張口,準備說話。
“先吃飯, ”樓殊打斷了林俞,“吃完飯再慢慢說。”
林俞只能閉嘴,乖乖吃飯。
樓殊做飯真的很好吃, 林俞感覺自己的思緒被分成兩半。
一半在感嘆飯真香還要吃, 另一半在組織接下來要說的話。
林俞就這樣慢吞吞地吃著, 樓殊也不催,他坐在林俞身旁, 笑瞇瞇地看著林俞吃完飯,還喝了杯牛奶,最后又吃了個橘子。
“旅館里的菜好難吃, ”林俞小聲和樓殊抱怨, “我當時好餓。”
“辛苦了, ”樓殊把家政機器人打開,陪著林俞在家里散步消食, “以后不會了。”
還需要一點時間, 等轉(zhuǎn)化完全結(jié)束, 無論林俞在哪里,樓殊都可以瞬間來到對方身邊。
樓殊說話時的語氣過于平淡, 林俞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 他只覺得樓殊在安慰他,“嗯”了一聲便開始想其他事。
“俞俞在想什么?”樓殊垂眸,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林俞身上。
“嗯?”林俞回過神來,下意識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在想, 我到底能不能和你談戀愛。”
“為什么不能?”樓殊笑了笑,聲音有意識放柔,“俞俞在顧慮些什么嗎?”
林俞在原地站了會兒,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他上了樓,拿過了一沓照片。
“你應該也知道,”林俞將照片鋪在茶幾上,“我之前……偷拍過你很多回。”
這不算一件光彩的事,承認起來也有些艱難,但林俞說得很坦然,語氣也沒什么變化:“雖然聽上去很沒有道德,但我現(xiàn)在甚至沒有任何羞愧的心,我知道這是不對的,但也僅僅是知道。”
“樓殊,”林俞看著樓殊的眼睛,語氣認真,“如果我們談戀愛的話,我可能真的會把你關(guān)起來。”
“你需要好好想一下。”
樓殊垂眸,一張張翻看著照片,沒有說話。
“俞俞,”半分鐘后,樓殊笑道,“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拍照技術(shù)很糟糕?”
正臉都沒幾張,大部分時候人還是糊的。
林俞:“……”
林俞:“你真的有在好好思考嗎?”
“當然,”樓殊放下照片,眼中笑意還未散去,“我花過很多年來思考。”
“在你之前,我沒有愛過人,”樓殊說,“我的種族沒有‘親人’與‘朋友’的概念,我們會獨自生活,直到伴侶的出現(xiàn)。”
“我存在的時間也許比你想象中還要長一點,大多數(shù)時候,我都在捕獵或沉睡,偶爾來到人間,欣賞這個奇妙物種的文化。”
“你們的文明總是絢爛又短暫,或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們的情感顯得過于微妙又過于繁瑣,或許只有這樣,你們才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塞下那么多東西。”
樓殊不緊不慢地講著,作為一個異種,他的思考方式與人類有很大差別,對他而言,人類的文明只是一場又一場的煙花,他隔江而望,不染煙塵。
“……本應該這樣的。”
“但是,那一天,你出現(xiàn)了。”
當時樓殊只是難得心情很不錯,平生第一次,他沒有直接轉(zhuǎn)頭走掉,而是聽那孩子講了好幾天的故事。
后來那孩子不來了,他也沒有追究,很快就將這件事拋之腦后,做其他事去了。
“再此之后,我們相遇了很多次,”樓殊伸出手,指尖碰到林俞的眼尾,“但你都不知道。”
“我當過幾天你的補習班老師,扶起過摔倒的你,當服務生時我給你遞過果汁,有時候我也會變成路人和你擦肩而過。”
“俞俞,只要我想,你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可以是我。”
樓殊輕輕笑了,他的指尖下移,落到林俞的腺體處:“你睡覺時,我對你做過很過分的事。”
“害怕嗎?”樓殊歪了歪頭,他靠近林俞,鼻梁碰到林俞臉頰上的軟肉,“但你不會有逃跑的機會。”
林俞沒有說話。
“怎么不說話?看上去要哭了,”樓殊的聲音帶著蠱惑,“是太害怕了,還是……太興奮了。”
林俞抿了抿唇。
他現(xiàn)在根本沒有辦法回答樓殊,他被禁錮在對方懷里,所有的反應都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下,沒有一點隱藏的可能性。
他騙不了樓殊,也騙不了自己。
他在興奮。
“……我從未遠離它,”不知過了多久,林俞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它流淌在我的血液里,它一直存在著。”
林俞很白,是那種不見陽光的白,長期的抗拒出門在他身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無論是過于蒼白的皮膚還是有些陰郁的氣質(zhì),都是那些痛苦又漫長的時光在他身上留下的東西。
相貌如此,其他方面也是這樣。
“我感受過很多愛,”林俞說,“從很多人身上感受到的,夫妻、情人、暗戀者,很多很多。”
“它們大多保持在一個很合適的濃度,不算過于濃烈,但也不至于平淡如白水,總而言之,它們是正常的。”
幼時的記憶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面,常年不透光的房子、緊鎖的房門、被海綿包裹住的尖銳角落……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些東西構(gòu)成了林俞最初的愛情觀。
“樓殊,”林俞閉上眼睛,“正常的愛已經(jīng)沒有辦法滿足我了。”
解、包容、克制,這些“愛情應有的品質(zhì)”無法再引起林俞心中的波瀾,只有那些畸形的獨占的粘稠愛意,才能滿足他對愛情的渴求。
“我也一樣,”樓殊把林俞抱得更緊了些,他用鼻梁蹭了蹭林俞,語調(diào)輕柔,“異種的愛本來就是畸形的。”
“和我一起下地獄吧,”樓殊吻了吻林俞的額頭。
“我們天生一對。”-
視線早已模糊。
林俞渾身都在抖,對方的動作太過激烈,沒有任何的收斂,他沒有力氣配合,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全盤接受。
淚水被貪婪地舔去,雙手被領(lǐng)帶隨意綁在床頭,黑色觸手在身上肆意游動,海霧的氣息幾乎要讓人溺死。
“好可憐,”樓殊咬著林俞的腺體,注入大量信息素,“好像要壞掉了。”
“不過沒關(guān)系,”樓殊笑道,“我們還有很多很多時間。”
“很多……很多時間。”-
倆天后,林俞去見了林慕云。
經(jīng)過檢查,她的身體已無大礙,所以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搬回去和父母住,慢慢開始新的生活。
林俞到的時候,林慕云正在吃甜品。
“告我?”聽了林俞的講述,林慕云嚇得叉子都掉了,我哪知道我干了什么。”
她連秦修這個人都忘了,更別說自己和對方發(fā)生過什么。
“我們已經(jīng)找好了律師,”林俞說,“對方說勝算很大,不用太擔心。”
“那就好,”林慕云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要把我拉過去坐牢呢。”
林俞給她的資料是精簡版,很多東西都沒有提到,但林慕云依舊看得津津有味:“你別說,我可真厲害。”
“嗯。”林俞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林慕云又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戰(zhàn)績,等管家送來水果,她才放下資料,看向林俞。
她仔細看了一會兒,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表情幾經(jīng)變換。
“說起來,”終于,林慕云開口,“你好像確實挺像我的。”
“鼻子和嘴巴比較像,”林慕云看到一半,突然笑了,“好奇怪的感覺。”
這世界上居然有這么一個人,明明她喪失了有關(guān)他的一切記憶,但在看到他時,內(nèi)心還是會變得柔軟。
林俞看著林慕云,彎了彎眼,也笑了起來。
“是的,”林俞說,“小時候更像你,很多人這么說過。”
又聊了幾句打官司的事,林俞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告別。
在門口,林俞遇到了他的外公。
“俞俞來了啊,”外公笑了,站在原地沒動,“怎么不多坐一會兒。”
一開始相見的喜悅已逐漸褪去,兩人在原地站了會兒,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外公,”林俞點點頭,“今天還有事,我就先走了……下次再來看您。”
林俞沒什么和長輩相處的經(jīng)驗,說完這句話,他便閉上嘴,快速思考下面該怎么辦。
外公定定地看著他,良久,嘆了口氣。
“我們俞俞已經(jīng)很厲害了,”外公走上前一步,揉了揉林俞的頭發(fā),“把自己養(yǎng)得這么好,有能力又善良,多好。”
“有時間多來看看小云,”外公說,“她很喜歡你,以前和現(xiàn)在都是。”
“好。”林俞僵硬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眨眨眼,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最后,還是林慕云從房間探出一個頭,沖門口喊:“飯已經(jīng)做好了,要不留下了吃個飯?”
“不了,”林俞回過神來,離開得有些狼狽,樓殊還在門口等我。”
他快走了好幾步,終于看到了樓殊的車。
“說完了,”林俞坐上副駕駛,小小松了口氣,“沒有問題了。”
他看得出來,林慕云已經(jīng)完全適應了現(xiàn)在的生活,外公外婆也過得很高興。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
“去異種管局吧,”林俞偏過頭,看向樓殊,“今天把所有事情都做完。”
然后接下來半個月,他又不用出門了。
樓殊沒有動,他彎了彎眼,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林俞思考兩秒,解了樓殊的意思。
他湊上去,親了一下樓殊的側(cè)臉。
“這是車費,”林俞說,“現(xiàn)在可以了。”
“我們出發(fā)吧。”
第32章 談判
盛遲夏今天有事, 陪林俞的是許燭。
許燭最近似乎睡眠質(zhì)量不錯,黑眼圈消下來一點,也不是那么死氣沉沉, 多了幾分活人應該有的樣子。
樓殊沒有跟過來,他在休息室等林俞,樓市一走, 許燭的臉色瞬間好看了許多。
“幻蛛被關(guān)押在地下一層, 按照我們的定義, 他應該還沒有分化,”許燭說, “他讓我轉(zhuǎn)告你,他叫李慎思,下次請叫他名字。”
“他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嗎?”林俞抬眼, 問許燭。
“據(jù)說他認識的第一個人類為他取了個名, ”許燭聳肩, “本來叫李四的,后來他自己改了。”
林俞:“……”
這蜘蛛還挺命運多舛的。
沒聊幾句, 兩人便走到了監(jiān)管室門口, 許燭掃了驗證, 打開監(jiān)管室的門。
“前十五分鐘我陪著你,”許燭說, “后十五分鐘你和他聊, 最后給個處建議。”
異種管局對幻蛛的記錄幾乎沒有,處起來也有些頭疼,于是經(jīng)過討論,他們決定讓林俞參與到?jīng)Q策中,試圖讓幻蛛帶來的利益最大化。
林俞跟著許燭走進監(jiān)管室, 一眼看到了被關(guān)押在監(jiān)管室中央的李慎思。
李慎思看著林俞,直接笑了。
“先生,”他扯了扯手腕上的鎖鏈,“我覺得您的提議非常好。”
“告訴我吧,我需要做些什么?”
林俞對這個結(jié)果并不意外,他搬了張椅子,在離李慎思有一點距離的地方坐下:“很簡單,處異種殘留下來的肢體,并定期接受吞噬。”
簡單來說,李慎思充當?shù)木褪莻轉(zhuǎn)換器的作用,將異種殘體轉(zhuǎn)換為能量,然后再被定期取出。
“哦?”李慎思拖長了聲音,“那么誰來吞噬我?樓殊嗎?”
在幻境的加持下,能打過他的異種并不多,最保險的就是由樓殊來做這件事。
林俞搖頭:“不是,沒有異種會來吞噬你。”
感謝異種管局研發(fā)部的辛勤付出,在寧靜白日的啟發(fā)下,他們成功研制出了能吸收異種能量的機器。
只是這臺機器實在脆弱,除非異種自愿,否則很難完成吸收,在實戰(zhàn)方面用處不大。
李慎思的出現(xiàn)也讓這臺機器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林俞掃了一眼李慎思的腹部,若有所思:“我們會用機器吸收,畢竟我們誰也不知道,你肚子里的那些小蜘蛛,到底占了多少能量。”
異種大量損失能量后,身體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害,嚴重時甚至會出現(xiàn)裂縫。
一只蜘蛛裂開,也許會有很多小蜘蛛從它的腹部爬出。
林俞猜測,這應該就是樓殊當時只吞噬了幻蛛一部分的原因。
畢竟小蜘蛛們雖然攻擊性小,但由于數(shù)量多,處起來也很麻煩。
“我就知道,”李慎思瞇了瞇眼,“先生很聰明,一猜就能猜對。”
他緩緩撫摸著自己的腹部,笑容甜蜜:“里面都是很可愛的小生命……女士你冷靜一點,先把刀放下。”
許燭鎮(zhèn)定自若地收起刀,探究的目光停留在李慎思身上。
“異種確實具有多樣性,”許燭說,“我們一直認為你沒有懷孕的能力。”
“他應該沒有,”林俞轉(zhuǎn)了下筆,“我更傾向于是本體的復制。”
不出意外的話,那些小蜘蛛應該都是李慎思的復制體,只要一個活下來,那即使本體毀滅,也還有重新再來的機會。
“確實是這樣,”李慎思很干脆地承認,“每一只基因都是相同的。”
他們的對話只持續(xù)了幾分鐘,許燭看了一眼時間,轉(zhuǎn)向李慎思:“所以你同意嗎?”
“當然,”李慎思笑著點頭,“它聽上去很有意思。”
異種本來就是貪婪的,即使不談能量的獲取,單單是“吞噬”這一過程,就會讓它們感到無比愉悅。
林俞自認為沒什么要和李慎思閑聊的,對方點頭后,他便起身,準備離開監(jiān)管室。
“請等一下,”李慎思叫住林俞,“我想和先生您單獨聊聊。”
林俞停住腳步。
“你說。”林俞重新坐下。
許燭看了看兩人,離開了監(jiān)管室。
“先生,”李慎思靠在椅子上,“很感謝您為我提供了這份工作。”
“不過異種總是要上進的,”李慎思笑了笑,“我也同樣抱有這種想法,從我還是一只小幻蛛時,我便……”
“有話直說,”林俞打斷了李慎思的慷慨陳詞,“你只有十五分鐘。”
“好吧,”李慎思毫不在意,“那我就直接說了。”
“我想要和其他異種管局的成員一樣,擁有晉升的途徑。”
林俞隨意抽出一張紙,遞給李慎思:“寫下來,我會轉(zhuǎn)交給盛遲夏。”
李慎思微笑著接過紙筆,在紙上快速寫了起來。
“你為什么要單獨和我說?”李慎思寫到一半,林俞突然問,“許燭又不會制止。”
“她會干擾我,”李慎思頭也不抬,“恕我直言,她看完的眼神有些可怕。”
有一種下一刻就要抽出刀,把它干掉的感覺。
時間過于短促,李慎思寫得飛快,十分鐘后,林俞便收到了一張寫得滿滿當當?shù)募垺?br />
把紙收起來之前,林俞掃了一眼紙上的內(nèi)容。
林俞:“……”
林俞:“你練過字嗎?”
“寫幻蛛語時練過。”李慎思看上去對自己寫的內(nèi)容很滿意。
林俞又看了幾眼,做出評價。
“難怪,”林俞說,“略有幾分扭曲。”
李慎思笑容僵了一瞬,鐵鏈被無意識拉緊。
“比不上您,”李慎思冷笑一聲,“您寫一行字需要十筆嗎?”
林俞裝作沒聽見,他將紙收進外套口袋里,和李慎思告別:“我走了,希望下次能在外面看到你。”
“您忍心將我一個人丟在這里?”李慎思又裝上了,“這會讓我有些難過。”
林俞偏過頭,最后看了李慎思一眼。
“我沒有探監(jiān)的愛好。”林俞說-
林俞出去的時候,許燭正在看資料。
“走吧,”許燭說,“帶你去找盛遲夏,我的任務就完成了。”
林俞點頭,兩人并肩走著,誰也沒有說話。
林俞和許燭都不是喜歡聊天的人,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說話的話題都是工作,日常生活和興趣愛好只占很小一部分。
比起朋友,其實他們更像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只在工作時間見到,其他時候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對了,”快到盛遲夏辦公室時,許燭突然開口,“我說過要請你和你老公吃飯。”
“這周六可以嗎?”許燭腳步不停,“我正好放假。”
“可以,”林俞想了一下,“我們應該都有空。”
許燭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到了辦公室門口,林俞一個人走了進去。
“你來了啊,”盛遲夏似乎剛忙完,癱在椅子上,“坐吧,就不給你倒水了。”
她有段時間沒剪頭發(fā)了,金發(fā)似乎染過一次,但不太均勻,盛遲夏無所謂地扯了扯頭發(fā),說下次要把它染個藍的。
林俞把那張紙遞給盛遲夏,簡單向她講了講李慎思的訴求。
“升職不太可能,”盛遲夏做出判斷,“他手上有人命,頂多戴罪立功,留條命就行了。”
她展開那張紙,一行行地讀著,眉頭越皺越緊。
“我會找個研究密碼的成員來解讀,”盛遲夏合上紙,“過兩天送個打字機給他。”
事實證明,字難看確實耽誤事情,起碼李慎思的宏偉藍圖暫時是實現(xiàn)不了了。
盛遲夏要去開會,林俞也沒久留,他給樓殊發(fā)了條消息,然后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幾秒后,樓殊出現(xiàn)在他的身旁。
“去吃飯嗎?”樓殊垂眸,幫林俞調(diào)整好圍巾的位置,“附近有一家不錯的自助。”
活了這么多年,樓殊對哪里的東西好吃非常清楚,和他在一起,林俞從不擔心這些問題。
林俞點頭,他靠著椅背,見縫插針地碼字。
這本小說本來就不是長篇,現(xiàn)在也快完結(jié)了,前幾天太過胡鬧,根本沒寫幾個字,林俞準備這兩天努力一下,把榜單字數(shù)寫完。
在開始之前,林俞簡單算了個賬。
他還差八千字,如果一個小時寫八百字,那么就是十個小時,兩天寫完,每天只需要五個小時。
很好,任務似乎不算太重。
林俞是這樣認為的。
第二天,林俞看著剩下的六千字,陷入沉思。
沒關(guān)系,七個半小時而已,他可以接受。
林俞面無表情地碼著字,突然想起了他上學時假期寫作業(yè)的樣子。
按照老師的計劃,他應該一周寫完一張數(shù)學試卷,并且每三天寫一個小短文。
但林俞顯然有自己的安排。
他會選擇在最后一個星期寫完所有的作業(yè)。
前六天完成三分之一,第七天完成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一直接放棄。
時隔多年,他再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辛苦了,”樓殊端來水果,“吃一點再寫吧。”
“不辛苦,”林俞眼睛沒離開屏幕,“自食其果,也沒有辦法。”
前半周不努力,后半周就會成這個鬼樣子。
晚上十一點,林俞終于寫完了最后一個字,成功把新章節(jié)上傳。
為了不影響心情,林俞很少看評論,但今天,他還是偷偷摸摸看了兩眼。
天才黑客寶寶:“哈哈哈水魚好狼狽啊,又差點沒寫完是吧。”
有無代餐:“又是燒腦的一天……要蹲講解了QAQ。”
再熬夜是狗:“水魚保持住!今天這個更新量就很好。”
月下縫:“嘶好像有哪里不對!”
……
評論區(qū)熱熱鬧鬧,不是在討論劇情,就是在夸他今天的更新量。
林俞又看了幾條,在準備關(guān)了評論區(qū)時,突然看到了一條奇怪的評論。
wswzhd:“祂即將降臨!人類啊,睜開眼睛啊,你們將要面對一個新世界!”
這條評論太過莫名其妙,名字也是系統(tǒng)自動生成的亂碼,絕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在意,很快,這條評論便被刷下去,消失了蹤影。
這不是林俞第一次看到一些奇怪評論,除了個別很影響感官的,林俞都會選擇左腦進右腦出。
但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條評論時,林俞總有種詭異的感覺。
就好像看到了水下的暗流,不知何時就會掀起滔天巨浪。
林俞皺了皺眉,再去翻的時候,已經(jīng)翻不到那條評論了。
算了,林俞想,告訴盛遲夏好了。
他拿出智腦,給盛遲夏發(fā)了條消息,然后終于想起來站起身,活動一下身體。
林俞:“……”
果然,坐著的時間太久,腿麻了。
暫時站不起來,林俞只好茫然地坐在椅子上,看著樓殊走進書房,習以為常地把他抱回臥室。
“俞俞,”樓殊有些無奈,“連續(xù)三個星期,每個周四你都是這樣的。”
“我錯了,”林俞小聲說,“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讀者。”
樓殊看了林俞兩秒,表情嚴肅。
然后,他偏過頭,輕笑出聲。
“不要笑我,”林俞窩在樓殊懷里,嘆了口氣,“沒有辦法,拖延癥晚期。”
林俞的思緒一向很散,剛剛還在懺悔,沒兩分鐘,注意力又放到其他東西上了。
“樓殊,”林俞好奇問道,“你會飛嗎?”
“會,”樓殊把洗漱好的林俞塞進被子里,“俞俞想試一試飛行嗎?”
“有一點,”林俞說,“不過說起來,我以前就寫過這種情節(jié)。”
巨大的水母在夜空中飛行,有毒的觸須劃過街道,留下血色的粘液。
水母和章魚,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樓殊,”林俞躺下,聲音變得很輕,“我感覺我好像見過在空中飛行的水母。”
“不是腦海中的畫面,而是真正見過。”
“我好像……忘了一些東西。”
第33章 暗門
空氣中有一瞬間的寂靜。
林俞的猜測并非空穴來風, 從很早之前,他便感覺到,自己的記憶似乎有些殘缺。
就像在第三十三中學時, 林俞在恍惚間,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還有自己當時寫水母時,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xiàn)出了逼真的場景。
“是嗎?”樓殊揉了揉林俞的頭發(fā), “也許吧。”
樓殊的回答模棱兩可, 林俞意識到, 自己的猜測也許是對的。
按照他們的約定,樓殊不會告訴他答案, 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探索。
“睡吧,”樓殊吻了問林俞的額頭,“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睡覺。”
人類的身體總是格外脆弱, 它需要合搭配的飲食和充足的睡眠, 在轉(zhuǎn)化沒有完成前, 樓殊非常重視這件事。
林俞閉上眼,但思緒還在到處飄, 他思考了很久, 也沒有想出來自己為什么會缺少記憶。
最后, 規(guī)律的生物鐘發(fā)揮了作用,思緒被睡意打斷, 林俞又往被子里縮了縮, 迷迷糊糊地說出了最后的想法。
“樓殊,”林俞聲音含糊,“等官司打完了,我想去海邊玩幾天。”
眼睫顫動幾下,林俞終于抵抗不住困意, 陷入香甜的夢境。
樓殊輕輕將林俞抱在懷里,黑色觸手纏上對方的身體,不留一點掙扎的余地。
“好,”樓殊輕聲道,“我會帶你去的。”
所有林俞想去的地方,他都會帶他去-
等第二天林俞醒來時,他已經(jīng)忘了自己前一天說過什么。
雖然記憶的事情沒什么思路,但值得高興的是,林慕云的事情有了結(jié)果。
在庭審之后,法律最終判定林慕云無罪。
充足的證據(jù)讓林慕云的行為被定義成了正當防衛(wèi),自此,所有陰霾消散,林慕云再也不會被過往束縛住。
“恭喜,”走出法院后,林俞看著身邊的林慕云,衷心說道,“以后會越來越好的。”
“借你吉言,”林慕云伸了個懶腰,“這段時間可愁死我了。”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大概二十歲的時候,還是剛畢業(yè)沒兩年的年紀,遇到這種事,自然會害怕。
“對了,”林慕云突然想起來,“接下來我可能要離開這里一段時間。”
“我休息太久了,”林慕云說,“該開始工作了。”
如果不是這段失敗的婚姻,她此時應該還在和文物打交道,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我知道了,”林俞點點頭,語氣認真,“你很適合這份工作。”
在很小的時候,林俞看過林慕云寫的一些工作筆記,直到現(xiàn)在,林俞依舊能記得那些文字中透露出來的喜悅與博學。
“那你呢?”林慕云問,“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我會出去旅游幾天,”林俞說,“樓殊已經(jīng)找好了地方,我們過幾天就出發(fā)。”
前幾天他一覺醒來,樓殊突然說,要帶他去海邊玩。
林俞想了半天,又問了樓殊,才回想起來自己那天睡前說的話。
由于身體和心原因,林俞幾乎沒有出門旅行的經(jīng)歷,對于這一次的海邊之行,他難得有些緊張興奮。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沒做。
在許燭原本的計劃里,她應該請林俞吃頓飯,但最近的工作實在有點多,沒辦法,吃飯改成了視頻通話。
“文件我已經(jīng)寄過去了,”許燭依舊不說廢話,“估計半個小時后就能到。”
“我先概括一下主要內(nèi)容,”許燭打開備忘錄,“文件里記錄了樓殊五十三次降臨人間的記錄,還有一些關(guān)于他的其他資料。”
林俞怔了一下。
“實話實說,我們對樓殊的了解不算很多,起碼沒你多,”許燭有些懶散地靠在沙發(fā)上,“大多數(shù)都是些數(shù)據(jù)或者概括,沒什么細節(jié)。”
“不過它也許對你有幫助,”許燭喝了口水,“鬼知道樓殊到底給你說了多少。”
“雖然可能晚了點,但祝你新婚快樂。”
“……謝謝,”林俞輕聲說,“麻煩你了。”
“資料很容易找,”許燭輕描淡寫道,“而且我已經(jīng)得到報酬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角落在做飯的樓殊,冷笑一聲。
“只要他不想惹你傷心,他就不會讓我輕易死于非命。”
“還得感謝你,現(xiàn)在我只買重大疾病保險了。”
本來在異種管局工作保險就買得多,現(xiàn)在倒好,省了一大筆錢。
林俞:“……”
林俞:“其實你可以說得委婉一點。”
他現(xiàn)在都沒有辦法好好感動了。
“這不重要,”對此,許燭顯得毫不在意,“我想說的還有一件事。”
“聽盛遲夏說,你和樓殊準備出去旅游?”許燭坐直身體,打量著林俞,“決定好了嗎?”
為了安全著想,樓殊出遠門前需要“盡可能向異種管局報備”,以免他突然發(fā)瘋造成巨大財產(chǎn)損失。
雖然樓殊沒有前科,但根據(jù)異種管局的工作記錄,不少異種會在環(huán)境驟然改變時產(chǎn)生情緒的波動,進而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規(guī)定是這么規(guī)定的,但這還是樓殊第一次報備。
“我準備去海邊玩,”林俞點頭,“我在那里有一套房子。”
說起來這房子還是秦修在世時買的,從來沒住過,也不知道他買來干什么的。
后來清算財產(chǎn)的時候,外公外婆就把它劃到了林俞的名下。
許燭:“……”
差點忘了,她這朋友還是個富三代。
“你沒問題嗎?”隔著屏幕,許燭直視林俞的眼睛,“這一趟行程離家時間不會短。”
按照林俞那個適應能力,出門七天,他能七天睡不著,會來就得進醫(yī)院。
“總要試試的,”林俞笑了一下,“不能一直這樣。”
說這話時,他表現(xiàn)得很輕松,似乎這并不是一件多困難的事。
但許燭看過林俞的很多份檢查報告,自然知道他是個什么情況。
“果然,”沉默片刻,許燭做出評價,“愛情使人改變。”
“十年心治療沒邁出這一步,談個戀愛邁森*晚*整*出了。”
“林俞,你居然還是個戀愛腦。”
林俞一時無話可說。
他抿了抿唇,想要為自己辯解兩句。
“可以吃飯了,”樓殊端著菜走過來,“你們邊吃邊聊吧。”
“不了,”許燭搖頭,“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們記得收文件。”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你倒是還那么挑食。”
“他是個小美食家,很會吃。”樓殊笑著說。
許燭似乎在屏幕那頭感嘆了句什么,林俞沒聽清,而對方也沒給他再問的機會,說了句再見后,許燭便干脆利落地掛了通話。
“吃飯了,”樓殊把林俞的智腦放在一邊,“吃完飯再玩。”
林俞乖乖拿起筷子,開始和雞翅作斗爭。
樓殊做飯?zhí)贸裕钟岬淖⒁饬θ旁陲埳希灾钡接斜鶝龅挠|感落在頸間皮膚上,他才驟然回神。
林俞低下頭,發(fā)現(xiàn)是一條銀色的項鏈。
項鏈的鏈子很細,落在皮膚上幾乎沒什么感覺,吊墜是一個小小的銀色月亮,雕刻得很精細,上面有一些繁復的花紋。
“俞俞好漂亮,”冰冷的吻落在了鎖骨上,林俞聽到了樓殊的聲音,“項鏈很適合你。”
“嗯,”林俞下意識放出一點信息素,安撫樓殊,“項鏈很好看。”
并不算張揚的設(shè)計,卻很有美感,林俞看不出是什么材質(zhì),銀色月亮晶瑩剔透,像是寶石的質(zhì)感,卻又多了幾分金屬的光澤。
樓殊在林俞腺體上輕輕咬了一口,逼出更多信息素后,才滿足地瞇了瞇眼。
“這是一把鑰匙,在旅行中,俞俞可以使用它。”
“鑰匙?”林俞偏過身體,躲開樓殊的動作,他將項鏈取下來,仔細看銀色月亮上的紋路,“好奇妙的感覺。” ”我之前去了一趟海邊的那套房子,”樓殊從后面抱住林俞,“在里面找到了一扇暗門,就改了一下門鎖,做了這把鑰匙。”
“俞俞要是找到那扇門,就會有獎勵。”
“這是一個尋寶游戲嗎?”林俞抬眼,看向樓殊。
“是的,”樓殊笑著說,“不過找不到也會有懲罰。”
“好,”林俞認真點頭,“我會努力的。”-
三天后,林俞和樓殊來到了一個海濱城市。
這座城市并不大,以旅游業(yè)為主,現(xiàn)在正值冬末春初,不算旺季,因此游人寥寥,海灘上也沒什么人。
這里氣候濕潤,溫度也不算低,林俞沒有再穿羽絨服,而是換了件稍薄一些的米色外套,有了些春日的感覺。
“應該就是這附近,”林俞對著地圖,往一個方向走,“我記得離海不遠。”
樓殊穿著黑色風衣,拖著一個行李箱,落在林俞身后一點,陪著林俞在街道上慢慢走。
由于是林俞的第一次旅行,樓殊沒有用自己的能力來解決問題,從做攻略到郵寄行李,再到坐飛機來到這里,他們共同完成了整個過程。
這會兒已經(jīng)是傍晚了,落日的金黃鋪灑在整片海面上,林俞走著走著,突然被樓殊拉了一把,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道路邊緣,再往前一步便是沙灘。
林俞下意識抬頭,看到了黃昏時的大海。
他的感觀過于敏銳,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浮著光的平靜海面,浪潮溫和地起伏著,不時蔓延至沙灘上,留下一片潮濕的痕跡。
海風有些冷了,帶來幾分潮濕的海洋氣息,草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它們也染上了金色,只不過顏色淡一些,如同一層薄薄的金紗。
旁邊有石椅,林俞干脆坐了下來,出神地看著海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樓殊也不說話,他在林俞身邊坐下,把自己的風衣披在了林俞身上。
直到西沉的白日完全落下,夜幕降臨,林俞才站起身,將風衣還給樓殊。
“我很喜歡這個地方,”林俞說,“它讓我感覺到,那真的是一份禮物。”
在適應了最初的大腦過載副作用后,所有的景色在林俞看來都是那么鮮明,林俞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它們的心跳。
“它本來就是一份禮物,”樓殊吻了一下林俞的眼尾,“這是獨特的饋贈。”
林俞彎了彎眼,沒有再說話。
即使再高興,那些副作用依舊客觀地存在,大腦處了過多的信息,現(xiàn)在興奮過了,頭暈目眩的感覺變得格外明顯,林俞猶豫片刻,還是找出耳機,隨便放了個小說。
找到了大致的方向,林俞很快便辨認出了他的房子,那是一棟三層的小別墅,面積不大,但位置很好,步行幾分鐘就能到到達沙灘。
林俞找出鑰匙,借著手電筒的光打開了門。
別墅有機器人定期清掃,所以很干凈,簡約的設(shè)計風格讓房子看上去沒什么人氣,林俞打開恒溫系統(tǒng),屋中溫度開始上升。
樓殊去東西,趁著這個時間,林俞閉目養(yǎng)神了一會兒,然后便在家里找起了暗門。
他把三層逛了好幾遍,但還是一無所獲。
最后,林俞自己都逛累了,坐在沙發(fā)上氣喘吁吁,但還是一無所獲。
這并不符合常,畢竟林俞很少有找不到東西的時候。
樓殊適時端來一杯水,林俞直接喝掉大半杯。
“我沒有看到暗門,”林俞有些疑惑,“我找了好幾圈,都沒有看到。”
“明天我們在找,”樓殊輕笑道,“寶藏總是難尋的,這才算是尋寶游戲。”
林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受了這一說法。
天完全黑了下來,外面放起了煙花,林俞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暫時忘記了要找暗門這件事。
雖然說第二天要找暗門,但林俞沒能起得來。
他的狀態(tài)沒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從晚上十一點到第二天七點,他幾乎沒有睡著一分鐘。
即使樓殊一直抱著他,用的床單被子也是家里常用的,但林俞還是覺得不習慣,沒有辦法睡著。
幸好他已經(jīng)習慣了失眠,睡不著也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看了會兒書,又玩了會兒智腦,順便把新一章小說更新了,一晚上也差不多過去了。
他唯一慶幸的是,樓殊不是人,不需要睡眠,不會被他折騰醒。
一晚上過去,林俞維持在一個很微妙的狀態(tài):還有電,但只剩下半格電要死不活地吊著他。
他也沒有精力再爬三層樓找暗門,一天中的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只是窩在床上干一些事,偶爾坐在陽臺上,看一會兒海。
直到晚上,樓殊說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海邊燒烤,林俞終于提起點興致,換好衣服跟著樓殊出了門。
這幾天晚上有些涼,老板就在海邊搭了幾個小隔間,林俞點了一些自己喜歡的,一邊看海一邊吃燒烤。
燒烤很香,但其中幾串放了辣椒,林俞被辣得有些受不了,一直喝飲料。
樓殊不肯他喝冷的,直接給他點了一壺五谷雜糧,林俞看著桌上的烤串,總感覺兩者不太匹配。
以前他一個人生活的時候,別說喝冷的,冬天吃雪糕也是常有的事。
“俞俞聽話,”在這件事上,樓殊難得表現(xiàn)出了強硬的態(tài)度,“過一段時間就可以喝冷的了。”
確實,林俞想,到時候天就暖和了。
等吃完燒烤,樓殊牽著林俞在海邊散了會兒步,兩人便回了家。
樓殊先去洗澡,林俞暫時不想動,他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墻布上的紋走神。
窗戶開了條縫,林俞坐了一會兒,感覺有些冷,起身去把窗戶關(guān)上。
關(guān)窗時,林俞突然碰到了什么東西。
他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在窗簾的后面,藏著一個小小的按鈕。
按鈕不大,就在靠窗的地方,林俞盯了一會兒,有些猶豫地伸出手,按了一下按鈕。
然后,他站在原地,安靜地等待著。
幾秒后,他聽到了東西移動的聲音。
他辨認了一下,發(fā)現(xiàn)聲音的源頭在二樓。
他上了樓,最后在臥室的墻壁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一人高的洞口。
洞口很黑,里面連接著向下的臺階,林俞拿手電筒照過去,發(fā)現(xiàn)臺階的盡頭是一扇門。
他找到暗門了。
在意識到這是樓殊布置的后,林俞放下心來,他打著手電筒,小心地走下臺階。
臺階有些陡,林俞每一步都走得小心,他沒有辦法判斷自己的到底走下去多少米,只能根據(jù)臺階數(shù)量大概判斷出,他應該到了地下一層的位置。
最后,他站在了暗門前。
暗門是金屬材質(zhì),在手電筒慘白的燈光下閃爍著冷硬的光澤,林俞試探性敲了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大門正中有一塊特殊的紋路,林俞摘下項鏈,將銀色月亮放在上面。
在轉(zhuǎn)動到一個角度時,銀色月亮成功嵌了進去。
暗門打開了。
第34章 地下室
暗門后的房間沒有窗戶, 林俞看不清里面的陳設(shè)。
他走進去,摸索著打開了燈。
房間不算大,正常臥室的大小, 里面放著一張看上去很柔軟的床,還有一張可移動的小桌子和懶人沙發(fā),旁邊是固定在墻壁旁的衣柜, 似乎能裝很多東西。
看上去就是一間正常的臥室。
但林俞知道, 這只是表象。
他的目光停留在桌角的邊緣。
那里被柔軟的布料包裹起來, 如同蚌肉包裹著尖銳的沙礫——不過于此不同的是,它孕育不出美麗的珍珠, 只能起到一個防護的作用。
目光向一旁移動,衣柜角與床頭也做了相同的處,綢緞的表面閃著微光, 就仿佛它只是一件華美的裝飾品。
熟悉的設(shè)計, 林俞想。
在秦修的家中, 他曾見過無數(shù)相似的設(shè)計,為了防止他母親在崩潰時傷害到自己。
……那眼前的這些呢?
林俞幾乎是在瞬間, 就解了它們的用途, 也解了秦修買這間房子的用意。
眼前的房間利用巧妙的設(shè)計, 隱藏進了墻壁與地下,就連林俞, 一開始也沒能找到它。
如果將人關(guān)在這里的話, 誰也發(fā)現(xiàn)不了。
秦修當年應該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準備將自己的妻子轉(zhuǎn)移到這里,徹底與外界切斷聯(lián)系。
卑劣的想法。
林俞總感覺房間里還少了些什么,他站在原地,仔細尋找著。
他找得過于專注, 也就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后。
直到那人用手捂住他的嘴,帶著他倒在床上。
有些兇狠的吻落下,林俞下意識想躲,卻被對方壓制在了原地。
“不要動,”樓殊的情緒格外亢奮,唇齒相依間,他低聲說道,“俞俞找到暗門了。”
“要給俞俞獎勵。”
林俞被吻得喘不過氣來,等終于被放開時,大腦已經(jīng)成了一團漿糊,他坐起來,呆愣愣地看著樓殊從床頭的墻壁上遷出一根鐵鏈,然后遞給林俞。
“這是獎勵,”樓殊聲音甜蜜,帶著蠱惑,“俞俞現(xiàn)在可以把我關(guān)起來了。”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一切,沒有人會來找我。”
“連俞俞都花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了這個房間,換成別人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對不對?俞俞把門一鎖,我就見不到其他人了。”
林俞在顫抖,樓殊掰開林俞的手指,強行把鐵鏈頂端的項圈塞進林俞的手里,眼中含笑:“我不會反抗的,我想要你把我關(guān)起來。”
林俞握著項圈,他抬眼,看著樓殊,一時說不出話。
“不可以,”最后,林俞輕聲說,“你是自由的,我不可以把你關(guān)起來。”
他雖然說著拒絕,但語氣并不斬釘截鐵,聲音甚至有點抖,暴露出他內(nèi)心的動搖。
樓殊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
“為什么不可以?”樓殊順手從后面抱住林俞,讓對方坐在他的大腿上,垂下眼,看上去甚至有些溫順,“我是自愿的,你怎么對待我都可以。”
在林俞看不到的地方,黑色觸手裂開了一條縫,里面鉆出一只眼睛,灰色的瞳孔緊緊盯著林俞的一舉一動。
它看到了林俞動搖的神情,看到了對方眼中閃過的渴求與恐懼,他的臉色愈發(fā)蒼白,嘴唇卻被無意識咬得嫣紅,看上去矛盾又不安。
比起樓殊,他看上去倒是更適合被關(guān)在這里。
樓殊眼中的笑意更重,他知道,林俞已經(jīng)沒有辦法拒絕他了。
無論是林俞還是他,都不會滿足于正常的愛意。
偏執(zhí)、掠奪、占用……這才是流淌在異種血液里的東西。
林俞被樓殊緊緊抱著,恍惚間有種要窒息的感覺。
不是生上的窒息,那些過于濃重的情感淹沒了他,與之相伴的是近乎瘋狂的渴望。
樓殊愿意被他關(guān)起來。
項圈就在手上,只要他想,樓殊就會被項圈乖乖束縛住,待在這里不見其他人。
他只需要點頭,樓殊就完全屬于他了。
林俞不說話了,他靠在樓殊懷里,眼睫不停顫動,眼中有薄薄的淚水。
樓殊耐心地等待著,溫熱的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帶來一陣幾乎灼熱的溫度。
但他沒有動,也沒有哄林俞,結(jié)果早已注定,到時候,他就可以把林俞的淚水全部舔掉了。
幾分鐘后,林俞終于開口。
“樓殊,”林俞詭異地恢復了平靜,“百年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一個很長的時間。”
“確實不長,”樓殊微笑道,“可能只是我睡一覺的時間。”
“那就這樣吧,”林俞仰起頭,輕輕吻了一下樓殊的唇角,“我想把你關(guān)起來。”
“我會關(guān)你百年,此后你便自由。”
百年之后,他早已死去,而對樓殊來說,這只是漫長生命中的一個瞬息。
而在很久很久之后,這段記憶也會被樓殊忘記,就像從未發(fā)生過一樣。
樓殊對這個結(jié)果毫不意外,他揚起脖頸,任由林俞為他帶上項圈。
鐵鏈的長度有限,從此,他的活動范圍便被局限在了這個房間中,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等林俞回來。
“俞俞,”樓殊笑得滿足,“我屬于你了。”
“你要把我養(yǎng)好。”
時刻的關(guān)心、各種需求的滿足、長時間的陪伴、永遠的牽掛……
這些都是樓殊的養(yǎng)料,是他賴以生存的根本。
林俞“嗯”了一聲,不說話了。
內(nèi)心突然安定下來,一直沒有到來的困意就此降臨,林俞幾乎是強撐著洗漱完,然后被樓殊抱在懷里,陷入了熟睡。
這一次,他會做個好夢-
林俞依舊繼續(xù)著他的旅行。
他獨自一人在這座陌生的城市穿行著,每天都去看海,有時候會去超市買一些東西,他甚至嘗試過出海釣魚,雖然一無所獲。
他現(xiàn)在出門已經(jīng)很少頭疼了,大腦依舊會過載,會有不適應或者惡心的感覺,但比起之前的頭疼,已經(jīng)好很多了。
起碼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可以出門活動,不需要再戴耳機了。
畢竟,他的大半心思都放在了樓殊身上。
他總是會想樓殊在干什么,會不會過于無聊,要不要給對方添置一些新的東西。
注意力得到分散,出門自然也就不那么難受了。
除了出海那次,每天的中午和晚上,林俞都會準時回去,打開暗門,和樓殊待在一起,陪對方吃飯,有時候還會胡鬧到半夜。
即使被用鐵鏈限制住行動,樓殊依舊沒有半點不適,林俞見到他時,他總是溫順地靠在床頭或沙發(fā)上,安靜地看著書。
聽到林俞開門的聲音,他抬起頭,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俞俞回來了啊。”
他放下手中的書,幫林俞脫掉外套,接過對方手中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今天我買了海膽蒸蛋,”林俞說,“還有青椒肉絲和糖醋排骨,水果吃梨子。”
林俞不會做飯,之前一直都是樓殊做,現(xiàn)在只能靠外面的食物了。
“過兩天會學做飯的,”想到這里,林俞點頭,“還會努力存稿,多賺錢。”
既然要養(yǎng)樓殊,那他就要把對方養(yǎng)好,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了。
林俞認真規(guī)劃著,樓殊站在他的身旁,忍不住捏了捏對方臉頰上的軟肉。
“俞俞辛苦了,”樓殊笑道,“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林俞點頭,“今天去抓了小螃蟹。”
小螃蟹沒抓到幾個,手倒是被夾了好幾下。
林俞默默決定,明天就吃蛋黃炒螃蟹,再加幾塊年糕,報一下今天的仇。
樓殊已經(jīng)把菜都拿出來了,林俞去拿筷子和碗,暫時離開了房間。
房間里安靜下來,樓殊斂起笑容,淺灰色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如同兩顆冰冷的琉璃珠。
他坐在桌子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俞不在的時候,他一直保持著這種狀態(tài)。
無悲無喜,也沒什么想做的事,偶爾分出幾只觸手去吞噬吃飯,大部分時候都像個休眠的機器人,等待著其主人的到來。
林俞拿完碗筷,重新回到房間里,看到樓殊正在看智腦。
“有哪里想去玩的嗎?”林俞糾結(jié)片刻,問道,“我們可以一起去。”
就算是關(guān)著人,也也不能讓對方一直待在室內(nèi),不然很容易出問題的。
而且,林俞不得不承認,當他出去玩的時候,他經(jīng)常會想,如果樓殊在他身邊就好了。
“你來決定就好了,”樓殊語氣輕快,“我全部都聽你的。”
他并不需要所謂的“出門時間”,甚至林俞出門的時候,他還會讓小章魚跟著,為他進行實況轉(zhuǎn)播。
但能走在林俞身邊,親自陪著對方,依舊能讓他心情愉快。
“那項圈怎么辦?”林俞皺眉,有些糾結(jié),“可以用圍巾遮起來嗎?”
他私心不想讓樓殊摘掉項圈,已經(jīng)開始思考給對方多買幾條圍巾,換著戴。
樓殊笑瞇瞇地說“可以”,又給林俞夾了一塊排骨。
吃完飯,林俞把碗筷帶上去,交給家政機器人處。
樓梯里沒有燈,林俞還帶著碗筷,走起來格外不方便。
林俞:“……”
不知道為什么,總有種自討苦吃的感覺。
但能關(guān)住樓殊的愉悅壓過了一切,林俞放下碗筷,思考要不要將地下室擴建一下。
不過那要等他先做完手上的事情再說。
他也想給樓殊一份禮物。
第35章 禮物
幾天后, 林俞和樓殊離開了這座海濱城市,回到了家中。
樓殊的順從讓林俞對他的控制放松了些,回到家后, 樓殊被允許在整個房子里活動,鐵鏈也撤下了,只是項圈依舊戴著, 也不許出門。
樓殊非常愉悅地接受了。
“俞俞今天也要出門嗎?”林俞穿外套時, 樓殊從身后抱住林俞, 聲音聽上去有些委屈,“可我不想一個人在家里。”
“我今天有事要做, ”林俞艱難地伸出手,拍了拍樓殊的頭,“過幾天我就不出去了。”
“好吧, ”樓殊依依不舍地放開林俞, “那你要早點回來。”
在被關(guān)起來之后, 樓殊似乎是得到了滿足,收斂了幾分, 神情柔軟下來, 說話也多了些許甜蜜的氣息, 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墜入愛河的、愛撒嬌的alpha。
只有那雙淺灰色的眼睛,看林俞時總是過于專注, 驟然看去時總有些許非人的冰冷。
林俞習慣了這樣的視線, 他又和樓殊說了幾句話,便離開家,直奔目的地。
“林先生,”林俞一走進去,設(shè)計師便迎上來, “您的戒指已經(jīng)做好了。”
“謝謝您,”林俞點點頭,“麻煩拿給我吧。”
“那您休息室請。”設(shè)計師拿戒指去了,林俞輕車熟路地走到休息室,漫不經(jīng)心地翻看面前的宣傳冊。
“林先生,”幾分鐘后,設(shè)計師坐在了林俞對面,“這是您定做的戒指。”
林俞打開戒指盒,里面靜靜地躺著兩枚戒指。
戒指樣式不算復雜,沒有鑲嵌任何寶石,內(nèi)側(cè)刻了兩人名字的縮寫,外側(cè)則雕刻了林俞參與設(shè)計的花紋。
“很漂亮,”林俞彎了彎眼,“我很喜歡。”
“您喜歡就好,”設(shè)計師也笑了,她看著林俞,眼中閃過幾分探究,“雖然有些冒昧,但我還是想向林先生請教一個問題。”
“您說。”林俞抬眼望去。
“我也設(shè)計過不少婚戒了,”設(shè)計師斟酌道,“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選擇了這樣一個主題。”
“我有些好奇,您為什么會選擇以‘深海與迷霧”為主題呢?”
海洋主題的婚戒其實并不少見,很多戀人都會希望愛意如海洋,寬廣無邊而又富有活力。
但無論是深海還是迷霧,都和愛情關(guān)系不大。
“興趣愛好而已,”林俞輕描淡寫道,“也和我們的職業(yè)相關(guān)。”
“另外,”林俞將宣傳冊翻到其中一頁,遞給一旁的銷售人員,“這支表麻煩也幫我拿一只,我一起帶走。”
設(shè)計師聽出林俞沒有多說的意愿,也沒有再追問,她心情很不錯地站起身,向林俞伸出手:“那我就先走了,希望還有與您合作的機會。”
不得不說,林俞確實是設(shè)計師們很欣賞的類型。
足夠出挑的相貌、略顯陰郁的氣質(zhì)、不穩(wěn)定的精神狀態(tài)、富有文學氣質(zhì)的職業(yè)……
以及他背后那富有而扭曲的家庭。
“您慢走。”林俞還在看那雙戒指,他坐在原地,靜靜地等銷售人員為他包好手表。
第一眼看過去,他便覺得,這支手表很適合樓殊。
秦修留給他的財產(chǎn)確實很多,公司他也繼承了一定的股份,即使不靠寫小說掙的錢,他也足夠過上非常滋潤的生活。
刷了卡,林俞帶著戒指和手表,沒有多在外面停留,直接回了家。
家里很安靜,林俞在回來前便收到了樓殊的消息,對方這會兒正在睡午覺。
林俞放輕了動作,將戒指藏在他書桌的抽屜里。
說實話,林俞從來沒想過自己買戒指這件事能瞞過樓殊,他只是想給對方一個儀式。
一個很俗很溫馨的,符合人類習俗與審美的儀式。
不過雖然戒指買好了,但林俞還有其他安排沒有完成,藏好戒指后,他將手表放在樓殊枕邊,留下了一張便簽。
“時針轉(zhuǎn)過六格之前,我會回來。”-
林俞今天確實有些忙碌。
《寄生蟲》之前買了影視版權(quán),導演邀請他來看演員的試鏡,一起商量最后的人選。
林俞很快便到了選角地點。
“水魚老師,”助在門口等林俞,“您跟我來。”
林俞跟著助手,往會議室的方向走。
會議室旁邊就是演員的休息室,林俞剛轉(zhuǎn)了個彎,就被一個匆匆跑來的身影撞到。
“不好意思!”林俞剛晃了一下,就被對方趕緊扶起,“你沒事吧?”
“沒事,”林俞搖頭,“你去忙吧。”
他能感覺到,面前這人心里很著急,應該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這是我的電話,”對方龍飛鳳舞在紙上寫下一串數(shù)字,然后塞到林俞手里,“有什么問題直接打給我。”
林俞還沒來得及點頭,對方便一陣風似的跑走了,只留下一個匆忙的背影。
“水魚老師?”旁邊助趕緊上前一步,“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沒關(guān)系,”林俞說,“直接去會議室吧。”
說起來他最近身體素質(zhì)似乎好了一些,正在逐漸逼近正常值,手術(shù)的后遺癥也幾乎沒出現(xiàn)過。
林俞進會議室的時候,導演正在打電話。
林俞站得遠,聽不太清楚,只能大概感知道,導演的心情不太好,似乎在為什么事情發(fā)愁。”
“是水魚老師吧,”半分鐘后,導演走到林俞面前,愁眉苦臉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您請坐您請坐,面試大概在二十分鐘后開始。”
導演陳頌是個有些微胖的男性beta,他很幸運地避開了家族遺傳的中年禿頂,有一頭不算茂密但至少存在的黑色短發(fā),他還算白,又經(jīng)常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看上去頗有些慈眉善目的意味。
這讓他臉上的那幾分為難格外明顯。
林俞看到了,但導演不說,他也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垂下眼,翻看著一張張演員的簡歷。
林俞又定期看一些電影的習慣,簡歷上的部分名字,他也有點熟悉,不過這不會影響他的判斷,一切還要看試鏡時候的表現(xiàn)。
“那個,”導演深呼吸幾口,還是湊過來,低聲對林俞說,“水魚老師,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您說。”林俞放下簡歷,看向?qū)а荨?br />
“就是關(guān)于商負雪這個角色,”導演苦著一張臉,從一堆簡歷里翻出一張,“您看這位怎么樣?”
林俞看了一下,簡歷上是一個還算漂亮的男性omega,叫李子悠,履歷一欄沒有幾條,但每一部似乎都是大制作。
“單論外表的話,”林俞實話實說,“我認為他不太符合。”
導演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更苦了:“那個,選演員也不能全看外表,也要看……”
“我知道了,”林俞打斷導演,淡淡道,“那就看他試鏡的表現(xiàn)了。”
導演訕訕一笑,沒有再說什么。
幾分鐘后,面試便開始了。
林俞坐在導演旁邊,他還算第一次來到試鏡現(xiàn)場,有些新鮮,也看得很認真。
他請助給了他一張紙,每表演完一個,他就會在紙上寫幾個字。
導演偷偷瞄了幾眼那張紙,以為林俞在畫畫,也就沒再管。
李子悠的試鏡排在中間位置,他看了一眼導演,露出一個輕松愉快的笑容。
或許是勝券在握,他對試鏡也不太上心,說臺詞時差點沒憋住笑,表現(xiàn)也有些懶散。
林俞沒說什么,只是在紙上畫了個叉。
導演這次看懂了,在一旁心都顫了一下。
等全部試鏡完,林俞也差不多有了自己的想法。
導演讓其他人先離開,會議室里就剩下他和林俞兩個人。
“這是我的建議,”林俞認真寫了一下演員和角色名字,遞給導演,“導演可以當個參考。”
“謝謝水魚老師,”導演接過紙,也沒看,語氣有點小心,“那您看李子悠……”
“我直說,”林俞搖頭,“我不同意。”
“唉水魚老師,”導演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個呢李子悠雖然可能今天表現(xiàn)不太好,但年輕人嘛,還是有進步空間,你說是吧?”
“我看了一下,”林俞翻了翻簡歷,“他還比我大兩歲。”
“這個……”導演一時語塞。
不過很快,他便又調(diào)整過來,重新擠出笑容:“水魚老師我也實話和您說,他的父親是李誠譽李總,李總呢對我們的電影非常看好。”
導演壓低聲音:“水魚老師您看呢?”
“我看?”林俞把簡歷好,放在桌子上,“我的看法和原來一致。”
“至于所謂的李總,導演您不用擔心,”林俞淡淡道,“他不會找您的麻煩的。”
“呃,”導演看上去有點不相信,“水魚老師可能對娛樂業(yè)也不太了解,這個李總呢,就是譽玲娛樂的老總,人家愿意投資,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
“你很差投資嗎?”林俞轉(zhuǎn)了轉(zhuǎn)筆,突然問。
“倒也不是很差,”導演實話實說,“只是李總我們也確實惹不起。”
“沒關(guān)系,”林俞說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我在這里,你……”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導演打開門,助站在門口,神色有些緊張。
“陳導,”助還在喘氣。
“有一位叫李子悠的演員,說要見您。”
第36章 血液
導演的反應慢了半拍, 他張了張嘴,剛準備說話。
“陳導,”李子悠直接走進會議室, “我來和你談談角色和投資的事。”
他徑直坐到導演身旁,又轉(zhuǎn)頭瞪了一眼門口的助:“這都要人喊?給我們倒杯茶。”
助哆哆嗦嗦地應了一聲,跑去倒水了。
導演坐在那, 笑容僵硬, 一句話不敢說。
李子悠也不和他多說, 他看著林俞,挑了挑眉:“這個也是演員?我好像沒見過。”
“不是不是, ”導演趕緊說,“這是《寄生蟲》的作者,水魚老師。”
“你好。”林俞看了一眼對方, 點點頭。
“哦?”李子悠拖長聲音, “水魚老師長得倒是很不錯。”
“就是不知道老師對這些角色的人選……有什么高見啊?”
他的語氣傲慢, 聽上去還帶點諷刺,正好助這會兒把茶遞給了他,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把茶杯放下, 茶杯與桌面碰撞,發(fā)出有些重的聲響。
“怎么想知道結(jié)果?”林俞倒是依舊平靜, 他看向李子悠, 眼里沒什么情緒,“商負雪的角色我另有人選,抱歉。”
“你什么意思?”李子悠的聲音尖銳起來,“你給我說清楚。”
他騰地一聲站起來,手指著導演的鼻子:“陳頌你就由著他這么胡鬧?”
“那個, ”導演也站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左看右看,“這中間一定有什么誤會……”
“沒什么誤會,”林俞皺了皺眉,“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
“我不需要投森*晚*整*資,也沒有選你的打算。”
“還有什么事嗎?”林俞直視李子悠,“沒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李子悠臉色鐵青。
“你算什么東西!”他指著林俞,面容扭曲,“從小到大,我就沒受過這種氣!”
“真巧,”林俞不緊不慢說,“我也沒有。”
“呃,那個,”導演的心都在抖,“子悠你也別生氣,水魚老師年少有為,性格古怪點也……”
“年少有為不敢當,”林俞將簡歷扔在桌上,“但性格古怪還是有一點的。”
“你的父親是李誠譽?”林俞笑了笑,“就算你父親站在我面前,也不是這個說話的態(tài)度。”
“這位……李少爺”林俞抬眼,看向驚疑不定的李子悠,“慢走不送。”
李子悠憋了半天,一句話沒敢說,氣沖沖地走了。
留下導演,看著林俞,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知道秦修嗎,前段時間出車禍死了的那個?”林俞有些無聊地轉(zhuǎn)筆,“那是我父親。”
導演瞪大了眼睛。
“現(xiàn)在他的產(chǎn)業(yè)大部分在我外公外婆那里,”林俞繼續(xù)說,“還有一部分,在我這邊。”
“水、水魚老師,”半晌,導演終于艱難開口,“我們的背景這么硬嗎?”
林俞“嗯”了一聲,慢吞吞喝了口茶。
“現(xiàn)在,你什么都不缺了,”林俞說,“演員我只提供參考,你是專業(yè)的,以你的想法為準。”
“所有的帶資進組直接拒絕,”林俞了一下外套,“拒絕不了就打電話給我,你只負責安心拍電影。”
導演越聽,眼里的光越亮。
“沒想到啊,”導演感嘆,“我人到中年,居然遇到了施展才華抱負的機會。”
“水魚老師,”導演突然有了活力,“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拍電影!”
“那我就先走了。”林俞笑了笑,把簡歷好,遞給導演。
“您慢走。”導演連忙接過簡歷。
紙張的邊緣有些鋒利,林俞走了一下神,感覺手指刺痛一瞬。
他低下頭,發(fā)現(xiàn)食指指腹被劃破了。
“您沒事吧?”導演手下意識一松,簡歷撒了一地。
“沒事。”林俞垂眸,看著其中一張簡歷。
那張簡歷上沾了一點他的血,紅色血液浸染了簡歷的邊緣位置,向紙的中間蔓延開一點。
而血跡的邊緣,隱隱透著一點藍色。
林俞對生物沒太大研究,但他非常清楚,正常人類的血液里不會出現(xiàn)藍色。
他不動聲色將簡歷收拾好,沒有再給導演,和對方告辭后便快步離開了會議室。
在走廊上時,林俞給許燭打了個電話。
“我想在做個體檢,”林俞說,“主要想驗一下血。”
他剛才又換餐巾紙試了下,邊緣依舊泛藍。
“行,”許燭直接答應下來,“我今天正好有空,你來我?guī)闳ァ!?br />
半個小時后,林俞出現(xiàn)在了異種管局門口。
過了幾分鐘,許燭也到了。
“所以你是哪里感覺不舒服嗎?”許燭穿著白大褂,問林俞。
林俞向?qū)Ψ秸故玖艘幌履菑埐徒砑垼骸拔业难伾粚Α!?br />
許燭仔細看了一會兒,臉色變了又變。
“當然,具體是什么原因,還要等檢查結(jié)果出來在說,”許燭冷笑一聲,“不過我要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
“頭足綱動物,血液就是藍色的。”
“例如章魚。”
說完這句話后,許燭就不說話了,她帶著樓殊,去了體檢室。
“報告大概半個小時后出,”體檢醫(yī)生扶了扶眼鏡,“你們等一會兒再來拿。”
“你這件事我需要告訴盛遲夏,”許燭聳肩,“畢竟以我之經(jīng)驗,在你身上不會發(fā)生什么小事。”
林俞點點頭,他看著智腦,有些猶豫要不要給樓殊打電話。
他也知道,這件事多半和對方有關(guān)系。
但他還是猶豫了。
直覺告訴他,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重要到……可能會影響他和樓殊的相處模式。
大概十五分鐘后,盛遲夏也過來了。
“藍色的血液?”盛遲夏挑眉,“樓殊又干什么了?”
“不知道,”許燭嘆了口氣,“等檢查結(jié)果出來吧。”
雖然沒有任何證據(jù),但兩人都十分自然地認為,這應該是樓殊弄出來的事情。
“對了,”盛遲夏一拍腦袋,“差點忘記跟你說了。”
“你小說下面那條留言,”盛遲夏翻了翻智腦,“我查了,就是一個叛逆期的小孩,沒什么問題。”
“那就好,”林俞點點頭,“謝謝。”
他這會兒心思不在這上面,一心在想血液的問題,他回憶了自己和樓殊的相處,不時看一看自己的手指,似乎在找有什么異樣的地方。
終于,醫(yī)生把報告送過來了。
“有些復雜,”醫(yī)生說,“總是身體倒是沒什么問題,但……這里面涉及的問題不在我的研究領(lǐng)域上,許研究員還是你看看吧。”
“嗯?”許燭皺了下眉,接過報告單。
盛遲夏也湊過去看了兩眼,但實在沒看懂,搖搖頭放棄了。
足足有十分鐘,許燭才重新開口。
“數(shù)據(jù)什么的我就不說了,”許燭的聲音意外冷靜,“我直接說結(jié)果了。”
“林俞,不出意外的話,你能活很久。”
林俞沒有反應過來:“是說我的身體狀態(tài)很好嗎?”
“不是,”許燭緩緩吐出一口氣,“已經(jīng)不是身體好不好的問題了。”
“我的意思是,你還能活幾百年、幾千年,我們都死了你還會活著。”
許燭頓了頓,沒忍住,還是感慨了一句。
“我爸總說不結(jié)婚以后沒人給我燒紙,看吧,現(xiàn)在有了。”
她把報告塞到林俞手中,看著林俞。
“怎么呆住了?”許燭拍了拍林俞的肩,“和異種在一起的時候,你就該做好準備了。”
“沒什么,”林俞低聲說,“只是沒有想到。”
“那我還算人類嗎?”林俞猶豫片刻,抬頭問許燭。
“算,”許燭點頭,“只是壽命有所延長,但你還是人類。”
“不得不說,”許燭評價道,“人類基因意外地強大。”
“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盛遲夏想得比較多,眉頭緊皺,“異種居然有延長人類壽命的能力,這就有點難辦了。”
“我先走了,”盛遲夏越想眉頭越緊皺,“我和上面匯報一下。”
說完,她匆匆給報告拍了張照,大步離開了。
留下許燭坐在林俞身旁。
“去我辦公室坐坐?”許燭難得如此有善心,“也別一直坐在人家休息室里。”
“你對這件事的接受度好像很高,”林俞坐在椅子上,緩緩眨了眨眼,“為什么呢?”
就連林俞自己都需要一定的緩沖,但許燭好像很快就接受了這一點。
“我是學生物的,”許燭說,“畢業(yè)之后就來了異種管局,然后一直在研究異種。”
“我的研究對象大多都是奇形怪狀的生命,壽命也有長有短,活了幾百年上千年的也不在少數(shù)。”
“值得驚訝的生命太多了,如果你也變成其中一個的話,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謝謝你。”林俞看著遠處,輕聲說。
對于報告表現(xiàn)出的結(jié)論,林俞并不恐懼,或者說,他只是感到茫然。
在他原本的設(shè)想里,他會和樓殊度過一個百年,他們將共享一段幸福時光,而百年之后,他就會死去,樓殊也將重新恢復自由,繼續(xù)之前的生活。
但現(xiàn)在一切都改變的。
樓殊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執(zhí)著。
“最后問你一個問題,”許燭看著林俞,“樓殊似乎沒跟你商量過這件事,你會不會覺得他不尊重你?”
林俞搖頭:“人類的道德觀念不適用于異種,我不會這么覺得。”
“而且,”林俞似乎有些疑惑。
“我總覺得,他這么做是有原因的。”
第37章 戒指
許燭沉默片刻。
“林俞, ”許燭說,“你這句話有些耳熟。”
幾乎每一個被欺騙的戀愛腦,都會說一句“他是有苦衷的”。
林俞:“……”
林俞:“我說得是真話。”
樓殊雖然在這方面缺少了一點道德感, 但他一向瘋得坦坦蕩蕩,不至于故意瞞他。
“這就和我沒關(guān)系了,”許燭站起身, “去不去我辦公室坐一會兒?”
“不了, ”林俞搖頭, “我要回家了。”
他剛才看了一眼智腦,距離他答應回家的時間只剩一個小時。
去掉路上的時間, 也不剩多少了。
“那慢走不送,”許燭揮了揮手上的文件,“我吃晚飯去了。”
許燭走了, 林俞又坐了幾秒, 才站起來, 往外面走。
明明什么都沒有變,但在得知他還能活很久后, 林俞突然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樓殊了。
原本想要關(guān)樓殊百年的勇氣消失殆盡, 林俞坐在車后座, 智腦開了又關(guān)。
直到站在家門口,林俞都沒有想好, 看到樓殊第一句話要說什么。
他還在猶豫, 門突然從里面打開。
“怎么站在外面?”樓殊站在門口,聲音輕柔,“外面很冷。”
林俞愣愣地看著樓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樓殊垂眸,看了林俞幾秒, 然后揉了揉林俞的頭發(fā)。
“我看到你買的手表了,”樓殊說,“我很喜歡它。”
“嗯,”林俞終于找回了他的聲音,“下次你去上班的時候,可以戴這塊表。”
這句話不在林俞預先想好的范圍內(nèi),但很自然而然地,他便說了出來。
說完后,林俞詭異地感到輕松了些,他換了拖鞋,把外套掛到衣架上,走進家中。
樓殊已經(jīng)做好了晚飯,飯菜的香氣彌漫在整個餐廳里,帶來一種近乎不真實的溫馨感。
林俞捧著杯熱可可,看著樓殊端來最后一道菜,終于開口。
“樓殊,”林俞認真說,“我不想把你關(guān)起來了。”
雖然林俞還沒有想好該怎樣和樓殊相處,但有一點他非常清楚。
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樓殊陪著他一起去度過那些漫長歲月,而不是一個人在家中等他。
樓殊坐在林俞對面,歪了歪頭,似乎是有些不解。
“俞俞不愛我了嗎?”他放輕聲音,語氣中帶點委屈,“不然為什么不關(guān)我了?”
異種的想法遠比人類要直接,在它們看來,愛就要牢牢抓住,拋棄就是不愛。
“我愛你,”林俞直視樓殊的眼睛,“我比之前任何一刻都確定,我真的愛你。”
“但囚禁不只有一種形式,”林俞突然笑了,“樓殊,我書桌左側(cè)抽屜里有個小盒子,幫我拿過來一下。”
樓殊一怔,隨后也笑了:“我還以為你會過一段時間給我。”
“本來是這樣想的,”林俞說,“但好像,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刻了。”
樓殊定定地看著林俞,半分鐘后,他站起身,去書房拿戒指盒。
林俞坐在餐桌旁,喝了口熱可可。
樓殊的動作很快,沒多久,他就站在了林俞的面前,將戒指盒遞給對方。
林俞打開戒指盒,將屬于樓殊的戒指拿出來。
“樓先生,”林俞看著樓殊,“你是否愿意永遠和我在一起,即使時光變遷,歲月漫長?”
“我愿意。”樓殊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冰涼的戒指碰到樓殊的無名指尖,圓環(huán)被一點點向下推,直到合適的位置。
樓殊拿出另一枚戒指,握住林俞的手腕。
“那么林先生,”樓殊彎了彎眼,淺灰色的眼睛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你是否愿意和我永遠在一起,直到一切的盡頭?”
“我愿意。”林俞垂下眼,用指尖在樓殊手上畫了一個小小的愛心。
戒指被細致戴好,林俞伸出手,解開了樓殊脖頸上的項圈。
樓殊乖順坐在原地,沒有動。
他還在看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你們?nèi)祟惪偸怯泻芏嗥婀值膬x式,”樓殊說,“從異種的角度來看,它們大多都是無用的。”
“但現(xiàn)在,我好像有一點明白它們的意義了。”
林俞沒有說話,他只是走上前,親吻著樓殊的唇。
林俞的吻總是很輕,他不太會唇齒交纏的深吻,最多只會用舌尖舔一舔?qū)Ψ降拇剑悬c像小狗,但沒有那么熱情,甚至有些冷淡。
他甚至接吻時都會走神,黑色的瞳孔注視著樓殊,不知道在想什么。樓殊偶爾會縱容他,放柔一點動作,但更多時候只會吻得對方喘不過氣來,再也沒有辦法想其他事。
這一次,林俞也走神了。
樓殊沒有動作,他只是看著林俞,眼中含著笑意。
他學著林俞的樣子,舔了舔?qū)Ψ降拇健?br />
幾秒后,林俞回過神來。
等一吻結(jié)束,林俞坐在樓殊懷里,抬頭看著對方,很認真地說。
“接吻的時候,你的信息素好像會變甜一點點。”
“是因為信息素交融,”樓殊把林俞抱得更緊了些,“俞俞接吻時會放出來一點信息素。”
林俞想了一會兒,最后點頭。
“好像是這樣的。”他說-
第二天,樓殊又要上班了。
林俞昨天半夜才睡,等他醒來時已經(jīng)是中午了。
他躺在床上,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昨晚樓殊很興奮,一直鬧到很晚,林俞昏昏沉沉,也說不出話,只記得那種被打開身體深處的異樣感,以及樓殊在他耳邊的呢喃。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樓殊喘著氣,“所有人都會離開,只有我不會。”
“我已經(jīng)用時間困住你了。”
當時的林俞意識已經(jīng)不太清醒,大腦停止運轉(zhuǎn),也沒有辦法解對方話中的含義。
這會兒大腦開機,林俞終于明白了。
有些費力地坐起身,林俞讓家政機器人給他倒了杯水,打開智腦,接上鍵盤,開始了一天的碼字。
他的小說已經(jīng)到了最后,還有幾章就可以完結(jié)。
碼字的時間總是很痛苦,林俞對著大綱翻了幾遍,有些絕望的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劇情已經(jīng)和大綱沒有絲毫關(guān)系。
……又卡文了。
今天不是榜單最后一天,林俞心情不算太糟,他吃了個午飯,干脆在書架上挑了本書讀。
看書的時光靜謐又美好,林俞本來只想看一個小時緩解一下心情,結(jié)果一不小心看完四百頁。
于是,傍晚五點半,林俞坐在地毯上,思考今天的更新怎么辦。
……算了,還是要寫,說好日更就要日更。
樓殊回來的時候,林俞剛剛寫完一千字,在準備吃塊蛋糕慶祝一下。
俞俞今天又卡文了?“一看到林俞這個樣子,樓殊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蛋糕先吃半個,過會兒要吃晚飯了。”
林俞點點頭,將蛋糕分成兩半,一半放回冰箱,一半端到書桌前。
吃蛋糕的間隙,林俞又刷了會兒評論區(qū)。
今天的評論區(qū)非常和諧,不得不說,有些讀者的評論非常有意思,林俞看著看著,眼睛不知不覺彎了起來。
刷新了一下,林俞突然看到一條評論。
小佳想回家:“晚上都不敢看文了TT,最近天天做噩夢,睡眠質(zhì)量下滑嚴重。”
底下還有幾條附和的評論,林俞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有一半都是同地址。
就是他所在的這個地區(qū)。
林俞的睡眠質(zhì)量一向不好,做噩夢也是家茶便飯,不過最近好了很多,已經(jīng)很久沒有失眠過了。
他又往下翻了翻,小佳想回家回復了其中一條消息:“最近運氣超級差,智腦還壞了,時不時還跳出一些恐怖圖片。”
這大概就是她做噩夢的原因,林俞大概清楚了,沒有再看下去,換了一頁評論繼續(xù)看。
最近的評論區(qū)似乎格外精彩,雖然有些顯得比較奇怪,但林俞也能解,畢竟他寫的是懸疑恐怖小說,有些腦洞大的讀者很正常。
直到樓殊喊他吃飯,林俞才關(guān)了評論區(qū),下樓去吃飯-
林俞連續(xù)卡了三天的文。
第四天倒不是他不卡文了,而是盛遲夏給他打了個電話。
“你還記得那條評論嗎?”盛遲夏的聲音難得嚴肅,“就是你發(fā)給我的那條。”
“記得,”林俞站起來活動身體,“是出了什么事嗎?”
盛遲夏“嗯”了一聲:“發(fā)那條評論的孩子失蹤了。”
林俞動作一頓:“異種做的?”
“應該是,”盛遲夏似乎有些忙,她囑咐了身邊人幾句,才繼續(xù)和林俞說,“而且失蹤的不止這孩子一個人。”
“本地一共三百九十四人,都是在網(wǎng)上發(fā)表奇怪評論后失蹤。”
“你最近先別寫文了,”盛遲夏語速很快,“這些評論很多都是發(fā)在恐怖小說底下。”
“我們懷疑,這一次的異種寄生在文字里。”
掛了電話,林俞沒有耽擱,直接掛上了請假條。
由還是加班。
看著評論區(qū)幫他罵老板的評論,雖然事出有因,但林俞還是有點愧疚和心虛。
樓殊不在家,這次的事件嚴重,異種管局沒有辦法,就把樓殊請了過去,想看看對方有沒有什么辦法。
“這次是進化種,”異種管局里,樓殊坐在局長身旁,目光平靜,“這是一種寄生類異種,之前大多寄生在植物體內(nèi),它有一個特殊的分支,專門寄生在書頁中。”
“隨著時代變化,它也開始在更多的東西上寄生了。”
“是網(wǎng)絡(luò)文字嗎?”局長面色凝重,“那有些難辦了。”
“不是,”樓殊搖頭,“有的可以,但這一只不是,情況要更復雜一些。”
“這一只,是寄生在數(shù)據(jù)里的。”
“它以數(shù)據(jù)為食,只要有數(shù)據(jù)的地方它就可以生活。”
“樓先生,”局長沉默片刻,眼含希冀地看著樓殊,“您看您能不能把它解決掉。”
“當然可以,它的本體不算強大,”樓殊回答得很快,“只是代價有些大,不知道你們愿不愿意。”
“樓先生盡管提條件,”局長一口答應,“只要我們能辦到的,我們都……”
他沒能再說下去。
樓殊搖了搖頭,向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不是我想要什么,”樓殊露出一個沒什么溫度的笑容,“只是吞噬的過程會產(chǎn)生代價。”
“失蹤的三百九十四人都已經(jīng)被它控制,帶到了它身體內(nèi)部,如果要吞噬的話,只能把這些人一起吞噬。”
他看著局長慘白的臉色,繼續(xù)說下去:“而且,在它來這里之前,它已經(jīng)在其他地方控制了一些人。”
“吞噬的代價就是幾百條人命。”
“局長確定要這么做嗎?”
“那你為什么一開始不阻止?”一旁的調(diào)查員似乎再也忍不住,他指著樓殊,語氣激烈,“要是你一開始就阻止,就不會有那么多人受害!”
旁邊的同事急忙拉住了他,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
但話已經(jīng)說出口,他也不是第一個這樣想的人,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樓殊身上。
成為眾人視線的中心,樓殊看上去沒有半分驚慌,他掃了一眼眾人,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我們已經(jīng)合作了這么多年,”樓殊不緊不慢道,“我以為你們已經(jīng)清楚了。”
“沒有異種會監(jiān)視其他所有異種的行為,我的工作只是吞噬,檢測異種密度、發(fā)現(xiàn)危險異種……這都是你們的責任。”
“請不要把你們的過錯推到我身上。”
“就算是這樣,”那人被按在座位上,還是怒氣沖沖,“它都控制了幾百個人,你就沒有一點察覺?”
“我為什么會有察覺?”樓殊反問對方,“它對我造不成任何威脅,根本不在我的注意范圍內(nèi)。”
“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發(fā)生這種事情了……你們還沒有長記性嗎?”
第38章 簽名
異種管局又忙碌了起來。
不過這暫時和樓殊沒什么關(guān)系, 會剛開完,他就準備離開異種管局,去給林俞買聯(lián)名套餐。
“樓先生等一下, ”局長笑呵呵地攔住樓殊,“還有件事想問一下您。”
樓殊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 示意局長繼續(xù)說下去。
“我們想問, ”局長開門見山, “這次的異種有沒有什么弱點?或者說,有沒有什么方法能將它捕獲擊殺?”
“你說那只數(shù)據(jù)蟲?”樓殊掃了一眼周圍, “它有實體,就藏在數(shù)據(jù)中,你們想抓到他的話, 需要去數(shù)據(jù)里找。”
“樓先生能不能說得在詳細一些?”局長趕緊追問, “那我們怎樣才能進數(shù)據(jù)里呢?”
“數(shù)據(jù)蟲自己的能力, ”樓殊看了一眼智腦時間,“它自己就是這樣, 被它控制住, 也同樣能在數(shù)據(jù)中保持實體。”
“找?guī)讉意志堅定些的調(diào)查員吧, 別完全被控制,起碼記得自己進去要干什么。”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 樓殊回答完問題, 直接離開了異種管局。
留下局長站在原地,半晌,嘆了口氣-
十分鐘后,樓殊回到了家中。
他提前訂好了聯(lián)名套餐,又動用了點能力縮短路上時間, 終于在晚飯時段趕回了家里。
林俞坐在沙發(fā)上,正在打電話。
“你最近注意一點,”林俞對電話那邊說,“多學習,少玩智腦。”
看到樓殊回來,他向樓殊揮揮手,然后繼續(xù)打電話:“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們先去吃飯吧。”
掛了電話,林俞仰起頭,向樓殊解釋:“剛才在給明時打電話,讓她提高警惕。”
畢竟在異種看來,明時非常美味。
樓殊“嗯”了一聲:“芬里爾狼有很多分支,她的祖先就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一種。”
“特殊在哪里?”林俞聽得認真,眼睛專注地看著樓殊,等待著對方繼續(xù)講下去。
樓殊看了林俞幾秒,偏過頭,笑出了聲。
林俞:……”
林俞:“不要笑,你繼續(xù)講。”
樓殊看點點頭,眼中笑意還未散去:“它們長期生活在冰川上,不與其他種族往來,以雪水和小型異種為食。”
“所以,在芬里爾狼分支里,它們算是比較溫和,體型比較小的一支。”
“也正是因此,他們長期受到其他分支的捕殺,即使在現(xiàn)在,他們也是許多異種食譜上不可多得的美味之一。”
而繼承了這種血脈的明時,甚至還沒有她的祖先強大。
所以,她自然成了不少異種所垂涎的目標。
“我有一個問題,”聽完后,林俞提出疑問,“那這樣一個種族,它們的數(shù)量是不是很稀少。”
極端的生活環(huán)境,大量的天敵,并不豐富的食物……除非擁有強大的繁殖能力,不然這個種族很難興旺。
考慮到異種的特殊性,林俞想了想,還補充問了一句:“它們有父母的概念嗎?”
“有,”樓殊坐到林俞身旁,“它們和真正的狼類似,有著相似的族群結(jié)構(gòu)。”
“不過它們的數(shù)量倒是不少,可以說是芬里爾狼里最多的一只。”
“為什么?”林俞皺眉,“這不符合常。”
“一般來說,冰川上的食物并不豐富,”樓殊不緊不慢地說,“但它們生存的地區(qū)不同,不少種族會往那里投放食物,讓這種芬里爾狼能夠生存下來。”
“……就像養(yǎng)殖場。”林俞抿了抿唇,接上了樓殊的話。
樓殊說得沒錯,這確實是一個特殊的分支。
這是一個被飼養(yǎng)的種族。
林俞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么:“許燭之前給我看過你的報告,里面提到過一場異種造成的惡性事件。”
“惡鬼徒事件?”樓殊輕輕笑了一下,“即使對我來說,這也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
“我本來以為異種管局會長點記性,但事實證明,他們似乎沒有這個能力。”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林俞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食物的香氣讓他回過神來。
“買了你喜歡的套餐,”樓殊半跪在林俞面前,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里面還有你想要的周邊。”
“今天不做飯,”樓殊沖林俞笑了笑,“我也買了一份,食物我吃掉,周邊給你。”
話題轉(zhuǎn)換地太快,林俞怔了片刻,愣愣地看著樓殊。
“事情會解決的,”樓殊輕描淡寫道,“現(xiàn)在還是吃飯重要一點。”
無論如何,樓殊還是希望異種管局能有用一點,自己把事情解決。
不然等事情又落到他手里,那群人又要說他冷血殘忍了。
樓殊自己倒是不在乎這些,對他來說,人類的罵名如同泡沫一般,脆弱而毫無傷害性。
但現(xiàn)在有了林俞……
好吧,林俞可能也不會在意。
想到這里,樓殊的心情突然又好了很多,笑容都情真意切了許多。
林俞:“?”
不知道為什么,樓殊好像突然高興起來了。
原來吃飯也能讓異種開心嗎?-
小說暫停更新,在林俞的計劃里,他應該好好利用這段時間來存稿,爭取在下一次更新前完成所有的碼字。
想象總是很美好,但實施起來就完全不是這樣。
林俞看了一下碼字記錄,他一共暫停更新了三天,碼字五百四十六。
林俞有點心虛。
電話適時響起,林俞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是導演陳頌。
“陳導,”林俞接起,“有什么事嗎?”
“水魚老師,”陳導聽起來有點苦惱,但情緒還算正常,“李子悠又來了。”
“嗯?”林俞皺眉,“我覺得我上一次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
李子悠居然還沒有放棄。
“他這次來有點奇怪,”導演嘆了口氣,“一直說他已經(jīng)和我們簽合同了,要來拍戲,還讓我們選的演員滾出去。”
“精神狀態(tài)有問題,”林俞做出結(jié)論,“打電話給他父親的公司,讓他派人把兒子接走吧。”
“好,”得到林俞這句話,導演松了口氣,“那我馬上就讓助……”
“水魚!”電話那頭一陣混亂,幾秒后,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出現(xiàn)在電話里,“你這是什么意思?簽了合同還反悔是吧。”
“李少爺,”林俞把智腦稍微拿遠了一點,“你先冷靜一下,告訴我,合同在哪里。”
“我很冷靜,”李子悠聲音尖銳,“你過來!我把合同拿給你看!”
“不用這么麻煩,”林俞說,“你發(fā)給導演就行了,我直接問他要。”
又是幾秒混亂,嘈雜中,導演終于拿回了智腦:“那水魚老師我就先掛了,看他發(fā)過來什么東西。”
林俞掛了電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隨便打開一部紀錄片,想找一找靈感。
幾分鐘后,導演再次打過來電話。
“水魚老師,”導演聲音有些抖,“這可能不是精神問題了,李子悠發(fā)了個很奇怪的東西給我。”
“發(fā)給我看看,”林俞下意識坐直身體,“注意不要給其他人看。”
導演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答應一聲,趕緊把圖片發(fā)給林俞。
林俞點開圖片。
紅色的字體布滿了整張圖片,帶來一陣生性不適,林俞仔細辨認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一則房屋購買合同,大致意思是同意在75號街道購買一套住房。
林俞對這座城市的房地產(chǎn)行業(yè)不太了解,他搜了一下地圖,發(fā)現(xiàn)根本不存在所謂的“75號街道”。
在合同最下方的簽名處,李子悠歪歪扭扭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暗紅色的字跡,看上去是血液氧化的顏色。
難怪導演會害怕,黑紙紅字,用血簽名,在聯(lián)系上李子悠的詭異行為,很難不讓人多想。
“等我一會兒,”林俞站起身,快步往外走,“我很快就到。”
他一邊走著,一邊撥打了另一個電話。
“我有很重要的線索,”林俞說。
“你最好跟著我來一趟。”
第39章 購房合同
“難得看你主動打電話, ”江予月拿著異種密度檢測儀,語調(diào)夸張,“林先生太高看我了。”
“盛遲夏最近太忙, ”林俞選擇性裝聾作啞,“聽說你最近空閑一點。”
李慎思加入異種管局后,被分到了江予月的手下, 跟著他學習事件的處。
也由于李慎思的特殊性, 江予月最近閑下來一點, 專心帶新人,連開會都少了一些。
李慎思站在江予月身旁, 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事實證明,上班確實是一件消耗精力的事,李慎思上了這幾天班, 天天早出晚歸, 還要準備專門給異種設(shè)置的考試, 忙得暈頭轉(zhuǎn)向。
不上班的異種沒受過這種苦,現(xiàn)在他也終于老實了, 除了上班打卡什么都不想, 還要跟著江予月四處跑。
今天來見林俞, 李慎思還專門收拾了一下自己,顯得不那么丟人。
“那就請林先生為我們帶路吧, ”李慎思裝模作樣扶了扶平光眼鏡, “您放心,我們會努力查明真相的。”
“……我可以問一下嗎?”林俞看向李慎思,“是誰把你安排給江予月的?”
“是局長,”李慎思保持微笑,“請問有什么事嗎?”
“沒事, ”林俞收回目光,“只是覺得,森*晚*整*你們局長也挺有創(chuàng)造力的。”
居然想起來把這兩人安排在一起。
“說回正事,”江予月咳了一聲,“李子悠現(xiàn)在在哪?”
他們現(xiàn)在正在趕往片場的路上,由于片場位置在影視基地靠里的地方,他們只能先把車停好,然后步行。
“我讓陳導先把他帶到了休息室里,”林俞說,“也通知了他的父親,他父親很快就到了。”
李子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自小父母寵愛,一聽說孩子出事了,李誠譽直接放下手中工作,往片場趕。
不出意外的話,也就比他們晚到五分鐘左右。
三人到的時候,李子悠還在罵導演。
“你怎么能這樣對我!”他用手指著導演,“我養(yǎng)條狗都比你懂禮貌!”
導演坐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正在努力看劇本。
聽到敲門聲,他趕忙跑過去,確定是林俞后,他打開門,一臉苦笑。
“我真的沒辦法了,”導演嘆氣,“他到處打人,沒辦法,只能先把他捆起來。”
面對工作,江予月還是很專業(yè)的,他收斂笑容,向?qū)а莩鍪咀C件:“管局江予月,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導演都沒敢細看,小心翼翼退到一邊,“麻煩你們了。”
“你先走吧,”林俞說,“片場還要有人管。”
導演只是個普通人,看不見異種,在這里也沒什么用,林俞干脆先放他走了。
導演走時,還貼心地幫他們帶上了門。
“李調(diào)查員,”江予月雙手抱胸,“你怎么看?”
“他身上有幻境的氣息,”李慎思說得篤定,“而且很強烈。”
“這個異種制造幻境的能力不會比我弱,”李慎思聳肩,“江調(diào)查員,我們怕是遇到大麻煩了。”
李慎思一向不是什么謙虛的人,他都這么說,那這次的異種確實難纏。
“打電話的時候,你說你有線索,”江予月看向林俞,若有所思,“你這么確定是數(shù)據(jù)蟲干的?”
最近能讓異種管局焦頭爛額的,也就是數(shù)據(jù)蟲了。
“大概率,”林俞點頭,“我后來查到75號街道了,這是游戲《最后的落日》中的街道,現(xiàn)在這款游戲已經(jīng)停運了。”
“所以很有可能,李子悠是在數(shù)據(jù)里買了套房。”
當然,75號街道有很多種說法,只是這一種可能性最大。
“也就是說,數(shù)據(jù)蟲可能還會制造幻境?”江予月端詳著李子悠扭曲的表情,“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他們說話間,李誠譽也終于趕過來了。
“林先生,”李誠譽還有些喘氣,“犬子給您添麻煩了。”
“先不說這個了,”林俞搖頭,“現(xiàn)在有更要緊的事。”
“李先生,”江予月出示證件,上前一步,“關(guān)于您的兒子,有些話我想問問您。”
李誠譽看著證件,臉色蒼白一瞬。
雖然看不見異種,但在商業(yè)往來間,李誠譽難免會聽到些驚心動魄的消息,對所謂的“管局”也略有耳聞。
“您說,”李誠譽勉強開口,“我一定知無不言。”
“爸!”一直在罵的李子悠看到李誠譽,就像看到了救星,“你看他們!快讓他們把我解開。”
“子悠別胡鬧!”李誠譽面色一沉,“人家是在救你。”
他幾乎沒有對李子悠發(fā)火過,連大聲說話都很少,李子悠看著他的臉色,聲音小下去,囁嚅幾聲,不敢再說什么。
“家門不幸,”李誠譽苦笑一聲,“各位見丑了。”
“這倒也說不上,”江予月沒再客套,“第一個問題,李子悠最近有什么奇怪的舉動嗎?”
“我不太清楚,”李誠譽搖頭,“我工作忙,不太在家,不過我可以問管家。”
說著,他拿出智腦,給管家打了個電話。
幾分鐘后,他放下智腦:“管家說子悠這兩天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江予月和林俞對視一眼。
“第二個問題,”江予月在智腦上記錄了什么,“最近李子悠有做過體檢嗎?”
“……請等我問一下管家。”李誠譽再次打開智腦。
“不用了,”江予月保持平靜,“直接把管家的電話給我吧。”
拿到管家電話后,江予月往旁邊走了幾步,打電話去了。
留下剩下三人站在原地。
“林先生,”李誠譽先看向林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實在是對不住,我工作忙,對孩子也疏于管教。”
“沒關(guān)系,”林俞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反正我最后也沒用他。”
李誠譽訕訕一笑:“林先生眼光好,犬子確實還需要再提升提升自己。”
他似乎還想再說什么,還沒張口,李慎思突然上前一步,站在了李誠譽面前。
“別動,”李慎思瞇起眼,“不然出事了別怪我。”
李誠譽立刻僵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
李慎思上下打量著李誠譽,半分鐘后,他從對方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商業(yè)機密,”李誠譽一驚,想拿回來,“先生麻煩您……”
“你再好好看看,”李慎思將文件拍在桌子上,“這上面到底寫的什么。”
李誠譽趕忙看過去,原本在他眼中白紙黑字的文字突然變了樣。
漆黑的紙面上,鮮紅的文字如同流淌而出的血液。
同樣是一份購房合同。
“也是75號街道?”李慎思看了兩眼,“你過去還能和你兒子做街坊鄰居。”
李誠譽看著那份文件,臉上慘白。
這份文件他之前看過,放在公文包里,就是準備今天把字簽了。
要不是導演的電話打過來,他這會兒已經(jīng)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們家!”李誠譽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點,握住李慎思的手,“我一定全力配合,錢也不是問題,還請您多幫忙。”
“爸,”李子悠還被捆在椅子上,一臉茫然,“你為什么要這樣?發(fā)生了什么?”
“小孩子別管,”李誠譽頭都不回,“先生這件事就麻煩您了。”
“我說了可不算,”李慎思笑容燦爛,“林小少爺怎么說,我就怎么做。”
“林小少爺,”他偏過頭,從林俞眨眨眼,“您說幫不幫?”
林俞:?”
李慎思又想干什么?
李誠譽投來希冀的目光,林俞暫時沒空管李慎思,他不動聲色躲過對方伸過來的手:“只要是分內(nèi)之事,異種管局一定會盡力。”
林俞站得離合同很近,他垂下眼,目光停留在合同的左上角。
那里有一個奇怪的符號。
“又翻出什么了?”江予月打完電話,走過來,“又是購房合同……看來這就是數(shù)據(jù)蟲拉人的手段之一。”
“事情我已經(jīng)了解清楚了,”江予月轉(zhuǎn)過身,對李誠譽說,“過來坐會兒。”
李誠譽不敢反駁,他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了他兒子身邊。
江予月看了一眼門口。
一位身材嬌小的女性beta閃身進來。
“抱歉。”她站到李誠譽和李子悠面前,伸出了手。
看上去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但在那一刻,林俞突然感受到了風。
半分鐘后,那位女性beta收回手,看了一眼睡著的父子二人,站到江予月面前:“他們的記憶已經(jīng)修改好了。”
“辛苦你了,”江予月向她點點頭,“那我們就先走了。”
為了防止普通人過多牽涉進異種世界中,每次結(jié)束調(diào)查后,異種管局都會消除掉他們的記憶。
“樓殊在異種管局,”江予月轉(zhuǎn)向林俞,“你要不然也和我們一起過去?也可以幫我們些忙。”
“可以,”林俞點頭,“你們把我?guī)н^去吧。”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林俞站在最內(nèi)側(cè),視線開闊些,所以,當有人飛快跑過來時,他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
只是那人速度實在太快,林俞還沒來得及提醒,對方便跑到了李慎思面前,和對方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那人的聲音有些慌張,“我趕時間,有什么事過會兒再……”
他說著說著,突然看到了林俞。
“是你?”他愣住了,“上次我好像也撞到你了。”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反應過來,趕緊往后退兩步:“你可以問他要一下我的電話,我現(xiàn)在實在沒空,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便急忙從李慎思旁邊繞過去,跑進了休息室。
留下三人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兩分鐘后,空蕩的走廊傳來那人疑惑地聲音。
“異種密度……好像降下來了?”
第40章 白紙
林俞站在原地, 耐心等了一會兒。
幾分鐘后,休息室里探出來一個腦袋。
“那個,”那人聲音有些遲疑, “是你們做的嗎?”
他著一副大大的黑色圓框眼鏡,頭發(fā)有些長,劉海遮住了半個眼睛。看到三人, 他下意識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帶著幾分圓滑與狡黠。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氣質(zhì)的原因, 這個笑容沒讓他看上去有多聰明,反而有一種怎么算都算不明白的感覺。
不得不說, 看起來甚至有點傻。
“這位先生,”江予月上前一步,同樣笑容滿面, “怎么稱呼?”
“我叫駱明澄, ”那人眨眨眼, 笑得更加開心,“是一個私家偵探。”
“哦?”江予月眼睛一轉(zhuǎn), 拖長聲音, “駱先生果然年少有為, 所以駱先生出現(xiàn)在這里,是受他人之托?”
“你們想干什么?”駱明澄警覺起來。
江予月笑了笑, 沒說話。
“異種管局查案, ”林俞心領(lǐng)神會,繼續(xù)說,“如果你不交代清楚,那只能連你一起帶走了。”
另一邊,李慎思拿出證件, 展示給對方看:“沒有騙你,你也感受到了,異種密度在下降。”
駱明澄看看林俞,再看看李慎思,最后看向江予月。
林俞站得遠一些,能把他的表情完全看在眼里。
他眼睜睜看著,駱明澄神色幾經(jīng)變換,最后停留在一個有些微妙的表情上。
“你們終于來了!”半分鐘后,駱明澄委屈地喊出來,“你們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呃,這位先生,”江予月猝不及防,“你先冷靜一下。”
“我只是來查出軌的,結(jié)果碰到這種事,”駱明澄越說聲音越大,“我差點都要死了!”
江予月離得最近,被駱明澄拉住不停地抱怨,林俞繞過他們,走進了休息室。
那位調(diào)查員已經(jīng)帶著父子倆走了,休息室里空無一人,林俞在里面轉(zhuǎn)了幾圈,最后停在有窗戶那面墻的面前。
窗戶下面,一張輕飄飄的白紙靜靜地躺在地上。
林俞很清楚地記得,起碼在他們離開休息室時,這里還什么都沒有。
他猶豫片刻,沒有動,而是離開了休息室。
駱明澄還在喋喋不休,江予月的耐心已經(jīng)告罄,表情也變得有些不耐煩。
“駱先生,”林俞直接打斷駱明澄,“你有動休息室里的東西嗎?”
“我什么都沒干,”駱明澄一哆嗦,感覺回答,“我進去看了幾眼就出來了,什么都沒敢動。”
林俞看得出,對方說的是實話。
“怎么了嗎?”江予月看過來。
“休息室里多了張白紙,”林俞實話實說,“我不知道它的來源。”
一般來說,多出張白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但這一次的情況有所不同。
根據(jù)現(xiàn)在的線索,數(shù)據(jù)蟲控制他人的手段,很有可能就是誘騙對方簽下紙質(zhì)合同。
“等我打個電話,”江予月皺眉,“除去駱明澄,最后走的應該是王調(diào)查員。”
電話接通,江予月問了對方,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我去看看,”江予月收起散漫的笑容,把駱明澄推給李慎思,“你看著他。”
駱明澄還沒反應過來,面前就占了一個人。
青年毫無疑問有一副好皮囊,笑起來更是明艷又漂亮。
但不知道為什么,駱明澄總有種自己命快沒了的感覺。
他膽戰(zhàn)心驚地低下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另一邊,江予月和林俞走進休息室。
“就是那張紙?”江予月走過去,“確定原來沒有?”
“沒有,”林俞回答得篤定,“我記得的。”
江予月監(jiān)視了林俞那么久,對他的能力也有一定了解,林俞給出肯定回答后,他也沒有再質(zhì)疑,而是走過去,直接拿起了紙。
白紙安靜地待在他的手上,沒有絲毫變化。
看上去,這就是一張普通的白紙。
“給我吧,”林俞伸出手,“我來試試。”
誰也不知道數(shù)據(jù)蟲的控制是不是定向的,多試幾個人總沒有錯。
“給你,”江予月思考幾秒,“你小心點。”
林俞拿過白紙,感覺手上一重。
他眨了眨眼,下意識想甩開白紙。
智制止了他,等林俞再看過去時,白紙上已經(jīng)有了文字。
“購房合同?”江予月的聲音有些凝重,“知識匯聚之處……好奇怪的名字。”
“我看到的不是購房合同,”林俞說,“是財產(chǎn)轉(zhuǎn)讓書,我最近確實需要簽一份。”
不過江予月話音剛落,林俞所看到的文字也發(fā)生了扭曲,它們重新組合,變成了江予月所說的購房合同。
林俞把合同遞給江予月:“放在你那里,這樣保險一些。”
合同認人,江予月簽了也大概率沒用,放在林俞那里,很難保證不會出意外。
江予月小心收起合同,和林俞一起走出休息室。
“江調(diào)查員,”李慎思沒骨頭似的靠在墻上,“這位駱先生該怎么辦?”
“我什么都沒干,”駱明澄一哆嗦,再次強調(diào),“我只是抓出軌偶然路過。”
“明知這里有異種,還故意過來,”江予月慢悠悠地說,“事情怕是沒那么簡單。”
“駱先生,只能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了。”
江予月和李慎思兩個人離開的異種管局,四個人回來的。
“先帶他去做檢測吧,”許燭在紙上寫了幾筆,“然后去三樓登記。”
最近異種管局嚴重缺人手,許燭研究也不做了,被拉過來幫忙。
這會兒事情都處得差不多了,許燭也終于能喘口氣,讓林俞給她倒了杯水。
“我不想加班,”許燭雙眼無神,“我已經(jīng)加了一個星期的班了。”
“過段時間就好了,”林俞的安慰顯得格外蒼白無力,“聽說會發(fā)獎金。”
“希望可以多發(fā)一點,”許燭嘆了口氣,“我養(yǎng)的花花草草都快死了。”
可能是專業(yè)相關(guān),許燭對養(yǎng)植物有著莫名的興趣,她家陽臺上有很多花花草草,共同組成了一個毫無美感但長勢旺盛的小花園。
水剛喝了兩口,又有人來找許燭辦事,許燭向林俞比了個手勢,示意他自由活動。
林俞無事可做,干脆去找樓殊。
樓殊正坐在四樓的會議室里,聽調(diào)查員給他做思想工作。
“樓先生,”院長苦口婆心,“事關(guān)重大,還請您多幫幫我們。”
“我已經(jīng)說過很多遍了,”樓殊的語氣平靜,“我確實不具有這種能力。”
“樓先生不必如此,”調(diào)查員明顯不信,“根據(jù)我們的記錄,異種之間也……”
“那我再說一遍,”樓殊懶得聽對方長篇大論,“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絕大多數(shù)異種都不會對我造成威脅,我也不會去猜測它們的想法,”樓殊語氣不耐,“至于你們所說的’談判‘’商議‘,抱歉,我和它甚至語言都不一定通。”
調(diào)查員還想在說什么,樓殊干脆直接動用能力,將對方轉(zhuǎn)移到了一樓大廳。
對方身影一消失,樓殊便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和表情,冰冷壓迫的氣勢完全收起,只剩下溫柔。
他的坐姿也進行了細微的調(diào)整,攻擊性消失,是一個很適合把另一個人抱進懷里的坐姿。
做完這一切后,林俞也走了進來。
“樓殊,”林俞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樓殊懷里,“我今天去了片場,還收到了數(shù)據(jù)蟲的購房合同。”
“俞俞被它盯上了,”樓殊垂下眼,語氣溫柔,“不過沒關(guān)系,它拿你沒辦法的。”
“是因為你嗎?”林俞思考片刻,“我確實沒有被控制的感覺。”
樓殊笑著點頭:“異種之間也是有壓制的,你身體里有我的血,自然不會有事。”
他說著,掃了一眼角落處的攝像頭,然后移回視線,繼續(xù)專注地看著林俞。
林俞點點頭,他放松地靠在樓殊身上,打開了智腦。
沒玩幾分鐘,智腦震了一下,林慕云給他發(fā)了消息。
林慕云:“我收到了一份財產(chǎn)轉(zhuǎn)移書。”
林慕云:“是需要我簽字嗎?”
林俞一愣,幾乎瞬間意識到那是什么。
林俞:“一定不要簽。”
林俞:“等我?guī)追昼姡荫R上過來。”
發(fā)完消息,林俞看向樓殊,沒有說話。
樓殊點了點頭,撫摸著林俞的頭發(fā)。
“閉上眼睛,”樓殊輕聲說,“在心里數(shù)三秒。”
“數(shù)完之后,你就到目的地了。”
林俞閉上眼,按照樓殊所說的做。
三,二,一。
輕柔的風拂過他的面頰,林俞再次睜開眼時,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林家大門口。
他深吸一口氣,拿出智腦,給林慕云發(fā)消息。
林俞:“我到了。”
林俞:“你不要動合同,等我來處。”
或許是真的有些害怕,林慕云出來得很快,她是跑過來的,還喘著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時間過于緊張,她只來得及換了件長袖,外套拉鏈也沒拉,拖鞋還差點跑掉一只。
“我沒有簽,”等終于緩過來,林慕云扶著墻說,“而且不只我一個人收到了。”
“我爸,我媽,都收到了合同,只是內(nèi)容不一樣。”
“我先進來,”林俞眼神冷下來,“我們進去再說。”
他進去的時候,他的外公外婆也都坐在客廳里,看著桌子上的合同,面色凝重。
“俞俞來了啊,”見到林俞,外婆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過來做吧,喝口水再說。”
外公坐在另一張沙發(fā)上,臉色不太好看。
他們倆其實一天要簽不少合同,書房里多出兩份也發(fā)現(xiàn)不了,說不定就這么簽了。
但這兩份合同實在太過特殊。
林俞坐下,將兩份合同放在了自己面前。
兩份合同內(nèi)容略有區(qū)別,中心思想確實一樣的。
這是兩份領(lǐng)養(yǎng)承諾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