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荷花指揮著她哥嫂以及兩個侄子簡直要把林芳芝家里搬空了,鍋碗瓢盆堆滿了小院子了,連林芳芝結婚的時候外公給她打的樟木柜子都給搬了出來,雞蛋鴨蛋臘肉則是被陳荷花嫂子劉阿芬緊緊地揣在了懷里。
陳春明帶著一眾人來到林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簡直驚呆了,這比土匪光顧都不逞多讓。
更夸張的,陳荷花的兩個侄子壓著林芳芝,陳荷花直接甩了她兩個巴掌,嘴里不干不凈的,“狐貍精!騷貨!敢要我兒子的錢,我今天扒了你!”
陳春明幾個人立馬拉開人,看到林芳芝左右臉高高地腫起,嘴唇氣地直哆嗦,看向陳荷花的時候,眼底冰冷不帶一絲感情,“陳荷花,你給我把東西放下,今天一粒米你都別想帶走。”
陳荷花的大嫂連忙道,“買賣不成仁義在,離婚了也有情分啊,什么東西不東西的,這些就當做你孝敬你婆婆的。”
陳荷花剛說完這話,第二波人就來到了林家,她一看到為首的是陳偉民,頓時縮了縮脖子,心里有些打怵。
林蘇第一眼就看到了林芳芝的慘狀,她立馬掙脫了邵靖宇的手,小短腿幾步跨作一步,跑到林芳芝身旁,抱著她的大腿就開始崩潰大哭,“媽媽,疼不疼啊,蘇蘇給你吹吹!”
她瞪大雙眼,張開雙手,如同母雞護崽一般,擋在林芳芝和陳荷花之間,一臉憤恨地質問道,“你要打就打死我吧,媽媽對你那么好,好吃的好喝給你,你要新衣服就給你做新衣服,我媽媽自己都沒有新衣服穿,你怎么這么壞,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媽媽!”
林芳芝一直忍住沒哭,卻因為女兒的一番話無比動容,她一把緊緊地抱住林蘇,仿佛這樣才有了一點安全感,豆大的眼淚從眼眶沁出。
孤零零的母女兩人,一人崩潰大哭,一人無聲哭泣,對比一旁兇神惡煞的陳荷花娘家人,在場的人無不心生惻隱之情。
趙紅霞不禁想到自己年輕時候的經歷,很是動容,小聲地對邵靖宇說道,“孤兒寡母的好可憐,得讓你二姨幫幫他們!
陳偉民簡直一個頭兩個大,陳荷花這人簡直是個攪屎棍,攪的整個村子不得安寧。
他瞪了一眼陳荷花娘家大哥大嫂,喝道,“陳大山,劉阿芬,你們給我把手里東西放下,這是你們的東西嗎,你們現在的行為跟強盜有什么區別?當年陳荷花怎么來的林家,今天就帶什么走,一樣都不許多拿!”
看到林芳芝的慘樣,陳偉民不禁語氣更加嚴厲,“誰打的人?光天化日之下打人,簡直無法無天!今天我做主了,動手打人的人必須付出代價,給我送到派出所去!”
劉阿芬一聽要報官,立馬慌了,她平時再橫就是個平頭老百姓,從沒想過進監獄,連忙把懷里滿滿當當的東西往地上一丟,手指一指陳荷花,“人是陳荷花打的,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大山你說是不是?”
被劉阿芬掐了一下的陳大山忙不迭地附和,“對!人是荷花打的,要抓就抓她,跟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陳荷花此時被陳春明二人反手壓在柜子上,被哥嫂背刺的她一臉不敢置信,大吼大叫道,“陳大山、劉阿芬你們什么意思,鍋我一個人背,好處你們得是吧!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陳偉民的耳膜差點被陳荷花的聲音震破,他緊皺眉頭,一錘定音,“陳荷花上次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人必須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春明你們幾個人帶他去一趟警察局,然后留幾個人幫芳芝搬東西。”
陳大山一聽這出來,整個人都縮了起來,恨不得陳偉民看不到自己,陳偉民銳利的目光掃來的時候,陳大山嚇得兩腿都在打顫,生怕也被扭送警察局,卻聽陳偉民說道,“陳大山你們給村里挑一個月的糞,有沒有意見?”
挑糞雖然又臭又累還丟臉,但是總比陳荷花的處理結果好,陳大山立馬忙不迭地點頭,“村支書,我愿意,我愿意為村里做貢獻!”還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
一場鬧劇終于落下帷幕,陳荷花吵吵鬧鬧不服,卻被幾個青年二話不說帶走了,留下幾個人幫林芳芝把柜子搬進家里,整個陳家莊一團雞飛狗跳吵吵鬧鬧。
趙文慧拿了熟雞蛋給林芳芝,林蘇剝了雞蛋,輕輕地揉滾過林芳芝腫脹的面頰,“媽媽,不疼,痛痛飛走!
趙文慧姐妹兩遠遠瞧著二人,并沒有上前打擾,趙文慧感慨道,“芳芝這姑娘命苦,親爹有了后媽不要她了,外公外婆也走的早,她那前婆婆你也看到了真不是東西!
趙紅霞點頭,“都說姑娘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果然沒錯,這女娃還是心疼媽媽的!
下午村里人圍在陳偉民家門前看殺豬,雖說現在生活條件比起六七十年代已經好了不少,殺豬在農村算得上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一年也就一次的大事,過年前殺年豬每家每戶分上幾斤豬肉嘗嘗鮮。
家里過年都不舍得吃,通常陳家莊人會把豬肉七分肥三分瘦的肉剁的碎碎的,和白菜一起扮成餡料包成白菜豬肉餃子,已經算得上很豐盛的年夜飯了。過年的時候拎上半塊豬肉去走親戚,已經是最隆重體面的禮物了。剩下的豬肉也舍不得吃,用鹽腌起來掛在屋檐下可以存放一年,碰到貴客上門割一小塊,炒一道大蒜炒臘肉,簡直饞哭隔壁的小孩。
陳偉民小兒子結婚,專門殺了一頭豬,陳偉民不僅是陳家莊的村支書,還是陳姓宗族的族長,這次流水席連擺兩天,陳姓族人都能上門聞聞肉味,改善下伙食。
陳偉民的堂弟就是村里殺豬的一把好手,人稱“豬爺”,幾個壯士用繩子捆住豬的四條腿,豬爺一把刀鋒利無比,手起刀落之間,豬還沒來得嚎叫幾聲就咽了氣,豬血順著豬爺的刀流到了面盆里,一頭豬差不多有半盆血。
眾人一起燒了開水拔了豬毛,豬爺又開始處理豬肉,將豬下水豬腸豬肝豬肚豬肺分門別類放好,又一起端了豬血進廚房,廚房里也開始了一天的重頭戲。
林芳芝臉上還帶傷,心里情緒也滴落,但是作為掌勺的大師傅,她充分發揮了自己的專業素養,一點情緒都沒有表現出來,林芳芝手腳麻利地處理著剛送進來還冒著熱氣的食材,趙文慧以及幾個中年女人幫她打下手。
灶臺里的柴火燒的噼里啪啦,廚房里更加悶熱,每個人頭上都是熱得大汗淋漓的。
林蘇本來還坐在一旁的小馬扎上,非要幫忙洗白菜,沒一會兒就熱得滿頭大汗,直接被趙文慧塞了幾塊炸的酥脆的油渣,推了出去讓她自己出去玩。
陳菲菲百無聊賴地在院子里閑逛,一看到林蘇頓時雙眼一亮,林蘇還分了幾塊香噴噴的油渣給陳菲菲,更是讓她感動無比,“蘇蘇,我就知道你最愛的還是我!”
陳菲菲神秘兮兮地問道,“蘇蘇,我剛才偷聽大人講話,說你媽媽跟你爸爸離婚了,你奶奶被抓進派出所了,這是真的假的?”
林蘇一點都不傷心,只是想起林芳芝被打,真是氣到發抖,她一臉憤恨,“是真的,我奶奶打我媽媽,太壞了!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也不喜歡你之前的爸爸跟奶奶!”陳菲菲附和,小朋友的想法同樣異想天開,“蘇蘇,那你要不在城里找個新爸爸,我們以后又能天天見面了。”
躲在柱子邊抽煙的陳定軍聽到二人的對話,忍不住冒出頭開口道,“為啥找爸爸要找城里的,城里人也不見得有多好,他們最看不起鄉下人了,到時候找個惡毒的人還要虐待小孩子!你們看我怎么樣?知根知底的多好。”
陳定軍家里條件不差,他爸爸是村里打獵一把好手,當年最缺糧食的時候他家都不缺吃的,他幾個哥哥承包了幾畝果林,都已經成家,他是家里的小兒子,備受父母疼愛。陳定軍長得也不差,在城里的工作也算得上體面,是個結婚的好對象。
林蘇不喜歡他,她搖頭搖地跟撥浪鼓似的,“不要,我不喜歡你,我媽媽也不會喜歡你的。”
陳定軍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猙獰,“臭丫頭,誰管你喜不喜歡!
一直在觀察陳定軍的陳菲菲被嚇了一跳,立馬拉著林蘇的手跑開,兩人撞到了邵靖宇不禁一個趔趄,邵靖宇連忙扶住二人,給兩人一人一把奶糖,溫聲叮囑道,“別亂跑,等會吃飯了。”
“知道了,謝謝舅舅!”陳菲菲應道,拉著林蘇跑到了院子里的榕樹下。
她指著正在跟陳春明說話的邵靖宇,對林蘇說道,“剛才那個陳定軍一看就是壞人。找爸爸就應該找我二舅舅這樣的,他是清大的高材生,是工程師,學問可好了,家里人都讓我跟哥哥以他為榜樣。”
林蘇深以為然,“我不反對媽媽再嫁人,但是這次一定不能將就,一定得是媽媽喜歡的,還要是個好人!
天黑前,幾道殺豬菜終于在眾人垂涎的目光中上桌了,熱氣騰騰的豬血燉豆腐,由豬肝豬腸豬肚為主要食材制作的泡椒豬雜,再來一道油渣燉大白菜,已經是難得見葷腥的人眼中的好菜。
一上桌就被虎視眈眈的吃席的人瓜分光了,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連話都不敢說,生怕筷子夾慢了被人搶光了。
炊煙裊裊,在田埂上挑糞的陳大山幾人欲哭無淚,望著陳偉民家的方向,那菜香味仿佛也順著煙囪飄了過來。
劉阿芬恨恨道,“都怪你妹妹,本來我們今天也能去吃席,結果現在要挑糞,要被人笑死了!”
陳大山嘆了一口氣,“我要不是看在她兒子馬上要娶城里小姐,我能搭理她?”
劉阿芬眼睛轉的飛快,“你這大外甥還不知道他媽媽被關起來了吧,我好久沒進城了,改天我們去看看你大外甥!”
“可行,志明也就我一個舅舅了,他媽進去了,我得給他撐場面。”陳大山越想越美。